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猎魔人:杀人猫》免费试读_安鱼闲》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荒笼》: 梦魇。
第一章 梦魇
树林烧起山火。火苗从一棵古铜色的老树下扎根,沿着苍老干枯的树皮蔓上虬枝,随着燃烧的落叶,在阳光所触之地开尽了火红色的瓣翼。
庞大而灼烈的盛景刺痛着陆千羽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奔跑,想要逃离这片地狱。
不止是恐惧大火,还有来自火焰深处的婴儿啼哭声。
陆千羽跑到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柴门上干枯的苔藓摩擦着她的脸。透过缝隙,陆千羽看见大火逐渐熄灭,但是那如同鬼魅的哭声却依然刺耳。
院子侧面,破败的木窗里伸出一条纤细的手臂,轻轻搭在了陆千羽的肩上。
陆千羽回头,一颗钻满蛆虫的人头正吊在她的眼前。
“啊!”陆千羽尖叫着跑开,才发现院子成了一座阴风猎猎的古坟。
大火重新燃起,像一头暴躁的巨兽,拖着庞大的身躯与狂热的食欲扑面奔来,将沿途的森森白骨啃成灰烬。
“哥哥,救我……”陆千羽哭了,滚烫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进嘴里,掺杂着内心的害怕与绝望。
像是呼应一样,火中的哭声从一种婴儿似的轻微啼哭,变成了一种无助的撕喊。
一个跟头,陆千羽栽在地上,酸软的腿再也站不起来。
“如同落叶,我的生命也终将归根吗?”陆千羽与烈火中的那个声音同时毫无征兆地低吟着,“就像最初的尽头。”
烈火燎原,夜空也仿佛被黑暗侵蚀。无边的黑暗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像是一条条漆黑的巨龙盘旋缠绕,龙鳞深处,一枚极度黑暗的卵正缓缓下沉,沉入云层之际,无数碧绿色的耀眼光丝蓬松着散下,仿佛是流星的群葬,虚幻如梦。
“你好可爱,我喜欢你。”
小男孩蹲在陆千羽的旁边,灰白的头发上沾着血渍。他从背后掏出一柄冰刀,将插在他胸口里的一支翡翠色的箭砍断,然后抱起火中的那个婴儿,消失在了树林的尽头。
在小男孩蹲过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修长的银发散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红唇如血。
远处,她看见了父亲。
红衣男人手持绯色长剑,高挺的身躯插满了翡翠色的断箭。
他举剑,向着龙卵降生之地,轻轻地问。
皇帝?
寂静的黑暗里,一颗血红色的瞳眸静静燃起,析射出冰冷的暗光,映在父亲苍白的脸上。
“琉璃,”血瞳逐渐熄灭,又缓缓张开,空灵的声音像钟声一样,“吾生之地,汝死之林。”
然后陆千羽亲眼看见,父亲的身影湮灭在血色红光之中。
她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继续逃离,却发现小男孩此时重新站在了她的身后。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小男孩摸了摸陆千羽的头发,“死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对于我族而言,这是人类生来注定的结局。可能死亡于你,只是一个遥远的禁语,但是命运总有无法逃离的那一刻,绝望来临时,众生将会迎回毁灭,万族皆臣服于痛苦。”
陆千明看着小男孩的脸有些熟悉,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问他这里是哪。
可是火中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凄美低沉,与陆千羽的声音分毫不差:“那我的命运是什么?”
小男孩忽然口吐鲜血,单膝跪了下来,冰冷的脸贴在了陆千羽的脸上。
黑暗中的那一颗血红色的瞳眸,此刻正逐步走来,手举翡翠色的长矛,向着小男孩狠狠刺下。
就在长矛即将刺透之时,大火忽然席卷而来,将漆黑的夜空烧出一道耀眼的裂缝。血红色的瞳孔开始变得模糊,连带着小男孩那一张洁净如雪的脸庞,一同湮灭于火光。
***
然后陆千羽就醒了过来,晨曦透过窗户,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让她脸上挂着的泪珠显得格外晶莹。
十六岁的第一场噩梦。
千羽穿好衣服下楼,看见哥哥已经坐在沙发上抽烟了。
陆千明拿着报纸,看见妹妹下楼,掐灭了手中的烟。
“小寿星怎么了,怎么小眼睛水汪汪的?”
