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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陵遇美
因前面几章机密较多,小说未热之前不敢公布,望广大读者见谅。不过小说本来就有正叙、倒叙之说,各位就当是倒叙吧,顺便猜猜作者前面写了点什么?这应该也是蛮有意思的,望大家都开动脑筋猜一猜。接着就请你们看天下第一的小说,感受小说主人公韩山童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品味美好的爱情。
阳春二月,恰是桃花绽放之时,武陵桃花源里,处处泛红吐翠,一派春光明媚景象。桃花溪畔,更是夹路缤纷,花香沁人。
花树掩映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边看风景边走道,徐徐而行。一路风景如画,花气袭人,让他沉醉其中,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座石拱桥前,桥前有诗碑,上书“桃花溪”三字,笔法龙飞凤舞,变幻莫测。他上前细看,方知是张旭的墨迹。
这一看,他就知道自己离目的地不远,于是整了整背上的包袱,放步而行,准备到传说中的秦人村寻人。正走时,不远处忽传来几道兵刃破空之声,少年好奇心起,循声找了过去。但见一片桃花嫣红灿烂,花木扶疏间,隐约可见一道银光闪烁,却是有人在练剑。
少年更是好奇,轻步上前,到得近处定神细看时,发现是一个身着梅红衣衫的女子在练剑。但见她身如穿花蛱蝶,辗转腾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手中长剑左右飘忽,激起道道银光,舞态生风,娇姿美极。少年看着不觉入神,正羡慕时,忽听得一声娇叱道:“贼人,看剑!”
少年闻声回过神,发现那少女正挺剑向自己刺来,吓得他慌忙后退,却哪里避得开,待得定神看时,发现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正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于是,他赶紧求饶道:“姑娘饶命!”
少女看他的样子似乎不会武功,便没有跟进,手中长剑却依然斜指着,逼问道:“你偷窥我练剑,是何道理?”少年抬头欲答,待看得少女的面容,竟然忘了回话。原来这少女的面貌极是出众,但见她年在芳华,长得柳眉凤目,鼻腻鹅脂,桃花两颊妍,樱唇点朱鲜。此时虽脸含寒霜,却难掩其天生丽质。
少女见他呆呆看着自己,不禁脸飞红霞,长剑作势欲刺,催逼道:“快说!”少年缓过神来,自觉失态,抱拳施礼道:“在下韩山童,到秦人村找八臂游龙秦朝生师父。适才听得兵刃破空之声,不免好奇,循声至此,冒犯之处,请姑娘宽恕则个。”少女收了剑,讶然问道:“公子找我爹爹干甚?”
原来这少女就是“八臂游龙”秦朝生的掌上明珠秦如烟,她听韩山童说要找父亲学武,不由关切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头戴黄色方巾,身穿半旧青色儒衫,剑眉入鬓,星目明朗,面似温玉,唇若涂丹,唯鼻胆稍大,看着少了几分俊美,然多了十分英气,身材虽未长成,却也颀长挺拔,打量过,芳心便生几分好感。
韩山童心道巧了,于是再次施礼道:“原来是秦家姐姐,在下这厢有礼!”说此解释道:“我是来找秦师父学艺的。”秦如烟又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我看你文质彬彬,以前好像没练过武,何以要弃文从武?你现在开始学,筋骨已老,事倍功半,不容易学好。”
她这话却有劝阻之意,需知练武习艺,须得骨软筋松,故从童子开始习练为佳。多数练武者到韩山童这般年纪,已经是十年功夫,小有气侯。这在秦如烟本人也是如此,五、六岁的时候,她就开始练功了。韩山童此时入门,除非天赋异禀,不然要追赶他们,无异于跨父逐日。此理即在学习孔孟之道也是一样,有志于仕途者,三岁即已从师,十年寒窗,值少年应该已经学富五车,名扬乡里。若此时才开始念《百家姓》、《三字经》,虽天资聪慧,也是很难望他人项背的。
韩山童点头道:“姐姐说得在理。不过小可弃文从武,并非想与人争胜,只是想学点武艺,聊以自保,不教他人随意砍杀就行了,望姐姐替为引见。”秦如烟见他年纪虽小,说话却句句在理,心生好感,说道:“那你稍等,我带你去见爹爹。”说此返身入林,拾起剑鞘归剑入内,复至韩山童身前,说道:“走吧!”韩山童谢道:“有劳姐姐带路。”
于是,两人一道上路。走了几步,秦如烟回首说道:“我爹爹以前不收外乡人的,不知道他肯不肯收你,要看你是否有缘了。”韩山童道:“到时候请姐姐帮我美言几句。”秦如烟微笑道:“好说。”韩山童又道:“多谢!”说此问道:“还没请教姐姐芳名?”秦如烟道:“小字如烟。”韩山童赞道:“芳草天涯人似梦,碧桃花下月如烟,好名字。”
秦如烟回眸笑道:“多谢雅赞,韩公子好学问。”韩山童见她这一回顾,颊散霞光,风情万千,不免心神荡漾,口上答道:“凑巧记得,见笑了!”秦如烟道:“谦虚了!”说此问道:“韩公子是何方人士?”韩山童有人命在身,不敢实答,回道:“小可是亳州人氏。”他生长的界沟站属颍州,然紧挨着亳州,语言风俗极近,不易被人识破。这是他事先想好应付官兵盘查的,这时见问,顺口便答,倒不是特意与秦如烟隐瞒。
秦如烟半知半解地说道:“好像听爹爹说起过,在中原的是吧!”韩山童点头道:“是的,属归德府。”秦如烟道:“那到这儿挺远的。”说此回首问道:“你怎会跑这老远的路,来找我爹爹?”韩山童解释道:“我家里没人了,本来想去永州投亲的。可这路上不太平,我又不会武艺,一路担惊受怕,故而就想学点武艺好防身。路上听人说起秦师父,武艺好,人又侠义,我就慕名而来了。”秦如烟螓首轻点道:“原来如此,那待会儿我帮你跟爹爹说说情。”韩山童大喜,谢道:“多谢姐姐。”
两人边说边走,过遇仙桥,越水源亭,经千丘池,徐徐而行。韩山童跟在秦如烟身后,只觉一阵阵淡淡幽香从她身上渗出,沁人心脾,中人欲醉。又见她步履轻盈,凌波微步,恰如仙女一般。如果不是刚才与她已有一番对答,定会以为自己似阮肇入天台山,遇到仙人了。正恍惚间,听得秦如烟道:“这就是秦人古洞,穿过去就到我们秦人村了。”
韩山童定神看时,见路穷于山,现一小洞,刚能通人的样子,洞口周围奇石怪松,古色苍然。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韩山童是自小就背熟的,记得“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等语句,此时亲临,不免好奇,上下左右地观瞻。
秦如烟含笑而立,待韩山童看过,方才前行,提醒道:“洞黑,韩公子可要小心脚下!”韩山童道:“多谢提醒!”当下随秦如烟穿过秦人古洞,到了洞口,眼前豁然开朗,田园村舍,尽入眼帘。风景恰如《桃花源记》诗序所云,“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此时离陶潜做诗已越千年,秦人村中景致却大致如前。
两人继续前行,田间地头便有农夫跟秦如烟打招呼,秦如烟则一路叔叔、伯伯地问好。韩山童看这些农夫虽穿的都是土布制成的封襟衣,但个个体格健壮,显然衣食无忧。这比之外面百姓之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可谓处身天堂了。
正走着,韩山童忽见一个十年岁的小男孩从村口跑出。那男孩一看见秦如烟,立即嚷道:“师姐,刚才湖对面来了一帮子凶神恶煞,说是给师父送礼。师父不要,他们说师父不给面子,要领教师父的本事。玉龙师兄气不过,与他们打起来了。”
秦如烟闻言大惊失色,对韩山童和那男孩道:“韩公子,我先行一步。小浩,你带韩公子过来。”说此展开轻功,一阵烟似的进了村。小浩对韩山童道:“这位哥哥,我们也快点,不然看不到热闹了。”韩山童答声“好”,急步跟着小浩进村,拐了两个弯后,见前方现一个院子,院门口站了许多人,正向里张望,院内有金铁交鸣之声传出。
两人刚到门口时,忽听得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又听秦如烟惊呼道:“哥哥,你没事吧!”韩山童急看究竟,跟着小浩挤过人群,定神看时,见院右站着十来个黑衣人,为首的是一胖一瘦两个怪人。两人均四十左右年纪,胖的肥头大耳,执一对判官笔;瘦的犹如几年没吃饭,脸可见骨,拿着双刀。韩山童自然不知两人是什么人,然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善类。
院左有八、九个人,出面的是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人,方脸长髯,双目炯炯,精神矍铄,韩山童猜测他就是八臂游龙秦朝生。秦朝生的身后,一个青年男子臂膀受了伤,正蹲着,秦如烟在帮他止血。他们身后还站着四、五个少年,脸上都带着几分担忧和愤怒之色,估计都是秦朝生的徒弟。
韩山童的猜测没错,院左的一众人正是秦朝生及其子弟,院右的是洞庭湖东北岸黑虎寨来的强盗。这胖子绰号雷兽,瘦子人称旱魃,是黑虎寨的三当家和四当家。此二人与殷家二虎结义,共创黑虎寨,在洞庭湖周边称王称霸,为非作歹,已有十多年时间。秦朝生不忍见乡邻受强盗迫害,便收徒传艺,组织乡团防卫,保得一方安宁。
黑虎寨的寨主殷义忍了十来年,终是不甘心受秦朝生辖制,故而派了雷兽、旱魃来送礼。这名为送礼,实是来警告秦朝生的,言语无礼,态度傲慢。秦朝生能忍,他儿子秦玉龙不能忍,被旱魃激怒,与他动了手,奈何技不如人,臂上挨了一小刀。
这会儿,旱魃胜了一招,且自得意,对秦朝生道:“姓秦的,我劝你自个儿动手,别拿黄毛小儿抵事,他们不是爷的对手。”秦朝生不温不火,说道:“犬子不知天高地厚,以卵击石,让顾兄见笑了。恭敬不如从命,顾兄既有雅兴,秦某自当奉陪。不过,请恕秦某直言,顾兄一人怕不是对手,你俩一道上吧!”
