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提督舰娘战记》——悠木吹雪》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拂晓大陆》免费试读_大夜空。
第1章 失忆之人
残阳如血,染红了大地。
这是一片战场。染血的旗帜,断裂的武器,残破的盔甲,支离的躯体,鲜血汇成一股暗红色的溪流在黄土地上静静流淌。远风吹过跌落在地上的号角,发出悲凉的声音,飘荡在整片战场之上。
几只秃鹫平展双翅缓缓从天空中盘旋而下,准备享受这一顿丰盛的夜宴。
斜阳照下,一切都染上了悲凉的血红色。
血迹斑驳的战矛斜斜地插在地上,矛身上密密麻麻地铭刻着的是昔日战亡的兄弟的名字。然而,现在这支战矛的主人也静静地躺在这片大地之上渐渐冰冷,却已经没有人能够将他的名字铭刻。
……
一只干枯的断掌跌落在鲜血浸润的泥土里,无名指上戴着一只精致的银色戒指。在戒指上面,雕刻着一朵代表不朽爱情的玫瑰花,花瓣上沾染了鲜血,一个纤细而又美好的名字被深深烙印在了戒指内侧。
……
夕阳下,随风飘扬的染血六色蔷薇旗,曾经代表了多少的荣耀和辉煌,而如今却只能静静地在风中残破、腐朽。
曾经从浴血战场上归来时奏响的凯旋歌声,曾经在皇宫大殿授勋仪式上一个个响亮的名字,曾经帝都美丽少女手捧鲜花夹道欢迎,曾经……
声音渐渐远去,画面渐渐淡去,曾经的一切都如烟云般幻灭。
或许,这个在历史上留下了厚重一笔,陪伴着亚法帝国经历了千年风雨的番号将从此被抹除:蔷薇军团第六师。
“蔷薇军团第六师”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代表了无数孩子的梦想,无数父母的骄傲,无数少女的情怀……
这是一个传奇的名字,更是一支传奇的军队。
自从亚法帝国的开国始祖“亚法大帝”创建这个番号开始,蔷薇军团第六师便始终跟随在大帝左右,伴随着他南征北战,立下了不朽的战功,他们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重要的战争。甚至可以说,是蔷薇军团第六师那永不停歇的马蹄,为亚法帝国圈划出了她广阔的版图。当年,只要是蔷薇军团第六师马蹄踏过的土地,都必将成为亚法帝国的一部分。
在那个时代,“蔷薇军团”这四个字便代表着这片大陆上最为巅峰的武力;第六师,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当之无愧的“无敌之师”。他的铁蹄,让那个时代都为之颤抖战栗。
而在这个帝国的千年光辉的传承中,蔷薇军团第六师更是一代代帝国统治者最为信赖的一支军队。即便是在两年前震惊朝野的“蔷薇之乱”中,驻守皇城的蔷薇军团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五师相继叛变,帝国统治者却依旧力排众议,召回了当时正前往“百国大阅兵”典礼的第六师进京勤王。要知道,当时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百姓之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蔷薇军团已经集体叛变。在他们看来,这道勤王令无疑是年老昏聩的君王向着自己心口插下的一把利刃。
然而,蔷薇军团第六师没有让这位年迈的帝王失望,一日一夜奔袭万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尚在千里之外时,蔷薇军团第六师却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帝都东门前,瞬间便冲破了被叛乱军把守的东城门,从帝都东门一路杀到皇宫之内,让叛乱者的鲜血染红了帝都的夜空。
然而,那杆曾经永远在帝王身边屹立不倒的蔷薇战旗,现在却成为了荒野秃鹫落足的地方……
突然,一只正在觅食的秃鹫仿佛是受惊了一般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在空中盘旋着,一对锐利的鹰眼紧紧盯着地面上的一具尸体。
许久之后,只见那具尸体浸泡在血水之中的一根手指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风依旧缓缓吹过战场,带起悲凉的号角声。不知又过了多久,那人无力地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踉跄地向前迈了几步,那人睁开几乎被凝固的血液粘连住的双眼,迷茫地望着四周。
