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蓝魂》——不如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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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计划落空，寒疾加身

留在我胸膛的，是小蓝娇弱的体温，我知道这样形容是蹩脚的，但小蓝留下给我的，正是这样的印象，就连体温都是柔软的，让我在嫉妒冰冷的牢狱之中，依然缅怀着。

六个月之前，大统领当众宣布小蓝为下一任蓝族的圣女，并且用他挑衅的目光来看我，我就知道，这是他的报复，我与他之间的矛盾再无法回避。我和大统领所在的蓝族，是一个隐蔽在世间的远古家族，受苍天的眷顾异或受苍天的诅咒，蓝族的血液是蓝色的，天生拥有强健的体魄和优秀的领悟能力，但却受到世人的排斥，以至于不得不隐蔽起来，生怕被人瞧见。

从我在蓝族多年的认识来看，蓝族其实是不需要躲避世间的凡人的，蓝族之所以这么做，极有可能是出于某种退让，或者说是限制，但具体的缘由，我始终无法洞察清楚，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有机会接触到蓝族真正的秘密的，无论怎样都不行，因为我的血液是红色的。本来蓝血和红血的矛盾，已经足够将我在十年之前杀死，但我很幸运，因为十年之前在蓝族入口处发现我的人是楼先生，楼先生是个心软且地位极高的人，在他的避佑之下，我得以在蓝族幸运的生存了下来，成为了蓝族当中的唯一一位红血人，那幸运又残酷，幸运是说我捡回了一条命，残酷是说这近十年来的折磨。

种族之见在我的身上被无限的放大，我成为了那个唯一的宣泄点，任何人，只要是有机会，一定会想尽办法在我身上实施某种报复，这在蓝族眼里，是红血人剥夺他们生存空间后应有的代价。

这一点在我和大统领之间尤为敏感，他是最想杀死我的一个人，当初他就站在楼先生的面前，对年纪不过十岁的我，痛下了一百零八种恶毒的符咒。自此后我不能食用正常人能吃的食物，一旦误食过后就会出现剧烈的反应，生不如死。有些时候我甚至宁愿死去也不愿继续这样的日子，但那符咒却不足以致命，每次发作最多一夜，第二天我便又如同常人，似乎一切苦难都未曾真实的发生过一般，若不是那剧痛我刻骨铭心的话。

后来我痛恨楼先生，痛恨他救了我，觉得他早已预见了一切，救我只是为了折磨我。我曾在他出现的少数次中，用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那种漠视似乎是已经将我忘记了。

唯一让我欣慰的，有动力活下去的就是小蓝，她和蓝族的其他人不同，她对我没有偏见，但我在牢狱的六个月里，无一时不再忏悔着，觉得是我害了她。

我和她距离过近，让大统领对我的憎恨牵连到了小蓝的身上，六个月前的圣女选举，他独独选了出身并不出众的小蓝，如今小蓝已经被他们装在了小盒子里，成了一缕供人朝拜的蓝烟。

我的心脏似乎被人生生的撕碎了，当那个盒子被人打开，小蓝娇小的身躯缓缓浮现的时候。于是接触到大统领挑衅眼神的瞬间，我再抑制不住自己，被人关在了冰冷的牢狱里。

如今廊道落雪，冷风瑟瑟，我不仅无能去救回小蓝，并且还失去了自由，倚在栏杆前朝天空看去，只能看见一道乌明透白。

但凡是手可以触及到的地方无一处不是冰凉的，身处在这样一处境地里，我脑海里的愤恨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乞求，乞求的人们能够怜悯我，给我一个离开后匍匐在地上给他们当狗的机会。

于是我每逢有人经过时都虔诚的叩首，用我的衣袖为他们拂去鞋面上的落雪，但凡有人得意的微笑，我必会惬意的眯眼。

“哈哈哈，这小子可真像条狗，学的惟妙惟肖！”看守者用他那粗糙的大手在我脖子上抚摸着，一旁的同行者跟着冷笑：“才这点本事，还敢当众攻击大统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之前还道这人是个英雄人物，没想到骨头软成这样！”

那人冷笑过后踢了我一脚，我的口中一阵温热，鼻子辛辣辣的冒起火来。

看守者伸手打开门锁，铁锁竟被冰封住了，他用力的筛抖，过了一会儿才将铁链拉开，拉开了大门。

我躺在地上，看见的是看守的倒脸，他嘴巴一开一合的道：“不是英雄，却是情种，这小子是因为一个女人才动的手。”

