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行记》——公子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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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降临

张家堡，以堡为名，其实是一个筑着城墙的山边小镇。

简陋的城墙在连绵山岳前显得微不足道，但是肩负着阻挡山中兽潮的责任。

听说数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浩大的兽潮，几乎踏平了整个小镇，后来时过境迁，这里慢慢修筑了城墙，居住的人数也多了起来，大的兽潮没发生过，小的兽潮袭击，人们奋起抵抗，倒也守住了。

这些是张学来到这个世界几天后，从一些存活的老人口中得知的。

他现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看过嗜血的凶兽，长着獠牙的野猪，大的出奇，被堡中战士合力围杀。

张家堡最强的战士是堡主，张昊，传闻他力猛如虎，能与野兽搏斗。张学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好像见过张昊搏斗，记忆中，张昊的身影比野兽更凶猛。

张学不但见过堡主张昊，似乎还有些隐秘的关系，各种传言，也没人能说清楚，母亲绿萼也从不跟他说。

走在回家的黄泥土地上，纤细的手臂提着一只装满水的水桶，水桶相对于成年人来说并不大，对于十岁的张学，这具孱弱的身体，有些吃力，摇摇欲坠。

他咬咬牙，微侧着身子，用胯部来支撑一点水桶的重量，步子有点迟缓，夕阳将影子拉的老长。

数天前，现代的张学莫名穿越到这个孱弱少年身上。当时外人都以为是垂死无疑的人的回光返照。

现在，张学病好了，活过来了，但是他的生母却病重了，数天前，母亲辛苦照料他，现在轮到张学来照顾她了。

前世草根出身的张学，一步步奋斗为一名都市的白领，穿越来这里，没有丢失他的踏实和沉着的性格。

但眼前的情况让他感到非常担忧。母亲为什么得病？和他得病的原因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出于相同的原因，身体素质太差。自己的这具身体，十来岁，本是活力十足的年纪，却骨瘦如柴，面呈菜色。自己如此，一向袒护孩子，平时尽量将一点点油水好处都给孩子的生母，身体状况就更不必说了。

母亲绿萼，在张学看来犹如一只柔弱，却坚强的花朵，此后他病好了，她病倒了。

偏僻的小屋，在山区小镇的偏远处，从人多的居民区，还要走一段黄泥土路才能来到这里。

土石堆砌的小屋，屋顶上盖着茅草，只开了一扇窗，张学将水桶轻轻放下，从水井打水走来这一路，走得很累，但很小心，满满一桶水，几乎没有洒掉一点。

张学轻轻开门，提水进去，从房间门口可以听见母亲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

整个小屋，家徒四壁，推开门，一侧是一张搭起的小床，一张小桌，另一侧是灶台所在地，母亲的房门在屋子另一边。

张学将水提到灶台边，轻轻走进母亲的房间，小小房间的木板床上，打满补丁的破旧被子，盖着一个瘦小身材的女人。她头发有些散乱，盖在额头，眉头微微蹙起，脸色苍白。

张学走近轻轻用手触摸母亲的额头，还有些发烫。这让张学感到十分担忧。用床边的毛巾。轻轻擦拭母亲的额头，喂点水，给她喝下，然后张学轻声的退出房间。

灶台边的粮袋挂在墙上，显得轻飘飘的。张学打开一看，里面的粗粮所剩无几，距离下月堡中分粮的日子尚早，显然这点粮食，还是不够吃的。

按照病前绿萼和张学母子俩相依为命的生活，省吃俭用，恨不得一粒米碾碎了来煮，再搭配野菜，草根，堡里分发的粗粮勉强支撑一个月。

可最近张学突遭重病，不省人事，绿萼慌张担忧之下，不惜粮食还剩多少，尽量煮给张学食用，只是为了让孩子能活下去。

张学叹了一口气，放下粮袋坐在灶台边开始生火。母亲不惜粮食用度，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他此刻也不能有顾虑。生火，烧柴，出身草根的，张学并不陌生，细心耐心研究动手，好在这具身体，似乎也常干这些活，一上手自然熟练，显得并不陌生。

待锅中水烧沸后，张学手托粮袋，估量着将粗粮倒入锅中。

眼下的他，只想让病重的生母，饱受疾病折磨的同时，不再忍饥挨饿。

若是连吃都吃不饱，如何与，疾病做斗争，更谈不上康复，和恢复正常身体素质。

张学一边烧饭，一边思考，又满心疑惑，这个世界他来到这里几天，也仔细的观察过，与前世其实有着明显的区别，这里是个山区小镇，与前世的山区，也有着明显的区别，仿佛跟地球上的热带的景象有点相似，树木异常繁茂，百米高的巨木，随处可见。

