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刺之才》——依稀秋叶白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永远的海盗公爵》——黑皮鱼》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天刺之才》——依稀秋叶白。

一离别

丰都城郊，散发着霉味的木案板与长着青苔的石墙间，挂着“胤家肉铺”的招牌之下，一名赤裸上身，面相颇为凶狠的屠夫正挥刀砍着桌上那半片生猪。宽厚的猪肉刀在长满老茧的大手里灵活异常，手起刀落之间，切好的猪排如同麻将般整齐。

“爸，收音机又没有声音了。”内屋中的少年探出头来，长长的刘海遮住迷离的眼眸，懒散的声音里满是没有睡醒的困意。

“胤征，别听收音机了，听说今晚城中广场有电影，一起去看看？”肉档前，一个猴崽般机灵的少年接过猪排，朝内屋喊道。

“那种接通电能看到人的东西。”胤征摇了摇头，“不去，跟活见鬼一样，看了头晕。”

“什么鬼？那叫明星，一个个美得如同督统大人四夫人那般。”少年接过排骨掂了掂，“胤叔，还是您家的排骨量足。”

“觉得好就常来。”胤何，胤征的父亲，沾满油污的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一把，随后捻了支土烟塞在嘴里。

“那您可得饶我一块。”少年顺手摸了块不大不小的碎排扔进装肉的纸袋，四枚明晃晃的铢钱应声落进收钱的小木桶里，“胤叔您大方，我肯定常来。”

得了便宜的少年身影渐渐远去，胤何撩起内屋的门帘，狭窄紧凑的内屋里，胤征正趴在床上鼓弄那似乎修不好的收音机。

“装病三天，你该去上学了。”胤何接过收音机晃了晃，里面传来破碎零件稀拉拉的声响。“晚一点我拿去修。”

“我不想去，第四等学院，跟猪圈没什么区别，毕业之后还是要当屠夫。”失去收音机的胤征平静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坠满蛛网与灰尘的天花板。

“像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讨论班里的女生哪个更漂亮，偶尔跟朋友看一场电影，然后乖乖长大么？”胤何拿了张报纸盖在脸上，伴随着他的说话声，报纸很有节奏的上下起伏。“不去上学，你连我这个猪肉档都没资格继承。”

“呼”脸上的报纸被胤何吹起，“以我们的身份，买一个帝国三等卫兵学院的名额，要五万铢吧。”

“涨了，现在要十万。”胤征回道。

“你倒是清楚的很。”胤何捡起报纸揉了揉扔出门外，“十万铢，不吃不喝都要攒四十几年。”

“也有不花钱的名额。”

“有这种好事的话，我们这些坊市间讨生存的。”胤何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另一半话也噎在了嘴里。风吹起门帘，肉档口，戴着墨镜一袭黑衣的男人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宽大的袍麾下精瘦的身材显得格外纤细，挺拔的身躯让平日里自诩身长七尺的胤何也相形见绌。墨镜下棱角分明的脸庞似笑非笑，看得二人后背发麻。

黑衣人大步跨进猪肉档，气温陡然下降几度，原本是赤膊刚刚好的天气，胤何竟起了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您好，要，要点什么？”胤何还是起身迎了上去，即使眼前人让他有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儿子卖么？”黑衣人很是自来熟的抽过一张凳子坐下。

“这是肉档。”胤何扬了扬手里的猪肉刀，“看您穿着，非富即贵，何必拿我们升斗小民寻开心。”

“分明是很认真的跟你谈买卖，哪里来的寻开心？”黑衣人摘掉墨镜，深陷的眼窝里空空如也，一时慌神的胤何手脚不听使唤，扬起的菜刀咣当掉在地上。

“瑧戎立国百年，唯武名扬。你甘心让他一辈子，守着这个风雨不遮的猪肉档？”黑衣人空洞的眼窝直直看向内屋，门帘被穿堂风吹起，随后莫名被撕成碎片。

“活着比什么都好。”胤何本想抽根烟，四下打量，却只在肉案的旮旯里找到半截烟屁股。

“生逢大世，独善其身没那么容易。”黑衣人掏出几铢到钱桶里，“就当我说的是玩笑话。五花肉来几斤。”