同行者奇道：“女人？这红血人在部族还有女人吗？”因为好奇，这人说话的声音明显高了一些。

看守者立马打断他：“嘘。小声点！本来是不该议论的，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说说也没什么，这小子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呢？红血的卑劣种族，有哪个姑娘会瞧的上他。我说的女人，是说部族的圣女。”

似是关系重大，那同行者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圣……圣女？原……原来如此。”那人支吾着讲了一句原来如此，便闭口不言了。

看守者倒是笑了起来：“你老兄倒是知道怕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呢，这里有没有什么人，你怕些什么？”

那同行者道：“吾……林兄不要取笑我了，这玩笑开不得，我们还是不要议论的好。我这便为他施针，早点做完，早点离开吧，这鬼地方真是冷的厉害。”

看守闻言嘿嘿的笑了一下，不再多言。

我大字型的躺在地面上，眼见那银针颗颗的扎在我胸膛上，毫无知觉。

但我心如明镜，他们只是不想要我死，为我续命只是为了以后的折磨，医我者或许心怀慈悲，对我刑法伺候的人或许只是奉命行事，但总有人的心是冷的，冷到已经不再将我当人来看了。

我心跳的厉害，身子抖得厉害，只因为心中一闪而过的魔念，这是跑出去的绝佳机会，门是开着的，两个人毫无防备。

六个月来我的行径已经消磨掉了看守的戒心，他似乎以为我没有求生之念了。

那同行的大夫只是以为我发抖是因为冷，却不知我曾盘算过多种杀掉他的手法。

“听说这人不吃肉的？只能吃清风谷里种的玫红草？”那大夫在我身上不知插了多少针，也许是疲倦了，他停顿了一会，向看守问道。

“是啊，这小子的身上有大统领亲手下的符咒，不仅不能吃肉，五谷也不行，只能吃草，每顿要吃掉三四斤左右，活像个畜生，呵呵。”

大夫的手在我的胸口前顿了顿，他听了听我含糊冒出的混沌话语，片刻后道：“哎，他的状况很糟糕了，统领既然不许他服药，又无法子食补，这人是没办法医好的，你们如果在继续行刑，恐怕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哽咽着摇头，看守的声音却高了起来：“宋医师，统领亲自颁令教你来可不是想听您说这样的话的，如果常人有法子，大统领就不必请您来了，所以，这件事还请您多多费心了，您说要停止行刑，我看没这个必要，统领又没说要根治，宋医师，您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保这人不死就行。”

宋医某一刻看着林姓看守的时候目光呆了呆，半晌之后合上了针袋。

“那既然是这样，就为他换上一间有墙壁的牢房吧，他的这身寒疾，只要不再恶化下去，随你们折腾，我都有办法给他续命。”

看守闻言笑了笑：“这好办，夜里我就给他换上一间。”

我万念俱灰，如果换上一个牢房，我密谋了六个月的计划将会全盘落空，但如果现在动手，能做到的又仅仅是出了这个大门而已。

正在我犹豫之际，我隐约间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这个宋姓的大夫要持续为我医治十天。

第二章 福祸未知，意外来临

十年之前我就被人告知，乞求别人怜悯是懦夫的行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该当坦然面对他所遭遇的一切，尊严高于生命。但当我周围的件件事物被剥夺的干净，我开始明白，他们口中的一切都不适合我，如果我那样做了，得到的只有死路一条。

一阵刺耳的声音，面闪过一道白光，乍见的色彩使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昨夜我被安置在了这间更加狭小的囚室里，没有了冷风阵阵的寒流，却也消失了抬眼即见的天空，在门开之前，甚至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最初一到这间牢房，身着寸缕的我竟然觉得温暖，于是没过多久便沉沉的睡去了，人事不知，就连梦境也没有。

随着那扇铁门被人打开，漆黑且覆霜的颜色一下刻进我的脑海，宋医这次带了一只药箱，他慢步的走近我，径直将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那只手真是温暖。

我没有吭声，连嘴唇也没有动上一动，唯一的直觉就是脸上处处是皲裂的痕迹，我想我是没有表情的。

“唔……看状况好了许多。”宋医自顾自的言语，用火折点燃了一盏油灯，随手将大门关闭。

我这时才发现牢狱中的一切，墙角有一张桌子，上面早放着火折子，油灯在桌面的上方，燃着之后阵阵的跳跃着。

那光跳的我眼晕，于是我的眼前出现阵阵的黑暗，我大口的呼吸，但还是喘不过气来。

宋医的眼睛盯了我好一会，才转到我身后，用力拍打着我的背部。

“咳咳……”

我吐了好大一口浓痰，瞬间呼吸变的畅快了。

“……多……多谢。”

