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三水镇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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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卷启

一切为了修仙！

诸葛平仰着头，咂吧着嘴，仿佛品味的不只是从村头王大娘那里顺来的老母鸡，还有村长每次开会都会说的这句话一般。一切为了修仙？可是修仙又是什么呢？难道比大鸡腿还好吃吗？他没有问身边同样吃得满嘴流油的王凡。准确来说，王凡也不知道答案，再大范围点来说，整个村子都没有人可以回答诸葛平这个问题。“胖子，傻啦？还不快点吃完毁尸灭迹？”王凡抹了把嘴角的油，不解道。他和小胖子诸葛平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两个人无话不说，是真正的好兄弟。

诸葛平抬起自己胖乎乎的手掌，摆了摆，有些担忧地说：“耗子，你说我们这样偷王大娘辛辛苦苦养的鸡真的好吗？一只老母鸡能换两三株金创草了。”王平是个瘦子，他的大眼睛一转，略有几分狡黠的意味：“没事的啦。大不了我们下次再给她采点金创草呗。再说了，王大娘是谁？那不就是我娘吗？我跟我娘什么关系，自己家的能叫偷吗？”王平大口嚼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鸡腿，略有些得意的感觉。

“那为什么上次那只鸡的鸡骨头被发现后，我们两被追着满村子打？”提起上次的悲惨经历，小胖子诸葛平圆滚滚的脸猛地一抖，显然对张牙舞爪状态下的王大娘影响很深刻。

“你还好意思说，我本来还想编个理由，譬如，被山头里的黄鼠狼给抓了什么的，来忽悠一下我娘。你倒好，一见到我娘就跑，她能不怀疑我们吗？”王凡提到这个就来气，口水都快喷到诸葛平身上了。“不过今天偷鸡确实比前几次容易多了，村子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呢。我刚刚做贼心虚的，也来不及细想。”王凡话锋一转，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今天……今天好像是卷启之日吧？”诸葛平赶紧摇了摇王凡，本来就白皙的圆脸又被吓白了几分。每年的卷启之日，都是全村人必须要参加的一项团体活动，不管是老得走不动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孩子，都必须参加卷启之日。想到要面对咆哮的村长，王道也不啃鸡骨头了，二话不说，一把拉起诸葛平。两人各踩着一双破草鞋，消失在巷子里……

“一切为了修仙！一切为了修仙！一切为了修仙！相信大家都像我一样熟悉这句话，这是我们流云村最重要的一条村训，由我们村最大的骄傲——流云道人提出。”提到流云道人，村长激动到花白的山羊胡子都在微微颤抖着，“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流云道人已经成功拜入咱们阙叶国的国教五行宗门下，光宗耀祖着呢……”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今天是五行宗每年的招生日子——卷启日，把你们村所有12岁的孩子叫出来吧，每年都是这一套，你烦不烦？快点测试，测完了我好回去复命。”村中唯一一座卷启台上，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像赶苍蝇一样，打断了村长的激昂演讲，他身穿一袭青色道袍，脸上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不屑。

他叫赵杰，是五行宗的一名执事，奉宗门之命，到阙叶国的各个村子里为宗门吸纳新鲜血液。其他上百个村子，多多少少都会给他点油水，只有这流云村，看样子对他恭恭敬敬的，但是铁公鸡不拔毛，哼，不识时务。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好。村长站在卷启台下，看到赵杰的不耐烦后，连连点头称是，转头对一群早已集合好的孩童说：“孩子们，为了修仙！是仙人还是凡人，就看你们自己了。”言罢，他便挥了挥手，示意孩子们可以开始了。

第一个孩子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给人一种憨厚稳重的感觉，才十二岁的年纪，但是个头丝毫不逊色于老村长。看到赵杰看着自己，他连忙快步登上了卷启台。赵杰一翻手腕，大手上立刻出现了五枚玉色的菱形晶体：“等会我会用天地元石开启卷启阵，你只要滴一滴你的指尖血到卷启台中央的法阵上，明白了吗？”那五枚叫做天地元石的晶体，在太阳的映射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看上去十分美丽。