黑衣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要的那几斤五花肉，他并未像寻常人一样，装在油纸袋里，而是包在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叶碧绿的荷叶中，那荷叶还沾着水珠，像是刚摘回来一般。

胤何走到门口拉下卷帘门，朝里屋的胤征吆喝了一句，“收档子了，过来帮把手。”

胤征正蹲在地上拼着门帘的碎片，很是不耐烦的应了一句，“天还早，案上还那么多肉，这么着急收档做什么？”

“做点菜，咱爷俩喝几盅。”胤何耸拉着眼皮，费力的抬起大肉案，“征，跟我把肉案抬到院里水井上面，现在天凉，放个一天也不碍事。”

看着胤何吃力的背影，胤征想起来，抬着肉案另一头的，原本应该是自己母亲，一个长着雀斑，矮矮胖胖，却又无比温柔的女人。“你悠着点，闪着腰，我可不会挖草药给你熬膏贴。”胤征忙不迭过去抬起肉案，阳光斜射下，胤何显得格外孤单。

厨房里胤何手忙脚乱，里屋，胤征看着母亲的遗像出神，没多久，胤何拿着厨铲敲了敲门框，“摆上酒。”

“好嘞。”胤征费力挤出一个笑，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破旧却擦得一尘不染的酒坛，里面装的是母亲亲手酿的酒，这一晃，已经四五年。

“征，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觉得，我，我是谁，我肯定得是将相之才，怎么能去当个屠夫。帝国征兵，我的报名表被你爷爷撕了个粉碎。”胤何是那种酒量很浅的人，两杯酒下肚，已经是脸红脖粗。“后来我们那群兄弟，叫着要去改变世界而去征兵的那群，除了我，都死在了战场上。再后来，我继承了肉档，娶了你母亲，她不漂亮，却是我这辈子除了你之外最珍重的人。”胤何攥着酒杯又是一饮而尽，说话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利索。

“再说说你，左邻右舍，都说，我跟你母亲，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比姑娘还要俊俏的你，你还记的，你八岁那年，穿了隔壁女孩一条裙子，结果被几个小男孩追了一下午要跟你玩。哈哈哈，咳咳。“胤何大声咳嗽，呛得鼻涕与眼泪都流了出来，随后踉跄起身，像抱着宝贝一样抱起那坛酒走进里屋。

胤征没了心情收拾，只是托着腮坐在院子里发呆，里屋已经传来胤何轰雷般的鼾声，若是往常，应该是母亲小跑过来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笑吟吟的跟自己说，”你爸的鼾声是不是比猪叫还难听。”胤征这样想着，和着泪将杯中酒喝下，辛辣与心中的酸楚混合，别有一番风味。

一道闪光划过夜空，像是流星，然后大地震颤，不远处传来房屋倒塌与人的呼救声。

“不好。“胤征心中一惊，刚欲去里屋叫起还在大睡的父亲，有又是一道闪光划过，这次径直落到院子里，巨大的轰鸣声震颤着五脏六腑，胃里一时翻江倒海，冲击波将胤征掀起，又重重摔在地上，飞石瓦砾划破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火光开始在屋子之间蔓延，炙热的焰舌疯狂吞噬。

“爸，”胤征强忍着疼痛冲进里屋将还在睡梦中的胤何拉了起来。

“怎么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已经让胤何半梦半醒，看着血肉模糊的胤征，胤何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赶紧走啊！”胤征右脚传来钻心的疼痛，情急之下竟未发现早已弯折的不像话。

“好好，我，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胤何抱起胤征狂奔出去，大街之上，所见之处，已是一片狼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与尚未平息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无数人像被惊吓的羊群一般绝望而又无助的胡乱奔走。

“医生，医生呢？”胤何抱着胤征大喊，声音随即被人流淹没，火与飞灰在空中蔓延，被吓得惊慌失措的人群好几次差点撞倒胤何。

“征，你要好好活着。”胤何寻了个角落将胤征放下。浑浊的汗水掺杂着鲜血一滴滴落下。

“你去哪？”

