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之门》——陈居士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十六印》：苏十六》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俄狄浦斯之门》——陈居士。

第一章 深水埗沉船事件

一九六七年。

香港，深水埗。

深水埗位于九龙区的西北部，是香港五六十年代的老城区，这里居住的人鱼龙混杂，有上了年纪的九龙老人，也有别的国家跑来的移民，二战后香港经济腾飞，从深水埗到长沙湾，码头林立，吸引了大批码头工人，政府随即在这里修建了大量的公共租屋，形成了现在的深水埗。

深水埗临海的地方人烟稠密，公共租房与私营房屋鳞次栉比，或白或黄的老式公寓的外墙上挂满了湿漉漉的白胸罩和花短裤，过分狭窄的道路弯弯绕绕，挤在众多的排屋之间。

一到夏天的晚上，一层的烧烤店、大排档铺出门面，年轻男女成群结队，坐在店前吹着冰啤，上了年纪的人端着板凳，围在一起大声说话，不懂事的小孩拿石子砸楼上人家挂在窗前的飘来荡去的衣服。烧烤店浓白的热气从沸腾的锅里翻滚而上，远处海湾上航船的灯光，灯塔发着光的黑影，在这雾气里时隐时现，好不热闹。

临街的一栋公寓楼上，两个留着斜刘海的黄发青年靠在走廊的豁口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路过的姑娘细长洁白的大腿。

天色慢慢暗沉，其中一个矮瘦的青年时不时望向漆黑的码头，眼神中颇有几分焦躁，“阿彪，你说老大他们这么迟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大说这次的货有点难搞，要迟一点。”阿彪闻言答道。他长得很高，比那个矮瘦的青年高出足足一个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是一条破了几个洞的蓝色牛仔裤，显得身材十分壮硕。

阿黄奇道，“我们跟了这条船这么久，少说也捞了十几件出来了，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好货？”

“他们好像撬开了船长室，这次的货是船长室里的。”

阿黄闻言一个激灵，“哎阿彪，我记得报纸上不是说这艘船是英国什么爵士开过来的吗，你说那家伙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放在船长室里？”

阿彪闻言，笑骂了一句，“有个鬼，船主是船主，船长是船长，也就你个夯货搞不清楚。”

阿黄不甘心，顶了回去，“报纸上不是说那个爵士那天就在那艘船上？”

“可是我们把船都摸遍了，一具尸体都没有，值钱的人家肯定早就拿着跑了，哪里还会留着给我们，也就是我们下手快，趁他们还没捞船的时候捞货，还能喝点汤水。”

阿黄砸吧了下嘴，不置可否，“你说一个好好的爵士，放着英国的豪宅不住，来我们深水涉这破地方干嘛？”

“老大说他们是来找后街的陈老头的，说是有件古蕫在家里不知道怎么摆，过来取取经。”

阿黄嗤笑一声，“有钱人就是讲究，陈老头怕不是要赚死。”

阿彪挠了挠头，说道，“老大去向陈老头打探消息的时候，陈老头倒是说那个英国人没有来过。”

阿黄揶揄道，“那是当然，他要摆的古货，现在都在我们货仓里躺着，说不定他过几天还要叫人去捞船找货呢。”

正在说话时，眼尖的阿黄看见黑黝黝的码头上一艘小船在两条停泊的大船之间悄悄靠了岸，船上没有亮灯，船身也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随后好像有几个黑影跳下了船，最前面的一个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隔段时间又闪了一下。阿黄见了，辨识出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接应信号，急忙用肘子戳了戳阿彪，语气有些急促：

“到了！”

阿彪闻言，刷的一下直起了身，嘱咐道：

“我去接应老大他们，你盯着街上，小心条子。”

阿黄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向阿彪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让他放心。阿彪匆匆点了点头，便走下了楼梯。他听着阿彪下楼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便从公寓楼中走出，像一滴黑色的水，融进了来来往往的人海里。

阿黄看向街上，一切与原先没什么不同，对面那个烧烤店老板正把鱿鱼串儿死命地往铁板上按去，发出滋滋的油声，大排档的人少了一些，他看了看手上旧的不能再旧的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对面的公寓楼上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海湾那里航船也大多已经靠岸，最后一声悠扬的汽笛从远远的海面上传来，播撒到浓稠的夜色里，再一次听到时，已是微不可闻了。

