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委托方》： 七与二十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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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与二十一【1】

阴雨天，水在狭窄的巷子里汇成一条条细长的水流，混合着从房檐上不停滴下的水，蜿蜒着流向下水道的井口。

一个提着箱子的男人喘着粗气冲进巷子里，急促而慌乱的脚步打破了水流安静的走向，男人走过的每一步都会在水里留下一丝丝的淡红色。

匆忙的奔跑中，他偶尔扭头看一眼后面，似乎后面是有很多人在追他一样。

“啊！！！”一声惨叫过后，脚步声停了，粗喘声也没了。巷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鲜红的水流和地上的箱子，证明刚才确实有人来过。

4月28，市人民医院的ICU科室里迎来了一位奇怪的探视者。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拎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已经收了起来，伞面很干爽，看样子是擦过了。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只不过是走廊上短短的一截距离，他都要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缓一缓。

一个小护士端着药盘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她害怕这个人等会儿走着走着就会倒下去，到时候人没看成，自己先进了医院……更关键的是，万一他碰瓷怎么办？

“晚了。”

“先生，你说什么？有哪里不舒服么？”小护士听到男人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还以为是有什么不舒服，便上前几步问到。

“没事。对了，能不能麻烦小姐姐帮我倒杯水，我有些累了，想在这休息一下……你知道的……”

看着男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护士小姐姐了然的点点头，嗯，明白。身体是不太好，男人嘛，都要面子，我懂我懂。

等这个戏很足的小姐姐去倒水之后，男人这才放松了身体，瘫着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睛往病房那边瞟了一眼。

现在距离本市发生的连环碎尸案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每七天一起案子，今天正好是第二十一天。好不容易追踪到这边，现在好了，还是晚了一步。

闻着从病房里传出来的腥味，林晓握着伞把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这可真是真是绝了，老毛病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这个时候犯，真是让人感到绝望。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病房里出来之后，林晓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回想这些天追查到的线索。

从第一起案子开始，凶手下手的目标，似乎没有什么固定条件，因为死去的三个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从这些天的调查来看，死者都是家境比较富裕的男性，爱好古玩，身体康健。也没有什么不良爱好，家世清白，平时为人处世也还算不错，没有得罪什么人，这就排除了仇杀的可能。

至于感情方面，由于死者都是醉心古玩的人，也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夫妻之间也算是感情稳定，也不大可能是情杀。

林晓闻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心里有个想法渐渐成型，愈发清晰。

“先生，你的水。”小护士温柔的嗓音在面前响起，林晓睁开眼道了谢，然后接过水杯。看着小护士一脸惋惜的离开，林晓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啧。

把空杯子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林晓慢吞吞的往电梯走，死都死了那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距离下一次杀人还有七天，必须抓紧时间了，这么大一个城市，要想找出下一个受害者是谁可不太容易。

林晓开了家事务所，没有名字，就叫事务所。一般情况下他都说自己是一名自由职业者，真的很自由，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种。

他的事务所什么活儿都接，只要不违法乱纪，不伤天害理，不触犯他的底线，在不危及自己人身安全的情况下，委托人下单都会得到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你让他撵狗他不会去追鸡，你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

所以林晓的事务所也是比较出名的，和他的事务所一样出名的还有他的伞，一年四季，不论严寒酷暑，三百六十五天他手里都拿着那把黑伞。也有人猜测，他会不会洗澡的时候都带着这把伞……嗯，涉及个人隐私，还是不要多做猜测。

所以林晓就是接了委托，才会调查到这起案子来，毕竟他的老板，也就是委托人，是死者的其中之一。

林晓的委托人是第二位死者，他那段时间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但是他也没有想太多。他身边也不是没有保镖，对方要想动手恐怕还得细谋划一番，他相信林晓能在那之前把事情调查清楚。

然而事情出乎预料，他和林晓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

当初知道老板死了的时候，林晓整个人都快气疯了。得知自己之前干的活儿可能是做白工，而且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不管是谁想来心情都不会太好，好在老板的家人为了调查清楚真相，还是接着雇佣了林晓，这才让他稍微平静一些。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林晓站了一会儿才举着伞慢吞吞的往外面走，心里面给那个凶手狠狠的记上一笔，杀人父母断人财路，不能忍。