两人说话之际,小浩上前了几步,站到了师兄弟的队伍里。韩山童看秦如烟在那边,便也跟了过去,挨着小浩站,身前就是秦玉龙兄妹。秦朝生看韩山童进来,有几分诧异,然他此时大敌当前,无暇顾及,只得先由他去。
此时,旱魃见秦朝生轻视自己,气得廋脸露筋,冷笑道:“还真有自信!”雷兽道:“贤弟,人家既然有自信,我们就不用客气了。正好见识见识他这八臂游龙是真是假。”秦朝生更不答话,从徒弟手中接过一柄青锋剑,对两人道:“请!”旱魃按捺不住,展开双刀攻向秦朝生的下盘,胖子李的判官笔攻上盘。
刹那间,院子里充满了刀光剑影。秦朝生手中的剑,恰似一条银龙,上下翻飞。旱魃的双刀刺、撩、抹、拦、截,如叶里藏花,层出不穷。雷兽的一对判官笔穿、点、挑、刺、戳,忽前忽后,犹如鱼跃水中。
韩山童看三人刀来剑往,顿时眼花缭乱。看了一会儿,见秦朝生以一敌二,神情仍如闲庭信步,料想他不会输。秦如烟帮兄长止了血,也把眼光投到了打斗场上。先时,她怕父亲有闪失,面带紧张之色,待看了几招,神情就轻松了。她看得出来,两贼人已经额头冒汗,父亲却气定神闲,赖以成名的“八仙凌风剑”也一剑未施,显然见,他应付两人绰绰有余。看父亲赢定了,秦如烟便放心回屋拿了创伤药,而后帮秦玉龙敷药。
在秦如烟拿药之际,场上三人已斗了十几招,雷兽、旱魃左支右绌,败象毕露。这时,雷兽绕到了秦朝生背后,忽喊一声“着”,一对判官笔的笔头竟然齐齐脱离笔杆,向秦朝生的背脊射去。秦朝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轻巧躲过。然余光掠过暗器时,发现它们双双飞向了自己的子弟,不禁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仓促间,他奋剑击落一枚,然另一枚却已追不上。
要命的是,这枚暗器正对着秦如烟的脖颈射去,眼看便要击中。秦朝生吓得魂飞天外,惊呼道:“烟儿,小心!”原来,这时秦如烟正蹲着身子为兄长敷药,全无防备,待她闻声惊觉时,自然迟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忽得挡在了秦如烟的身前,那笔头“扑”的一声,击中了这人的肩背。秦如烟回神看时,见挡在她身前的人乃是韩山童,惊讶之余,她轻声问道:“韩公子,你没事吧?”韩山童答道:“没事!”话声甫落,人便欲摔倒。秦如烟忙扔了药,将他扶住,放到地上看时,发现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秦朝生见危机解除,暗叫一声侥幸,回神专心对待雷兽、旱魃,经此变故,饶他老成,也心生怒火,当下施出了绝技“八仙凌风剑”中的一招“洞宾赶月”,顿时,院内剑光大涨,银芒四射。
光芒消散之时,只见雷兽、旱魃的四件兵器同时落地,当当乱响。原来秦朝生恼怒,各自赏了两剑。输赢已定,雷兽忍痛拱手道:“多谢秦大侠剑下留情,唐某佩服!”秦朝生哼了一声,问道:“笔头可有毒?”雷兽道:“无毒。”秦朝生道:“若此请自便吧!”说此上前查看韩山童的伤情。雷兽喊一声“走”,带着一众黑衣强盗离去。
银河斜转夜将阑,枕上人心弄未闲。勘叹世廛名利者,多应牵役魂梦间。
陈抟老祖一首劝世诗,劝世人不要争名夺利,有空有闲,不如多睡几个好觉,修养身心。然劝归劝,世人总是争斗不休,纵使身在桃源也难脱俗。唯夜色四合,睡魔降临,方可让人暂时安歇。
此时,夜已至二更,秦人村里灯火渐疏,渐次宁静。然秦朝生的宅子里,依然亮着几盏灯,秦朝生因要等客人醒来,尚在房中打坐调息。客房里,秦如烟守着韩山童,等他醒转。原来,韩山童昏死后,一直酣睡未醒。秦如烟因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故而一直守在边上,准备等他醒来好照顾他,报答一二。
久等无聊,秦如烟站起身,想着出去走动走动,刚要转身时,却发现韩山童动了一下,定神看时,发现他睁开了眼。她不禁欢呼道:“韩公子,你醒了!”韩山童尚在迷糊中,听得秦如烟的呼唤,且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侧躺着,便用手支撑着欲要起来。这一动,发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不禁发出“啊哟”一声。
秦如烟忙阻止道:“韩公子,你伤着了,不要乱动。”韩山童只得躺着不动,这时他想起了昏睡前的事,问道:“那两坏人走了吗?”秦如烟道:“被爹爹打跑了。”韩山童赞道:“太好了,秦师父真是太厉害了!”秦如烟道:“这两个人实在太坏,爹爹各自赏了他们两剑。”韩山童道:“应该的。”
说话时,他总觉得躺着失礼,便又用劲想要起来。秦如烟忙上前帮扶。她这一靠近,韩山童便觉着温香盈鼻,不禁心神荡漾,说道:“不敢劳动姐姐,我自己来好了。”秦如烟道:“你有伤不便。”说话时,一只柔荑轻轻托住韩山童的臂膀,使劲将他扶起,待他坐直,问道:“你感觉还好吗?”
韩山童心荡神摇,如堕梦中,见问方回过神,稍稍挪了挪身子,觉着疼痛感不是十分强烈,答道:“没事,让你担心了!”秦如烟道:“你这是为我受得伤,我担心是应该的。”说此谢道:“韩公子,谢谢你日里救了我。”韩山童搔头道:“哪有。”秦如烟道:“爹爹说,今日不是公子替我挡了,我就没命了。”韩山童道:“姐姐命大,我不挡应该也没事的。”
秦如烟摇了摇玉首道:“怎么会。爹爹说那暗器刚好往我脖子飞,中了,不死也掉一层皮。”韩山童也不好过多客气,说道:“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秦如烟道:“不是忙,是大恩情,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说话时眉眼带笑,既温柔又活泼,如花解语。
韩山童邂逅不期而遇的美好,如坐春风,看着秦如烟吟吟而笑,浑然忘我。奈何肚子不争气,忽的一阵“咕噜噜”叫,他回过神,自嘲道:“怪了,肚子怎么打起鼓来了!”秦如烟笑道:“你一天没吃东西,饿了。我这就给你拿去,稍等啊!”说此,转身出门而去。
目送秦如烟出门后,韩山童想看看自己伤的重不重,故意扭了扭身体,发现伤口还是很疼的,便不敢动了。闲着无事,他转首看了看寝室的布置,见这寝室陈设十分简单,止有一口箱柜,两把竹椅,想来是秦家的客房,平常不住人的。由此也可见秦家并非大富人家,生活简朴。
正看时,门口传来一道脚步声,这脚步声较沉,并非是秦如烟的。韩山童转首看时,见是秦朝生来了,忙招呼道:“秦师父好!”秦朝生一进房,拱手笑道:“秦某听烟儿说韩少侠醒了,特意过来看看。日里若不是韩少侠舍身相救,烟儿只怕没命了,秦某也要遗恨终生,在此感谢韩少侠救命之恩。”说罢一揖到底。
韩山童忙道:“不敢当的!晚辈只是看姐姐有危险,就上去挡了,这换了谁都会的。”秦朝生赞道:“韩少侠见义勇为,施恩不图报,真乃侠义道中人!”韩山童道:“过奖。”说此恭请道:“秦师父请坐!”秦朝生在竹椅上坐下,问道:“少侠哪里人,怎会来我桃源?”韩山童道:“晚辈是亳州人,去永州投亲,因不会武艺,老是担心强人骚扰,就想学点武艺防身。路上听得师父名声,就跑过来了,冒失之处,请师父见谅!”
秦朝生道:“原来如此。你家里有什么人?”韩山童道:“父母俱已见背,只我一身。”秦朝追问生道:“没其他亲人?”韩山童摇头道:“前面原有几个哥姐,都没大,故就我一个。”秦朝生替他感伤道:“年纪轻轻就孤苦伶仃,不容易。”韩山童黯然道:“在家时还好,这出了门,真就惶惶如丧家之犬,不可终日。”说此抱拳施礼道:“请师父收留则个。”
秦朝生道:“我武艺低微,只怕有负你厚望。”韩山童道:“师父过谦了。日里你面对强敌,以一敌二,游刃有余,令晚辈心驰神往,敬佩万分。有师若此,夫复何求。且弟子学武,只想防身,并不想与人较高下。愿师父教我几招,教我不被人随意砍杀了就行。”
秦朝生原已中意于他,又见他谈吐非凡,说得诚恳,便许肯道:“我原本不收外乡人做弟子。然你具侠义心肠,不是宵小之徒,我就破个例,收你为徒吧!”韩山童大喜道:“多谢师父!”说此就欲下床拜师。秦朝生阻止道:“你有伤,不急行礼。入门有规矩要交待的,等你伤好了再行拜师之礼不迟。”韩山童应道:“是!”一脸兴奋,满腔欢喜。
师徒俩正开心时,忽听秦如烟笑道:“恭喜爹爹又收了一个好徒弟!”声音甫歇,她人已进门,手中端着一碗粥。到了床前,又向韩山童恭喜道:“师弟,恭喜你!”韩山童眉开眼笑道:“谢谢师姐。”秦朝生说道:“山童日间之举动,足以说明他是我辈中人,为父且是欢喜的。烟儿以后还得向你师弟多学习。”
秦如烟应道:“是,爹爹,知道了!”语中多有撒娇之意,说此将粥递给韩山童道:“师弟,你吃饭。”韩山童伸手欲接,背部又发出一阵剧痛,不禁蹙了蹙了下眉头。秦朝生看在眼里,吩咐道:“烟儿,你师弟有伤不便,你喂他吃吧!”秦如烟便收回碗儿,应道:“好。”韩山童惶恐道:“这如何使得,我自己慢慢吃。”
秦朝生道:“你伤口未愈合,容易裂开,还是不要动手得好。让烟儿喂你吧,今后是自家人,不用太拘谨。”秦如烟道:“爹爹说的是。师姐、师弟的,喂一顿饭有什么关系。”盛情难却,韩山童不知如何是好,讪讪道:“这如何好意思!”秦如烟道:“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韩山童便不坚持,说道:“那有劳。”秦朝生便起身道:“你先吃着,好了好好休息。为师回房了。”韩山童点头相送道:“师父请便!”