当他看到前方崩裂了一半的悬崖时,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整个大脑犹如被剖开、撕裂了一般。那人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大声嘶吼着。
同时,一幅幅残破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闪过。
【一个寂寞的身影站立在悬崖顶上,凄凉地望着脚下如同潮水般的军队,如雪般洁白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一行血泪从他眼中默默流下。一柄墨黑色的巨剑在他手中颤抖着缓缓举起……
一只巨大的黑龙拍打着翅膀从大山的另一边冲天而起,飞落向悬崖,双爪扶在悬崖边缘,将站在悬崖上的白发男子护在了身下,向着山底的军队发出一声声巨大的咆哮……】
“啊——”那人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状若疯癫,一幅幅残破的画面依旧在脑海中不停地闪过。
【鲜血飞溅,染红了白发男子那如雪的长发,一滴滴血珠从他飞扬的发丝末梢挥洒而出……
巨大的黑龙在空中咆哮飞舞,吐下一片片龙炎。时不时地落入到军阵之中,用它那锋利的爪牙和有力的尾巴,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士兵们紧紧握住缰绳,骑着战马,执着长矛,悍不畏死地向巨龙发起冲锋。而他们的眼中,却带着疑惑、犹豫、悲痛和怜悯……】
突然,他在接下来的一幅幅残破的画面中看到了他自己。
【在自己的手中,擎着一柄刻有蔷薇印记的大剑,而大剑的另一端深深没入到黑龙那庞大的身躯之中。黑龙痛苦地咆哮着,一股股腥臭的龙血喷涌而出,淋透了全身……
白发男子握着手中那柄墨黑色巨剑,如彗星般向自己袭来。然而,在巨剑即将从自己的心脏穿透而过之时,白发男子似乎突然愣了一下,剑尖微微一偏,避过了要害之处,但却依旧深深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一道道裂纹从大剑刺入处延伸开来,钢铁盔甲瞬间四散崩裂。白发男子慢慢地放开了手中的剑柄,轻轻地抱住了将要跪倒的自己,同时在自己耳边留下一道苦涩而落寞的声音:“以后再见了,我亲爱的……”身体渐渐冰冷,白发男子的声音也在耳边一点点衰弱下去,最后只能透过渐渐模糊的视线看到昏黄阳光下白发男子无声开合的双唇……】
“啊——”
痛苦的吼叫撕裂了天空,惊起了大片正在觅食的秃鹫。那人一把摘下头盔远远地扔了出去。
黑发飞舞,露出了头盔底下一张秀气的脸庞,竟然只是一个少年。
少年弯下腰剧烈地喘息着,一滴滴冷汗不停地从他的额角流下,流过好看的脸颊和下巴,一滴滴落到血红的土壤之中。脑袋中的阵阵的绞痛越加清晰,除了之前所看到的画面,少年无法记忆起其它任何的事情。
只是,莫名地,一行清泪从少年眼眶中无声无息地流下。
突然,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用力地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向里看去,只见胸前果然竖着一条狰狞可怖的剑伤。
又随便地将衣服合上,少年强忍着脑中传来的剧痛,踉跄着步伐在周围胡乱翻找了一番,却没能找到之前所看到的画面中,自己拿着的那把刻有蔷薇印记的巨剑。少年的双目空洞无神,仿佛体内的灵魂并没有随着这具躯体苏醒过来。他任由泪水静静流淌,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战刀,转身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一步步慢慢走去。
“啪嗒!”
一块精致的玉佩从少年身上掉落到地上,在混着血水的泥土里滚了滚,而那少年却是毫无所觉地一步步向前走去,夕阳在他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少年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身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走过战场,走过平原,走入到一片森林之中。当他来到一条溪流边时,终于眼前一黑,跌入到溪流之中,失去了知觉。
第2章 无名山村
-梦境-
荒废的驿道上,路上稀疏的杂草轻轻颤抖,一阵微微的震动沿着地面传来。一只正低着头在草丛中觅食的乌鸦抬起了头,昏黄的眼球中倒映出一队骑兵的身影。骑兵们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御马飞奔而来,掠起一片尘沙。
“扑腾!”
