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步登天》——雪压枯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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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虞府大院

虞家府邸，位于大华朝都城建邺西南，延绵数里，白墙灰瓦，气势恢弘。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五十年前，北方狼烟四起，互相仇杀，虞家太公当初为了躲避战乱，举家南渡，历尽千辛，终在此处落下脚来。

虞家祖上原先在山西上党郡，也是高门大户，世家显族，南迁以来，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在南方站稳脚跟，势力见涨，而今，虞家子弟已有多人在朝为官，其中又数虞家第三房长子虞少卿最有出息，已经官至江州刺史，算得上边疆大吏了。

“小姐小姐，关季又活过来了”。一个少女惊慌失措风一般地跑了进来，在门外就先叫了起来，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惊恐，面露慌乱神情，“小姐，关季又活过来了！”

“娥儿，不许胡说，关季都死一天了，怎么会活过来？”虞妍斥道。关季是虞家的一个杂役，平常就是在虞府做些挑水打柴的杂事，生的虎背熊腰，做事是一把好手，极为勤快。关季也是北方逃难而来，且也是山西上党人士，只不过不同的是，虞家是世家大族，而关季是寒门，逃到此处，关季父母已在路上被乱军所杀，只剩他孤身一人。虞妍祖父虞太公念其乡党，收留在府上，做些杂役，好歹有口饭吃。

“是真的，我这就去把他叫来见你。”名唤娥儿的丫鬟又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虞妍将手中的书放于桌上，心中狐惑，这关季前日去挑水，路上遇见几个叛军抢夺几个难民的财物，由于关季父母也是死于叛军之手，所以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就上前帮着理论，也活该他命绝，这叛军都是穷途末路之人，三言两语下来，叛军就用八角锤将他一锤毙命。按理一个府中杂役，死了就死了，乱席一捆，随便挖个坑埋了就是。虞太公虽然当初在上党也是锦衣玉食，世家大族，拖儿带女从上党一路艰辛，对乱军的残暴痛彻心扉，今见关季被叛军所杀，怜其忠义，又是乡党，就将他的尸体停在王府库房，赏他一副棺材，好生安葬。不想今日居然活了？

“娥儿，不要带到我这来，带我爷爷那去！”虞妍追出门去唤住娥儿。

虞家府库，关季一脸愕然瘫坐在院子里，嘴角尚存几丝血迹，几个虞府仆役围在他身边，窃窃私语。这府库平常是虞家用于屯粮之用，中间一个院子，后面一排库房，平常四五人住在这里看守粮仓。关季瘫坐背靠之处，有一枣树，现正是九月时节，枣子挂满枝头，秋风一起，飒飒作响，一颗熟透的红枣，砰地一声，打在关季头上，便滚落于青砖铺陈的地上。

见围在自己身旁的几个人，穿着古代的衣裳，这种衣裳只在电视的古装剧里看过，但又有着些许不同，关季已然明白，自个穿越了，而且从他们嘴里知道自己的附身，叫关季，也是一个杂役，心中多少有点难过。自己的前生是一个生意人，虽未大富，却也吃喝不愁，一场车祸，将他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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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虞府大院，忽而一下变得忙碌起来，虞家长房，二房，三房，四房的长辈，不论在朝为官的，还是在外经商的，都这几日陆陆续续回到家里来，为着虞家一年一度的“中秋考衡”回来做准备。虞家是书香世家，自在上党开始，就一直有个传统，为了使自己的子孙能够潜心向学，志存高远，凡是家族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年轻学子，都必须参加家族的八月十五的考衡。

虞府四房院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四夫人正安排着下人打扫庭院，擦拭家具，她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因为老爷今日要回来了。虞家四爷名叫虞洽卿，生的身材硕长，举止翩翩，器宇轩昂，气度非凡，只是不善钻营，去年得罪权贵，被贬为玉山县令，属于虞家四兄弟里官阶最低的了。由于贬放，虞洽卿就未带家属到任，四夫人与夫君年初分别，至今已经八月有余，知道夫君今明两日便可回家，自是心中欣喜。