“那坛酒，我忘带出来了。”胤何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转身朝着还燃着大火的家的方向走去，背后，一道道伤痕深可见骨，地上，留下一串血的脚印。

“跟我走吧。”是似曾相识的腔调。

“爸，回来啊，你会死的！”胤征勉力想要起身，却被人在脖子上轻轻按了下，昏死过去。

二 缘由

胤征醒来时，全身宿醉般无力，原本狰狞的伤口与断折的腿缠着厚厚的绷带，里面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胤征四下观望，自己应该是在一家小旅店的床上，无论是悬着蛛网的墙角，还是有些霉烂破败的木地板，都散发着浓浓的拮据气息。

“咿呀。”房门被推开，一名约么十二三岁穿着棕褐色短衫，腰系围裙的小女孩走了进来，看到醒来的胤征，女孩跑过来伸出手搭在胤征额头处，然后又比对了下自己的，满意的点了点头，全然不顾已经半边身子压在了胤征的伤腿上。

“嘶。”钻心的疼痛传来，酸软的四肢只能让胤征无力的喊出一句：“你压着我腿了。”

小女孩茫然起身，喉咙里努力想要发出点声音，却只有细若蚊蚋的哼声。双手在空中比划几下，好像是哑语。

“这是哪？”刚醒过来的胤征脑里还有些混沌，稍微清醒一些后挣扎的想要过去窗台那边。“我爹呢？”

“噗通。”胤征重重跌在地板上，原本不结实的地板瞬时被砸塌一小块。

“嗯，哼~。”小女孩想要拉起胤征，却被胤征使劲拧头甩开。

一双大手不知何时出现，揽起胤征不管不顾的扔到床上。

“是你？”胤征忍着疼痛认清了眼前人，仍是消瘦的身材套着身一成不变的黑衣。正是在自家肉档戏言要买自己那个。

“生彼草熬的汤没喂给他么？”黑衣人看向小女孩，空洞的眼窝里闪着微弱的火光。

小女孩畏惧的后退几步，摇摇头，又点点头。

“算了，又平添许多麻烦。”黑衣人上前摁住胤征还在乱动的肩膀，“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喝一次生彼草，抹了记忆。二，老老实实呆在这。”

胤征盯着黑衣人良久，渐渐安静下来。眼眶有些红，只是有些红而已。

“喂，我，我爹呢？”

“死了吧。”

“我要回去。”胤征勉强抬起手臂搭在床沿上，却随后被黑衣人拉下来小心的裹进被子里。

“回去？那个地方已经被帝国卫军夷为平地，怕是新草都要长出来了。”黑衣人满是戏谑的说道。

“帝国卫军？为什么？那里可是居民区！”胤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错，那里是贫民窟。原因嘛，烈候的傻儿子想要看焰火，哝，就这么简单。当然对外的说辞，就是叛军作乱那一套了。”黑衣人拉开窗帘，窗外是血红色咆哮的江水。

“人命是可以拿来玩弄的么？”

“这个世道，钱权在手的人的命，那叫人命，剩下的，那叫陪衬。”

胤征还想说什么，心神却被窗外的江水吸引过去。

“等你伤好了，从这条江逆流游上去，能游到尽头，你就可以迈进你心心念念的新世界，游不到尽头，就老老实实当个陪衬，然后某一天死在王公贵族的玩笑之下。”

“这是哪？”

“赤壁，红河。”黑衣人转头一笑，讳莫如深。

一阵浓郁的肉香从门口传来，不知何时悄然出去的小女孩端进来一只黝黑的大盘子，里面放着烤的肥油直流的羊肉。

胤征的喉结动了动，却又把头转过去不看那边。

“嗯，烤的不错。”黑衣人随手拿了一块大嚼起来，“你伤的不轻，刚才又一阵折腾，这些东西暂时吃不得。”

说完，黑衣人接过盘子，朝小女孩努努嘴，“去给他熬点粥，加几根我带来的野菜。”