待秦朝生出了门,秦如烟在竹椅上坐下,而后准备喂饭。韩山童纵是不安心,又道:“师姐,还是我自己来吧!”秦如烟螓首轻摇道:“你为我受的伤,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喂饭是应该的。”说此,轻轻用汤匙盛了一口粥,提起时见粥有点烫,便凑到檀口前轻轻吹了两口气。
韩山童见她貌美如花,举止温柔,竟是看呆了。秦如烟吹好粥,把粥递到韩山童嘴边,却发现他呆呆看着自己,便轻笑道:“我脸上有花吗?”韩山童这才惊觉,讷讷道:“没,是师姐太美了!”秦如烟噗嗤一笑。韩山童见她清眸流彩,巧笑遗光,感觉心神都被吸了过去,不能自拔。
秦如烟笑过,说道:“先不与你玩笑了。你饿了一天,肯定饿极了,先吃吧。”说此将汤匙送到韩山童嘴边。韩山童就着吃了一勺,赞道:“这粥真香!”原来这是一碗瘦肉粥,味道若以厨师的口味来品评,自是差了些。然他饿了一天,有吃的便自然香,何况眼前秀色可餐。
秦如烟闻赞,丹唇逐笑开,桃腮散光彩,说道:“你喜欢吃就好。我不会做饭菜,这粥又煨了好久,我还怕不好吃呢。”韩山童谢道:“有劳师姐了。这粥香滑软糯,咸中透香,真的很好吃。”秦如烟又喂了一口,说道:“你还真会品味。这粥还是妹妹教我做的,我就学了这个,别的不会。”
韩山童听她提到妹妹,好奇道:“令妹会做厨?”秦如烟道:“她喜欢。也没人教她,她自己琢磨着做,做得挺好的。”韩山童赞道:“这真难得!”说此一顿道:“日里好像没见她身影。”秦如烟道:“她跟叔叔、婶婶去她外婆家了,好几个月了。”韩山童道:“原来如此。”他听秦如烟这么一说,知道她说的乃是堂妹,便不再多问。
秦如烟又喂了他一口,问道:“你多大了?”韩山童道:“刚好十八。”秦如烟又问道:“家里有什么人?”韩山童摇头道:“父母俱已仙逝,没其他人了。”秦如烟怜惜道:“那挺可怜的!”韩山童叹道:“习惯了!”秦如烟安慰道:“以后就好了。爹爹收了你,我们便都是你亲人。”韩山童道:“感谢师父收留,也感谢师姐厚爱。”秦如烟道:“这是我们有缘!”说话时发觉这话有歧义,不禁玉面飞霞,解释道:“我是说你与爹爹有缘。他本来不收外乡人的,结果凑巧就发生了日里的事,他就收你了。”
韩山童点头道:“是,巧得很。之前,我还真担心师父不收我,没想到能梦想成真,这算是因祸得福吧!”秦如烟道:“替人挡暗器,这是要勇气的。你不顾生死替我挡了,足以说明你的为人。”韩山童道:“当时我看你危险,身体不由自主就迎上去了,脑子来不及想。我想其他人碰到这样的情况,应该也一样会挡上去。”
秦如烟轻轻摇了摇螓首,说道:“不好说,贪生怕死的人多。所以爹爹夸你,说你勇气可嘉。爹爹收你,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单单因为你救了我。”韩山童道:“我会记住师父的赞许,以后也绝不让他失望。”秦如烟美目泛彩,轻笑道:“你还真有志气!”韩山童呵呵道:“让你见笑了。”秦如烟微晃玉首道:“谁敢笑话大英雄!”说此递匙道:“来,吃粥。”
韩山童吃下,忽的想到一事,便开口问道:“对了,师姐,怎不见师娘?”秦如烟玉容一暗,悠悠叹气道:“娘亲两年前去世了。”韩山童忙致歉道:“对不起,我冒昧了!”秦如烟道:“不知者不为过,不怪你。”说此又叹气道:“娘亲刚去世时,我真的很伤心。”韩山童道:“我也一样。爹娘刚去世那会儿,心头空落落的,痛不欲生。”秦如烟道:“你一个人,日子肯定要比我难过。”韩山童叹道:“过去了!”秦如烟点头道:“也是。”说此一顿道:“先不说事了,你肚子饿,先吃饱再说。”
于是,秦如烟专心喂韩山童吃粥,不多时便喂好了,起身道:“你没吃饱吧!我再去盛些来。”韩山童摇头道:“饱了。我一直睡着,不饿的,等会儿还得睡,太撑了不好。”秦如烟道:“那我不客气了。”韩山童道:“真不客气。”秦如烟便道:“那我给你打水,让你洗洗。”韩山童谢道:“有劳。”待秦如烟走好,他披上外衣,下床准备梳洗。
不多时,秦如烟端着汤水进来,见韩山童下床,责备道:“你有伤,怎么起来了。”韩山童道:“坐久了,稍微动动。”秦如烟放下水,说道:“那悠着点,别让伤口裂开了。”说此,将栉巾浸到水里,欲替韩山童拧干。韩山童于心不安,说道:“这让我自己来吧。”说此伸手去拿栉巾,但觉入手滑腻,却不似布帛,定神看时,发现自己抓住的乃是秦如烟的柔荑。
他自知冒失,心头一阵慌乱,赶紧收回手,致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秦如烟满脸飞霞,低声道:“我知道。”抬头看韩山童时,见他脸露痛苦之色,便关切道:“怎么了?”韩山童道:“伤口有点疼。”却是他收手过快,牵涉到了伤口。
秦如烟责备道:“刚让你悠着点,结果就伤着伤口了。要不我帮你看看,是不是裂开了。”韩山童忙道:“不用了,应该不碍事的。这会儿不疼了。”秦如烟道:“那要不我帮你擦脸。”韩山童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秦如烟看他坚持,只好由着他,拧好栉巾后递给他。韩山童小心翼翼地接过栉巾,生怕再碰到她的玉手。秦如烟抿嘴而笑,说道:“自家姐弟,也不用太见外。”韩山童诚惶诚恐应道:“是。”
细细擦脸后,韩山童将栉巾还秦如烟,说道:“有劳师姐。”秦如烟接过,端起脸盆道:“师弟,时候不早了,你继续睡吧!”韩山童点头道:“好!多谢师姐关照。”秦如烟道:“那我走了。”说此转身出门,到门口时,准备放盆帮着关门。韩山童忙道:“师姐,我自己来。”秦如烟应道:“那你自己关吧,好好休息。”韩山童道:“你也是。”看着秦如烟身影消失,方才合上门。
转身回到床边,他卸下外衣,熄了灯,小心翼翼地侧躺下,双目便看着房门出神。日间奇遇,自己因祸得福,得到师父认可,今后有了落脚之所,再不用流浪江湖,担惊受怕。一念及此,他不禁暗自庆幸。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忽的又闯进了秦如烟的身影,笑脸盈盈,温柔可人,令他怦然心动。
这是他人生迄今从未有过的一种体验,喜悦、兴奋、期冀之情纷至沓来,让他难以自已,让他久久不能入睡。好在衾被香洁,暖意融融,终是给他带来了睡意,让他安然入梦。
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再醒时,韩山童发现屋外天光已大亮。他没有懒床的习惯,如今又刚刚为人子弟,客寓他乡,更不敢懒床。于是,他赶紧坐起,穿着外衣,背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举手投足间还是疼,只得慢慢来。下床后,他故意转了转身体,觉着没大问题,便开门外出,迎接新的一天,迎接新的生活。
屋外,风轻云淡,春光明媚。韩山童定神看时,发现自己处身在一个四合院里,院子不大,正屋三开间,两厢各两屋,自己睡的,乃是西厢。
正看时,听得秦如烟道:“师弟,你起来了。”韩山童转首看时,见秦如烟拿着从外屋进来,便赶紧招呼道:“师姐,早!”秦如烟道:“你也早!昨晚睡得好吗?”韩山童道:“好,好久没睡这么香了,就起得晚了。”秦如烟道:“不晚。你没洗脸吧,我帮你打水去。”说此在边上放了扫帚和簸箕,准备帮韩山童去打水。
韩山童忙道:“师姐,我自己来,烦师姐带个路就行了。”秦如烟道:“你有伤,应该照顾。”韩山童道:“一点小伤不要紧,而且好很多了,不碍事的。这老是劳烦师姐的话,我不太安心。”秦如烟莞尔一笑,说道:“你还真实诚,那我带你去吧!来,这边。”说此将韩山童往外屋带,厨房便在其内。
厨房里有个少年正在烧火做饭,人昨日见过的,韩山童知是师兄,招呼道:“师兄早!”少年回道:“你好!”秦如烟帮韩山童介绍道:“这是你王斌师兄,你俩同龄的。”说此又给王斌介绍道:“他叫韩山童,爹爹答应收他为徒了,今后你们就是师兄弟,彼此多关注。”待秦如烟介绍毕,韩山童便又施礼道:“小弟初来乍到,今后请师兄多提点。”王斌道:“好说的。”
在两人见礼之际,秦如烟帮韩山童舀了漱口水和洗脸水,说道:“师弟,我帮你端到外面去。”韩山童道:“我自己来。”秦如烟道:“你还伤着,不方便的。”说此,帮着端到了前门外,放好了,起身道:“你慢慢洗漱。我去请爹爹用餐。”韩山童致谢道:“多谢师姐!”待秦如烟走了,他方慢慢洗漱。
洗漱罢,他回厨房放脸盆,见王斌还在烧火,便又招呼道:“师兄,你辛苦。有什么事要做的,你吩咐一声。”王斌冷冷道:“没什么?”韩山童见他不甚友善,不敢自讨没趣,说道:“那你忙,我先回房了。”说此出门,仍回西厢,心中且自多了一点烦恼,这师兄师弟的,今后天天要在一起,关系若不好,自然会有麻烦的。
正担忧时,听得秦如烟呼唤道:“师弟,吃饭了!”韩山童答道:“好,来了。”出门后见秦如烟等着,又道:“有劳师姐相请。”秦如烟道:“我以为你洗好了,会等着,怎么回房了?”韩山童道:“我回房整整衣冠。”秦如烟打量了一眼,说道:“你还挺讲究的。”韩山童道:“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此圣人训,不敢有忘。”秦如烟便又夸道:“出口成章,了不起!”韩山童道:“让师姐见笑了!”秦如烟轻轻摇了摇玉首,说道:“我们先过去吧,爹爹等着。”韩山童不敢怠慢,说道:“师姐请。”
跟着秦如烟进了餐厅,韩山童见秦朝生、秦玉龙以及几个弟子都已经入座,然都没动筷,似在等他。见此状,他不免有几分惶恐,招呼道:“师父早,诸位师兄早。我来迟了,对不住!”秦朝生道:“你初来乍到,没事的。”说此指了指右手的凳子道:“坐吧!”
韩山童看王斌等人另坐一桌,便道:“我跟师兄们坐吧!”秦朝生道:“那边挤了,你就坐这儿吧!”韩山童且自犹豫。秦玉龙道:“山童师弟,你新来是客,坐吧!”韩山童躬身道:“弟子告坐。”谢罢方才入座。秦玉龙赞道:“韩师弟真懂规矩。”秦朝生道:“这是有教养的,你们学着点。”秦玉龙呵呵一笑,应道:“是。”韩山童忙道:“师父谬赞。”
秦朝生颔了颔首,问道:“你伤可好点了?”韩山童答道:“好多了,不怎么痛了。”秦朝生道:“害你受伤,为师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韩山童道:“一点小伤,师父千万别放心上。弟子得归师父门下,实是因祸得福。”秦朝生看韩山童为人聪慧尔雅,谈吐得体,着实喜欢,道:“说的也是,你我师徒有缘。”韩山童连声道:“是。”
三人说话时,秦如烟和王斌端了饭菜上来,主食是粥,佐菜有咸菜、萝卜干和煎豆腐。秦如烟先将粥给了父亲和哥哥,然后给韩山童。韩山童起身谢过,然后坐下。秦如烟和王斌分好饭菜,也各自坐下。秦朝生看众人都入座了,出声道:“大家吃吧!”于是众人动筷。
韩山童喝粥后,尝了尝菜,发现都不在味上,便只喝粥,很少吃菜了。秦玉龙看出来了,问道:“师弟,菜不合你胃口吗?”韩山童摇头道:“没,我觉着粥香。”秦朝生道:“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吃,你将就着习惯习惯。”韩山童忙道:“师父言重了,我习惯的。”秦朝生点头道:“习惯就好!这今后日子长着,还得你自己学会习惯,这样大家才好相处。”韩山童应道:“师父说的是。弟子明白。”秦朝生道:“那吃吧1”韩山童道声“请”,继续喝粥吃菜,再不敢挑食。
饭罢,几个弟子告退出门。韩山童请示道:“师父,我做什么?”秦朝生道:“你伤没好,练不了武。这样,这两日先让烟儿教你一些武学常识,学习吐纳之法。等你伤好了,再练拳脚如何?”韩山童听能与秦如烟在一起,大喜过望,说道:“弟子听凭师父安排!”秦朝生道:“那就这样,你先休养几天。”说此对秦玉龙道:“玉龙,你帮你师弟看看伤口,帮他换换药。”
秦玉龙应道:“好,我去拿药。”说此起身对韩山童道:“师弟,你先回房等着。”韩山童答道:“有劳师兄!”起身跟着秦玉龙出门,然后回房。不多时,秦玉龙拿了药过来,说道:“师弟,你趴下,我帮你敷药。”韩山童依言趴下,问道:“师兄,你自己的伤不要紧吧!”秦玉龙道:“我是擦破皮,没事儿。你的重一点。”。说此替韩山童扒开肩上的衣服,轻轻掀开膏药,谢道:“师弟,昨日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妹妹可就危险了。”
韩山童摇头道:“师姐吉人天相,我不挡,应该也没事的。”秦玉龙道:“你居功不傲,品行真不错,读过不少书吧。”韩山童道:“读过几年,只是没甚出息!”秦玉龙道:“看你言行,就知道读得不错的。不像我们荒野山村,先生也没得一个。”韩山童问道:“难道师兄不认字?”秦玉龙道:“我们倒是认字的,爹爹教的。爹爹年轻时出去闯荡过,见识与别人不一样。”韩山童道:“师父美名,相传甚广,我是慕名而来的!”