千羽感觉这声调侃格外亲切,扑到哥哥怀里,头也不抬:“我梦见爸爸了。”
陆千明颤了下,抬头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傻丫头,那你哭什么,我到是想梦见呢,可老爹想你不想我,不来找我咋办。”
“扯皮!”千羽做了个鬼脸,“霍叔叔呢?”
“走了。”
桌子上,还留着昨晚过生日吃剩下的饭菜。霍叔叔送的超大型皮卡丘还老实地坐在地上。
陆千羽小脸一红,有些憋屈。
陆千明用毛巾擦了擦千羽脸上脏兮兮的泪痕,试探着问:“你还是想去?”
“不去。”
陆千明帮妹妹把垂下的头发拢在耳朵后面,挠了挠她的脑袋,轻声说:“想去就去吧,哥哥这次答应你。”
仿佛晴天霹雳,陆千羽收起哭哭啼啼的样子,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着金光。
“你先去楼上,我收拾下东西。”
陆千羽仿佛还不太相信,捧着哥哥的脸问:“你酒醒了没?”
“不想走就拉倒喽。”
“走走走!”陆千羽抱起超大号皮卡丘,屁颠屁颠地滚上楼。
进门的时候,陆千羽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低头捡起来,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丑丑的蜘蛛布偶。
这不是她的,是一个小混混强行塞给她的。
两年前,是一个冬天。
那个小混混一脸绝望地蹲在熄火的车旁边,瘦小的身子在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不经意间抬头,瞥见二楼一対亮晶晶的眼睛,哭丧的眉头间顿时挤出来一丝丝邪性的笑意。
“小姑娘,”他跳了起来,指着慌慌张张想要关窗的陆千羽,骂道,“人长得那么漂亮,该不会内心歹毒到对我见死不救吧!”
陆千羽皱了皱眉。
小混混邪性一笑,知道语言攻击有效,得寸进尺地抱着胳膊:“小姑娘,我车熄火了,修不好了,天这么冷,我又渴了,你送我一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我不认识你。”
“哈?”小混混歪了歪头,“我就是要一杯水喝而已啊。”
“我哥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
“哼!”小混混愤愤地挪到窗户底下,使劲仰着脖子,“那你直接倒在我嘴里吧!”
陆千羽被小混混认真的模样逗得咯咯笑,从窗边跑开,大概等了几分钟,千羽把家门打开一道缝,递出去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小混混也咯咯地笑,接过牛奶直接坐在了门前。
千羽抠着门边,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小混混喝着温牛奶的享受的样子,很小声的问:“你是谁啊?”
小混混没吭声,咕嘟咕嘟地喝光了牛奶,擦了擦嘴后才说,“我就是个窜来窜去的小混混,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坏人。牛奶很好喝,谢谢你,我该走了。”
然后小混混就元气满满地推着车走远了,留给千羽一个沾着奶渍的水杯和一个脏兮兮的蜘蛛玩偶。
他说:“留着吧,能给你好运。”
***
陆千羽琢磨了一下,把布偶塞进了书包里。
这个书包是前年霍叔叔来给自己过生日时送的生日礼物,那时候霍叔叔就提出要带陆千羽去城里上学,可无奈哥哥觉得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家家的,上学没多大用,不如留在家里学个手艺。
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今年却同意了。
“良心发现,”千羽坏坏地想,心里却又忽然闪过一丝痛意,也许是哥哥舍不得自己离开他呢?
可是别人都上过学,只有自己从小到大都躲在哥哥的怀里,认识的一些字也是小时候霍叔叔教给自己的。想上学,想跟自己一样大的人一起玩,一起唱歌,一起念书,像电视上演的那样。
窗外,哥哥已经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里。
“那不是霍叔叔的车吗?”千羽趴在窗台上托着腮。
“他昨晚喝酒不能开车,打车回去了,让我有空给他开回去。”
“是霍叔叔专门留给你送我去的吧。”
千明晃了晃车钥匙:“是的呢,大小姐,那您现在要不要屈尊下来,随我一同前去呢?”
学校在霍叔叔的那座城市,铃城,算不上遥远,不过也要跋山涉水。
不知不觉,陆千羽睡着了,醒来时,外面已经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先进去逛逛吧,我去找霍叔叔商量点事情,”陆千明通过后视镜给睡眼朦胧的妹妹一个微笑。
“你不陪我一起吗?”千羽慌慌张张地捋了捋头发。
“你要是觉得离不开我,咱们现在还可以打道回府。”
“切,”千羽气嘟嘟地关上车门,“再见!”