市里面出了三起碎尸案，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受害者就是自己。社交媒体每天都有碎尸案的影子，相关部门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还要面对公众的质疑，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当日新闻，林晓把遥控器随意的扔到茶几上，又拿起一本书瘫在沙发上。

“啧，幸亏我死的早，不然这些事就得摊在我头上了。”

“呵呵。”林晓把手里的书放回到茶几上，头也不抬的冷笑一声。早知道会被赖上，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烂好心，果然老爹当初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距离上一个死者去世已经三天了，你还没个头绪？”慢吞吞翻着报纸的半透明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停留在报纸的图片上。

“大致有个想法，现在还不到时间，再等两天……”林晓的目光落在窗外，窗外还在下雨，从那天他去医院回来，连绵不绝，到现在这雨也没停过。

从医院回来到现在，林晓也没闲着，拖着他那累赘的身体。林晓分别跑了三个案发现场，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但是林晓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也就愈发的肯定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现在，只要再等两天就好了。

市里面的某个豪华酒店包房内，一群人正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听说老哥你最近得了个不错的宝贝，什么时候带我们开开眼。”

“哈哈，东西倒是个好东西，只是现在也不在我身边，我老丈人拿过去研究了，你是知道的，他比我更痴迷一些。”

听到这话，在座的众人都笑嘻嘻的点头，虽然现在大家都很好奇，但是那老头的身份，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反正等老头研究完了，也就能看到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嘻嘻哈哈的带过，酒店良好的隔音让人没有发现，外面的雨好像又大了一些。

饭局持续了很久，直到半夜一点，有人提议雨下的这么大，回去路上也不安全，干脆今晚就都不要回去了，在酒店开个房将就将就。这个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还有少数坚持要回家，刚才说话的两个男人就包括在其中。

“老李坚持回家怕是家里的醋缸砸了，老王你是不是也怕家里葡萄架倒了。”

“呵呵。”老王笑了两声，然后盯着电梯的按键慢慢开口“我总觉得必须回家一趟，不回去就会发生什么事一样。”说到这里，电梯里的灯光似乎是暗了一点，一股冷意慢慢爬上后背。

滴的一声，电梯稳稳的停住，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众人都紧张的不得了，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生怕电梯门一打开就是深渊地狱。幸好，门外是灯火通明的大厅，巡逻的保安看见他们，还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卧槽，吓死我了。不行，我也回家吧，咱哥几个一起，心里有个底。”原本只是送老王他们下楼，现在想想，还是回家吧。

给准备留宿酒店的人打了个电话，这一拨人便打算离开。雨却在这个时候下的更大了，密集的连成一片，两米开外，人畜不分。

“艹，真是见了鬼了。咱们市什么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雨，而且还下了这么多天。”

“下雨天，留客天。”林晓抖了抖手里的伞，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门口的众人。“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先生我看你印堂发暗，阳气不足，算卦么？”

第二章 七与二十一【2】

大家都是新社会底下成长起来的接班人，眼见林晓那一副神棍的模样，于是全都把脸扭开，并没有人想要算卦。

见没有人理他，林晓也不恼，只是笑嘻嘻的站在一边用纸巾擦着手里的伞。伞很大，纸巾很小，林晓就站在一边哼着小曲慢条斯理的擦着，偶尔挪一挪位置，给进出酒店的人让路。

下雨的天气，有个人在你旁边哼着评弹小调，如果是平时，老王一群人肯定是觉得很有意思的。但是今天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这时候更是烦闷起来。

“真是烦人！”老王心里好像有一股气，堵的他胸闷，他想发脾气，但是他的教养和理智又在克制着他。所以尽管老王恨不得把林晓的嘴用东西塞上，却也只是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从大堂里拿了一把伞匆匆冲进雨幕中。

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酒店门口的众人就都看不见老王的身影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么大的雨……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林晓依旧慢条斯理的擦着伞，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的落在外面的地上。

手机自带的铃声忽然一下响起来，把正在发呆的一群人都吓了一跳，“喂……盯好了，我马上过来。”一边摇头一边撑开刚擦干净的伞，林晓稳稳当当的钻进大雨里，很快就跟老王一样消失在雨里。

“哈……哈……”老王扛着伞浑身湿透的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与此同时，他的眼睛还在警惕的看着周围，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老王一边回忆着才发生的事情，就在刚才，他离开了酒店之后，是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跑的，可是距离停车的地方越近，老王心头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强烈。