秦玉龙道:“在左近,爹爹的名气算大的。本来,我也想出去闯闯,爹爹不让,说是江湖凶险。”韩山童道:“师父说得在理,外面真的凶险。”秦玉龙叹道:“然不出去走走,坐井观天的,甚是无聊。”韩山童道:“我真觉得这儿好,世外桃源,外面没法比!”秦玉龙笑道:“你住上一段日子,说不定就厌烦了。”韩山童摇头道:“不会的。”秦玉龙笑了笑,说道:“那你就在这儿长住吧!难得爹爹和妹妹都赞赏你。”韩山童道:“师兄说笑了。”秦玉龙道:“我说真的。爹爹很少表扬人的,你是例外。”韩山童道:“师兄越说我越惭愧了,不敢当的。”秦玉龙赞道:“你真心不错,以后也好好表现。”韩山童谢道:“多谢师兄指点!”
说话之际,秦玉龙已帮着敷好了药,说道:“起来吧。伤口恢复得不错,过两天应该就好了。”韩山童起身整衣,谢道:“有劳师兄了。”秦玉龙道:“举手之劳而已。这今后有事,你就找我,别委屈着。”韩山童点头道:“多谢师兄抬爱。”秦玉龙道:“那我去练功了。你好好跟妹妹学。”韩山童躬身道:“师兄请便!”
看秦家人认可自己,韩山童一颗忐忑的心稍稍安定,整好衣衫后,出门找秦如烟。再进前屋时,人已散,秦如烟不在,只王斌还在洗碗,韩山童又招呼道:“师兄你辛苦,要我帮着洗吗?”王斌依然冷冷道:“不用。你有伤,我也已经洗好了。”韩山童见搭不上话,致意道:“那你忙!”说此转身出门。
回到院子时,正巧见秦如烟从堂屋搬椅子出来,韩山童忙招呼道:“师姐,你要搬椅子去哪里,我帮你。”秦如烟道:“就搬这院子里。今日风和日丽,我们在院子里学习如何?”韩山童道:“好,我听师姐的。”秦如烟道:“那我们坐吧。我教你。”韩山童谢道:“烦请师姐指点。”说此坐下。
秦如烟也坐下,凤目注视着韩山童,轻声说道:“菜蔬差了,你吃不惯吧!”韩山童原准备听她授课,没料她会说用餐的事,赶忙摇头道:“没有,习惯的。”秦如烟螓首轻摇道:“委屈你了。不过像爹爹说的,大家一道过日子,不能特意照顾某个人。这今后也少不得要委屈你,只能请你多担待了!”韩山童点头道:“这我懂的。师姐放心,我没那么尊贵,会习惯的。”
秦如烟凤首轻颔,说道:“那我们开始学习吧。”韩山童正身待教。秦如烟略略想了想,丹唇轻启道:“爹爹学得是吕仙祖纯阳子的内功心法,名为谷神诀。练此心法,小成可让人身轻体健,不受疾病之苦;大成则可让人白日飞升,脱离六道轮回。”韩山童闻言心头雀跃,赞道:“这个厉害,难怪师父那么厉害!”秦如烟道:“爹爹说他修炼不得法,小成而已。”韩山童道:“那也厉害。师姐你快教我吧!”
秦如烟莞尔一笑道:“那我先教你总决。”说此吟诵道:“谷神不死玄牝门,出入绵绵道若存。修炼还须夜半子,河车般载上昆仑。龙又吟,虎又啸,风云际会黄婆叫。火中姹女正含娇,回观水底婴儿俏。婴儿姹女见黄婆,儿女相逢两意和。金殿玉堂门十二,金翁木母正来过。重门过后牢关锁,点检斗牛先下火。进火消阴始一阳,千岁仙桃初结果。”
吟诵罢,秦如烟问道:“师弟,你听得懂吗?”韩山童道:“字面的意思大概听得懂。面下的,不知道。”秦如烟道:“你先将口诀记下,面下的,我再一句句详解。”韩山童道:“那劳烦师姐再吟诵一遍。”秦如烟道:“你不用硬记的,我多教你几遍。”说此,一字一句地又吟诵了一遍。韩山童跟着默念,待秦如烟念罢,他默默整理了一遍,说道:“可以了。”
秦如烟大奇,美目圆睁,问道:“你记下了?”韩山童点头道:“大致记下了。”秦如烟有几分不信,说道:“那你背我听听。”韩山童便朗声背了一遍,不差一字的。秦如烟听罢,狐疑道:“你以前背过?”韩山童摇头道:“没有。”秦如烟明眸轻轻在他脸上扫了一遍,赞道:“你可真厉害,过目不忘!”韩山童谦逊道:“离过目不忘可差远了。只是这口诀好背,故而一听就背下。”秦如烟道:“我当时可背了小半天的。”韩山童道:“估计你那会儿还小。”秦如烟道:“这倒也是。”
两人说话时,王斌进来与秦如烟道:“师姐,厨房里的事我忙好了。你有什么活请吩咐,我替你做去。”秦如烟起身道:“没什么。王师弟,你自个去练武吧。你事多,等会儿又要做饭,抓紧点时间练。”王斌道:“好,那我走了。”说话时看了一眼韩山童,转身而去。韩山童起身相送,等他走了,方才坐下。
送走王斌,两人仍旧坐下,一教一学。这次秦如烟详细解析,说明“河车”“黄婆”、“姹女”“婴儿”等等的特指内涵,并教以吐纳调息之法。韩山童听着,便如甘露洒心,醍醐灌顶,身心似乎经过秦人古洞,到了豁然台,眼前忽的开朗,风景无边。心热时,恰便似痛饮了佳酿,满身瘙痒难禁,眉开眼笑。看韩山童聪慧过人,复又虚心好学,秦如烟赞赏有加,笑语盈盈。眼前人似玉,耳畔语如花,韩山童如坐春风,不饮而醉。
两人一个循循善诱,一个孜孜不倦,俱不觉时日流逝,待得讲解毕,秦如烟发现日已过三竿,于是说道:“师弟,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学这些吧,贪多嚼不烂。”韩山童点头谢道:“多谢师姐指点!你有事请自便,我自个儿消化一下。”秦如烟道:“也不急在一时。你刚到,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韩山童求之不得,点头道:“好,劳师姐带路!”秦如烟起身道:“那我们走吧!”于是两人双双往外走。
出得门来,韩山童细看秦人村风景,见四周重峦耸翠,方岭回云,秀色无限。近前户户屋舍俨然,家家竹院雅洁,鸡鸣屋角,犬吠篱边。田园广布,为农为圃有滋基;米粮丰足,乐山乐水歌太平。真个是夫唱妻随,天缘凑合;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此中风情之美,实胜别地万千。
韩山童边走边赞,叹羡不已。秦如烟见他欢喜,却也开心。正走间,远远又听见金铁交鸣之声,韩山童正奇怪时,听秦如烟道:“那边是东舍习武场,师弟们在对练呢,我们过去看看可好?”韩山童应道:“好!”他来学武的,对习武场自有兴趣。
绕过一片林子,韩山童见前方现一排木屋,有六、七间的样子。秦如烟指着木屋道:“那边就是,师弟们都住这儿的。”韩山童道:“这儿倒是僻静。”原来秦朝生怕弟子们的练武声吵扰到乡邻,故而特意将习武场建在这偏僻之所。这儿离村子有一箭之地,中间又有林木阻隔,吵闹声传不太过去。
跟着秦如烟从角门进了东舍习武场,韩山童见里面的场地颇是开阔,有二、三十丈见方。此时,王斌执枪,正与一个拿双刀的少年对练。见秦如烟来了,两人双双停了手,招呼道:“师姐好!”秦如烟道:“我带韩师弟过来看看,打扰到你们了!”王斌道:“没有!我们练得差不多了。”秦如烟道:“我几天没过来,你的梅花枪又娴熟许多了。”王斌道:“谢师姐夸奖!”
秦如烟又赞道:“钟师弟的,你的鸳鸯刀法也长进了!”与王斌对战的少年喜道:“太好了!我还以为退步了。”秦如烟肯定道:“进步了。”说此指着韩山童介绍道:“来,我介绍你们与韩师弟认识认识。他叫韩山童,亳州来的,今后就是我们的师弟了,大家多照顾着点。”众人应道:“好的。”韩山童赶忙施礼道:“今后还请诸位师兄多多指点。”王斌等人点了点头,都没吭声。
秦如烟看几人对韩山童不是十分友善,却也不点破,说道:“王师弟我介绍过了。钟师弟,你们自报姓名,让韩师弟认识认识。”钟姓少年便招呼道:“韩师弟好,我叫钟羽,练刀的。”韩山童致意道:“钟师兄好!”
钟羽边上一个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叫武旭东。”说此指着身边的少年道:“他叫旭阳,是我弟弟。”韩山童又招呼道:“两位师兄好!”而后小浩道:“我叫陈浩,我带你进村的。”韩山童谢道:“昨日有劳小师兄!”陈浩听他叫自己“小师兄”,却是开心,嚷道:“我做师兄了,不是小师弟了!”秦如烟笑道:“做师兄要有师兄的样子,你要好好照顾他,可不许欺负他。”陈浩道:“师姐放心,不会的!”
秦如烟道:“那就好。你们以后好好相处,师兄弟和睦、团结才好。”韩山童等应道:“是。”秦如烟见几人答得都挺好,芳心大安,说道:“那你们继续吧。我带韩师弟到别处走走。”说此对韩山童道:“韩师弟,我们走吧!”韩山童应道:“好。”又向王斌等点头致意道:“诸位师兄,我先告退了,你们忙。”王斌等恭送道:“师姐慢走。”
出了东舍,秦如烟柔声道:“韩师弟,师门规矩,先入门者为大,只能委屈你做小师弟了。”韩山童摇头道:“不委屈的!先达者为尊,这我懂的。”他收王大朋等人为徒时,也执行这一规矩,故对此并无看法。秦如烟道:“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好意思。”
韩山童道:“不会。”说此问道:“王师兄他们本领挺高的,学艺多久了?”秦如烟道:“王师弟马上要出师了。钟师弟他们都学了两年左右。”韩山童艳羡道:“到时候我也能有他们这样的身手就好了!”秦如烟笑道:“你认真学肯定能的。王师弟、钟师弟入门迟,资质、悟性也都不算好,高深些的学不了。小浩如果好好学,会比他们强些。”韩山童沮丧道:“那我岂不是更不行!”
秦如烟安慰道:“你人挺聪明的,应该不会差。再者说了,勤能补拙,只要肯下苦功,万事都没问题。”韩山童道:“这也是,我一定好好学。”秦如烟颔首道:“认真就可以了。真学不好也没事的,防身而已,不与人家争强斗狠的!”韩山童应道:“是。”心中却想着一定要学好,可不能让秦如烟失望。
两人边走边谈,言语投机,笑容宴宴。更兼一路花香扑鼻,鸟语留人,韩山童不免沉醉,只愿与秦如烟就这么走下去,无止无休。然路总有尽头,韩山童正遐想时,忽听秦如烟道:“师弟,到流玉亭了,你看这儿风景可好?”韩山童定神看时,见一座竹亭翼立,周围松簧交翠,桃李争研,不禁赞道:“好景致!”