陆千明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着方向盘开走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开去霍叔叔的家里,而是转了个弯,来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
晃晃悠悠地下了车,陆千明来到一个墙角,无力地伏在一根电线杆上。
他挽起袖子,一道鲜红的伤口横在他的手背上。昨晚用水果刀刻的伤,现在愈发痛疼。
陆千明点上颗烟,贪婪地吮吸着,醇浓的香烟顺着他劳累的肌肉融进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让他暂时忘却了疲倦。
“稀客啊,”陆千明前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里,一个满脸长胡子的男人倚在门上,悠悠地说。
陆千明吐完最后一个烟圈,向着那个店走去。
“老规矩,”长胡子男拿出四张纸牌,“虽然我认识你。”
陆千明捏住第一张纸牌,红桃K上查理曼大帝的剑忽然亮了一下。
“我来找霍连城。”
“这边走,”长胡子男领着陆千明穿过层层货架,来到储藏室后面隐藏着的电梯。
长胡子男按下楼层2。
是一个咖啡馆。不过没有窗户,采光不太好,屋子里有些阴暗,依托着古欧洲风的吊灯补充着光线。
“玩的愉快,虽然我觉得你现在虚弱得像只猫咪。”
长胡子男以一个标准的微笑,关上了电梯门。
咖啡馆里已经有些人了,有的人戴着奇怪的大帽子,有的人一袭黑衣,漆黑的领子遮住半张脸。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拿下口罩,喝着绿色的咖啡。一个妖艳的埃及女人翘着修长的腿,再跟几个嘻哈小子打趣。
“帅哥,好久不见,”一个蓝眼睛的金发女孩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起喝一杯吗?”
陆千明笑了笑,说下次吧。
“你脸上的疤痕,好性感哦,”蓝眼女孩嘟着嘴,空明的瞳眸灼灼诱人。
旁边的镜子上,映着陆千明俊秀的古铜色的脸,棱角分明的五官散发出一种稳重的成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左脸上一道狭长的旧疤格外刺眼。
“小时候烧的,我觉得很难看啊。”
“不不不,这样显得你比较霸道,迷死人了。”
千明就没理她了,转身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在他面前,一个身材微胖的矮矮的男人正批改着作业。
“你想好了?”霍连城头也不抬。
“叔,依你吧。”
“怎么忽然想开了?”
“因为……”陆千明撸起袖子,手背上的割伤像条红色小蛇。
“果然,”霍连城放下红笔,端起凉透了的拿铁,轻轻吮了一口,“我问问疯子,你去鬼面人那里办一下手续。”
“对了,上次的事怎么样了?”霍连城又问。
陆千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黑色的边纹看起来像是一串古老的咒语。
“别给我,给鬼面人吧,他可不好说话,用这个大概就够了。”
***
陆千羽蹲在学校草坪的一棵树下,观赏着轮滑者的表演。
比较吸引人眼球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白衣男孩,能看出来他的轮滑水平是最高的,每一次转身低回都能激起围观女孩们的欢呼声。
“真好啊,”陆千羽心想。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推着她的后背,她以为是什么小动物,回头却看见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用着吃奶的力气一样推她。
陆千羽慌忙起身,小女孩才气呼呼地坐在陆千羽蹲过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轮滑的白衣男孩。
那认真的模样,好可爱。陆千羽感觉被萌出血,想要去摸摸小女孩胖嘟嘟的脸。
手指刚戳到,哭声就来了。
所有人都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手足无措的陆千羽和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白衣男孩刚才还沉浸在妹子们的欢呼声里无法自拔,听见小女孩哭了,忽然跳开滑板。
“大胆狂徒。”
殷实一脚,不偏不倚踹在陆千羽的屁股上。
由于重心不稳,白衣男孩踹完后一个狗啃泥,趴在了草坪上。
越想越气,两个人同时翻过身来,四目而对。
愤怒的语调急转而下,变成一种惊奇,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校园假山的崖上,坐着两高一低三个影子。
小混混递给陆千羽一杯奶茶,赔笑道:“疼不疼?”
“疼。”
小混混一想不行啊,自己怎么能踹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呢,这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行为与品性吗?不,这是应该受到指责的,这是一种无耻下流的卑鄙。越想越疾首,越想越羞愧。于是把自己手里的那杯奶茶也递出去了。
“两杯都给你了,行了吧!”