他又看向码头那边，一行五人正慢慢地走过来，当先的正是阿彪。后面跟着的四个人当中，一个满脸胡子，留着凌乱的长中分的男人抬头看了到了楼上的阿黄，他微微笑了笑，轻轻地拍了自己鼓胀的口袋。

阿黄一愣，在船上捞了这么多天，从来拿的都是不值钱的大件儿，今天这样子，看起来怕是件好货。

他舔了舔嘴角，转身上楼，打开了三楼左边的房门。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出租屋，三室一厅，进门是一条一米长的甬道，厕所在房门左侧，客厅的地板上贴着米黄色的方形的小格子瓷砖，墙壁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客厅里的摆设极其简单，正中摆着一张方形的八仙桌和六张白杨木做的椅，桌子前摆着关二爷的供台，香炉里插着三支烧完了的香。临街开着一扇不大的窗，淡绿色的窗帘安静地挂在角落里。

阿黄进门后，轻轻掩上了房门，借着外面路灯昏黄的灯光，他走到厕所旁打开了灯和电风扇的开关。老旧的电风扇慢慢转动起来，摇晃着泛黄的扇叶，吱吱嘎嘎地送着风。他随手拉上窗帘，巡视了一圈之后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等着后面的阿彪一行人。

不一会儿，门开了，当先进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他身量不高，但身姿却很挺拔，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背后的肌肉紧紧绷起，在衬衫上印出了一条长长的背脊线，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令人不敢直视。

阿黄忙站起来，低着头微鞠了一躬，

“老大！”

第二章 没有嫌疑人的犯罪

二零一七年。

香港，警察总部。

关泽城从满桌的犯罪文献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越皱越紧。他看着桌上凌乱的文献，陷入了沉思。

他的工作桌很长，占去了房间里近七分之一的空间，桌面上摊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翻至一半的《犯罪心理学》和一本黑色封面的书摆在一起，另一侧则摆放着几篇学界经典的有关犯罪心理陈述的论文，细小工整的英文字母似群蚁排衙，布列其上。

桌面正中则是一张黄人女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大概三四十岁年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干燥没有光泽的头发披在身后，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面无表情，好像一座僵硬的蜡像。照片下写着几行笔记：金凤珠，女，三十七岁，未婚，深水涉人，五月三十日晚死于家中，无明显受伤痕迹，家中未发现侵入痕迹......桌子上还有许多照片，照片中的人神态各异，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深水埗人。

一盆枝叶繁盛的洁白的水仙花靠在门边，算是屋内唯一的摆设。

关泽城捏了捏眉心，又在金凤珠的照片下写了几行字。他转头打开身后的铝制书柜，从里面捡出了几个新的文件袋，不经意间，他的手指习惯性地拂过了叠在一摞文件袋最上方的那个破旧的牛皮袋。

他沉吟了一会儿，从牛皮袋里抽出了一张已发黄了的A4纸，和桌子上的文案一起塞进新的文件袋里，迅速地密封之后，他在文件袋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摁响了桌上的传呼电话：

“罗璠，叫队里的人集合。”

话筒里微微的电弧在宁静的房间里作响，尖锐的白炽灯照在洁白的墙壁上，空气中似飘荡着不可见的尘埃，对面有个低沉的男声应答了几句，然后便是一连串衣服摩挲桌椅的声音，众多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关泽城放下话筒，走出了房门。

他的房间在整条走廊的中间偏右，穿着制服的警员来来往往，大多数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向楼上走去，路过的警员都向他点头致意。

“关Sir！”

“关Sir。”

“关Sir......”