到了亭下,见一联写道:“流水潺潺鸣玉珮,涧泉滴滴奏瑶琴”,于是留神细听,果真就听见边上有流水叮咚之声,不禁吟诵道:“涧籁添仙曲,岩花借御香,真好地方。”秦如烟闻言樱唇含笑,凤目流眄,说道:“你这句也不错!”韩山童惭愧道:“这是温飞卿的句子,我只是借用。”秦如烟道:“你能脱口而出,也厉害的。”说此幽幽一叹道:“我就只认几个字,别的什么也不会。”
韩山童道:“师姐你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比之只会吟风弄月的女子,强过百倍。”秦如烟闻赞,既喜又羞,讷讷道:“山野村姑,怎比得外面的大家千金。”韩山童定睛注视着她,说道:“比得的。师姐你灿若春华,丽质天成,外面的千金比不了!”秦如烟桃腮羞红似火,心头小鹿乱撞,然美目又忍不住斜觑了一眼韩山童,说道:“你还真是能说会道。”韩山童憨憨一笑。
秦如烟羞涩过,抬首觑着韩山童道:“先不与你说笑了。我带你到这儿,不只是让你看风景的,还有正事。”韩山童道:“请师姐赐教。”秦如烟道:“这儿幽静、恬淡,是个练内功心法的好地方。风和日丽的时候,你可以来这儿练,我以前也常来的。”韩山童道:“真巧。我刚才看了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好地方,正想着以后到这儿来练呢!”秦如烟道:“那你以后多来练练,多下功夫,总是好的。”
韩山童道:“师姐放心!笨鸟先飞,我会好好练的。”秦如烟玉首轻点,以示赞许,忽的又想到一事,便叮嘱道:“晴天你多来来,阴雨天就算了。阴雨天屋外多歪风邪气,容易侵扰心神,还是在屋里练要好些,这是万分要紧的。不然,走火入魔,非死即伤,千万大意不得!”韩山童道:“多谢师姐提醒,我记下了。”见秦如烟言语关切,他心头感动莫名。两人在流玉亭逗留了一阵,兴尽而返。
回到秦宅,恰是饭点,于是坐下用餐。桌上菜蔬比早餐多了两个,然仍旧没有在味上的。不过韩山童已经学乖,再不敢表现出来,只跟着吃,填肚子而已。
饭罢,秦如烟有事出门,让韩山童去东舍与师兄们熟悉熟悉。韩山童依言而行,跟着王斌、钟羽等到东舍习武场玩耍。他原欲与众人聊聊天,亲近亲近,谁知几个人都借口说要练武,将他晾在一边,不搭理他。韩山童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们是有意而为。这不像是普通的欺生,应该是自己有地方做的不对,将他们都得罪,才会造成这一局面。然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来这儿才一天多,怎的就把他们都得罪了?
讪讪地在边上看了约半个时辰,韩山童料自己杵着也不会有结果,于是上前行礼道:“诸位师兄,我不打扰你们练功了。你们忙,我先告退了。”王斌不吱声。钟羽道:“你请便。”
韩山童转身出门,到了习武场外,却便觉着孤独,不知该往何处去。于是,信马由缰,边走边检讨自己的行为,想着哪里得罪了这些师兄,一时却又想不出来。正苦恼时,忽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流玉亭,耳畔鸟语声声,眼前竹涛阵阵,心情豁然开朗,想起秦如烟说过这儿是练内功心法的好地方,自己何不练起来。
于是,他步入亭中,盘膝而坐,思索着按秦如烟教的调息理气,内视神宫,意守丹田,养虎咽气、偷龙咽津。他虽初学乍练,然悟性极佳,倒也学得有模有样,不知不觉地,还真入定,气息绵绵,心念微微。
正得意时,忽听一道轻柔的脚步声传来,韩山童睁眼看时,见是秦如烟来了,便收功而起,招呼道:“师姐,你怎么来了?”秦如烟道:“我回来没见着你,师弟们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想你会不会来这儿了,没料还真在这儿。”说此问道:“你怎么不与他们聊聊天?”韩山童道:“师兄们认真练武,我不好意思打扰,就来这儿了。正好我也练练功。”
秦如烟赞道:“你还挺用功的!我看你刚才的样子,练得也挺像样。”韩山童道:“我是尽量按师姐教的做,只是学个样子,不知对不对。”秦如烟道:“像不像,三分样,样子也很重要的,身正气乃顺,我看你刚才练得挺好!”韩山童道:“稍稍似有所得。”秦如烟道:“那就很好了。你这么认真,爹爹知道肯定很开心。不过,练功要慢慢来,欲速则不达,知道吗?”韩山童道:“谨记师姐吩咐!”秦如烟道:“那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韩山童应了声“好”,跟着秦如烟回家。
走了几步,秦如烟回首道:“这几天我正巧有事,不能常陪你,实在对不住!”韩山童道:“师姐说哪里话。你待我如亲人,教我如沐春风,哪有对不住的!”秦如烟道:“你初来乍到,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韩山童应道:“会的。”忽的想到一事,问道:“对了,师姐,平常除了练武,师兄们还干什么?”秦如烟道:“帮着干干农活。”韩山童听说干农活,却便有点担心,说道:“这我没干过,可怎么办?”秦如烟回视了他一眼,说道:“这年头还有不会干农活的,倒是稀奇。”韩山童摸头道:“之前家境还可以,不用干农活。”
秦如烟噗嗤笑道:“我逗你的!你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公子哥,没干过农活的。你不用担心,本来也没多少农活,不用你干。”韩山童道:“我会学着干的,只不过前面还得有人教。”秦如烟道:“你不会干农活也不要紧的,过几天,我教你采药。这能赚点钱的,而且万一有个闪失伤了,也用得着。”
韩山童大喜过望,说道:“这个好,我一定认真学!”此时,他只希望能与秦如烟待一起,多一刻也好。故听秦如烟说要教他采药,恰如闻着喜讯。秦如烟见他开心,却也欢喜,说道:“我们这村子都是一家人,没有老爷、仆从之分,人人都得干活,不然会被人看不起的。所以少不得委屈你,要让你干干活。”韩山童摇头道:“哪有委屈。众生平等、安居乐业,这才是世外桃源。以前我就向往,现在就更觉得好了。”
秦如烟道:“你喜欢就好。”韩山童道:“喜欢的,住一辈子也愿意!”秦如烟盈盈一笑,问道:“你老家那边风土人情如何?”韩山童答道:“比不得这儿。那边人有贵贱之分,家有贫富之别,富者流油,穷的饿死。蒙古人更是高人一等,作威作福。”秦如烟道:“这些我也知道一点。你说说自个儿的事。”
韩山童道:“我算幸运的,家境还算富足,从小衣食无忧。”于是说了一些童年往事。秦如烟饶有兴趣,不时相问。韩山童如实相告,唯有做厨乃至被尊为神厨的事,他不敢提及。
这一路,两人软语温言,颇是情投意合。正是;“柳暗花明春正半,珠联璧合影成双。”
第五章拜师学艺
眨眼间,韩山童便在桃源过了五日。这几日里,呆在秦如烟的眼波中,韩山童便觉百花怒放,春意盎然;一旦离开了秦如烟的视线,却便百无聊赖,兴味索然。偏偏秦如烟后半日总是神神秘秘的有事,只能陪他半日时光,于是他便心花怒放半日,然后又意兴阑珊半天。
秦朝生、秦玉龙一直礼待于他,言语亲切。然王斌等人却一直对他冷冷的,不甚理睬。韩山童觉着彼此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然不知是如何筑的,便也不知该如何去推倒。故而秦如烟不在的时候,他便独自练功,排遣无聊。
这日阴雨绵绵,秦如烟破例没有外出,拿了一堆草药教韩山童辨别,说明功效及其研磨、配制之法。韩山童认真听讲,用心默记。
说话间,秦如烟看韩山童绸衫的袖口有点脏了,便吩咐道:“师弟,你晚上将衣衫换换,我明日帮你洗洗,好晾晒。”韩山童惶愧道:“出门在外,没带多少衣衫,忘了换了,晚上我自己洗。”秦如烟道:“师姐弟的,你还客气。刚好爹爹、哥哥的衣服都脏了,明日我一道洗。”
韩山童本不会洗衣,却又盛情难却,便谢道:“那就有劳师姐了!”说话时,忽想到一事,便对秦如烟道:“师姐,烦你拿把剪刀来。”秦如烟奇道:“拿剪刀干什么?”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起身去拿剪刀,回来时,发现韩山童解下了鞶带拿在手中,她更是好奇,问道:“带子坏了吗?”韩山童摇头道:“带子面藏了点东西,劳烦师姐帮着取出来。”说此将鞶待递给了秦如烟。
秦如烟接过鞶带细看,发现带子中间比别处厚些,好像是藏了东西,问道:“是这儿吗?”韩山童道:“应该是的。”秦如烟道:“那我拆了。”说此,用剪尖将一边的缝合线拆开,扒开看时,见里面有叠折纸,打开看时,发现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儿,纸张光滑且有韧性,上面有几行数字儿,中间写着“整足色银二百两”字样。
看了半天,秦如烟依然不知这是何物,问道:“师弟,这是什么?”韩山童低声道:“银票。”秦如烟又问道:“二百两?”韩山童点头应道:“是。”秦如烟美目大睁,张口结舌道:“这么多?你哪里得来的?”韩山童答道:“以前我家境可以的。”秦如烟道:“何止是可以,这必定是富贵人家!”韩山童道:“算是吧。”
惊讶过,秦如烟问道:“这会儿,你拿这票子出来干什么?”韩山童道:“我想交给师父,贴补一点家用。”秦如烟摇头道:“爹爹不会要的。我们这儿丰衣足食,尽可自足,用不着银钱的。”韩山童道:“我也知道师父崇尚简朴。不过,这钱放我这儿没用,师父管的事多,说不定用得着。”秦如烟道:“那我先帮你缝好了。好了,你去给给看。”说此,拿了针线帮着缝合拆口。
韩山童看她手法娴熟,赞道:“师姐你真是心灵手巧。”秦如烟丽靥生霞,说道:“山野村姑,怎比得外面的姑娘多才多艺。”说此,凤目盈盈看着韩山童道:“你人长得好,家里又富有,有不少姑娘儿喜欢吧!”韩山童玉面微红,赶忙摇头道:“没有。”秦如烟道:“怎会没有?”韩山童道:“我家人丁不旺,亲友很少,身边没有女孩儿。”
秦如烟又问道:“那令尊令堂也没帮你物色个人?”韩山童道:“有提过亲,不巧父母相继过世,不好谈婚论嫁,就作罢了。我那会儿年纪小,没想法。”秦如烟不自禁说道:“这倒与我很像!”她这么一说,韩山童知道她还待字闺中,不禁心花怒放,口上说道:“这我还真与师姐同病相怜。”秦如烟含羞低头,轻啐道:“谁与你同病相怜!”韩山童憨憨一笑。
说话间,秦如烟已经缝合好拆口,将鞶带递给韩山童道:“好了。”韩山童谢过,接了鞶带系好,说道:“师姐,那我们去找师父吧!”秦如烟螓首轻摇道:“你自个儿去吧!爹爹一个人在堂屋弈棋。”韩山童想想这里面没秦如烟的事,点头道:“那我自己去。”说此,起身到中堂找秦朝生。
