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先生》——慕容丘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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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红

即便是夏天，但黎明时分尚有点冷意的，莫梅就早早地从炕上爬了起来，大山里的窑洞可是个宝，冬暖夏凉，丝毫没有让兄妹两感到热的感觉，弟弟莫梁揉揉眼睛，姐呀!还早，让我再睡会行不行?

你呀！看都几点了，说着指着炕头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表盘，隐约的破铜烂铁声，一下一下有气没力地响着。

那牛我已经喂饱了，赶天亮拾点柴火来，我给咱们两做饭，吃饱了还得去放羊，羊放完了还得割青草，割......

莫梁半推半就地答应着也不知道莫梅说了些啥话。

我是故事的亲历者，这得从很久以前说起。在山穷水尽的一个没落村庄，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原本破败的道路一天天被拓宽，为了生活，村里的男人们都争相外出打工，有的还一去不回，在外地安了家，面对种种的诱惑，年少的莫郎突发奇想，自己也要出去闯一闯。

阿爹莫华年外出打工的时候，家里就留下何雨青何大娘和两个娃莫梅和莫梁。姐姐莫柳自小聪明，妹妹莫梅也很懂事，就是内向了一点，只是家庭贫困，村里人不兴让女娃去念书，把更多的机会让给了哥哥莫郎和弟弟莫梁，莫柳很懂事，自15岁那年起就一直在外打工，一月二百来块钱勉强贴补家用，偶尔给爹娘买点好吃的，在同村人看来就是一种孝顺的体现，当然比起后来哥哥莫郎的孝顺，妹妹莫柳还是羞涩了一些。

就拿卖瓜来说吧，交通不发达，几十公里外吃西瓜都成了全村人的奢侈，这还得等到夏天，因为冬天瓜生长在棚里，一来不甜二来呢很贵，靠平时种地养家的农民伯伯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

那年夏天家里实在担负不起莫郎上学的费用，无奈只好辍学，当时的莫郎肯定很潇洒，但后来后悔不后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家闲着是比较无趣一件事，家里人也不让孩子外出打工，说是会被人贩子买掉，其实吧哪里来那么多的人贩子，只是心疼子女，不忍心出去，宁可自己苦点也不让孩子受罪，传统的思想造就了人们不与外界沟通的心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担心。

说走就走，莫梁才不管外面的世界上大人们口中说的那样呢!先闯一闯，谁叫我是个带把的，想着心里的那个美啊，这下终于要解放了。想想容易，可行动起来那家伙可真是难上加难。

先是去争取了阿爹的想法，试探一下看咋样，没想到的是话音未落，一顿披头盖脸，让原本心里热腾腾的莫郎瞬间蔫了。但是这并不能打消他外出的想法，第二次大家想可能情况好点，没想到的是更加地惨。

和爹一起在买子地里割麦子，莫郎说着平时的一些话语，引来莫华年的阵阵笑声，可就当他又一次提出要外出时，这个不疼儿的爹拿起手中的镰刀把狠狠地抽打，叫你出去，叫你出去，原本乐呵呵，现在又哭哭啼啼，要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等到老爹气消完了再说。

其实不是老爹不让去，就因为莫郎是个男娃，是个带把的，要延续香火，换做是女娃可以考虑的，莫柳就不例外。有人会说家里不是还有个莫梁吗？话是如此，可男娃就是男娃，再多也是宝。

那年还没有成年的莫郎终于攒够了所有的勇气，准备再次“突击“。

选好了一个晴朗的一天，那天正好家里没其他人，莫郎不敢正视老爹，终于硬着头皮说“我...”

没想到的是莫华年尽然高兴地笑了起来。

他透过窑洞纸糊的窗户对莫郎说，还是咱们这的天蓝啊！

莫郎瞬间明白了阿爹的用意，没等莫华年把话说完，一个箭步跑出了窑洞，此刻想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母亲大人。不远处是坑坑洼洼的山脉，夏日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空气和着泥土的气息，散发出乡间式的“美味”，扑鼻而来，阵阵气息给人以朗爽的感觉。

何大娘正盘腿坐在苜蓿地里，左手拿着镰刀，咔嚓咔嚓地割着苜蓿，要知道山上的所有草都被略去了，就剩这私人的土地，勉强收点草，喂喂牛。

娘，娘，我给你说个好消息，说着莫郎跑到了苜蓿地里，附下身子，气喘吁吁地笑着。

撒子事嘛？高兴成这个样子咯!

