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我在那》——下一站我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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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州

广场昏暗的灯光下，坐满了带着大包小包外出务工的人，一群一群围绕席地而坐，聊天打牌吆喝着，不时传来列车到站的广播和小贩的叫卖声。那年的夏天来的特别早，一晃就到了离开学校的季节了，来不及告别，来不及忧伤，只记着父亲的一句话：家里没有关系，正式编制的老师咱们没有办法啊，天大地大，你去闯吧！揣着500块学校结余退还的学杂费，我正式融入那个人潮往来的火车站，心慌，一种特别难呼吸的感觉，像割舍了挚爱；像等待被救赎的囚徒；像被抛弃的狗狗；迷茫，不知道下一站会是怎样；心里一直假设着最好最坏的，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在广州朋友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拉扯一下背包，把球鞋的带绑紧。深深的呼吸一下，望着滚动的电子信息屏，我一定可以的。

焦急推搡的人流，裹着我急速的穿个站台；又把我像大小的行李包裹一下拉扯着登上了绿色的列车，穿过站满人和一地行李的过道，催促着快走的声音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人，僵硬的脸庞和冷漠的眼神，自顾自暇的坐在地上，椅子上玩着，聊着，睡着；我收缩着身体蹲在洗手间的门边，大气不敢出。不时起来给上厕所的人让道；不敢接触那厌恶和讨嫌的眼光；我低着头，感受着火车行进的颤抖和摇摆，耳边尽是铁轨摩擦出吱吱的声音，我听了一路，闻了一路，那一趟远行，我不曾有过假设。

站一下，站一下，马上到广州了！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大叔恶气急促喊醒，伸直麻木僵疼的身体。摸摸裤子的口袋，垫着脚想看看外面，列车慢悠悠的溜着，心焦，想早点脱离；厕所的味道让我几乎窒息，人群开始骚动，爬上座位拿行李，整理东西，叫唤人名和小孩的哭闹声，列车突然剧烈的颤抖一下，把我往前甩了一步；看着点，踩着了你！在责备中；我想，这真的到了。

广州

广州的气味热辣热辣的，陌生的尘土夹着火车的味道，异域的焦躁铺面而来；心悬在嗓子口上，拖着脚步跟着人群晃晃而出，远远看到一群人堵在出站口，前面的铁栅栏区隔着，有着举着纸牌，有大声叫喊，有匆忙跑动的；走出广州站的看着“振升中华，统一祖国”的巨大标牌，广州我来了，未来我来了。

胖子啊，我到了中山大学校区了，在东门哈！找了个报刊亭里那种红色公用电话，给在中山大学读自考的同学打了电话；不久看着马路对面一个胖胖的家伙甩动的肥肉踹着大气小跑过来了：云峰兄，终于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在家呆上一段时间呢，还是一样的那么有艺术气质哈；胖兄气吁吁迎了上来；呆个鬼啊，家里急着我找工作，学校清了宿舍，我现在彻底是无业游民了；胖子：没事那，工作麻慢慢找，先住我租的大套间里面，我住宿舍先哈。那房子可是我和女朋友小聚的地方哈，够意思吧，你来了，我把大事都费了。我：行那，我知道你体力，少聚点对你有好处；胖子一脸的怪笑：怎么不相信你兄弟我的体力啊；一边拉着我的包，来带你去看看我的大套间；我保证你会小喜欢的；拉拉扯扯沿着中山大学校园围墙走了一段穿过一段小胡同，到处都挂着粉笔写着租房信息的黑板，两边开着各种小饭馆，好像又走在学校前面的街道一样，拐过一条嘿嘿小巷子，露出一栋栋7-8层挨得很近的房子，胖子坏笑着说：兄弟，这就是广州传说中的城中村，便宜，方便，美女多哦；我一脸萌B：还有多远啊，这走迷宫一样的，我能找着来时的路不？胖子：别急，别急，马上就到了！说着左拐进去4-5米有一块小水泥地，听胖子说：到了，就是这，只见前面昏暗的走廊上一扇黑悠悠的小铁门；就是这？是喽，一楼出出进进多方便啊，是吧，这房子都没有电梯，要是住上面天天得多吃碗饭是吧。一边说打开锈铁斑斑的铁门！

