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海》——照流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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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威胁与引诱

“你的头会被割下来，在肮脏的下水道里被千万只老鼠疯狂撕扯!

一想到这句阴冷的恐吓，列洱就难以自己的萌生出地狱般的惶恐。他的手紧紧压在心口，拼命抑制从内心深处倾流而来的寒意。手在不听使唤的战抖，他试图做些什么，以缓解漆黑一片的恐惧，结果却让玻璃杯第四次砸碎在地面。

…………

此时夜色已浓，银月初醒，天空灰暗依旧。海岸边上偶尔渗透的几点光辉，都被吸入了一间孤寂肃立着的古堡酒馆内。酒馆不大，却有着哥特式的另类与奢华，它外墙上的石岩色砖体奇异不一，尽由爱尔兰空运而来；一扇淡雅的罗马式推拉门呈扇形分布，门口有位身着盔甲的门童把手，虽说只是做做模样却也颇为庄重。在酒馆里面，有着泛出鱼纹形状的厚重地砖，天花板上则用圣母和诸神为主题的希腊古典派油画作为装饰。

酒馆里人际零落，唯一与众不同之处来自于一位，身材消瘦而高挺的年轻男子。他看上去显然不是本地人，五官上同时交融着欧洲与亚洲人的气质，头发曲卷接近双肩，面容稚气，肤色或许因少见阳光而略显苍白。总体而言，他即使坐着也像是一座孤独肃立在海岸的灯塔。他的目光四处游弋着，透过硕大咖啡色落地窗在月色下的阴影里徜徉四顾，然而铺面而至的森林的阴森面孔，却让他内心深处更加惊慌。

列洱啊！不要被无知的幻觉淹没了希望！他心里不住的在想。但是，突然他诧异的看见，在被神经紊乱的抽象画家涂抹过的夜的巨大阴影里，几个身影在奔跑？那吃人怪兽般的异样脸庞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仿佛即将吞噬周遭所有的光，如果说圆月是怪兽的左眼，那另一只眼球又到底于何处隐藏？

一定是那群人！刀疤样的面孔，比恶鬼还可憎！他们说过，会一直在身旁盯住我，我擦翅难逃了，神明与上帝啊，我万能的主，我一身不曾有恶，现在也只求你放过这可怜无助的生命，我真诚的祈求你。

列洱以能撕碎一切的力气将他那头棕枣色的头发，不断抓挠，他的头埋于胸口，嘴唇在牙齿反复的折磨之下开始隐隐渗出鲜血，毫无征兆的他又一次哭了。

“先生，我不并想打扰您，但是……”

“滚开，我的天（西班牙语）”服务员突出其来的声音像一只巨擘将他从无助的阴影里拉扯出来，不过在受到惊吓后心脏伴随着阵阵刺痛且腾跳的更加猛烈。

“我很抱歉，刚才真……真是无理了”列洱一边擦拭着玻璃杯倾倒后满桌肆掠的苏打水一边慌乱的道歉。

“那边的女士应该是您要等的客人”一脸虔诚的服务生微微一鞠，这位身着法国欧尚WYN时期制服的蓝眼睛年轻人的慌张之举在他看来，其实稀疏平常。因为在这座海岸线边的古堡酒吧里，向来充斥着各色稀奇之人，他们会点上价值数千的澳洲龙虾却自顾侃侃而谈对佳肴不屑一顾，窖藏数年的红酒能被他们轻抿几口已是幸事，之后这里的多数食物都会被无情的倒置厨房的门外，并便宜了一条叫做凯丽的漂亮哈巴狗。当然最愿意光临于此的，除了装腔作势的生意人还要数荒唐与愚蠢集于一身的富家子弟。

列洱立刻正襟而坐，在略微深呼吸之后，他那波涛般翻滚的情绪轻松了不少，他对着落地窗倒映出的身形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正要起身而行时，刚好迎面碰上不远处散发微笑的优雅目光。