我阿爹。。。。。。

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着也不知道咋回事，何大娘的脸色渐渐变了，显然也不想让莫郎外出，但是没办法。可怜的娃呀！你知道咱家现在的这种状况，咱们家供不起你上学了知道不，从小你就很懂事，自你不上学以来家人都很牵挂，你说你妹妹不上学也就算了，现在你也上不了学啊！前些日子你爸不让你去，还打了你，可我心里是一清二楚，你阿爹那是疼你，怕你外出有什么麻烦，那一辈子可就完咯，那时你还小，现在长大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外面和咱家不一样，你得多留个心眼，别让人给。

好了，知道了娘，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咋就这点都不明白哩!

何大娘一边割草，一边和儿子说着，隐约中听到脚步的声音，抬头一看，莫华年拖着沉重的步伐正向苜蓿地这边赶来。

这娃子一听我同意他外出，高兴着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跑你这来了，我简单的说几句，羊还在那个山头呢，说着用手指着对面的山，有几只羊，白色的毛在太阳下更显得纯净了，不是还传来小羊羔子找妈妈的声音。

莫华年不像母亲何雨青那样含蓄，直接就指出了问题的所在。

娃现在也大了，应该做点事，弟弟妹妹还小，忙不了撒子忙，出门在外要管好个人。

哎！跑哪里去!

说着便跑着追羊去了，其他的也么有啥。

说着莫华年就头也不回的赶羊去了，这边的何大娘也割苜蓿速度加快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一时的不舍，让老两口显示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时二妹莫柳在远处喊“饭做好了”

何大娘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把镰刀扔在一边，长长地生了一个懒腰，走儿子，把这些苜蓿捆起来咱们回家吃饭。虽说地薄吧，但大了去的啥时候才能割完，只能是割点少点。

母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想的是再有这么几亩地该多好，能够喂牛，再也不用去山沟沟割草了，那样很危险的。

外面的天空依旧很蓝

这天天气不是很好，北风呼呼地吹着，丝毫没有放慢的意思，莫家门前的那棵柏杨树在风的威逼下，显得格外霸气，大片的叶子在狂风中摇曳，仿佛有挥不完的力气，关于柏杨是从啥时候载到这里的，众说纷纭，说法不一，有说是莫家人还没来时就已经到这里来了，有说是有一年下雨，大水冲走了所有的庄稼，人们一年的辛苦白白浪费了，有人还坐在土堆上哭泣，这棵柏杨树便是雨后冲刷出来的，这其中是玄乎了一些，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还有种说法就是是盖新房子时，为了留纪念，特地从不远千里的拉不湾村买来的，不贵，也就是几毛钱，但成本下来确实几块钱了，在当时也算有钱人才这样，但莫家并不是很有钱，但是这家人相信风水这玩意，有天找了风水大师，大师告诉莫华年要在门前载一棵柏杨树，这里地势稍高，又在阳面，载一颗柏杨树，就更合适了，至于成本，莫华年还真没放心上，载到那里，过往的牛啊羊啊看着不顺眼，伸出头就是一嘴，有那么好几次差点要了柏杨的命，但顽强的求生欲望没有使她倒下，每当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时，柏杨总会优先抽出嫩芽，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莫家人。

莫郎摸摸柏杨树，已不是往日的小树，粗糙的树皮好像在示威自己有多强大。

柏杨树上有许多被各种东西刻下的痕迹，有写名字的，有写自己给未来写寄托的，至于谁写的，怕是只有写字的人知道吧。

关于柏杨有很多感人的故事。

时间倒流到那个夏天，焦阳似火烘烤着大地，大乔村子的人们依旧没有放慢劳动的步伐，虽说30几度的高温，但人们脸色仍然洋溢着微笑。

不对，那是莫家的何大娘，赶紧去看看。路边有个中年妇女这样说到。

在柏杨树一公里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走进一看，果然是何大娘。

何雨青，醒醒，醒醒，只见何大娘嘴唇干裂，表情暗淡，半晌了来了句，我，我没...之后又晕过去了。

期间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就是刚才哪位中年妇女的儿子，主动提出要把何大娘背到柏杨树下。当时在场的人都纷纷表示赞同。还有几个同龄人也提出，柏杨树离这大约一公里，你一个人是不行的，我们大伙一起换着背，这时围观单位人群当中都异口同声，是啊，是啊。