“不行,疼。”
小混混心头一紧,从小女孩背着的小兔子背包里掏出一根胡萝卜。
“在加一根胡萝卜,不能再多了。”
陆千羽苦笑着说:“我又不是兔子。”
“行行行,那这根萝卜省了,”一边说,一边又塞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混混好奇。
“我来上学,你呢?”
“我一直都在这里上学啊……”
“我不知道,你还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混混恍然大悟:“我叫金珏。”
“我叫陆千羽,这个小女孩是?”
金珏把小女孩啃在嘴里的手抽了出来,尴尬地说:“这是我老妹,二胎。叫她萝卜就行了,因为她喜欢啃胡萝卜。”
“那你刚才拿她的萝卜来贿赂我!”
金珏没皮没脸地笑了笑:“刚才对不起了,我也是着急,因为我妹妹哭了。”
“我也没干啥啊,我就是摸了摸……”
“我知道你没干啥,不过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听见我妹妹哭。”
“不会吧。”
金珏挠了挠头:“胡萝卜皮厚,平时磕磕碰碰摔倒打滚啥的一点作用不起,我拿剪刀剪她头发玩的时候她也没啥表示。更可气的是,我好不容易借来条恶霸犬想吓她,那么凶那么大的一条狗,被她咬哭了你知道吗,我靠。”
陆千羽心想,你特么这是亲哥?。
“你妹妹怎么会在学校里?”
金珏一拍大腿,愤不成声:“爹妈自己去外地逍遥快活去了,留我一个人,说是什么培养兄妹感情,我不带来学校,把她丢在家里睡狗窝吗?”
金珏说着说着,忽然鼻子一抽抽,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盯住陆千羽的书包。
“我闻到了。”
“啥?”陆千羽一脸茫然。
“蜘蛛布偶,我送你的那个。”
陆千羽这才想起来,从包里将那个脏兮兮的布偶掏了出来。
金珏嫌弃地说:“你怎么保管的这么脏。”
“少来,你送我的时候就很脏了。”
金珏接过蜘蛛布偶,挨条捏了捏布偶的八条腿,然后托在手里,直接丢在了假山下的垃圾桶里。
“你干嘛?”陆千羽感觉不可理喻。
“它已经使用过了,留下已经没用了。”
“什么使用不使用的?”
“没什么,比起布偶,是不是感觉与我重逢的感觉更开心呢?”
“您可真恶心,之前我真应该看着你冻死。”
小女孩拽了拽金珏的袖子,想要被抱起来。
金珏用手捏了捏她的脸,又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千羽,歪了歪头:“恩人保重,我先走一步。”
***
下午,陆千明领着妹妹逛了逛学校。铃木学院名气不算大,出了铃木城基本没人知道,但是这个学院在这座城市里却是灵魂一样的存在。作为城市的见证者,学校保留了它自建成以来的古堡式的建筑风格。最醒目的是伫立在学校中心的古老大教堂,原先是信徒聆听天神言灵的净地,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博物馆,记录着城市自修建以来的所有的痕迹。
陆千明牵着妹妹的手来到一座湖前。
“此湖叫‘阴阳’,是这座城市地下泉水涌出地面汇聚成的,水可以喝的,不过据说喝了这水的人都会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最终会变得疯疯癫癫的,你还是别喝了。”
陆千明把妹妹带到一块巨石前面,用手摸了摸石头上红色的条纹。
“‘红魔’,镇校之石,传说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恶鬼在遭受天谴后化成的。”
“‘启示录’,第一任校长的亲笔真迹,用的是一种古文字,大体意思是磨练心性,自由不逾矩之类的。”
“这个是雕塑‘昔拉’,象征着毁灭的天使。”
“还有还有……”
陆千羽被哥哥拽来拽去,又一直在听哥哥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觉头晕晕的,忙说:“哥哥,我饿了。”
陆千明说的正在兴头上,忽然才发现太阳已经嵌入了铃木山的主峰,妹妹的肚子正在咕咕叫。
学校食堂里,陆千明端来了米饭,扣肉,西葫芦和一盘鱼。
“这里的菜很好吃的,你尝尝。”
陆千羽递给哥哥一双筷子:“你先吃。”
“今天有些忙,把你忘了,”陆千明摸了摸妹妹的头,用筷子挑着鱼肉里的细刺。
“才没有。不过,哥哥你怎么对这里这么清楚?”