虞妍手托香腮，明眸凝神，望着楼下的母亲欢快地身影，心中也不禁为母亲高兴起来。母亲一生有些悲苦，别房都是人丁兴旺，儿女成行，只有四房，当初生下虞妍后一年，曾经怀孕流产，此后就一直无法再孕，致使四房就只是虞妍一个女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虞太公几次三番催促虞洽卿纳妾，奈何他夫妻感情极好，口中应着却一拖再托，已然十年有余了。好在虞妍心性聪敏，端庄稳重，虞太公对她这个孙女极是宠爱，年及十七，就将虞府上下事物，交予她打理，日常事物，连虞府大管家都得听她首肯。或许虞太公这样安排，只是觉得一则女孩子未有读书之累，二则交予虞家各房妯娌，怕引起不睦。

“小姐，你当真要报名中秋考衡吗？”娥儿一身素净罗衫，一丝不苟地做着女工，侧首问道。

”额“虞妍轻声应道，抬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纯净的没有一丝云彩，秋日的阳光，慵懒地洒下窗台，映射在她玉一般的脸庞上，朦胧生烟，如若仙子。

”可是，考衡从来都是男丁的事情呀，太公不会让你报名的。“娥儿顿了顿，又道：“小姐，告诉你个好笑的事情，那个关季，就是那天死而复活的那个关季，自从复活以后，全然变了一个人，以前那么勤快地一个人，现在变得好懒。挑了两三天水，砍了两三天柴，每天累得长吁短叹的。这几天，为了不挑水，竟然在鼓捣着弄啥挑水的东西，说啥弄好了，就不用那么累了，还在我这里借了五十文钱呢！”

“哦？”虞妍一脸惊愕，回首望着坐在檀木圆凳的娥儿，打趣道：“你这小蹄子，居然舍得借钱给男人，是不是中意人家了，他那笨手笨脚地样子，哪配得上我家娥儿”

娥儿霎时红了脸，羞赦道：“小姐不要取笑人家啦，又懒又笨地，我才不要呢，他总是缠着我借钱，都在一个府上，不好意思拒绝才借的，小姐不是常跟我们说要济人危困吗，而今，倒笑话起我来了。”

“我是叫你们济人危困，不是叫你们帮人偷懒，这种懒人，我最见不得了，不过以前，我倒是见他蛮忠厚地一个人，怎么就懒了呢？”虞妍有一丝诧异，整个虞府，仆役上百，这个关季，她倒更为熟悉些，太公由于乡党缘由，对他多了一份体恤，才叫他做了挑水砍柴地役使，别人都要完成一定的数目，唯独对关季由着他自己的意了。不过这关季却很忠厚，越发做得比别人多了，常常很晚才休息，太公愈发喜欢。

第二章 赚点小钱

建邺的清晨，笼罩在氤氲薄雾当中，天还未亮，一行十人便挑着水桶，前往城西东北角的“三眼井”挑水。沿途两边街道店铺尚未开门，漆黑一片。偶尔有一两处早餐铺，开着一页门，店内的油灯，摇曳着晃向街道，幽若鬼火，草鞋踩在石板上，发出“吱吱”地声音。

关季看着这寂静悠长的街道，摇曳的油灯，听着草鞋走路的脚步声，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切都如一幅幅的水墨画，一首首意境悠悠的诗词歌赋。然而，这样的生活，只可旁观，不可亲临，画中的樵夫农妇，一切在旁人看来都是那么诗意盎然，画外之人又怎能理解其中的艰辛困苦呢？现在的关季，就知道自己的艰辛了，每日不停的挑水，肩膀被扁担磨得红肿，穿着草鞋就是每天走十里路，都打的脚上起泡，更别说肩上还要挑着这一百多斤的水了。

建邺的大户人家，都得挑这三眼井的水，说是这的水纯净甘甜，清澈晶莹。不惜每日花费这么大的人力，每日到这来取水，不禁让关季觉得古代的贫富悬殊也是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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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想在厨房的西北角打一口水井，这样就可以省好多人力，省出的人力可以去做别的事情。”关季轻声说道。心里却在骂着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以前也看过别人的穿越小说，人家的主角都是牛逼轰轰的人物，哪像自己这样怯怯地。只是，一个现代人，孤独地存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总还是得遵守这里的生存法则，纵然你比他们懂得多，该要的谦虚总还是要的，在这个年代，死掉一个仆役，也许如同杀只鸡杀只鸭那样波澜不惊。