他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十七楼走廊正前方的落地窗，透过窗，楼下的景象一览无余。

这里是位于军器厂街的香港警察总部，彻夜明亮的灯光笼罩着整片地区，在这燥热的夏夜里，这座高大的建筑就像是一座浮沉在漆黑的城市之海中的孤岛。关泽城默默注视了一会楼下进进出出的警车，收回目光，快步走上了楼。

十八楼和十七楼的摆设并无多大不同，走廊正中是高大的落地窗，窗沿下摆着两盆翠绿的凤尾竹，向窗外看去，远远地可以望见对面九龙岛上星星点点的灯光，漆黑的海面上不时有巨大的货轮驶过，一闪一闪的警示灯被包裹在空旷的黑暗里，像是呼唤着更加辽远的黑暗。

十八楼左侧是会议室和档案室，右侧则是各式各样的证物分析室，关泽城向左走去，推开了左手边第一间会议室的门。进门是一间十分宽敞明亮的房间，众多的内嵌灯散发着恒久的光亮。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长长的白色方桌，洁白的塑料椅错乱地摆着，会议室正前方有一块移动式的白板，一个年轻人正拿着记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阿璠，有什么思路吗？”关泽城走过去，看着白板上杂乱的关系图，微微眯起了眼。

年轻人回头，朝着关泽城笑了笑。罗璠二十五六岁左右，个头很高，两条眉毛长得十分匀称，面容和善，活像是越戏里走出来的人物。

“我只是想看看我们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想承认这些被害人之间是毫无联系的。”

关泽城长叹了一口气，“就怕事实的确如此啊，我们怕是又碰上一个大案子了。”

这时，其他队员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关泽城示意最后进来的一人把门关上之后，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了桌上。他看向一个脸圆圆的年轻女警员：“李沐，你那几户人家都走访过了吗？”

李沐点点头，“都去过了，录音已经整理出来了。”

关泽城点了点头，说道，“你和陈舒配合一起，把受害人的社会关系理一理，继续跟下去。”

陈舒就坐在李沐的左手边，她长得十分文静，长发，不像个搞刑侦的探员，倒像个艺术气质浓厚的女画家。她们两个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共识。

随后，关泽城从文件袋里把先前整理出来的受害人资料拿了出来，在白板上一个个分析了过去。

“金凤珠，女，三十七岁，深水埗人......”

“陈涉水，男，六十五岁，深水涉人......”

“胡耀木，男，三十四岁，深水埗人......”

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洁白刺目的灯光，就只能听见关泽城手中的记号笔在白板上轻轻的拖曳声，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被漆黑的线条画出，像是死神光临的仪式。

“......以上，是昨天新增的死者。”

纵使已经预料到结果，刑侦一队的成员之间还是传出了压抑的惊呼声。一天三个死者，即使香港是世界知名的大城市，这几日如此频繁的犯罪率还是过于惊人了些，更何况，所有的死者都是深水埗人！

往年鱼龙混杂，过分贫穷的深水埗，一直都是刑侦同志光顾的目标，但这几日，接连发生的命案，将整个香港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小小的深水埗。案件迟迟不能侦破，上头给予了警察总部很大的压力，媒体像是闻到腥味的鱼，接连撰文抨击香港警察的办案能力。如果再不能尽快结案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关泽城放下了记号笔，扫了一眼在座的成员，“据现场初步勘查的同志说，这次的案子，和前几次的情况一模一样，死者都没有明显的外部伤痕，也找不出明显的死因，甚至金凤珠受害的时候，连门窗都是反锁上的，”关泽城顿了顿，“我知道，大家私下里都称呼那个凶手叫幽灵，但从来不存在完美的犯案，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毕竟当年大多数人的心理测评都是我过手的。”

座位中传来几声轻笑，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一些。罗璠看了一眼关泽城，嘴角略微勾了勾。

关泽城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跟下去，明天刑侦二队会和我们一起展开调查，希望大家能积极配合。今天晚上陈舒，李沐可以先回去歇会儿，其他队员和我一起去调查现场。”众人颔首应下。

说着，他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一张发黄的A4纸，放在了桌子上，向罗璠抬了抬下巴：“罗璠，林裕，你们两个一起调查一下这件案子。”

罗璠抬头，诧异地看了关泽城一眼，他伸手接过那张纸，纸面有些粗糙，上面打印着几张黑白照片，一张拍的是远处海面上一艘下沉的航船，一张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面目很模糊。最下面一张则是一尊古旧的奇异铜像，照片很模糊，好像不是通过正规手段拍摄的，只能看出铜像摆在一间采光不好的屋子里的供台上，屋子左侧有扇窗户，可以看见鳞次栉比的排屋，隐约能辨认出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房屋风格。

罗璠点了点头，看向关泽城时，却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的某处，他顺着关泽城的目光看去，墙上的时钟正好走到了午夜十二点。

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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