陆千明把挑好的鱼肉夹进妹妹的碗里,翘了翘眉毛,看起来有些犹豫。
“怎么了嘛?”
“因为……很早之前,咱爹妈跟霍叔叔一样,也是这里的教师,我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
“啊?”陆千羽气的放下了筷子:“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很早之前的事了嘛,我也快忘了。”
“骗人,你肯定是不想告诉我,你是不是恨我夺走了妈妈?”陆千羽声音有些哽咽,“你本来有个美满的家庭,爸爸那么帅,妈妈那么漂亮,可是突然有一个叫妹妹的人降生下来,因为出生不安分让妈妈失血过多无法抢救,没有妹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有妹妹呢,又蠢又笨又让人操心……我也不想。”
陆千明一直攥住妹妹颤抖的手,静静地看着妹妹湿润的眼睛直到风林寂静。
他捧住她的脸,微笑着说:“大小姐,你是妈妈留给我的礼物,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哦。”
陆千羽低头扒饭,米饭咸咸的,有些酸涩。
“那你吃,听我说。你以后就在这里上学了,我把你安排到了霍叔叔的那个班里,你不是一直都想念书吗,那你就好好用功。然后呢,至于住的地方,其实这里也有一套咱家的房子,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后来搬到农村那个家时就一直没住过了,今天上午我跟霍叔叔去收拾了下,你今晚就住那里吧。”
正细心听着,陆千羽忽然看见打饭的人群中,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白色身影。
“金珏!”她挥了挥手。
那个白色身影不自然地回过头,陆千羽才发现萝卜正趴在他胸前挂着的婴儿背包里。金珏双手提着饭菜,嘴里还叼着一双筷子,冲着陆千羽尴尬地笑了笑。
“你朋友?”陆千明有点兴趣。
“只是刚认识。”
“嗯,那就好。”
“什么意思?”
“妹妹,听哥哥的话,以后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他不像是坏人啊。”
“是不坏,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认识他?”
“不认识,只是直觉而已,比起这个,还有一件事”陆千明吃完最后一口饭,喝了杯水,“等会你跟着霍叔叔去这里的家,钥匙我已经给他了。工作原因,最近这几天我要出一次远门,你照顾好你自己。”
“啊?你又要出差啊,拜托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嘛,万一我做噩梦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把老爹的照片摆在客厅里了,有那个在,什么梦魇,都会绕道走的。”
陆千明帮妹妹挑完最后一根鱼刺,微微仰了仰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也在看着自己的白色身影。
第二章 骤雨
周末上午,一些闲着无聊的学生总会去学校的老瓦书店里坐坐。虽然叫做老瓦,但是书店内部的装修却非常精美,堆列着厚重典籍的木色书柜,加上欧洲古典风情的仿古地板和久石让纯净空灵的音乐,烘蕴出一种优雅的归属感。
落地窗旁,阳光不阴不躁。
琉川灵翻开一本古籍,饶有兴趣地读着刘邦斩白蛇的那段神话。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看起来有些忐忑。
“你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中年人盘起腿,干枯泛黄的指尖摩挲着左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有何事?”琉川灵冷笑。
“想来跟你,商讨一些事情,”中年人没有理会琉川灵带着轻蔑的语气,偷偷将戒指上的字转到了“lord”那一面。
久石让的音乐依旧优雅动人,即使《再度》的旋律一直停留在那一句“再度相逢”。
琉川灵翻了一页书,静静品读,仿佛心外无物。
中年人起身,走到旁边一动不动的侍者身边,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使劲嗅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洗发水般的香味。
“我现在是王,”他愈闻俞兴奋,凹陷的眼眶里挤满了欲望。
“你知道铃木学院的另一个名字吗?”
“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敢用‘lord’?”
“我为什么不敢,这个鬼地方像个牢笼一样,做什么都要被禁止,我向往的自由,我骨子里的渴求都被榨干了你知道吗?我难受,我不服,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希尔德,我知道你也有一样的感受,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推翻这里呢?”
“酒丸,”琉川灵合上书,双手扣在下巴上,冷笑道:“酒老师,请不要带坏我这个学生好吗,不然校长大人可是会处罚我的。”
“在‘lord’中,我即是王。”
“王啊,您还记得丰西泽吗?”
酒丸干燥的嘴唇颤动了一下,青筋顺着手臂爬上额头:“你看见了什么?”