很快，大伙行动起来了，这时不远处跑来一个人，他就是何大娘的儿子莫郎，那时的他才12岁，赶紧上前，将手里拿的水和馒头递给了身旁有经验的大婶，我娘是连饿带渴的成了这样，每天早晨给我们兄妹几个做好饭，自己就走掉了，说吃了吗，总是笑笑，我已经吃过了，说着，莫梁便哭了起来。

有个王大婶拿着水壶，这种水壶是很早以前的那种，现在都不怎么见到了，拍着何大娘的肩膀：他婶子，喝口水，喝完了吃点东西，你看看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命都没了，你苦个光阴顶撒子嘛，王大婶一边给何大娘喂吃喝一边发牢骚。

你说你们也是够厉害的，你娘一个人成天地为了谁，还不是你们那个家，太阳都直了，不见你们家里人踪影，一个人还背着那么大的一捆草，说着指着堆放在何大娘旁边已经松散的一捆散发着浓浓味道的苜蓿。

这时的莫郎只是个哭，我弟弟妹妹还小，家里都不敢出来，有水窖害怕掉下去，我爹外出打工去了，我还上学，家里只有我娘一个，刚才放学回来，我打算吃点饭，回家一看我娘还没回来，跑到灶上一看，早上做的馍馍除了我们兄妹几个吃了，剩下的动都没动过，我这才想起我娘应该在苜蓿地里，赶紧灌水拿上那点馍馍就跑出来了，一路上我跑，跑着就看见离我家苜蓿地不远处有人，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跟前才知道。

说着莫郎哭着，叫喊着，这时的王大婶也收住了情绪，赶紧地帮忙把你何大娘背到她们家去，说着指着自己的儿子，剩下的人帮我把这捆草抬回去。

就这样满满地将眼前的一幕消失掉。

不行，不能把她放进窑洞里，那里凉的很，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王大婶接着说，来儿子把你何大娘扶到柏杨树下，这里有阴凉，风能吹过来透气。

说着就把何大娘扶到了柏杨树下去了。

中午的太阳毒辣地烧烤着，好像要无情地燃烧这个小村子。即便是这样，大树底下是凉快的，大伙都到了大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谈论着。

要不是王婶发现的早，一边邻居家的白芳撇着眼对王大娘说。

虚，王大婶给了一个眼神，这可不能乱讲。哦，白芳吃惊地看了看王大婶，就再也没说啥。

渐渐到了下午，越发地凉了些，这时的何大娘也好了很多，意识也清醒了。笑着对大伙说，谢谢大家了，把我抬回来不说，还把我的苜蓿都一起拿回来了，真不知道咋感谢大家。

有人说，感谢可以，我们要吃你腌制的菜，大伙都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何大娘当场也就随口答应了，只要大伙爱吃，今天我管够，说着何大娘脸上也洋溢着微笑，要知道何大娘腌制的酸菜和咸菜是村里出了名的。

每当入冬时，莫华年就从集市上买来很多的大白菜，何大娘就有的忙活了，这一腌制就是整整一天。有时得一两天的时间，冬天吃的是咸菜，到了夏天就变成酸菜，曾有人说何大娘一个人腌制了全村人的菜。

据村里有经验的老奶奶称腌制菜也和人的手气有关系，有的人腌制的菜不过几天就臭了，闻都闻不了，更别说是吃了，但有的人腌制的就不一样，比如何大娘腌制的菜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过。

莫郎搬出了桌子，那个下午何大娘也没有去割苜蓿，端出咸菜大伙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就连各自碗里的酸菜水都吸溜吸溜地喝完了。

那个下午，柏杨树也摇动着叶子，随着夜幕的降临，大伙陆续散开。树阴和夜色融为一体，渐渐地窑洞里点起了蜡烛。

撒点盐吧，那样熄的慢，何大娘嘱咐儿子说道。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羊圈里的小羊羔咩咩地叫着，牛在不停地反复嚼着嘴里的草。还有，还有月光下蟋蟀抖动着翅膀，偶尔间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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