进了中堂,果见秦朝生一个人在那边摆棋,韩山童便上前施礼道:“师父好!”秦朝生颔首问道:“徒儿有事吗?”韩山童答道:“徒儿这次从家中出来,老家院在徒儿的鞶带里藏了一张银票,刚才徒儿让师姐帮着取出来了。这银票徒儿留着没用,故而想献给师父。”说此双手奉上,递给秦朝生。
秦朝生不接,说道:“我们也用不上,你自己留着用吧!”韩山童道:“徒儿还带了几两散碎银子,足够用的。这张银票还请师父收下,你管的事多,遇到困难的事也多,兴许用得着。”秦朝生赞道:“贤徒真是明事理!近日里,湖边的乡亲受匪徒困扰,颇有流离失所的,我有心搭个粥铺,可手里没银钱,便作罢了。”
韩山童忙道:“师父仁义!那就请师父收下,拿了去施粥。”秦朝生摇头道:“这不是几两银子能办的。”韩山童道:“请师父过目了再定夺。若是不够,徒儿愿把碎银也捐了。”说此又双手奉上。秦朝生看他真诚,便接了,说道:“如此生受你的。”拿到手上一过目,吓了一跳,问道:“怎这许多?哪里来的?”韩山童答道:“师父放心!这钱是干净的,徒儿家中原本富有,这是积蓄。”
秦朝生点头道:“我原知道你不是宵小之徒。不过,这笔银钱不少,我若是替你花了,你今后如何过活?”韩山童摇头道:“师父放心。徒儿家中田地颇多,若回乡,自可生活的。”秦朝生赞道:“难得你有侠义心肠!若此,为师就收下了,改日我们去做点善事。”韩山童道:“但凭师父做主。”秦朝生点头示肯道:“真是难得!”韩山童道:“师父谬赞。”说此告退道:“那师父你忙,徒儿出去了。”秦朝生抬手道:“等等。”韩山童躬身道:“请师父明示!”秦朝生摇头道:“日常相处,不必这么拘谨。”韩山童应道:“是。”神态并不敢有半点放松。
秦朝生笑了笑,问道:“你会下棋吗?”韩山童道:“会一点,小时候陪家尊下过。”秦朝生招手道:“来,坐下,我们下。”韩山童道:“那徒儿失礼了。”说此在秦朝生对面坐下。秦朝生收了银票,问道:“你伤好了吗?”韩山童答道:“全好了。”秦朝生道:“那明日你正式拜师吧,规矩不能破。”韩山童道:“徒儿听凭师父安排。”秦朝生道:“那就这样。”
说话间,两人摆好了棋,而后分军敌对,坐决生死。一个当头炮,凶恶难当;一人马连跳,八面威风。双方各运神机,杀得不亦乐乎。半盘下来,局面旗鼓相当。
秦朝生时而抚须,时而颔首,对韩山童的棋力极是赞赏。韩山童也暗自佩服,没料秦朝生棋力如此了得。原来,他从小智力过人、心思敏锐,跟着父亲学棋后,不多久就战而胜之,长到十二、三岁时,乡里已无人是他对手。这兴趣他持续了两、三年,直到迷上了厨艺,方才放下。
这会儿,师徒俩对弈,韩山童棋力还是占优,然他不敢赢,暗暗相让,故而局面落后。正酣战时,秦如烟进门,见两人在下棋,大是惊讶,说道:“我说怎么没声音,原来在下棋。”她看韩山童进门半天不见出来,又没听见动静,不禁关切,故而进门来打探,没料见此一幕,既惊讶又高兴。韩山童起身道:“师父让我陪他下会儿,我就坐下了。”
秦如烟凤首轻点,问秦朝生道:“爹爹,师弟棋力如何?能做你对手吗?”秦朝生道:“相当厉害的!爹爹怕不是对手。”秦如烟奇道:“有这么厉害?”韩山童忙道:“这是师父故意夸赞,我不是师父敌手。”秦如烟上前看了看局面,说道:“好像还是爹爹厉害些。不过,师弟能走到这局面,也真挺厉害的!爹爹可是这十里八乡的棋王。”
韩山童点头道:“师父视野开阔、思虑缜密,我不是对手。”秦朝生道:“只怕你是有意相让。”韩山童忙摇头道:“没有的。”秦如烟嫣然一笑,美似桃花绽放,说道:“不管高与低,反正爹爹你找到了一个像样的对手不是,可喜可贺!”秦朝生道:“也是,以后空闲了,我们师徒可以过过招。”韩山童道:“徒儿听凭师父吩咐。”
秦朝生点了点头,而后转首对秦如烟道:“山童伤好了,明日为父正式收他为徒。待会儿,你去与几位长辈说说,请他们明早过来见礼。”秦如烟应道:“那女儿这就去说。”说此轻灵转身,欢快地出门而去。秦朝生道:“这丫头没长大,做事风风火火的。”韩山童道:“师姐极稳重的!”秦朝生叹了口气,说道:“你师娘去世后,她没得一个知心人说话,可苦了她了!”韩山童道:“母女连心,别人不能比的。好在师姐还有师父和师兄,比我孤苦伶仃的要好些。”秦朝生道:“你也不易。这今后有苦恼的,你尽管开口,自家人,不要见外。”
韩山童谢道:“多谢师父怜悯,徒儿记下了!”秦朝生道:“你来了以后,你师姐好像也开朗了一些。有空的话,你多与她聊聊天,只是男女有别,大防还得遵守。”韩山童道:“师父放心!徒儿学不成才,然好歹受过圣人教化,礼义廉耻还是懂的。”看秦朝生似乎不反对自己亲近秦如烟,韩山童暗自松了口气。师徒俩言语相契,棋艺相当,这坐着倒也开心,不觉时过。
翌日一早,秦宅里老老少少,济济一堂。
堂壁上,这时挂了一张剑仙吕洞宾的画像,星冠攒玉,神剑飞霜,面如满月,目若朗星,仙风道骨,神采飞扬,见之忘俗、邪念顿消。
供桌上,此时摆放了各色果品,敬奉仙祖。
到了吉时,秦朝生净手焚香,跪地给仙像叩了三个响头,祷告道:“俗家弟子秦朝生启禀,今有韩家儿郎名山童者欲入我仙祖门下。弟子看其敏而好学、品行端正,愿收其为徒,悉心教导。希请仙祖赐福,保佑他一生平安,逢凶化吉。”
起身后,对韩山童道:“徒儿,给仙祖磕头!”韩山童应了声“是”,上前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拜毕,起身移步至秦朝生身前,跪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大礼参拜。”说此行三跪九叩之礼。
待韩山童参拜毕,秦朝生抚起韩山童,柔声道:“徒儿免礼。”待韩山童站正后,他又正容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入我门下,少不得要守我门下规矩,你可听好了。”韩山童忙躬身道:“请师父示下。”秦朝生道:“他日你艺成出师,不得结交匪类,期压良民,此是第一条,记下了吗?”韩山童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秦朝生又道:“不得行鸡鸣狗盗、奸淫掳掠等恶事。若犯,虽远必诛。此第二条。”韩山童道:“徒儿不敢。”秦朝生又道:“学武原为强健体魄、藉以保身,不可争强好胜,招惹是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处事当以礼让为先。”韩山童又答道:“徒儿谨记。”
秦朝生接着宣布门规道:“同门师兄弟,隔世有缘,彼此应多照应,不得互相欺压。若遇兄弟困难,必要相助,各尽其力,如有不加顾念,五雷诛灭。”韩山童应道:“徒儿谨记,不敢有违。”秦朝生点了点头,对秦玉龙及众徒弟道:“从今起,山童就是你们自家兄弟了,互相多照应。”秦玉龙等齐齐应道:“是。”说此纷纷向秦朝生和韩山童恭贺。
热闹了一个上午,亲朋散去。秦朝生特意叫过韩山童,说道:“山童,从今儿起,为师就不再把你当客人看待了,为师想让你搬东舍习武场去住。你也知道,你王师兄他们都住在东舍,住那边方便练武。”韩山童忙道:“徒儿听凭师父安排!”他虽不舍得离开秦宅,然也知道没有常住之理,故而答得痛快。
秦朝生便吩咐儿子道:“玉龙,那你带山童到东舍住下,山童年纪大些,你给他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秦玉龙答道:“好,东边刚好有空房,就让韩师弟住那间吧!”说此对韩山童道:“师弟,走,我带你过去,打扫打扫好住。”韩山童道:“有劳师兄。”于是师兄弟一道出门。
秦如烟忙好事进门,不见韩山童,便问秦朝生道:“爹爹,韩师弟呢?”秦朝生道:“让你哥带他去东舍打扫房间去了,从今儿起,他住那边。”秦如烟愣了愣,回神后说道:“客房空也空着,爹爹为何要让他去那边住?”秦朝生道:“山童毕竟是外人,住着不方便。”秦如烟黯然不语。
秦朝生叹了口气,说道:“傻闺女,爹爹知道你的心思。然男女有别,避忌总要有的。”秦如烟红了红脸,说道:“爹爹,瞧你说的,我也没说不好!”秦朝生道:“你明白就好。爹爹让他住过去,还有一个原因。你不是说这几天他打独柴、不合群吗?让他住过去彼此多接触,兴许就好了。”秦如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点头道:“还是爹爹想得周全。那女儿忙事去了。”说此转身出门。秦朝生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多了一丝忧愁。父女不比母女,沟通不便,且是他的苦恼。
且说秦玉龙带着韩山童到了东舍习武场,领他进了屋,说道:“师弟,以后你就住这间吧,比不得家里,你委屈委屈。”韩山童忙道:“挺好的!”然看房间里只有一张竹床,别无所有,心中还是有几分失落。秦玉龙看到出他的情绪,说道:“打扫打扫,好了将你用的柜子搬来,会好看一点的。”韩山童道:“有劳师兄费心。”秦玉龙道:“自家人不客气的!”说此吩咐进门看热闹的小浩道:“小浩,你帮韩师弟去拿扫帚来,我们好打扫。”小浩急步去拿了来递给秦玉龙。秦玉龙接过,欲帮着打扫。
韩山童哪敢让他动手,忙道:“师兄,我自己来。”秦玉龙道:“那你忙着,我回家一趟。”韩山童恭送道:“师兄请!”秦玉龙转身出门。小浩忽在边上问道:“师弟,有什么要我帮忙吗?师兄们下地干活去了,让我来帮你。”韩山童也不敢让他帮忙,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师兄,你自个儿去练武吧!”小浩道:“那我走了,别说我不帮你哦!”韩山童笑道:“不会的!”小浩巴不得,一溜烟便出门了。
于是,韩山童自己打扫,屋不大,他扫一遍,擦一遍,便干净了。正忙时,听秦玉龙道:“师弟,柜子来了。”韩山童定神看时,发现秦玉龙一个人扛着柜子过来了。他赶紧帮着放下,谢道:“师兄,劳累你了!”秦玉龙道:“没事的。好歹我是练武的,这点儿分量不算什么的。”看了看房间,说道:“干净了,这样住人没问题吧!”
韩山童道:“很好的,等会儿我去拿被子。”秦玉龙笑道:“不用你去,妹妹帮你搬来了。我先走了,缺东西的话,你与妹妹说。”说此转身出门。韩山童恭送道:“师兄慢走。”话声落时,见秦如烟抱着棉被进屋,他又致谢道:“师姐,谢谢,有劳了!”
秦如烟轻摇螓首道:“不是应该的嘛!”说此放下棉被,凤目扫视了一眼房间,说道:“这儿什么也没,让你住这儿,委屈你了!”韩山童摇头道:“住这儿以后随时可以练武,空闲了,还可以与师兄们聊聊天,挺好的。”秦如烟道:“爹爹也这么说。我本来想你住客房挺好的,空也空着。”
韩山童道:“不恰当的!我是来学艺的,还是住这儿好。”秦如烟点首道:“这倒也是,那你就住这儿吧!我帮你铺被褥。”韩山童道:“我自己来。这些天老麻烦师姐你,怪不好意思的!”秦如烟不理会,帮着铺被褥,檀口幽幽说道:“你说什么客气话。我命还是你救的,照顾你不应该嘛!”