“你要知道,我的耐心有限。”
酒丸狂躁的眼神里熄灭了光,像是苍老了许多,缓缓将戒指转回“peace”那一面。
久石让的曲子又吟唱下去,侍者端着茶水走远。
琉川灵目送中年人离开后,起身向将书放回原处,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女孩脸色潮红,有些不知所措。
琉川灵感觉自己被人挡路很烦,推了她一把走开了。
走到半路,他的头忽然疼了起来,觉得那个红头绳有点眼熟。
他回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红头绳已经躺在地上双手合十紧闭着眼,鲜红的血从她的胸口插着的刀下流出,染红了整片地毯。
***
“恩人,我带你出去玩吧?”
“去哪?”
“带你感受一下一种非常惊心动魄的运动。”
“……”
“你闲着也没事,我带你去钓鱼去。”
“你自己去钓,我又不会,我今天刚买了本书,我要看完。”
“拜托诶,钓鱼才是极乐之事,我都到你家楼下了,你忍心我灰溜溜离开?”
陆千羽扔开手机,推开窗户,果然看见那个极品奶哥一身钓具,伏在他心爱的机车上向她挑眉毛。
金珏把妹妹装在钓鱼用的袋子里背在胸前,拍了拍后座。
陆千羽心想哥哥不在家,自己也闲的无聊,加上上午的一些不愉快,就勉强答应了。
一路上,金珏迎着清风,激扬澎湃地讲解钓鱼的技巧。陆千羽听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欣赏沿途上的风景,时不时捏一捏抓在金珏腋下的那双小手。
之后是金珏一脸严肃地周密考察,选址测量水深,水位,流向和温度,部署时拉拢水草,撒诱饵和调试高度,聚光的小眼睛也显得有几分可爱。
金珏叼着根狗尾巴草,紧紧瞄着浮漂。萝卜趴在他背后的袋子里啃着一小块胡萝卜。
“小八,又来钓鱼,还带来个美妞,”一个穿着背心纹着蝎子的小混混蹲在一旁,尖锐的眉宇间丝丝微红。
“我同学,你别惹她。”
“不惹不惹,你的妞我怎么敢惹呢,是不是也跟你妹妹一样……”
“你想干架?”金珏瞪了他一眼,“钳你的鱼去。”
背心男哈哈一笑,走到不远处拾起钓竿。
“你们小混混是不是都这样?”
“扯犊子,我才不像他那么没素质,什么叫妞啊,没文化,你这么漂亮的应该叫白雪公主。”
“贫嘴,我问你,你是在小混混界里排第八吗?”
“小八只是个外号……我们混混界从来都是来去如风,放荡不羁,排名啥的low爆了。”
“行行行,你厉害,今天我陪你出来玩,你不应该报答我一下吗,给我讲讲咱学校的历史吧。”
金珏满脸黑线,幽幽地吐槽:“有你哥在,还用得着我这种无名鼠辈?”
“你认识我哥?”
“不敢认识,那种扛把子级别的人物,我都是躲着走。”
“什么是扛把子?”
“就是很厉害的人,地方一霸的那种。”
“你骗人,我哥可好了,才不是那种霸王。”
金珏眯着眼,心中一万匹骏马奔驰,心想,废话,你是他妹妹,我特么又不是。
“你给我讲讲嘛,我老感觉这里的人怪怪的,那个叫琉川灵的人,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怎么,你看上他了?我劝你别,那个人你可千万别想。”
“才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应该有故事。”
“嗯,直觉不错,他家庭背景很牛,故事都是成堆能出书的那种,不过我不方便说,”金珏给鱼钩挂上一截红虫,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那我不问了,我也不是八卦的人。”
“那该我问你了,你本来不是住在别处吗,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我想上学读书,不行吗?”
