《周蛰的一生》： 平生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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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平生最相思

许聪倒在他怀里，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沾满鲜血的手指，理了理鬓角，扶正了头顶的凤冠:“你看我，美吗？”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好用力的点着头。

美，怎么会不美呢？你在我心里，是最美。

许聪笑了笑，眼眸里满是眷恋和不舍:“下辈子，可别再让我等了。”气若游丝的美人探出手想要替周蛰拂去脸上的泪水，可惜天不遂人意，他的手刚刚抬到一半便缓缓的落了下去。

周蛰紧紧的抱着怀中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似哭似笑涕泪横流的靠在已经没了生气的许聪耳边轻声说道:“绝对不会，再让你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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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咳，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唉，不读了不读了，这什么破诗集，怎么读来读去全都是情情爱爱的东西。”

周蛰有些烦躁的把诗集扔到一边，双手枕在脑袋后面，躺在树荫下看着头顶繁盛的枝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说了吗，今天许家要举行祭剑仪式了，好多大人物都来太行山了。”

“祭剑仪式？说的是那把魔剑吗？”

“对啊，听说许家要用一个犯了族规的本家子弟血祭魔剑。”

“啧，还真是残忍，说起来，我昨天还看见许家的采办下山买了好多东西，什么凤冠啊、霞帔啊、红绸缎啊，怎么一个祭剑仪式搞得跟婚礼一样？”

“那谁知道了，这些大人物……”

古树旁的小路上有行人三三俩俩的走过，他们的交谈传入了周蛰耳中，犯了族规的本族子弟？是……他吗？应该不会吧，他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稍稍落了许家颜面应该不算什么大罪吧？周蛰翻了个身，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此时耳边又传来了行人的声音。

“怎么着，刘三，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去祭剑仪式见见世面？”

万一真的是他呢？不会的，不可能是他，一定不会是他的。

“哟，四哥，您能进去？”

如果我贸然的赶过去，发现不是他的话，又要怎么面对他呢？

“废话，你四哥我是谁啊？我可是全季凉城最好的厨子，今天祭剑仪式的主厨就是你四哥我！”

如果真的是他，我不去的话，那他不就……

“唉你别说啊，这群大人物咱是真的搞不懂，今天早上我和你嫂子上山准备食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身披霞帔头戴凤冠的男人，啧啧啧，你说说啊……”

那一天，季凉城最好的厨子见到了他这一生中见过最大的世面。

古树下，有蛰龙腾空而起，挟煌煌天威直奔太行山。

第二章 半红半白无风雨

初春的集市很是热闹，熙熙攘攘的行人们漫步在用麻布和木头架子搭出的简易铺子旁，或浑厚或清脆或沧桑或狡黠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少男少女们开怀的笑着、闹着，为集市凭空增添了不少朝气。

暄阳街的正中央有一棵老杏树，不知道是何年月栽种于此，因为老杏树拦了路，平日里极少有车马从此经过，少了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们横冲直撞，大大小小的商家就都聚集在了这条街上，于是本来宽敞的街道就变得愈发狭窄，暄阳街也就成了莱阳城里唯一一条不通车马的街道，上任知府大兴土木时曾经说过：此树有碍交通应当伐去，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此刻老杏树下摆着四个铺位，四个年龄体态各不相同的人背对着老杏树围成一圈，其中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最为引人注目，他铺位上摆的东西也很奇怪，各种各类不相关的东西被摆放在一起，有项链有砚台有钗子有茶砖还有瓷瓶，其中最特殊的物件是一个珠串，玄黑色的细绳上穿着十六颗玉质的圆珠，这十六颗玉珠有八颗是红色八颗是白色，数量相等的红白玉珠各占一边泾渭分明，这种造型原本也算不得特殊，类似的珠串在集市中找不到一千也有八百，可怪就怪在这珠串上透着一股灵气，红珠煞气逼人，白珠灵动喜人，让人看上一眼便不胜喜爱。

路旁的行人许是对这杂乱的铺位没什么兴趣，竟没有一个人近前打量过这珠串，铺主对此似乎不以为意，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铺子后，斗笠像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在……打瞌睡？

“老板，这个卖几文钱？”

“店家，这个怎么卖？”

俩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指向了无人问津的红白珠串。

周蛰下意识的侧过头，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少女身着白色衣裙，面带白色面纱，腰间挂着一只大号的锦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灵动气质让人乍一看便知道不是凡俗人物。