他决定相信自己，于是掉了个头，打算回酒店。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喀嗒一声，好像是高跟鞋落地的声音。老王头也不回的往酒店跑，跑的时候还在想，这大下雨的，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非要在外面走动。

就这么，喀嗒喀嗒的声音一直跟在老王不远不近的位置，老王快它也快，老王慢它也慢。十分钟之后，老王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巷子口，后背爬满冷汗。

酒店距离他停车的地方，也不过十来分钟，他很确定自己是原路返回，路上也确实看到的都是熟悉的店铺。那么他是怎么忽然就来到巷子这边的……‘喀嗒，喀嗒’。

大雨落在地上，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就算是两个人近距离的聊天，也要像是在山里那样，用吼的，除非你们咬耳朵。

那么这不远不近的高跟鞋声是怎么清楚清晰的传到自己耳朵里的？

老王没有想太多，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只是瞬息之间，老王想也没想，凭借着本能拔腿就跑。他没有想过要去回头看看，也没有丧失理智冲进巷子里，而是转了个弯朝着广场跑。

广场平时人来人往，就算是晚上也不例外，因为大量的人流量，所以安装了不少的监控设备。而且那个地方空旷，没有什么遮挡物，就算是有什么情况，他也不至于很被动。

这么想着，老王的脚底下跟装了马达一样，速度贼快的朝着广场奔跑。

而那喀嗒喀嗒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跟着老王往广场走。

结束了回忆，老王速度极快的草草扫视了周围一圈，广场上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别人。而那喀嗒喀嗒的声音，也在刚才消失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知道为什么，老王的心里忽然就想起了刚才听到的调子，并且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哼唱。

艹，邪门了！

老王举着伞，在广场上来来回回的走动，眼睛还不停的扫视着周围。他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办，短时间的走动和不休息，他当然可以做到，但是时间再长一点就很困难了。

更何况他今晚喝了酒，刚才连续奔跑了这么一会儿，体力其实已经不太足够了。现在残留着的那点醉意又开始上头了……老王打了个哈欠，放下遮着嘴的手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右边。

花坛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下半身被花坛遮挡着，只能看到上半身。雨太大，老王模糊的看到好像是个女人，穿了一身浅蓝色碎花的旗袍，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遮住了脸，伞上好像有些花纹，但是看不太清。

就在看到女人的那一瞬间，老王的脚朝着花坛的方向慢慢的移动，‘走过去，看到她的脸，看清楚伞上的花纹……’“啪！”刚走了没几步，老王就踩到脚下的一块香蕉皮，加上雨水的功劳，狠狠的摔了一个大马趴。

“卧槽……”身体的疼痛让老王迅速回过神来，然后用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态往后缩了一点。似乎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女人往前挪了两步，准备自己走过来的样子。

“大哥，算卦么？”林晓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这对于此时的老王来说，不亚于天籁之音。

“算算算！！！”老王一个翻身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并且顺便躲进了林晓的伞里，这才有时间仔细的去观察林晓。

身上还是刚才穿的那套衣服，只是牛仔裤挽到小腿肚，脚上的休闲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拖鞋。一路走来，腿脚已经被雨水弄湿，这让本来就白的皮肤看上去就更加苍白了。

而这个时候，林晓心里有一万句mmp要说。他没想到这位大哥动作这么快，招呼也不打的就钻进了伞底，幸亏刚才他没有抬头看，不然不用对面那个女人动手，他就得被吓死。

想到这里，林晓看了一眼花坛的位置。跑的倒是挺快的，看样子也不傻，和之前收拾过的那些有明显的区别。只是不知道这区别是最近才有的，还是之前就有了。

如果是最近的话还好，要是之前就有了，那就麻烦了。随着林晓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耳边传来普通一声，像是有人从高处落在水里的声音。

伞下略微平静的水面荡起一丝涟漪，很快便消失不见。

“小兄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可能是我今天受得刺激太多了，听错了。”虽然心有怀疑，但是老王还是很有眼色的表示同意。

林晓赞赏的点点头，然后领着老王往回走，他倒是无所谓，就怕老王再多待会儿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随着林晓和老王走远，喀嗒喀嗒的声音又在广场响起，开着红梅的油纸伞下，白色的花盆底停在了老王落下的雨伞旁。

一阵风吹来，雨伞咕噜噜滚到花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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