金珏楞了一下,很稀有的理由。说行,你开心就好。
起风了,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浮漂忽然沉了下去,金珏像是中奖似的咧开嘴,起线收杆,一条肥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洒在陆千羽的脸上,迎着太阳,像是点点星光。
陆千羽双手遮住脸,甜美的笑声萦绕于河畔。
金珏透过她的指尖,视线定格在她粉红的嘴唇上。
“收杆啊,你等什么,”陆千羽挡着溅起的水花,笑着喊他。
金珏如大梦初醒般,急急忙忙地收起杆子,费了好大的劲把鱼捞上来丢进鱼笼里。
“哇,厉害,那么大的鱼,”陆千羽拿袖子擦了擦脸,水花顺着她细腻的脸庞,滴在她洁白滑嫩的锁骨上。
金珏看的入神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掉了下来。
“你怎么了?老看我干吗,神经啊,”陆千羽笑着扭过脸去,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
“没……没什么,”金珏捡起狗尾巴草,又叼了回去。
陆千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的跳动,非常微弱的,掩盖在清凉的风里。
该不会是……
“那个,”金珏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喜欢自己,陆千羽的脸变得滚烫滚烫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她逼在一个角落里拿胶带把她裹在墙上,然后掏出火把一边烤她的脸一边轻声说,你躲不掉的。陆千羽此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说讨厌,只是喜欢这个词,有些骄阳似火。
“停……”陆千羽抱住自己,“你别说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太尴尬了……以后我会一直躲着你的。”
“我没说要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不可能,”金珏低下头,像个泄气的皮球:“没可能对吧?”
陆千羽摇了摇头,眼角有些泛红。
“那我之后不会打扰你了,我说到做到,”金珏艰难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摇晃不止的浮漂。
“我们是好朋友……”陆千羽慌张地捋了捋衣服上的褶子,把散开的头发扎了起来。
“对,好朋友,”金珏任由嘴里的狗尾巴草飘到水面上,细碎的刘海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脆弱,“或者你可以烧掉我,至少在这里。”他最后看了一眼面如红潮的陆千羽,看了一眼她那迷人的瞳眸,高挺的鼻梁,粉红的嘴唇,还有她那洁白的肌肤与那条搭在耳朵上的红头绳。
***
学校的大教堂里,手持十字架的黑袍牧师正在祷念经书中古老的言灵。火山石雕铸而成的石柱下,一些身披襟的学生坐在檀木椅上静静聆听着牧师的歌吟。
当听到地狱里的灵魂时,琉川灵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走过教堂里洁白如玉的大理石长廊,来到四楼上一个偏僻的角落。他推开有些破旧的木门,迎接着他的还是那副名为《巫女》的油画。画面上,一个洁白如雪而紧闭双眸的少女静静坐在一潭湖水前,她的手里托着一根黑色的羽毛,而在她前方的湖水下面,一双庞大晶莹的巨瞳正悄然望着巫女手里的羽毛。
这条阴暗走廊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幅像《巫女》一样忧郁的油画,琉川灵欣赏最多的是那副《风之临》,千里荒芜的大地上,手握长矛的巨人像神一样俯视着众生。
琉川灵走着走着,一只苍蝇慌慌张张地飞了过来。他跟着苍蝇,来到拐角处的一尊石像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装裱油画的玻璃上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等她悄悄地走到拐角时,琉川灵揪住了她的领子,冷言道:“你跟踪我?”
陆千羽脸庞滚烫,把他的手推开了,“谁跟踪你了,这个地方只准你一个人来?”
“基本上也只有我一个人来。”
“那很抱歉,这次我想来这里。”
“想来就来吧,随便你,”琉川灵放开了她,也没心情欣赏油画了,直接走到走廊尽头的自习室里,找了个靠窗的位子靠下了。
他看了看跟着进来的陆千羽,忽然想起她就是上午那个笨手笨脚的红头绳。
“你是霍连城带来的吧?”琉川灵开了瓶可乐,坐上了窗台,有些戏谑地问她。
“是又怎样?”
“我只是好奇,霍老师为什么要把你带来?”
“你什么意思?我不能来这里吗?”