赵杰描述的同样简短，因为同样的话语，这几天他已经重复了上百次，可结果令他十分失望，上百个村子，只有七八十个人达到了五行宗的新生考核标准。要知道，虽然招收草根是个苦差事，可是油水也不少啊，他好不容易竞争到一次，却基本上没有发现什么好资质的孩子，这不禁令他大为郁闷。五行宗有自己的一套评分标准，如果引荐了资质不错的草根，可是会有不错的奖励的。

王尘深吸了一口气，把右手食指悬空在卷启台中间那个灰色的大字“启”上。赵杰轻喝：“金！”他屈指一弹，一枚天地元石便射入整个法阵左上角的大字“金”上，并且上下轻轻律动着。

“木！”

“水！”

“火！”

“土！”随着赵杰一声声看上去很有气势的轻喝，五枚天地元石都被打入了阵法中。这卷启台其实就是一个简陋的初级阵法，正中央是一个“启”字阵，而四周均匀分布着五个代表五行的分阵，中间用五根细长的凹槽连接着。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随着王尘的鲜血从指间滴落，整个“启”字阵都亮起了一层玉色的光芒，然后那层玉色光芒就像有生命一般，顺着一根凹槽缓缓而流，注入了其中一个分阵。

土字阵陡然亮起，涌出一股高约两尺的土黄色光芒，散发着大地独有的稳重气息。赵杰一挑眉，道：“咦？第一个就是二级根骨？还是以防御见长的土行根骨？不错，你过去，吞掉那团土黄色光芒。那是气，也可以称为先天之气。我们修士的第一个阶段，就是炼气。这所谓的气，就是这先天之气。”王尘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土黄色光芒，感受着那厚重的气息，带着坚不可摧的威视，眼中流露出欣喜的光芒。好神奇，这就是仙人的世界吗？

王尘左手捂住右手流血的食指，也来不及包扎，便慢慢走到了那团土黄色的先天之气前。他显然对陌生的事物还有些迟疑，用手戳了戳先天之气，刚一碰到，那团光芒竟像有生命的一般，往后闪躲了一下，吓得王尘赶紧缩回了手。看到赵杰逐渐不耐的脸色，王尘一咬牙，按照赵杰所说的，猛地朝那团先天之气吸了一口，然后那团光芒真的像气一样被他吸入口中。

这么容易啊，也不过如此嘛。王尘心里暗道。他转过身，朝村长咧嘴一笑，刚想开口，却“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村长本来微笑着，带着鼓励的目光看着王尘，此刻却看着王尘的身体倒下去。

“咳啊！”王尘在地上不断翻滚着，双手抱紧身体，脸皱成一团，显得十分痛苦。他整个身体都蒙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光芒。“上仙大人，发生什么了？王尘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不会出事请吧？”村长这才缓过神来，连忙焦急问道。每一个有机会进去五行宗的，都是他们流云村的希望啊，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刚刚听到赵杰夸奖王尘的喜悦全被这突然撞进心头的紧张不安所冲没了。

“王尘不会不行了吧？你看看，吐了好多血呢。”

“真惨啊……”

“我的孩子啊！上仙大人，请你救救王尘吧，他是我们流云村的孩子啊。”一声悲切的呼喊，从人群中传出，显然是王尘的母亲。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这个朴实的农村妇人，彻底慌了神。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议论纷纷，本来还好好的人，吸了一口气怎么就跟快死了一样呢？他们在担忧王尘的同时，也对此百思而不得其解。村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一摸口袋，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了赵杰，恭敬道：“上仙大人，小小心意，请笑纳。”赵杰眯了眯眼，转眼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诶呀你看看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每年的卷启日，不是还要给你们服用卷启丹的吗？村长莫怪我啊，我这就给他。”

此话一出，别说是村长，周围的村民都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赵杰分明是在敲诈油水。记忆不好？成为修士便会耳聪目明，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村长也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每年的卷启之日，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卷启丹。这卷启丹就是用来开启卷启的。但是表面上，他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可得罪不起赵杰：“上仙大人日理万机，想不起来小事情很正常，没事没事。”