这次倒是宋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取出银针，缓缓的放到指尖上，只一会儿，宋医的指尖上变腾得燃起一阵火焰。

我羡慕不已，这是蓝族之人的素火，和常人生下来就会呼吸一样与生俱来。

“我听过你的事，愤恨又同情，本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救你的。但是迫于大统领的命令，不得以才过来的。”

我点点头：“他总是逼迫别人做一些别人不喜欢做的事。”

宋医沉默了一会，将针插在我的身上，然后又换了一根，继续用火炙烤。“但是我见了你之后，就一下子心软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某种危机感突然浮现在我的心间，瞬间我身上的汗毛全都倒立了起来，宋医的举动和那些对我示好，而后加害于我的某些个蓝族少年一模一样。

我拖着铁链，身子向后顷了顷。

“求您……求求您……”我颤抖着声音，见到宋医一脸的讶异。

他忽然颓败的叹了一口气，没有靠近我。“我是小蓝的叔父。小蓝出事之后，我们很难过，可是到最终，竟不如一个外人，胆敢站出来指责大统领。”

我极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去相信那些鬼话，但因为小蓝，忍不住好奇。“我从没听小蓝提起过。”

宋医将手指尖上的火焰收了去，叹道：“说起来惭愧，十多岁时我考进了族内的医阁，潜心研究医术，一直和家人没怎么联系，不止在小蓝这孩子的面前没出现过几次，就连兄弟之间的走动也变得极少了，家人误解我一步登天，要和地位平庸的他们撇清关系，结果越来越僵，到最后变得极为疏远了。”

我听了后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蓝族的等级制度并不森严，谋求高位的野心却几乎人人都有，因为所处的地域空间有限，一个在族内的地位越高，所能得到的资源也更加丰厚，相对而言，亲人将变得累赘。

初入蓝族的时候我会觉得这种想法可怕，冷漠的不尽人情，但当我对冷漠无情有了新的领略之后，这些对我而言，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能理解。”我点了点头，首次和宋医的目光对峙，如果面前的人了解我，一定能看出我的虚伪。此时此地，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对一个有意示好的人恶语相向。我猜着某个瞬间，我曾经假象过这个人能够救我，只是当时没有意识得到，只是曲意的附和着，无比生疏。

如果我能，我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但他是我唯一能够接触到的人，并且看起来还不太坏，最起码不像是蓝族的少年们那样，对我满怀敌意。

宋医感激的看向我，竟然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我察觉到医治转变成了聊天。

“我很少和人提起这些，原因我猜你能够想到，如果我向他人倾诉，恐怕能得到的只有嘲笑。在这个狭小的环境里，不知怎么，竟然很想和你说这些，你不会嫌我唠叨吧？”

我依旧冷着脸，虽然很想笑一笑来使善意更加的明显，但我做不到，因为只要一牵动嘴角，我的脸色就会变得狰狞。

“怎么会，我有大把的时间。”

“哈哈。”宋医开怀的捋了一下胡须，碎念道：“果然我猜测的不错，能够一时怒起，为小蓝刺杀大统领的人，必定心肠是热的。”

我心底一惊，觉得这人说话很离谱，言谈一直停留在讨好我的边缘，和我极其相似。

宋医又继续道：“活到我这把岁数，方能体会到亲情对于一个人的意义，之前我苦心追逐过的，和家人比起来，简直是愚蠢。”宋医突然的感怀，让我心底的戒心彻底的升了上来。

“有将近三年了，自从我认为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之后，我一直尽我所能的弥补之前的嫌隙，可是却发现，我和家族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难以逾越了，他们很排斥我，虽然在表面上热情，但我能够感觉到。”

“应该做些什么要他们相信啊，时间会验证一切的。”

宋医朝我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对，我正是这样想的，因此，我想救你出去。”

我观测到狐狸正摆着尾巴，呼吸加剧的急促起来，身上的铁链跟着响动起来，我靠近宋医，磕头道：“真的吗？求您救我，您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出去？去往哪里，出这座牢狱还是？”

宋医沉吟道：“我说救你，必定是还你一条生路，只出这所牢狱，算不得救。办法么，我还没有想好，只是有了些头绪，还要你等上几日。不过如果一切顺利，在我医治你的这十天之内，不论好坏都会有一个结果，有可能成功，有可能失败，你怕死吗？”

正在宋医问我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牢房被打开，一股凉气扑面而至，狱卒不由分说的拖着我向外走。

我回头瞧了宋一眼，希望给他传达，我正遭遇的一切并不比死亡好受多少。

宋医和我对视着，缓缓的站了起来，直至我的身影狼狈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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