植被茂盛，显然是一个物产丰富的环境，为什么这样的环境，傍山而居的百姓，却要硬生生的经受饥饿考验。

按理说，无论是发展种植，还是养殖，这里应该都是极其有利的环境。为什么还会出现食物供应不足的情况。

张学的脑海中蓦然的闪过凶兽嗜血獠牙的场面，让他心里一沉。

自己来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不知不觉的沉思被鼻间传来的饭香打断，张学蓦然惊醒，好香的味道，很奇怪，前世张学吃过多少米饭，却从来没有这样感觉到米饭的香气是这样的充足，难道自己饿过头了，张学摸摸干瘪的腹部。

让细心的张学更加奇怪的是，煮之前，他分明检查过，粮袋的米是最粗糙的，只是经过石碾简单碾压出来的糙米。

这种粮食放在现代，是让人难以下咽的，却没想到，经过煮食，却能发出如此香味。令张学十分惊讶。

盛米饭，再加上之前煮饭途中，舀出的米汤。按照以往，绿萼和张学的做法，都是野菜煮米粥，这次是实打实的米饭，确实很少见。

将米饭和米汤盛好，开到母亲房间，张学轻轻唤醒病重的母亲，扶起，先是用米汤喂给母亲吃，浑身乏力依靠在床头的绿萼说话都有气无力。

食用下一碗米汤，绿萼脸色显得微微好转。

她语气微弱，却很温柔好听:“孩子，我们家里的粮食还剩多少？”张学低头为母亲盛饭，一边回应道：“大概还是三天的粮食。”

此时距下个月发粮还有十几天。绿萼闻此，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欲起身下床，“我这就去赵姐家帮忙做箭杆，多做一点出来，看能不能和赵姐换些粮食？”

张学想到母亲，最近每月在以手工制作箭杆，每月堡里都会安排一定的工作，比方说完成一定量的箭矢的制造，来换取分发的粮食补助，大多数妇女，或者是老人，都有些手工要做，按做工多劳多得算。

张学对绿萼说道:“母亲，你好好休息，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你，你知道的，做工，我也是可以的，虽然没有你做的那么熟练，但是时间做长一点还是能够赶得出一定的量，嘿嘿。”

张学不由分说扶住瘦弱的绿萼，让她坐定。

第二章 生存

这个世界没有冰箱，煮的饭无法过夜，绿萼心中无奈，但只能听张学的话，多吃点米饭，这样，张学今晚煮的米饭被两人吃的一点不剩，多久没有饱餐过了，长期的饥饿状态，造成了两人每况愈下的身体素质。

看着母亲明显好转的脸色，张学感到心中十分满足。

收拾碗筷，照顾母亲躺下，退出房间。

眼下吃了一顿，还算是饱饭，似乎也更有力气来思考一下后面的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的饥饿问题，剩下的粮食，不够三天吃的，如何填饱肚子？这个小镇百姓，在张学的记忆中，生活条件都比较艰难，若是向他人求助，有点强人所难，另一方面，母亲绿萼外表柔弱，性格上却是个要强的人，一个人将张学拉扯大，却从未主动向别人乞求可怜，而是通过自己的劳动，来换取自己所应得的一部分。

传闻她和堡主张昊有些隐秘的关系，但这些年也从未见她与张昊有过明面上的交道，也从未和张学提起过。

张学想到了之前绿萼提到的，关于做工一事，眼下想不出其他的好的出路，只能身体力行，来帮忙做工。张学心想。

收拾好灶台上的碗和筷，张学带上平时母亲做箭杆的工具，便出门了。

绿萼所说的赵姐家在提水的水井边那一块居民区。

赵姐，张学应该称呼赵婶，四十多岁年纪，和丈夫牛叔以打铁为生。是镇上为数不多的打铁户之一，再加上为人热情善良，所以很受镇上人们的爱戴。

张学轻敲赵婶家的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热情的笑容，“小张学，你怎么来了，几天没见你妈妈了，她的病怎么样？”

张学回道:“谢谢赵婶关心，母亲今天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还是下不了床，我这几天，还希望能帮您做工，来换取一些粮食，赵婶，可以吗？”

赵婶思忖一二，便点头道:“好的，快进来。”

赵婶家屋子，要大很多。赵婶原本上三个儿子，大儿子大牛是堡里的战士，是家里的骄傲，后来在一次抗击兽袭中受伤，不治身亡。如今，赵婶的二儿子二牛和小儿子小牛，一个十岁，一个六岁，正在家里。

二牛年纪轻轻，便跟随牛叔在学习打铁，小小少年，十岁左右，身材便像小树桩一样壮实。已经是牛叔打铁时的得力助手。

张学和正在打铁的牛叔打招呼，牛叔快五十，但身材粗壮，赤膊打铁，挥汗如雨。旁边的二牛也憨厚的喊道:“学哥好。”张学，十一岁，比二牛年长一岁，再加上母亲绿萼在镇上身份特殊，镇上的居民对她母子比较敬重。