赵杰轻蔑地一笑，拿出了一颗五色的丹药。这丹药龙眼大小，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样子，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弯下腰：“别乱动。”这话显然是说给王尘听的，但是王尘毕竟只是12岁的小孩子，如何能忍受那种几乎将身体所撕裂的痛苦？他依旧继续翻滚着，扬起的尘土不禁让赵杰大皱眉头。

第二章 纠纷

赵杰伸手一抓，就将王尘牢牢固定在地上，然后他掰开王尘嘴，将卷启丹喂给他。这丹药效果显然非常好，吞下丹药后，王尘翻了翻白眼，就逐渐停止了翻滚，脸上的痛苦之色也得到了缓解。几个呼吸后，他缓缓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全身，脸上仍有惊悸之色。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永远也忘不了刚刚经历过的一切。上天是公平的，它给了每个人寻仙问道的资格，但是又是不公的，每个人的根骨天赋都各不相同，而且相差极大。

为什么世界很大，修士却只是一小部分人？因为这天地虽大，但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级根骨，他们也可以借助卷启丹和卷启阵接触仙道，只是，往往连上天赋予他们的先天之气都吞噬不了。王尘是幸运的。他只有二级根骨，但是却借助卷启丹成功吞噬了先天之气。别小看那短短几个呼吸，很多人穷极一生在追寻吞噬先天之气的方法，却无法成功。

赵杰点点头：“你已经成功吞噬了先天之气，等你成功沟通天地元气，将先天之气从沉睡状态下唤醒，你就是一名真正的修士了。现在你先站到一边去，等卷启结束了我们就去五行宗参加考核。”其实王尘这二级根骨也不算什么，但是谁叫蚊子再小也是肉呢，他好不容易竞争到的差事，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下一个。”

不知是何缘故，流云村的运气仿佛用完了一般，连续好几人都只是一级根骨。没有例外的，即使服用了卷启丹，他们依旧无法吞噬上天赋予他们的先天之气，自然无法被赵杰选中。赵杰也不沮丧，他本来就没对流云村抱多大希望。毕竟五行宗主要的招生对象，还是阙叶国内大大小小的士族，至于这些乡村里的孩子，都叫他们草根。他们连草都不如，只是草的根而已。

没有出乎赵杰意料，流云村今年一共十二名儿童，加上王尘，也只有三名达到了五行宗的标准。要知道，流云村已经算是比较大的村子了，十二中取三，比例也不是很低了。除了土行的王尘外，还有二级根骨，火行的王昆，让赵杰有点惊讶的是，还有一个水行的小女孩，叫王玉，竟然拥有三级根骨。

那可是三级根骨啊，就算是放在小一点的士族中，有些族人也只是三级根骨。

王昆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少年，长得倒还不错，但是脸上总是带着几分傲气。他是村长的儿子，村长的独子，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经常在村子里的同龄人之间作威作福的。而王玉看上去普通多了，一副乖巧的样子，小脸白白净净的，穿着一身麻布短衣，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王村长，你们村的卷启工作已经结束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赵杰不咸不淡地朝村长打着招呼。实际上，虽然村长没给他多少油水，但赵杰最多也就在言语上不耐烦一点，迟些给王尘卷启丹，却也不敢真的给流云村下绊子。以他的实力，自然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村长。但，人的名树的影，只能说，流云村取了一个好名字。他若做的太过分了，岂不是在打那个人的脸吗？

村长一拱手，道：“上仙大人慢走，还请多多关照一下我们村尘儿，玉儿，还有我家那不成器的昆儿。唉，也怪我啊，老来得子，都把他给宠坏了……”说到最后，年迈的老村长已然老泪纵横，显然极为舍不得自己宝贝的儿子。赵杰瞄了王昆一眼，这小子站在那里，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无动于衷。

赵杰刚欲开口，却听到了远处飘来的呼喊声：“上仙大人，等等我们！”赵杰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朝这边飞速赶来。两个人都穿着村庄里最常见的麻布衣，只不过一个胖，一个瘦，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瘦子不会轻功，但他体态轻盈，脚尖点地之间，轻快灵动。