听秦如烟言语多情、温柔如水,又见其丰姿绰约,身段玲珑,一举一动,风流尔雅,韩山童爱慕不已,恍惚间就有新婚燕尔之感,恨不得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地怜惜温存,抱上一辈子。正遐想时,忽见秦如烟转过了玉首,他回过神来,赶紧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乱视墙壁。秦如烟看他神情古怪,又想起他刚才目光炯炯的,知道他必是对自己动了邪念,顿时芳心鹿撞,娇羞不胜,问道:“你想什么呢?”韩山童摇头道:“没想什么!”秦如烟美目溜了他一眼,轻啐道:“不老实!”韩山童倒真怕她责怪,解释道:“我真没想什么。只是觉着师姐好美,多看了一眼。”
秦如烟羞红了脸,延颈秀项也透着些许粉色,心中欢喜无限,却又怕隔壁有耳,恰好被褥铺好,便道:“好了,那就委屈你睡这儿。缺什么,跟我说。”韩山童点头道:“好。”秦如烟又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与师弟们相处。”她为人矜持,不敢与韩山童在一室久处。
韩山童虽不舍她走,却也怕人看见说闲话,恭送道:“师姐请!”说此,送秦如烟出门。到了门外,秦如烟停住玉足,转身说道:“不用送了。你再打扫打扫,干净了才好睡觉。”韩山童点头道:“好。”秦如烟放了心,说道:“那你忙。”韩山童道:“慢走。”目送着秦如烟出了大门后,他且便呆立着,怅然若失。伤了好一会儿神,他方才收拾起心情,回房继续清扫,顺便将院子也打扫了一遍。忙了半天,不见王斌等人回来,他甚觉无聊,回房在床上坐下,盘膝练功。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赶紧收了功,迎出门去,见是王斌荷锄而归,上紧招呼道:“师兄,你回来了!”王斌点头道:“我要做饭,早点回来。”语气依然冷冷谈谈的。韩山童道:“要我帮你烧火吗?”王斌道:“不用,你自己忙。”说此进屋去了。
韩山童接近不得,有些失落,怏怏回房。他总觉得王斌乃至钟羽等人对自己都不太友善,只不知为何?早几日,自己住在秦宅,彼此有距离,不理也罢了。这今后,自己与他们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还是不被待见,日子可不太好过,如此一想,不禁烦恼。
王斌来了又走,做饭去了。韩山童在房中坐不住,出门散心,在院中走了几圈,越发的无聊。抬头时,见远处青山重重,白云悠悠,他的思绪瞬间飞越千山万水,回到了颍州的至味馆里,那里兄弟同心,师徒同道,其乐融融,何其美哉。若不是那一队怯薛生事,自己这会儿还应该乐在其中,何至于在此受人冷待。于是深恨朝廷不仁、官兵暴虐,毁了自己的生活。恨了一阵,他的思绪转到了蒋大用、王大朋等人身上,自己如今躲在世外桃源,暂保无事,却不知他们可还平安,不禁为他们担心。烦恼敌不过担忧,这一想,烦恼倒是排解了。
不多久,钟羽等人也荷锄而归。韩山童恭迎道:“诸位师兄好,你们辛苦了!你们把锄头给我,我去放。”钟羽摇头道:“不用。这不重的,我们自己来。”说此对武旭东三人道:“师弟,我们把锄头放了,洗一洗去吃饭吧!”武旭东等答声“好”,各自忙事,并不理会韩山童.
韩山童只得在边上站着看,傻傻含笑。不多时,几人都打水梳洗好了,钟羽轻声道:“走,吃饭去。”武旭东三人答应一声,结伴而走,并没有招呼韩山童。韩山童自知被无视,然也知道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只得尴尬地跟着走。
到了秦宅,韩山童见王斌已经做好饭菜,然只一桌,似乎没秦家人的饭菜。他正奇怪时,听王斌道:“师父他们出去了,不在家吃,让我们自己吃,大家自己盛饭吧!”钟羽等答应一声,到厨房打饭。韩山童跟在后面,等几人都盛好了,他再盛。
到餐厅时,见王斌等都已经落座,看了下位置,见小浩一人坐着空些,便上前道:“小浩师兄,我能与你一起坐吗?”小浩点了点头道:“好的。”韩山童坐下,暗自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众人一道用餐。秦朝生不在,少了制约,一众人吵闹抢食,比往昔热闹了十分。韩山童插不上话,看着笑笑。
饭罢,韩山童跟着送饭碗到厨房,转身欲走时,忽听王斌吩咐道:“韩师弟,今天你来洗饭碗。”韩山童忙应道:“好。”当下撸袖准备干活。王斌又吩咐道:“要洗干净了,可不许偷懒。”韩山童答道:“师兄放心,这活我干过的,会洗干净的!”王斌便不再理他,对钟羽等人道:“走,我们练功去。”说此出门走了。韩山童恭送道:“师兄慢走。”
待众人走了,韩山童开始刷锅洗碗,清理灶台,擦洗厨柜。他热爱厨艺,并不以洗碗刷灶为苦为脏,反而有几分久违的喜悦,故而干得十分认真。等到他收手时,整个厨房焕然一新,在油灯下幽幽生辉。确认了几遍,他方才吹灯而出,掩门离开秦宅。
回到东舍习武场时,王斌等还在练武。见韩山童回来,王斌问道:“韩师弟,师姐他们回来了吗?”韩山童答道:“没有。”王斌又道:“那你怎么呆那么久?”韩山童道:“我想洗干净点,所以就久了。”钟羽道:“那真不知道你怎么洗的。你在等师姐吧!”韩山童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想,忙否认道:“不是的,是我手脚慢。”钟羽讥讽道:“那真够慢的!”韩山童也不好解释,又自我嘲讽道:“是有点笨手笨脚。”说此问道:“诸位师兄还有事要我做吗?”王斌道:“没了,你自己忙去吧!”韩山童看这会儿与他们不太投机,久呆无益,说道:“那我回房了。”王斌道:“你自便。”
韩山童便转身回房,进门时,听钟羽笑道:“我还想让他倒洗脚水呢!”又听王斌道:“不要乱说。”听在耳中,韩山童且是恼火,想不通究竟哪里得罪了他们,以至于这般不受待见。他真想去问问为什么,然他为人聪慧,知道这样做只会火上浇油,把关系弄得更糟,故而最终还是忍住了。坐着生了会儿闷气,他知道于事无补,于是上床练功,排除烦恼。等到王斌等都歇下休息了,他方才外出打水梳洗,而后睡下。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睡着了,便过了一天。
韩山童睡得正香之际,耳中忽听的“霍哈”声,于是惊醒,赶紧着衣起床。出到门外,见钟羽等人都已经在那边练拳,韩山童不禁自责贪睡,上前招呼道:“诸位师兄早,你们可真勤奋!”钟羽道:“王师兄早起了,我们已经晚了。”
韩山童又赞道:“这你们真勤奋!”说此恳请道:“师兄,能教我吗?”武旭东道:“你要练拳脚还早呢!”武旭阳道:“你先去边上看着,等师父教你。”韩山童想想也是,退到边上看他们练,见他们时而兔起鹘落,时而豹扑鹰击,时而虎虎生气,一个个身姿活泼矫健,不禁又心生羡慕,恨不得早早学习。
正羡慕时,忽见秦朝生从大门进来,韩山童忙正身问安道:“师父,早!”钟羽等也收了身步,施礼道:“师父早!”秦朝生点头示意,而后问韩山童道:“山童你在此住着可还习惯?”韩山童道:“习惯的。只是师兄们起来都在练拳脚,徒儿不会,不知道该干什么!”
秦朝生道:“你没基础,练不得拳脚,要先学扎马站桩。”说此,对陈浩道:“小浩,你先教山童站桩。”陈浩答应一声,对韩山童道:“师弟,我教你。”韩山童忙道:“有劳小师兄。”说此跟着陈浩到边上学习。陈浩示范着教他扎马,一丝不苟。韩山童依葫芦画瓢,听凭陈浩摆布。秦朝生看钟羽三人练功,时不时指点一、二。
练了小半个时辰,韩山童便觉着腿脚发软,难以为继了。小浩并不知他辛苦,只想教好他,依然严格要求。韩山童一心想要休息,却又不敢开口,正痛苦时,听秦朝生道:“晨练就先到这儿,你们洗洗,去用餐。”陈浩闻言,对韩山童道:“师弟,休息吧!”韩山童巴不得一声,于是收势而起,发现腿胯酸痛,难以自已,抬步时,忽的一踉跄,便要摔倒,恰此时,有人把住了他的手臂,牢牢将他定住了。
韩山童定神看时,见是秦朝生,忙谢道:“谢谢师父!”心中又不免惶恐,说道:“徒儿我太差劲了,让师父见笑了。”秦朝生道:“你刚练,不容易了。这练武习艺是个苦差事,你心里要有准备。”韩山童道:“师父放心,徒儿吃得起苦的。”看韩山童决心坚定,秦朝生十分满意,说道:“那你先去梳洗,好了去用餐。这几日,你就跟着小浩练。”韩山童应道:“好。”秦朝生道:“那我先回了。”韩山童等人齐声道:“恭送师父!”
待秦朝生出了门,一众人各自打水梳洗。韩山童腿脚发软,动作慢。钟羽等人也不等他,只与他招呼了一声,便先走了。韩山童独自去秦宅,他怕大家等,想走快点,然腿脚不听使唤,每走一步都困难,哪里快得起来,颤颤巍巍走到秦家的院门口时,听得秦如烟道:“韩师弟,你还好吧!”韩山童闻声抬头,苦笑道:“还好,让你见笑了。”秦如烟安慰道:“正常的,万事开头难!”韩山童道:“都怪我以前锻炼少了。”秦如烟又安慰道:“你不要多想,过两天就好了。”
在秦如烟面前,韩山童不敢失态,强忍酸痛急走了几步,进门后,见秦朝生等人都在等他吃饭,忙致歉道:“对不起,有劳师父、师兄久等!”秦朝生道:“没事,坐下吃饭吧。”韩山童徐徐上前,在老位置坐下。
秦玉龙看他行动失常,笑道:“师弟,练武辛苦吧!”韩山童点头道:“确实辛苦。这以前我看人家有本事,就心生羡慕,恨不得自己也会。现在才知道,要想有本事,不容易的。”秦朝生道:“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要想吃果子,先得下功夫。”韩山童点头道:“谢师父赐教,徒儿明白了。”秦朝生道:“明白就好,那我们用餐吧!”于是众人齐齐拾筷进餐。
早餐简便,不多时,一众人便都吃好。秦如烟和王斌起身收拾碗筷,准备洗刷。韩山童坐得一会儿,酸痛感大减,起身问道:“师兄,要我帮着碗洗吗?”王斌答道:“不用。”语气十分坚决。秦如烟也道:“你安心休息,等会儿好去练功。这厨房里的事,王师弟从不假人之手的。”说此一顿道:“你看,昨晚他把厨房擦洗得多干净。”
王斌脸刷得红了,说道:“应该的。”说此对韩山童道:“韩师弟,你去练功吧!”韩山童心道这怎么成了王斌的功劳,然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事是不能说破的,于是应道:“是!那就辛苦师兄了,我先走一步。”说此告退而出。
回到东舍习武场,韩山童接着练扎马。未几,王斌也回来了,看韩山童在练马步,上前招呼道:“韩师弟,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韩山童答应一声,跟着他外出,心中好奇他要说什么。
两人往外走了几十步,王斌停住了脚,忽的致歉道:“师弟,刚才对不起,冒了你的功。我不是存心想抢你的功劳,只是师姐忽然提起,我脑子没转过来,就答应了。”说此又道歉道:“实在对不起!”韩山童原道王斌要找他麻烦,没料却是道歉,心中倒生出几分敬佩之情,说道:“师姐表扬师兄你原也没错。师兄你做事认真,每日里将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是有目共睹的。我昨晚只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所以是我洗的还是你洗的并没差别,师兄你不用放心上!”
王斌舒了口气,说道:“多谢你理解,你为人还真不错!”韩山童道:“谢师兄夸奖!师兄没其它事的话,我回去练功了。”王斌点头道:“去吧!”韩山童转身回习武场,继续练扎马,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休息之时,他几次主动找钟羽等人搭话,然而钟羽等人对他还是爱理不理,不甚友好。王斌进门后也只顾自己练功,并不搭理他。韩山童碰了几次壁,有点心灰,便不再搭话,休息时,只远远看着他们练习拳脚刀枪。
此后几日,且便重复着同样的情形。钟羽等人彼此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然而对韩山童还是不太理睬。
韩山童知道自己被排挤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宽慰自己慢慢来,然心中终是觉得不是滋味。他有心想找秦如烟倾诉,不巧这几日秦家三人都是早出晚归,止早餐时能说上几句话,其他时间见不到人。他对秦如烟一见钟情,恨不得时时刻刻能与她在一起,见不着她,却比受王斌、钟羽等人排挤更难忍。
这日午后,王斌等人都有事外出,止陈浩留下在练武。韩山童忍不住心中的纳闷,问道:“小浩师兄,能问你一件事吗?”陈浩答道:“你问吧!”韩山童问道:“你能告诉我,师兄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吗?”陈浩摇头道:“没有啊!”韩山童道:“有啊,你们都不愿意搭理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陈浩连连摇头道:“没有,我不知道。”
韩山童看他人小鬼大,分明没说实话,忽的灵机一动,哄道:“你告诉我吧!改日进城,我给你买好吃的。”陈浩年纪小,嘴馋,问道:“你有钱吗?”韩山童满口答道:“有的!只要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陈浩黑眼珠滴溜溜在他身上扫了两遍,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师兄,说是我说的。”韩山童抬手道:“我保证!”陈浩放了心,说道:“师兄们议论说你是富家公子,娇气,与我们这些下田干活的不是一路人,所以都不太高兴理你!”