她悠然踱步而来，不快偏慢，高贵的齐臀晚礼短裙上的亮片金光跃动，在周围黄暗低调的光线里颇显夺目，想必应是出自设计名家之手。年龄上看女人应该不算特别年轻，几丝浅浅细纹在颦眉时绽于描过的眼角；香粉淡抹，芊芊修长细腿则让娇媚的身材一览无余；

列洱嗅到阵阵薰衣草香水味如清晨海洋里泛醒微风的空气，诉说着一种道不出的诱惑和神韵。这气息让他苍白消瘦的脸颊微微泛红，他慌张的把目光瞥向别处以缓解心中小兔般噗噗的跃动，两只手臂不自然的紧贴住马其顿咖啡色长裤。他心中慌张而恼怒：我这半鞠半立的姿势一定愚蠢透顶，我这算什么，欢迎伊丽莎白女王巡游盛驾？还是正准备接受上级指挥官批判的士兵。我应该接过她温柔的手腕亲吻一下？还是？……该死，我在那海洋上荒废的无数春秋里到底学会了什么。他的脑海里轰炸机投弹般的炸落出无数慌乱的念头，而等到她临近桌前，他的目光开始停留在她双脚高贵的水晶鞋上——这双底部立着约10厘米尖峰的船型之物，让他回忆起了与他长年而伴漂泊于海洋上的点滴时光。

“您的双脚纤悉而优雅，她只属于女王，无论多么高贵灵魂，都愿意为她效劳甚至践踏”。他终于脱口而出，这是在与不安与慌乱斗争了许久以后，他能憋出的唯一的话。当然他的身子依然无所适从的弯曲着，他听见对面传来铜铃般悦耳的声音。

“好吧，……骑士，虽然这状况有点让人意外，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先坐下”她对这身着古典服饰的混血男子轻轻一弊，正准备落座，却发现男人依旧如同一颗坚硬的松树屹立不动，于是又只好犹豫着起身，用好奇的眼神再次打量这个高大清秀男子，蓝色的瞳孔让她想起了多年前躺在怀中的波斯猫，黑色的紧身荷叶边小礼服将他腰部线条展露无疑，内衬白色打底衫让苍白的面色即便在淡黄的光线里也分外清爽；至于那条咖啡色马其顿紧身裤，她仅在名叫唐顿庄园的英式剧里看过——好吧，它太紧了，以至于让胯下的“雄风”一览无余。

这个年纪的她自然是见过不少男子，但是眼前的绅士在她看来似乎也太唐突了些，他似乎在朝她笑，如果咧嘴也算是笑的话，她恐怕没有见过比这更让人尴尬的微笑了。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坐下了”她说。

“是的，夫人，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为早上的唐突行为道歉”他微微立正后，深鞠一躬。

“谢谢，请不要多虑，……我想你的意思是——一辆咆哮的四轮怪兽朝人狂奔而来属于唐突的行为是么”

“当然，这……这是我……我太鲁莽了，当时我正面临，……我一直处于头脑昏沉之中，周围的一切让我过于恐吓，才会如此冒失”他支支吾吾，双手在空气里忙乱的画圈，几乎快手脚并用，可以想想始终低着的头下面，应是一张越发红胀成了西红柿颜色的脸。

“好了，好了，年轻人，你这么大的声音，会把野狼给招来的，坐吧”说话间，她轻撩了一下胸前的秀发，脸上却是冷冷一笑。“你的车技不错，恰到好处，人没碰上也足足让我在地上坐了五分钟，咯，看看战果”她向他展示了自己手臂上的擦伤。

结果就是，他似乎像坐上了弹簧，立刻弹起又恢复了小鸡吃米般的道歉状态。他觉得自己的脸像给电洛烫过，身上的水都快给热气蒸发掉，呼吸都僵硬了，他用手松了松脖子上的扣子，才终于感觉好些。“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原谅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幼稚，而为了弥补对您带来的伤害，我愿意献出自己的整个世界”他说。

“整个世界？好吧，我想那一定很值钱”她说

她决定不再为难他，毕竟她知道自己该做的绝不是无端打趣一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年轻人。“先喝点什么吧，嘴巴气得又干又苦”