与他相比，那个胖子的姿势就不雅多了，胖子大张着嘴，跑得气喘吁吁的，看上去累得不轻。但倘若有明眼人在场，一眼就可以分辨出，隐藏在厚厚脂肪层之下的，是胖子充满爆发力与耐力的强健的肌肉。单单肉身素质来说，与赵杰这样的修士相比，小胖子依然远远不及，但是倘若只与普通的成年人相比，小胖子的身体素质已然不在任何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之下。如此快速的奔跑，他却没有借助任何技巧手段，完全靠自己强横的气血之力在奔跑。

这两个人，自然是诸葛平与王凡了。流云村虽然说只是个村庄，但是也算是规模比较大的村庄，他们两个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时刻赶了过来。

赵杰一皱眉，不耐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别耽误本大人宝贵的时间。”诸葛平一到就“哼哧哼哧”个不停，显然，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最后还是王凡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上仙大人，我们因为特殊原因而迟到了，但是我们也是十二岁的骨龄，希望上仙大人能为我们开启卷启阵，帮我们测定资质。”赵杰不屑道：“凭什么？开启卷启阵，帮你们测定资质，确实是我的工作。但是现在卷启已经结束了，我完全可以拒绝你们的无理要求。而且，五枚天地元石内的天地灵气已然消耗了个一干二净。宗门给每个村子的份额就是五枚天地元石，多一分也没有。难道你还要我自己掏腰包来给你垫吗？”

诸葛平还没开口，边上的王昆已经忍不住抢先道：“诸葛平，别白费劲了，你难不成以为，自己那身肥肉，能值珍贵的五枚天地元石吗？”其实他心底里是从一开始就看不起诸葛平的，只是以前迫于无奈不敢说而已，现在他也算是咸鱼小小翻了个身了，自然要扬眉吐气。

诸葛平这才注意到赵杰身边的王昆，他眯了眯眼，胖胖的脸上满是严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我讲话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应当，仿佛他当着全村人以及赵杰的面训斥村长的儿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其实，王昆平时虽然在同龄人间作威作福的，但是却唯独怕一个人，那就是孩子王诸葛平。他谁都敢欺负，就是不敢对诸葛平怎么样。

在全村人面前被这样训斥，王昆脸色也不好看，想到自己父亲和上仙大人都在，那头蛮牛诸葛平，应该不敢拿自己怎么办，于是他一横脖子，嘴硬道：“我有说错吗？你不仅是个死胖子，而且还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十二岁的年纪，还没有开始叛逆期，但是依旧是火药桶一点就炸，这种话说出来，自然是伤人的。

诸葛平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形，本来的憨厚和蔼一下子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冷酷铺天盖地地朝王昆砸去。他一挑眉：“管好你的嘴，别满嘴喷粪，否则我不介意帮你缝一下。”言罢，他眼中冷光一闪，凶戾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王昆。

眼下正是中午，太阳高悬，王昆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反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感觉自己被牢牢锁定住了，被凶猛的野兽所锁定，一匹孤狼，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诸葛平能成为孩子王不是偶然。王昆就亲眼看到过他的凶残。有一次，流云村内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把他给惹毛了，他硬是提了把李屠户的杀猪刀，追了人家三四个村子还不肯放过他，最后那个小混混被吓得躲在茅房里半天才敢出来……而当时他才十岁而已。

而真正让诸葛平一战成名，震慑着流云村的宵小之辈的，还是三个月前。他照常去老山里打打牙祭，却碰到了一头猛虎。一般的十二岁的孩子，肯定无法逃脱丧生虎口的命运，但是，诸葛平丝毫不惧，凭借着手中一柄铁锤，活生生锤死了那头猛虎。

想到诸葛平的“斑斑劣迹”，王昆就一阵心发寒，虽然这里没有杀猪刀，他背后背着的战锤看样子也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但是王昆还是心虚。要不是自己父亲和上仙大人都在，他说不定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诸葛平走到了王昆面前，他们两身高差不多，他平静地与其对视，而后者根本不敢抬头，怕，看到一双恶魔般的眼睛：“你，现在，打我，快。”诸葛平的声音很平静，目光除了寒光闪烁外，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但隐藏在瞳孔深处的滔天怒火，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王昆没有说错，他没有爹没有妈，是一名由狼群抚养长大的狼孩，直到六岁时，才进入流云村生活。至于他的父母……无人知道和他们有关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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