虞妍怔了一下，端起桌上那盏茶，轻泯一口，回道：“噢，恐怕不行，府中用水都得去”三眼井“取水，别的水井怕水质不好。”虞妍想着这个关季怎么了，几年来，他都从来不太说话，就是跟下人在一起，都是问一句答一句，今日居然敢跑到我这里来说打井，她瞥了下眼前这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猛然觉得他的眼神有种异乎寻常的犀利。

关季早已料到她会这么回他，不慌不忙回道：“厨房的西北角，有一处草木，长得异常青翠，我扒开来看，草木中有一汪眼泉，顺眼泉逶迤而下流入一潭，潭上全被草木遮盖，潭水里有娃娃鱼，足见那处水质极好，若是不好，娃娃鱼是活不成的。”他望了望坐在镂空雕花椅子上的虞妍，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地诧异，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间，旋即将目光移到了别处。关季继续说道：“而且，我准备做一个压水井，周围用青砖砌成，上面以大青石封面，凿一小口，穿入管子，上面做个压水井，这样就可以把水压上来，流到水缸，十个人干的事情有一个专人就可以了。甚至可以将管子引入你这个院子，这样各院用水就省的肩挑手提，晚上急用水时也省的丫鬟害怕去厨房。”

说完，关季从袋子里拿出了草图，递给一旁的娥儿，娥儿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一时分神，竟然不知道接着，关季推了下他的手臂，才回过神来，接了草图，交到虞妍的手里。虞妍看着上面的图纸，上面还标着各种尺寸，纸上的文字，竟也苍劲有力，心下思量这关季莫非以前读过书，说话逻辑清楚，字也尚可，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可能，以前从没听说过呀，而且这个年代，能够读书的人，都是大户人家，贫困之人哪曾有书可读。再者，若他有点学识，也不至于沦落在我家做仆役。可现在听他说的话，画的图，写的字，才学并不在我之下呀。自己虽是女孩，父母没有男丁，对她的学业也一直盯得紧，全将他作为一男孩子来要求，就是在各房的哥哥弟弟，也不至于落了末流。

虞妍仔细的看着图纸良久，问道：“你弄这个，要多少钱，到账房去支取吧，借娥儿的钱你还给她们。”将图纸交还给娥儿，望了一下关季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以前读过书，若是读过书，以后就在府里做点别的事情吧。”

一旁的娥儿忙道：“关季，还不快谢谢小姐，以后你不用挑水了。”说完兴冲冲地跑到关季边上拉几下手臂，示意关季鞠躬。

“谢谢小姐，虞府的费用我会去账房领取，娥儿他们的钱就当做股金吧，等做出了模具，我还要批量生产，到时可就不止还娥儿五十文了。”关季甩开娥儿的手，总觉着自己没有进入这个时代的角色，要他总是如其他下人那样，见主人就鞠躬，点头哈腰的，总觉有些屈辱，好歹自己也算是二十一世纪的时代好青年，不能给这个时代的青年丢脸呀。

次日，关季就指挥着这十个挑水的杂役，在厨房的西北角破土动工了，众人听说以后不用挑水了，都干的极为卖力，不出两日，就将井挖好了。铁匠铺的师傅按着图纸做石膏模具，总是尺寸吃不准，弄了两日，总算将模具搞成了。只是那个橡皮圈不好找什么代替，毕竟那个年代哪有什么橡皮，每一个小小的零件，换了一个时代，都进行的异常艰难，想了半天，就用了上等头层水牛皮，几块缝在一起，效果与橡皮差不了太多了。

若是就做个压水机，还是需要人工不停的摇，而且用水量很大，若要通向各个院子，靠人工摇总是太累。正好后山上有一水流经过，水速甚急，关季想着可以做一个小水车，加几个齿轮，做几个连杆，就可以完全自动化了，于是又叫铁匠多做了几个模具。

出水那天，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看着水从管子里汩汩流出，众人兴奋异常，抚摸着压水管，觉着这个东西竟然会自动流出水来，实在想不明白，看到关季的神色，却也觉得稀疏平常，完全没有大家那样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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