“哦，对，当然，……这个我应该知道的，看看我，真该死”他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片刻后，一杯可乐端送桌前。服务生临走时一副为难之态，毕竟来这里消费可乐的人士的确不多。

列洱神情专注如油画里的欧洲男爵。他用莎士比亚般忧郁的语气吟唱道，“可乐之色如同落日垂暮下的黄昏，气泡里泛起的点点是清新的雨滴，落在恋人的心田，用可乐搭配夫人您的气质”他顿了顿，高昂的头显然像是在运量情绪，“世间的绝配”。

他看见她的唇在悄然间微张，唇色娇艳。他从眼角里撇去一丝游移的光，只停留数刻又迅速离开，她的肌肤如玉，眼神里尽是无尽的诱惑，偶尔用手撩拨着的秀发散发香气，那是一种饱经了世俗与风华后才会拥有的气息，尽管眉间几丝若隐若现的皱纹微波般浮起，却只增加了身上里孕育的气定神闲。在她身上早已没有了少女的青涩与浮夸，取代以岁月磨砺下修炼出的沉稳与淡雅。他仅在书上读到过这样尊贵的女人，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要跳出来了。

她正在用吸管搅动着可乐里的冰块，若有所思，列洱不知道是否应该打破这在他看来是十分美好的宁静。

“我想，我们是否能在一起多交流，然后一起做点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说，他看得出自己的慌乱，但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必须开口！

她沉默，用嘴咬着吸管，目光停留在落地窗外。

他想起那个邪恶的面孔对他的所谓教诲：“那个寡居的女人最缺的就是——爱！”

他鼓足了勇气准备拼死一搏：

“女人的身体，白色的山丘，白色的大腿，

你委身于我的姿态就像这世界。

我粗犷的农人的身体挖掘着你，

并且让儿子自大地深处跃出。

………………

眼前的女人目瞪口呆，他没有察觉而是继续吟诵：

但报复的时刻已到临，而我爱你。

肌肤、苔藓、贪婪而坚实之奶汁的身体。

啊，**之杯！啊，迷离的双眼！

啊，阴部的玫瑰！啊，你缓慢而悲哀的声音！”

他吟诵着聂鲁达的诗，在他看来这是他能表达的唯一方式。

然后他看见她惊讶的眼睛，嘴唇咬紧的模样让他感觉到了不安。

“所以你煞费苦心的开着那辆奇丑无比的汽车”

“他们管他叫迈凯伦”

“然后一把将我推出5米开外”

“那只是意外，我只学了开车不久”

“跑到我公寓的门外，唱那压根让人不名所以的异国歌曲”

“夫人，那是西班牙语”

“当然，弹四根轩的吉他，唱西班牙语是个不错的注意”

“谢谢，这其实是尤克里里，我是个中好手”

“然后，直到我整个人都忍无可忍，你再用包裹着塑料袋的石头奉上一张纸条，把我换来这个阴郁没人的古堡酒吧”

“我其实真心高兴你能来”

“最后奉上一杯……好吧，了不起的可乐”

“毫无疑问，高贵的饮料”

“所以你到底是想干嘛。索我直言，我不太懂你们这些富家小孩的鬼主意，你是想？先是拼命引起女人的注意，然后鲁莽的彰显身上独具的贵族霸气与风范？偶尔露两手不羁浪子才会玩的吉他，然后吟诵那么淫……？“她觉得那个字让她难以启齿。”好吧，我今天犯的错误就是不该来这，我真不该把你当成正常人，觉得可以听见我委婉的拒绝和解释”她站起身，突然男人惊恐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夫人，请不要”他快哭出来了

“抱歉，请尊重你眼前这位近四十岁的夫人，她不是个幼稚的小女孩！”她企图挣开他，总觉得他目光有意无意的停留在她隆起的胸脯上。“未经世事的男人们都会这么想，但是你那条紧绷的紧身裤无疑让你的欲望表达得过于明显了……再见，我们并非源自同样的世界”