受惊的乌鸦拍打着翅膀飞上了高空,在骑兵前方斜斜掠过。
纷乱的马蹄踏过这被寒冷和荒芜笼罩的草地,向着驿道的尽头快速前进。
伴随着一声声杂乱的马嘶,这队飞奔的骑兵在一家破败的驿站前勒住了缰绳。驿站年久失修,表面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墙体,木门斜挂在门框上“吱吱呀呀”摇摇欲坠,驿站的牌匾掉落在门前的泥地里,整间驿站散发出一股霉腐的气息。
骑兵首领端坐在马上静静地打量着这间驿站,其他的骑兵面色沉静,整支骑兵队在沉默中透露出肃然之气。
只有躁动的战马不停地打着响鼻在原地踱步,扬起的尘土在空气中缓缓降回地面。
天色已晚,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的另一端,西边的天空只余下一缕浅浅的余晖。淡淡的薄雾渐渐升起,一丝寒意缠绕上厚实的铁甲。
“歇息一夜,明日赶路!”
在寒雾中,这冷冽的声音仿佛更有种刺入骨髓的力量。三日三夜的追击,这是他们离开帝都以来的第一次休息。骑兵首领翻身下马,牵着马率先向破败的驿站走去。
驿站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屋子,系好战马,首领向着最近的一间走去。
推开门,被幽禁已久的灰尘便带着腐朽的气息随着流动的空气飘扬而出。
随手点上木桌上剩余的大半截蜡烛,首领从灰尘堆积的杂物中找到了灯罩盖上。黯淡的橘黄色的灯光亮起,在斑驳的墙面上映射出一只蜘蛛纤长的身影。
终于,夜幕降临。
吃饱餍足,骑兵们大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一些值夜的士兵依旧在驿站外的小森林中静静地守着燃烧的篝火。木材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不断响起,火焰忽明忽暗照耀着昏昏欲睡的士兵的面庞。
薄雾笼罩的远处,时不时传来一声划破夜空的凄厉鸦啼。
“咔嚓!”
这像是树枝断裂所发出的轻微声响,立刻让一个几乎睡去的士兵惊醒过来。迅速地转过身,轻轻地摸上腰间的佩剑,这个士兵警惕地盯着前方的那一片黑暗。
火光摇曳,拉出诡异的影子在四周的树干上肆意地舞动着。士兵守着身后的这一点光明,和无边的黑暗进行对峙。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和薄雾交缠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之中。寒雾从士兵的脚底盘绕而上,膝盖、大腿、腰腹、胸口、喉咙……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在他身上攀沿而上,触动他全身的毛孔。
“你们,回去。”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悠悠传出。
士兵心中一惊,从对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对方是知道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的。
为了追击那个人,他们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像他们这样的队伍共有上百支。他实在想不通对方是如何找到他们这队——这支副统领所在的队伍。
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士兵身前的薄雾,淡淡的夜色如同画笔勾勒出一个纤长的身影。
看到这个身影,士兵的瞳孔骤然扩大,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雾气慢慢聚拢,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士兵缓缓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深邃的黑暗,眸中泪光闪烁,一声略带哽咽的低低呢喃飘散在这迷蒙的夜色之中。
“统领……”
*********
发现目标!
一大群驯服的信鸟从破旧的驿站中飞出,带着召集的命令,扑腾着翅膀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
轰隆!