韩山童吃了一惊,否认道:“我不是富家公子,也干活的!”陈浩摇头道:“你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是相公,不是干活的。而且你穿绫罗绸缎的,与我们也不一样。”韩山童闻言如梦初醒,定睛看了看陈浩,见他穿的是灰衣粗布,确然与自己不同。
心念电转间,他忽的发现周围的八、九个人,穿着都是十分朴素的。即便是秦如烟,穿的也是素衣粗布,鲜有绫罗,只是她身材窈窕,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故而自己没觉察到。这一想,穿绫着罗的,真只自己一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与他们不一样,也就难怪他们不待见了。
此刻,得知了原因,韩山童大喜过望,谢道:“谢谢小师兄告诉我原因!”陈浩摇了摇头,又道:“还有!”韩山童闻言又吃一惊,问道:“还有?”陈浩道:“是啊!”韩山童忙催促道:“那小师兄你快告诉我,我好改。”陈浩道:“你来了以后,把师姐独占了,师兄们也有意见的!”韩山童愣了愣,说道:“这哪有!前几日我身上有伤,师父让师姐照顾我,所以师姐与我一起的时间多一些。这两日,师姐就不理我了,见也见不着。”说此,越说越失落,心里全然不是味。陈浩道:“这几日师父、师姐他们很忙的,过了明天就好了。”
这正是韩山童好奇的,于是他开口问道:“师父、师姐他们在忙什么?”陈浩道:“你不知道吗?”韩山童摇头道:“我初来乍到,人地生疏,你们又不与我讲话,怎么可能知道。”陈浩道:“那我告诉你吧!明日是三月三,我们桃源人要过桃花节,家家户户悬灯结彩,可喜庆了!”
韩山童点头道:“原来如此。这过节,有许多事要做吗?”陈浩道:“要比亭子灯的,事多着呢!”韩山童更奇,问道:“什么是亭子灯?”陈浩道:“我说不好。明晚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可热闹了!”韩山童又问道:“到哪里看?”陈浩道:“去桃源城里看。”韩山童道:“那明晚我们一道去看可好?有好吃的,我给你买。”
陈浩摇头道:“不行了,我跟人约好了。”韩山童不好强求,说道:“那我自己去。”说此又谢道:“谢谢小师兄告诉我原因。”陈浩道:“没什么的。只是你千万别跟师兄们说是我说的,不然他们会怪我的。”韩山童道:“小师兄放心,我不会说的。改日进城,我给你买好吃的。”陈浩看他记事,很是开心,说道:“好的。”说此一顿道:“我不练了,玩去了。”韩山童躬身道:“恭送师兄!”陈浩交代道:“你好好练,别偷懒哦!”韩山童忙道:“遵命,不偷懒。”陈浩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韩山童看了一乐,心忖道这孩子有意思,小小年纪就会装大人。忽的想起前阵子自己当师父,徒弟年纪都比自己大,他们看自己,会不会也觉得好笑。心念至此,他不禁又回忆起了那些快乐的日子。那时,师徒切磋,教学相长,真是快乐无边,可惜回不去了。
遐想了一阵,他的心神回到了现实,开始思索破解眼前的难题。陈浩说几个师兄因为自己看着像富家公子,故而疏远自己。这只是表象的问题,破解不难,隔日自己做几件粗布衣穿也就是了。忽的一想,新做的也显得好,不如要几件旧的来,于是脑际接着电转,片刻间便有了个主意。
破了第一个难题他接着破第二个,师兄们因为秦如烟与自己亲近而心怀不满,这他多少有点感觉。故而这会儿证实了,他也不太意外,然而该怎么办呢?
如今看来,自己要想得到几个师兄的认同,必得先行疏远秦如烟,消除他们的怨恨,除此别无他法。可与秦如烟的邂逅,是自己人生迄今最浪漫的经历,自己只愿天天看着她,守她一辈子。这要自己主动去疏远她,无异于自挖心肺,如何做得到。若是非要两者选一,那自己宁可一生都不与这些师兄亲近,也不可能弃秦如烟于不顾。一念及此,他不自禁自语道:“孤家寡人就孤家寡人吧!”决心既下,他便觉着坦然,又接着练功。
次日且便是三月三,桃花节。
这日韩山童等刚起床,王斌便来传命,叫了大伙儿去用餐。用餐之际,韩山童没见着秦如烟,不禁暗暗失落。
食罢,秦朝生对诸弟子道:“今逢佳节,为师给你们放一天假,你们回去与父母团聚,共享天伦。”王斌等应道:“谢师父。”秦朝生又对王斌、钟羽道:“你俩还要帮着抬亭子灯,早点到场。”王斌、钟羽应道:“徒儿记住了。”秦朝生挥手道:“那你们回吧!”王斌等齐齐道:“徒儿告退。”而后结伴而走。
送走王斌等人,韩山童问道:“师父,今日有什么事要徒儿做的吗?”秦朝生拍了下脑袋,说道:“这几日忙,把你忘了。”说此问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吧!”韩山童讪讪答道:“听小浩师兄说是桃花节。徒儿消息不灵,昨日才知道的。”
秦朝生道:“正是桃花节,是我们桃源一带百姓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日子。为师是主事,这几日忙了点,没时间教你。”韩山童道:“不碍事的,徒儿扎马还没练好。只是师父、师兄都忙事,唯独徒儿空着,徒儿有些不安心,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秦朝生摇头道:“不用。这是公事,帮忙的人多,不缺人手。你刚入门,偷不得懒,还是练功要紧。”韩山童应道:“是。”说此告退道:“那徒儿练功去了。”秦朝生阻止道:“不忙。”韩山童躬身道:“请师父示下!”秦朝生道:“你勤于练功,为师很高兴。不过,欲速则不达,练功切记不要心急,须要知道劳逸结合。”
韩山童道:“徒儿谨记。”秦朝生颔了颔首,说道:“今晚城里有亭子灯巡游,十分热闹的,你师姐也参加的。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千万别窝在家里。”韩山童应道:“好。徒儿到时候去看看。”秦朝生于是挥了挥手道:“那我就不管你了。你去吧,好好练。”韩山童又应道:“是。”而后躬身而退。
回到东舍习武场,韩山童继续练扎马。经过几天锻炼,他的扎马已经有点模样,退胯的酸痛感也大减,站起桩来时间久多了。
独自练了半日,颇觉无聊,到了午时,肚子开始打鼓,韩山童忽的想到一事,师父王斌不在,没现成饭吃,须得自己动手才行。这一想,心情倒是开心起来了,自到桃源,自己没机会上灶台,今日终于可以小露身手,款待一下自己了。他越想越开心,于是停工回秦宅,准备烧火做饭。
进了厨房,他先看了看食材,然后想着做点什么来吃。厨柜里有一块咸肉和一些鸡蛋,然在此地,这二物乃高档食材,自己用了,无疑是贪吃,罪过不小。如此一想,他赶紧合上厨门,弃之不用,再看外面放的,有几颗笋和青菜,这二味乃当季菜,在这儿也不珍贵,可用。
于是,打水清洗,烧火做饭菜,他手痒已久,忙得不亦乐乎。不多时,饭菜俱熟。菜止两品,一道炒笋,一道炒青菜,都是独料菜。这原是做厨者的大忌,然他怕用了别的食材会让王斌不悦,故而只得从简。饭菜上桌后,他独自坐下进餐,吃饭前,他先品了品味,觉得味单了些,然火候掌握的依然不错,滋味也不差。他多日没吃自己做的菜,这会儿吃起来觉着特别香,于是大快朵颐,饱食了一顿。
到了傍晚,他依然简单地炒了两个菜,早早地吃了,动身去看亭子灯。
这正是:“拜师学艺心怒放,同门相欺意阑珊。”
自我介绍:
姚氏子弟(本名暂不透露),浙江省台州市三门县人,生在沙柳镇的姚家村。幼年时常住外婆家,爱听外公讲故事,爱猜谜语。小学一年级,趴桌上睡觉者,故而拼音没学好,普通话极不准。母亲十分勤劳,常逼着干农活,故而读书做作业,但求交账,练就一页一笔字,写好自己也不认识。这普通话和字,也就被人从小学笑话到了大学,助我练就了厚脸皮。
小学时期,因为常挨骂,不觉自己聪明。读书成绩只中上,反正前面总有两哥们比我好。考初中的时候,成绩全乡第三。(不是因为我成绩好,是大家都差。)前两名的哥们去了重点初中,我只能到乡里的中学。我听说这所中学的学生基本升不了学的,恰好父母又到杭州打工,无人管头,于是乎自暴自弃,天天与老师顶顶嘴,打打架,骑车去县城逛逛街,好不潇洒。如今想来,我算第一代的留守儿童,小孩没人管,要学好真不易。
混了一年,父母将我带到了杭州,成了第一代民工子弟,幸运地进了半山中学借读。因为之前一年没学习,只得重读初一,那会儿蛮认真的,老师天天表扬;到了初二,迷上了武侠小说,于是又不读书,老师便天天批评;到了初三,因不信达尔文的进化论,更不读书了,回老家中考时,英语只能抓阄了。
中考罢,以为自己没书读了,所幸父母坚持,校长和老师也有情,我得以继续在半山中学高中部上学。于是接着混,比初中的时候要稍微努力一些,可依然迷恋看小说,基础又差,成绩自然好不了。高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从她身上,学到了“认真”两字。高三,我读书便比以前认真了。只不过,基础实在太差,追不上。回乡参加高考,想着考高中中专(可以不考英语),结果名落孙山之外之外之外,相差80分。
没奈何准备到工地打工,炎炎夏日,太阳不留情,我去干活时,手握钢管,烫着了。这一烫,我心头不免震动,对人生略略进行了思考。恰好我叔叔也劝我复读,于是想着再努力努力,后来经人介绍,到了诸暨的越兴中学复读。(感谢介绍人、也感谢越兴中学,更感谢宣祝灿老师。)去上学的时候,便想着要在越兴之地,卧薪尝胆,让死灰复燃。又想,回乡考中专竞争激烈,我何不重学英语,直接考大学。决心既下,买了几本不全的英语参考书,从初一开始学起。这一年,老师管得紧,自己也算努力,成绩突飞猛进。再次高考,成绩门门提高,有的甚至于翻番。此时才知,我原来还是有聪明劲,一乐。
就这样,我运气万分的混进了杭州大学中文系,学汉语言文学。(现在归浙大了,高攀了,自觉惶愧。)到了班中,与同学们一比,诸事不如,不免自卑,信心全无。我天生爱吹牛,之前从来不服人,然而那会儿,真不敢吹。在大学学了四年,越学越自卑,毕业之际,直觉一句话也写不通,蛮痛苦了。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此之谓也。
纵观整个学生生涯,我便是挫折教育的典范,跌宕起伏。如今我之所以拿出这段经历说事,不是想炫耀,实是希望我的少年读者们不要学我。我能走到今天,是十分幸运的,且是吃了大亏,翻了大跟斗的。如今的你们若是在学习上马马虎虎,今后未必有补救机会。作为前辈,我提醒一句,学习还该认真,想一口吃成胖子,不容易的。
我后面的经历先不介绍了,留待以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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