她转身离开，他眼睛紧闭着，像聆听到死亡传讯的囚徒，“我完蛋了，”他喃喃的反复默念，呆滞的表情显现出异常的痛苦，在一阵又一阵如海浪般呜咽的声响中，他默默感受着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泪水，咸湿的苦涩犹如浪花排击海岸般的溅落。

他在前十八年的岁月中从未落泪，拥有的只是温柔的阳光和仆人们时起时落的欢笑，然而在百般游说母亲才得以从孤独的境地里逃离后，却发现脑海中曾经畅想过的多彩绚烂世界却只是空存于阁楼里的莫名遐想。这数周以来的一切的一切，确切无疑的表明了——他压根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拼命的想逃离，然而那背后的一只邪恶之手则将死死的他压制其下。

第二章 透明的回忆

朦胧中，在一片席卷着嘈杂海风的汐汐索索里，他又看见了波涛与海浪。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孩坐在游轮的延栏之边，他对呼啸而来的波涛汹涌视而不见，身躯随着海风微微起伏，五彩斑斓的光里夹着气雾的透明色在周遭晃动啊晃动；他时而用手把住杆，时而又起身迎着空旷无垠的天际呐喊，两只硕大的海鸟吱呀呀的回应着他，那是他早已建立了深厚友谊的玩侣——罗密欧与朱丽叶。咸湿的海水把他的身体打得湿漉漉的，有一种被细沙包裹住的瘙痒，却也是最自然纯真的舒适，他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那海水的鲜活滋味，闭着眼任由灵魂徜徉其间，虽然孤寂但却有说不出的自由。

偶尔也会有个被换做阿罗的管家出现在他身后，他会温柔的拉住他湿透了的海军衣衫把他从甲板上带走。引领到一个他称之为母亲的人的面前，她说她十分爱他，并总带给他数不完的惊喜，比如他最中意的那些酸酸甜甜的水果，虽然只有隔上数月才能享用美味一次。

仆人们管他的母亲叫司汤丽夫人，她喜欢把头发集素为洁简的一鬓，虽然时而会忧心忡忡，不过还是会每每在他前保持莞尔，她偶尔也会向他提及他的父亲，那个纵横与欧亚大陆的金融界巨子，但总是寥寥数语，便掩面而泣。她非常喜欢让他朗诵诗歌并称其为世界最美得言语，然后让他打扮成欧洲维亚纳时期的古典绅士，如同船上画廊里祖父的穿着一样。

司汤丽夫人为他聘请来些家庭老师，他们分别教授他历史、数学、乐器、以及各种不同的语言。只是那些面孔总是如被风吹散的沙子难以在心理留下痕迹，他没有朋友，只有海鸟算是个例外。母亲骄傲的称赞他是海洋之子，海洋就是他的家，但他有时候也在想，是否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拥有一艘小船，然后他们在成年后才允许进入陆地，那里的世界是五光十色么？是否也是海龟，水鸟成群？因此当十八岁生日那天，母亲终于应许他离船旅行了，突如其来的欣喜让他高兴的对着海面疯狂大叫“我要去旅行了，我要吃光岸上所有的水果”罗密欧，朱丽叶你们等着我回来，到那时你们也可以尝尝除了面包屑以外的奇异美食了。

陆地上的美景让他幸福得有些想哭，最大的困惑来源于海边别墅里的床榻实在平静的让人有些难以适应。曾经有几条汪汪叫唤的从没见过家伙似乎想和他来个亲密接触，只让他害怕的浑身哆嗦。他在游艇里一月一瓶的可乐，在这里时不时就能喝到，他想他们一定相当昂贵，他过去一次只能呷一小口，碳酸气体的刺激味真让人过瘾。

母亲说他离开陆地太久，应该开始学习与人交际了。“好的，我该怎么做啊母亲？他们那有人跳华尔兹圆舞曲么？还是在里面大声朗诵诗歌？我会谈尤克里里，他们会欢迎我么？”他在镜子前，不停的比试衣服，并想象着尝试哪一种演奏姿态才更能让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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