烤肉的香气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弥漫，黑衣人大声的咀嚼与吸吮声不绝于耳。

嗝，黑衣人打了声饱嗝，小女孩端着一小碗热粥又走了进来，粗瓷碗，还有些红温，粥还时不时的鼓起泡。

“来，我喂你。”黑衣人一把端起粗瓷碗，手掌与碗底接触的地方散发出青色的烟气与有些刺鼻的味道，是皮肉灼烧的气味。

嘴唇与碗沿接触，像是被抛入岩浆中的冰块，瞬间融化，滚烫的热粥从喉间一股脑的向肚中涌去，满目疮痍的内里伴随着难以言状的痛楚，蒸腾的热量在身体里乱窜，缠绕着的绷带几欲冲破。胤征想要避开。然而四肢却不知被什么禁锢一般，动弹不得。热流周而复始，终于把他折腾的昏了过去。

“每隔半时喂他一勺水，昼夜不停，一定要喝下去。”黑衣人解开胤征的束缚，手上的瓷碗轻轻一抛，在地上碎成几瓣，“这地，打扫一下。”

床上，胤征裸露的皮肤灼烧般红透，白床单承受不住热力逐渐变灰。

不多时，小女孩抱着一大杯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送到胤征嘴里，清凉的液体在胤征嘴里打了个盘旋，喉间停了下来。“咳”，胤征无意识的咳嗽将水喷了出来，有些溅到小女孩手上，将她本来羸弱的手臂烫的通红。

小女孩吃痛，却仍是咬着牙朝胤征嘴里喂去，直到胤征完整咽下去一口。

红河岸边，黑衣人叼着半边烟，安静的站着。

“罗狰。还有三天，就是我们十年之期。”一名衣着艳丽，风姿绰约的青年妇人从小旅店里走了出来。汹涌的河水与劲风将她的声音拉扯吹散，到罗启耳边，只剩些只言片语。

“那是自然，三天后，我会把那少年带走，你也自由了。”

“哎，这十年，等的我皱纹都多了几条。”妇人掩面轻笑，迈着步子回去店里。

夜渐深，红河畔，飘荡着断断续续的笛声，说不上好听，却也不是难以入耳。

胤征醒来时，颈部以下已经毫无知觉，喉间像是塞了一团火焰，灼烧的难受，却又吐不出来。那不甚悠扬的笛声传进来，让胤征觉得好受了些。小女孩过来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想要掰开胤征的嘴，两人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水洒在胤征的绷带上，小女孩有些诧异的看着胤征，两手比划了几下，突然想起胤征不懂哑语，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复递了一勺水过来。胤征张开口，那勺水却停在了半空。地裂木碎之间，整间屋子被硬生生劈成两段，胤征眼角余光，正好可以看到奔腾的红河。失去支撑的地板在逐渐下陷，倾斜的床面将胤征掀翻。伴随着不知从哪来的冲击，让胤征最后落在浅滩上。

“罗狰，真的要赶尽杀绝么？”残留的屋脊上，青年妇人抹去嘴角的鲜血吼道。

“十年了，你有悔改之意么？红河里的婴孩尸骨，可是有增无减。”罗狰右手背后轻轻一摄，一柄明晃晃的飞刀拿捏在手里。“这种兵刃，伤不了我的。”

“哼。不见得吧。”青年妇人双手后背，一张大网平地而起，将罗启罩在其中，远处的石壁传来密密麻麻的机簧声，片刻间，无数飞剑利刃接踵而至。“这些年，我为你特别准备的，天罗地网。”

罗狰凌空出脚，月幕下，青年妇人甚至连一丝残影都捕捉不到，只有与空气摩擦的火光勾勒出他的招式。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映着月光，仿佛可以看到凝结成波纹的声音，再细看，一道道波纹里，是不可计数的细小音刃。罗网飞刃被音刃搅得粉碎。连带着青年妇人被重伤在地。

“罗狰，母子一场，饶我一命吧。”

“十年了，我遍寻绝症婴孩，在你下手之前替换，你却总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降生之恩，报了。”罗狰看着眼前靠吸食婴孩而维持的比自己还年轻许多的生母的脸，叹了口气，“我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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