“如果是你现在的样子来看的话,这里不适合你,你太蠢了,”琉川灵的脸色忽然变得冰冷,“或者你是在装蠢。”
陆千羽有些生气了,向他投去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
琉川灵把可乐喝干,转头看向了窗外,再也没有理她。
陆千羽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了,埋头开始看起书。
看了一会,眼睛有些酸涩,她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时,却发现琉川灵已经像个鬼魅一样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她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拽了起来。
“让你提前死在这里,我会很难办的,”琉川灵说着一些奇怪的话,牵起陆千羽的手走了出去。
“你干嘛?”陆千羽被他如同死亡的眼神吓住了,“放开我。”
“别乱动,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陆千羽刚想让他滚开,一道闪电就横贯天空而来,像一条盘踞苍穹的巨蛇,银色的鳞片灼耀着漆黑的大地。轰鸣的雷声倾覆下来,阴风吹灭了走廊的灯火。
“那是什么?”陆千羽捂住耳朵,竭力逃离着那一声声凄凉的哀嚎声。
“无论如何别回头,那个脏东西你还是不看为好。”
琉川灵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丝猩红的痕纹,熄灭的灯盏又重新燃起了碧绿色的火焰。他走过一间间被风吹乱的教室,像散步一样,牵着陆千羽的手悠闲地走在漆黑的走廊里。
楼外,那个漆黑的身影贴着教堂高大的石壁迅速掠过,像一个无形的掠食者在寻找着隐匿的猎物。
暴雨从天空倾泻而下,顺着猎猎作响的窗户如洪倒灌。
水浸湿了琉川灵的鞋子,让他原本冷漠的眼神里增加了一丝狂躁。
“这东西是来找你的?”他使劲地晃了晃陆千羽的肩膀,但是看见她脸上的那种茫然无措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身后走过的路已经被洪水啃尽了,烛台被冲倒,碧色冥火跌落水底,化成一抹青烟。
他拖着颤抖的陆千羽跑了起来,跑到路的尽头,却发现原本开着的木门被紧紧锁死。
一幅幅油画被雨水冲去颜料,变成一块块破败的残像。只有那副《巫女》安然无恙地挂在上面,只是女巫手中拖着的那片黑色羽毛消失了,而湖水下的那双不知来自何种生物的巨型瞳孔现在却闭上了眼。
洪水狂奔而来,强烈的冲击波将琉川灵震到门上,使他有些恼怒。
洪水灌着整栋走廊,无情地剥夺着仅存的空气。剧烈的水流,将瘦小的两个人像飘落于风的叶子一样拽来拽去。如一个帝王被冒犯一般,琉川灵的脸上凝聚出一种肃穆的戮意。他纤细的手指扣住门缝,雷霆万钧的臂力把厚重的木门撕开了一个口子。
洪水找到发泄点,暴烈地狂拥席卷,吞着接近窒息的陆千羽冲了出去。琉川灵踩着木门,在横行的水流中站起来,想要跳下缺口,脖子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他用手撕开了那个触手,却引来了更多像海草一样的黑色触手,将他的四肢,脖子,头发和身子紧紧缠住,其余的触手蜂拥向缺口,将木门死死焊住。
琉川灵想要挣扎,力气却像被触手吸干了一样,变得浑身无力。
触手拉住他,把他拽回洪水深处。
缺氧的胁迫感让他的眼睛变成了猩红色,他疯狂地抑制着体内的那个暴怒的君王,仅存的气息用来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来避免无可挽回的毁灭。
直到他被拽回了最尽头的那个屋子,他才看见了那个掠食者的真面目。
而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那个浑身漆黑的赤裸的女人狂怒着说:“把它还给我!”
***
远处,雷声隐隐。空气中微弱的雨腥味将呆滞的琉川灵唤醒了,他有些疲劳地摇了摇一直在走神的脑子,将手里的空罐子扔在一边。
而教室的角落处,那个生气的红头绳开始低头看书。
他叹了口气:“我错了,不该说你蠢。”
陆千羽对这急转的态度有些摸不清头脑,看着他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有些无措。
“要下雨了,别看书了,走吧,我领你出去。”
琉川灵没有商量地抽出她手里的书,给她塞进了书包里,然后拉起她,走了出去。
“你干嘛?”陆千羽皱了皱眉,“放开我。”
琉川灵放开她的手,惯性使她一个踉跄。
“那你自己走,下雨会早闭馆,不然你就留在这里呆一晚上。”
“那你跟我说就好了,那么凶干嘛?”陆千羽气不过,推了他一把,算是偿还了上午那一推。
琉川灵翻了个白眼,转身将自习室的门锁死,然后就直接走了出去。
可能是怕被丢下,陆千羽跟了上去,走在他的后面默默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孩。
走到门口,琉川灵整了整衣领,向着从自己脸上挪开视线的陆千羽伸了伸手,冷冷地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乌云遮住了天空,有一些森森的恐意,陆千羽慌慌地接过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深邃洁净的眼睛。
琉川灵牵着她走了出去,像是散步一样悠闲。只是在经过阴阳湖时,他轻轻地转了转头,用视野的余光观望着湖水中的,那个还在天空尽头的夜行者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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