在赵婶家院子里，散落着一地的木材，看得出赵婶正在做工。

张学坐下便开始动起手来。

做箭杆，并不是那么容易。箭杆的材料，是一种特殊的木材，十分坚硬。张学前世从未见过，需要人利用工具打磨表面凸起，使木材成型，而且粗细还要与箭矢配套合适，并不是十分容易。

张学拿起地上的木材，细细研究。这种木材芦苇杆粗细，呈红色，十分坚硬，好像铁铸的一样，用来做箭杆，再合适不过。

赵婶一边做工一边叹气道:“咱们堡里的那一块土地，全都种着这种铁线木，这是我们堡里的财富，堡里的口粮就是靠它了。”

和赵婶交谈，从她口中得知，张家堡的手工大部分以铁线木为原材料，作出箭杆或长矛，和别的地方做交易来换取粮食。

通过聊天，张学也知道了堡里的粮食为什么不足，因为张家堡随时面临着野兽袭击，堡内拥有的那一小块地，种植粮食也无法满足需要。而种植附近特有的铁线木，容易生长，种植和照料方便，逐渐成为堡里最主要的资源。

铁线木不少，箭矢却很少，用来参照制作箭杆的箭矢只是少数的标本，堡里没有足够的铁石来制作箭矢。

打磨的道具，其实就是简单的石块，堡里面的铁矿有限，家家户户做手工，只能用打磨成尖状的石器作为工具。

之前每个月，绿萼大概要制作五十捆箭杆上交堡里，换取她和张学一个月的粮食。

张学准备今晚给赵婶最起码要制作一捆，一捆的箭杆数量是十根。

张学用心打磨，一个小时才做了差不多两根。铁线木的木材粗细不一，只是经过最简单的砍伐的原材料。打磨成箭杆不但是一个细活，还是一个体力活。

夜慢慢深了，牛叔已打铁完毕，打铁棚里不再传出铛铛的打铁的声音。

院子里，赵婶起身，伸伸腰，捶捶腿叹气道:“哎，年纪大了做工大不如前。孩子，今天我们就做到这吧。”

张学看看手边的箭杆，才做了六七根。

赵婶笑道:“这种活，我们干了许多年才稍微熟练，你一个孩子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可不要跟你母亲比。”

母亲绿萼身体瘦弱，但是做工堡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小看，暗地里称呼铁娘子。

张学想起母亲的长满老茧的手，“赵婶，今晚打扰你们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我看这样吧，我把这捆剩下的几个木材我带回家进行打磨，明早做完，我一定送给您，就当是今天一天的工了。”说完，张学俯身开始收拾脚边的木材。

赵婶见状，摇头道:“真是跟你娘亲一样的性格，好吧，那就听你的。”

张学抱着剩下的几根木材和工具包裹，以及做好的一只箭的样板，便出了赵婶家。

路过水井，就踏上了回家的泥土路。

夜深深，一弯泛着红色的月亮挂在天边，与前世完全不同，仿佛在提醒张学，现在所处的是另一个世界。

黄泥土路，两边杂草丛生，几乎要长到路中央。泥土路侧面不到百米是张家堡简陋的外围城墙。稍微的隔开张家堡内和山脉。

张学走在黄泥土路上，走夜路，对十一岁的张学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他心中也并不是感到十分害怕。

其实夜晚出行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只不过近两年张家堡还算平静，在此之前，绿萼都是从来不准张学夜晚出门的。

张学一边行路，一边趁着月光观察所处的环境。

经过一段杂草格外茂盛的地方，他眼前一亮，平日认识的，并且吃过的一种野菜。

这种小野菜，在堡里可是很受大家欢迎的一种食物。张学想既然碰到了，顺便采摘一些回家，明天过来看的话可能就已经被采摘完了。

张学弯腰从草丛中采摘，这种野菜生长随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有的地方长得多一点，有的地方少一点。

张学顺着野菜，一路采摘，随着包裹里面野菜越来越多，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来到了城墙边。

采摘完城墙根部边上的最后一点野菜，装进包裹，张学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吱吱的叫声。

好像是野兔！就在城墙的另一边！张学反应过来。

一墙之隔，野兔般的叫声不大，但张学听的很清楚，很想看看墙外发生了什么，将近两人高的城墙，张学爬不上去。

只在城墙根下面张望，突然眼睛一亮，竟然发现有墙上一个小洞。

张学忍不住凑了上去，睁大了眼睛。

这是野兔吗？

深色的草丛中，张学看见两只体型巨大的野兔在搏斗，这种体型的野兔张学从未见过，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兔子。

更恐怖的是，搏斗的野兔张开血红色的嘴巴，露出寸长的獠牙，撕咬起来。

这兔子会吃人，张学脑中突然闪过这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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