少女水灵灵的双眼中倒映着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郎，少年郎腰间别着一把剑一壶酒，颇有几分当世剑侠的风采。

被问价声喊醒的铺主瞥了眼对视的男女，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俩贯小集钱，不讲价。”

少女此时倒是有些为难了，当然，不是因为钱的关系，不知为何她看见这少年郎后心里便莫名的有了几分亲切感，这让少女一时有些不大好意思与他争夺这珠串，可若是将珠串让与他的话，少女又有几分不舍，只好在原地踌躇。

周蛰看出了少女的犹豫不决，于是嘴角微微勾起:“老板，两贯小集钱，我要了。”两贯铜钱被迅速的拍在了铺主的面前，铺主拿起铜钱打量了几眼，微微点了点头，就把珠串递给了周蛰。

少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突然之间交易成功的周蛰，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丝气恼的神情，跺了跺脚，转过身就要离去，还没等少女迈出一步，她的眼前就突然多出了一个红白珠串。

周蛰看着骤然停步的少女，玩味的笑了笑，随即收回了手臂和手中的珠串，绕到了少女的面前:“姑娘请留步，这珠串姑娘难道不想要了吗？”

少女有些恼恨这少年郎的无赖之举，原本对他暗存的那几分亲切感此刻也烟消云散，气鼓鼓的说道:“不想！”

周蛰被这一句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好摸了摸鼻子自嘲的笑了笑，递出了珠串:“不逗你了，这珠串送给你，咱们就此别过。”

少女看着伸出手的少年郎，有些迟疑的接过了珠串，周蛰送出了珠串，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过身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真走了啊？少女有些疑惑，不过随即便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奇怪的少年，少女仔细打量了下手里的珠串，满意的戴在了手腕上，朝着自己的既定目的地走去。

红白珠串在少女的皓腕上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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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蛰离开了暄阳街之后漫无目的的瞎逛，突然间想起了有人说过莱阳城五亩街有家客栈的梅子饭堪称一绝，于是便朝着五亩街气势汹汹的大踏步走了过去。

没想到梅子饭没吃到，却是迎面吃到了一道剑气，周蛰一脸不爽的拿起腰间长剑挑开了袭来的剑气。

恩？这……不是刚才那位少女吗？

五亩街上此时门门闭户，行人寥寥，只因此时街道正中有俩个人正在上演着一场追击战，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手持阔剑对着一位白衣少女连连劈砍，白衣少女很是勉强的穿梭在剑气的缝隙中，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喂，要帮忙吗？”

少女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险些被一道剑气击中，回应周蛰的语气自然也就不会很好:“不需要！”

壮汉瞥了眼周蛰，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手中阔剑毫不迟疑的向着少女娇小的身躯劈去。

周蛰无谓的耸了耸肩，抱起长剑站在一边看戏。

愤懑的少女不再理会周蛰，她趁着壮汉出招的空挡，从腰间的锦囊里抽出了一根特大号的狼毫毛笔，笔尖沁着墨水，看起来似乎仍是润湿的。

少女终于展开了第一次反击，一道浓重的墨迹印在了阔剑的一侧，这一招用力之巧让阔剑的主人有些措手不及，险些把兵器脱手，少女得势不饶人，手中狼毫接连点在阔剑上七处，硬是震掉了壮汉手中的兵器。

壮汉面不改色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金丝软剑，挥剑猛地割向了少女，少女没有料到这一招，慌乱之中弯身下腰，虽然避开了软剑的袭击但是却失了节奏，壮汉重新占回了上风，手腕轻轻一抖，金丝软剑甩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划向了少女的细腰。

少女急忙将右手右脚向左按去，身躯扭转，就这么保持着下腰的姿势整个人向左翻转了过去，堪堪躲过了这一剑。

壮汉眼中寒芒闪烁，手中金丝软剑连连抖动，灵动诡异的剑招让少女险象环生。

少女冷静了下来后，抓住时机扭转身形，以笔触地，倒悬着腾空而起，手中狼毫直直点向壮汉的腹部。

壮汉毫不顾忌袭来的杀招，手中软剑同样甩向了少女的腹部，摆出了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熟料少女这一招竟是虚招，玉手微松，握向了笔杆的中部，皓腕轻折，狼毫毛笔笔杆的末端便翘了上去，挡住了软剑。