靠，这就是你说的大套间，你你什么空间感啊，我大声喊到，胖子吓一跳嘎嘎的笑道：没见世面，来来带你看看一下，拉着我指着里面的小卫生间说：这还有卫生间，还有个小阳台哦，这就是比较好的“大”套间了；广州典型的套间样板；兄弟你就入乡随俗吧。比你宿舍好点；对了，房间里的东西随便用哈，我一脸苦笑：你这有东西吗，床都没有，就是几张橡胶拼图地垫；我说你跟你女朋友咋过的啊？胖子哎声到：兄弟，广州这么热，你要张床干嘛，大地为床，不晃不响；自由呢，一看你就是没有生活经验啊；好呐，不说了哈，反正这就是你广州梦的起点了，加油啊，记住哈，如果你回来时发现铁门上有内裤挂着就在外溜达一圈哈，记住了哈。这是钥匙，哥们我要上课，晚上来看你！胖子说着塞给我一片钥匙。出门记得锁门哈。

这是大套间，拉开窗帘，我透过昏暗的光线环视空空的如野的十来平的房间：确实空旷，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一些生活小用品散落在地上，橡胶垫上卷裹着一床博博的被单；还能再简单点吗？

广州的工作真不好找，每天很早起来，买一份广州日报，在上面寻找招聘信息，感觉合适的就根据地址自行到公司去面试，我农村出身的娃，到过最远的地方是我们的大长沙，广州这样的大都市勉强分清东南西北，一天下来勉强找到一个地方见一家公司已经很不错了，每天背着包踹上两个馒头，一瓶水；穿梭在广州的高楼大夏，不会坐电梯，经常坐反公交车，往回走半天，面试不会粤语，晒的黝黑的我问路别人都会躲的远远的；每晚到家面对空空的四壁，如临世界的深渊，那样的安静和虚妄，我学着自己给自己下棋，对着镜子笑给自己看。

自从出现一次后胖子终于在一次半夜带着满身的酒味摇晃着回来了，对着嗮黑的我说：恩，健康，健康；不好意思，这段时间都忙着上课，没能来看你哈，不过你小子还不错，还在！

我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一脸喜悦：终于有人来了，你终于出现了，我快憋死了！胖子一脸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段时间都走不开；突然从后面走进来一个女的，睡眼朦胧我惊醒发现我穿着裤衩，赶紧找裤子；只听胖子在后面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我以前跟你说过，我马上抢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上网吧去，你们慢慢聊；只听到女的说：不用了，我拿点东西就走；哦，我盯着胖子，胖子怂了一下肩说：我们已经说好分手了，我赶紧说：要不要再聊一下，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女的接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走，说着把地上化妆品收拾一下，转身就出去了，我惊呆反应过来说：胖子要不要送一下？胖子摇摇手，不送了，有人在外面接。说着低着头就趟下来，见过电影中分离，大概确实也是如此。胖子走了，临走时：把另片钥匙留给了我，房租200块，水电用多少算多少，我有时间再回来看你。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又感觉无力。

我带的钱差不多了，要支付房租和水电，又要伸手向老爸要钱了；我在广州还好，工作再找着，不太好找，都需要会讲粤语，或者需要工作经验；老爸的声音是我在广州听到最亲切的声音：别急，慢慢找，需要多少钱，我明天给你汇哈；你妈要你在外记得吃饭，注意安全；看着车哈。

从住处走路到珠江河边大概需要10分钟，后来我开始知道怎么去了，每晚都在河边上吹吹风，想着胖子还会不会回来，想着工作是否能找到，我焦虑着在河边走来走去，一趟一趟，看着人们欢声笑语和对岸灯火阑珊；那个家在心中越来越清晰，那山那水，那稻穗；我终于明白漂泊的感觉，是对人对事对家的思念。

我还能坚持多久，每次回到那个大套间里面，我都会问自己，每次面试后我都问自己，每次不知道怎么坐车，每次来不及躲雨而被淋的全身是雨的时候；每次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时候，我在墙壁上记住来广州的日子，告诉自己找工作的时间。我想回去了，我在墙壁上留下了：我没有想到找工作会如此艰难，也没有想到异乡生活原来如此孤寂；我真的想放弃，我想回去了，可是我又能回到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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