片刻之间，二人电光火石般的交手数次，招招致命。

一眨眼的功夫，少女已然重新落回了地面，身上衣衫被软剑割的破损纷纷，所幸并未见血也并未泄露春光，脸上的面纱却是不翼而飞，露出了少女倾国倾城的容颜，简直美得让人目眩神迷，就连方才频频辣手摧花的壮汉都不由得为之失神。

少女似乎是打出了火气，出招变得大开大合了起来，恰好压抑住了壮汉诡异的剑招，少女手持狼毫左一笔右一笔的印在壮汉身上，其势如羚羊挂角，仿佛一位正在泼墨山水的书画大家。

壮汉吃力的抵挡了一阵后，终于不堪重负的松开手中的剑，口吐鲜血坐倒在地面上。

自认为战斗结束了的少女得意的回过头看向周蛰，灵动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副没有你我照样行的神情，可是她眼眸中映着的却是那一袭青衫持剑飞扑而来的身影，那柄普普通通的铁剑此刻已然出鞘，正向着她刺来，原来……他.......也是他们安排的人吗？天真的少女一时有些恍惚，看着即将刺入自己咽喉的铁剑和少年郎冷静的脸庞，少女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要死了吗？

铁剑剑尖微动挑开了袭来的飞针，周蛰顺势单手抱住了少女，微微侧身运剑如圆，挡下了纷至沓来的暗器，同时震开了四柄角度刁钻的细剑。

四名气质冷冽的剑客收回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敌人，五个戴着面具的绿衣人静静的站在剑客身后，十指之间隐约有寒光闪动。

周蛰毫不讶异的看着身前突然多出的一大批人:“小丫头，你仇人还蛮多的嘛？……小丫头？”没有听到怀中少女的回音，周蛰有些奇怪的偏过头看向了少女。

后知后觉的少女此时满脸通红，白玉般的脸上起了两朵火烧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误会了周蛰而脸红，还是因为被男子抱住而脸红。

“我……我不叫小丫头，我有名字，我叫邱玲玉。”

周蛰有些无语，现在是说名字的时候吗？

敌人可不会给他们留下继续谈话的空闲，铺天盖地的暗器又一次射了过来，四名剑客盯着周蛰怀中的美人蠢蠢欲动，却并未出手。

周蛰挑了挑眉头:“还来？”

只见那青衫少年单臂横剑，轻轻一跺脚，便有数不清的剑气围绕在铁剑四周瞬间凝形，一座仿佛接连天地的剑气墙壁势不可挡的轰了出去。

四名冷冽剑客不复冷冽，惊悚万分的举起自己的剑立在胸前，试图在这滚滚剑气洪流中给自己开辟出一席之地，五名戴着面具绿衣人更是惊慌的转身逃窜。

但是，没用。

暗器也好，剑客也好，绿衣也好，八尺壮汉也好，面具利剑也好，通通在剑气墙壁的横推之下化为了齑粉，待得那骇人的剑气消散了之后，五亩街上竟是连一滴鲜血一丝碎步也没有留下。

邱玲玉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在收剑入鞘的周蛰，这......这人莫非是剑仙？

周蛰故作潇洒的吹了吹头顶的刘海，单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在下，周蛰。”

邱玲玉突然抱住周蛰的一条胳膊，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看向周蛰：“大侠，收我为徒吧！”

听见这话的周蛰险些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这姑娘的脑回路也太过清奇了吧？这怎么就突然拜上师了？

邱玲玉看到周蛰没有立刻答应，便撅起小嘴抱着周蛰的胳膊甩来甩去：“师父，收我为徒好不好？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周蛰嘴角抽搐，这算什么事？想我周某人初出江湖，名声还没闯荡出来，就要留下衣钵传人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不行！我学艺不精，绝对不能误人子弟！”

邱玲玉看到周蛰的态度十分坚决，只好满脸失望的低下头，不过很快，少女便抬起了头，福至心灵的说出了一句：“要不，你做我哥哥吧。”

周蛰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摸了摸少女的头：“好啊，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妹妹了。”

不知何时散落在地的十六颗红白玉珠静静的躺在落日的余晖里，见证着少年少女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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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身穿红袍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举着血流不止的双指，嘴角有血沫缓缓流出：“断你一道情缘而已，竟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周家蛰龙？你这蛰龙身上缠绕的东西，比真龙，还要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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