天还未亮,日殇平原薄雾笼罩。马蹄声犹如惊雷般踏破了日殇平原的凌晨。仿佛有一名伟大的指挥家指挥着,马蹄就像鼓槌一般擂击着大地,一种肃穆的气氛沿着大地向远处传播开去。
雾气涌动,一支庞大的骑兵从雾气中浮现出来,骑兵的铁蹄将这浓重的雾气踏得支离破碎。成千上万的骑兵一掠而过,在雾气中撕裂出一条通道,支离破碎的雾气挣扎着四下散逸。
踏着惊恐的雾气,骑士盯着前方战友的背影,随着身下奔腾的战马高低起伏,沉寂无言。
从天空中向下望去,在白色的浓雾中,整支骑兵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静静流淌,沉静中酝酿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远处,东方的天际渐渐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射下,浓雾渐渐稀薄。透过薄雾,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漆黑的山脉若隐若现。
-梦醒-
一股难闻的药味将昏迷的少年唤醒,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慢慢地睁开空洞的双眼向四周望去。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
少年此时浑身缠满了泛着旧黄色的绷带,正躺在临窗的一张小木床上,窗外柔和的阳光混杂着清脆的虫鸣鸟叫洒入。窗上悬挂的一串石质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叮咚”的脆响。
床边,一口陶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煮着什么,苦涩的味道从中飘出,弥漫在屋子之中。
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大脑中那一阵阵痉挛般刺痛的余波。依稀记得自己在昏迷时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只是梦中的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不清,唯有那响彻旷野仿佛丧钟般的声音始终萦绕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吱呀——”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原本懒懒倚靠在房门上的金色的阳光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屋子的地面上,铺洒了一地。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吃力地拖着一只装了小半盆清水的大木盆,倒退着从外面一点一点艰难地挪进屋子。小女孩的身上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麻衣,屋外清澈的阳光照在她剔透的面庞之上,仿佛堕落人间的天使。
“咚!”
木盆突然从小女孩的手中滑落,清水反射着跳动的阳光在盆壁上荡漾了一圈又落回木盆,而小女孩则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少年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便想要去扶起那小女孩,然而却是忘了自己是身现在受重伤。他的上半身不过才刚刚离开床铺几分,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便瞬间抽空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让他又跌回床上。
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似乎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闷响,转过头来,一眼便看到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少年。
“呀,绷带哥哥你醒了啊!”
小女孩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犹如一只麻雀般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扶住了一番挣扎后终于依靠在床头的少年。
“爷爷说你不能乱动,不然就又要死掉了!”
少年深吸了一口初春带着微微寒意的空气,扭过头看向眼前这个扶着自己的晶莹剔透的小女孩,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迷惘。现在的他,几乎失去了对于往事的所有记忆,就连那片战场上无边的血色和昏黄,对于刚刚苏醒过来的他来说,也似乎已经和方才那个恍若真实的梦境连接在了一起,难辨真幻。而这个如同天使般的小女孩,便是少年苏醒以后所接触到的第一份真实,同时,她也是少年如今白纸般的心底涂上的第一抹颜色。
小女孩扶正了少年,让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然后从床头的架子上取下一块毛巾便转身向着那个盛着清水和阳光的木盆走去。小女孩撩起宽大的衣袖,背对着少年蹲了下去,将手中的毛巾在木盆中一点点浸润。而少年则静静地靠着身后的柔软,看着窗边那随风摇摆、旋转,发出清脆声响的风铃,仿佛是在思考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然而当小女孩拧干打湿了的毛巾,站起转过身来,才发现少年竟已经坐起在床边。
少年胸口的疼痛虽然没有半分的衰减,但当心底对于这份剧痛有了充足的准备之后,它便不再这么具有威力了。
虫鸣、鸟叫、风铃声中,少年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木屋中响起:“能带我去见见你爷爷吗?”
……
当小女孩搀扶着他走出房门,明媚的阳光立刻便迎面而来,少年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等到略微适应后才慢慢睁开:
屋外是一条并不宽广的道路。路是泥路,但已经被漫长的光阴踩踏得异常坚实。道路两边参差不齐地坐落着一间间低矮的木屋,木屋之间绿树掩映,整个村庄与大自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和小女孩,都是十分热情稔熟地打着招呼。
“呦!小伙子,这么快就能下地动弹了?”
“山上遇到猛兽了吧?伤的这么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清秀娃子。”
“小爱丽莎,我家阿呆可还整天嚷嚷着以后要娶你呢!”
没有理会无良阿姨的调戏,气鼓鼓的小女孩扶着少年径直向斜对面的一间木屋走去。
轻轻推开木门,细碎的木屑混杂在空气中迎面扑来。
屋子里有些昏暗,依稀可见一个苍老的侧影坐在一张木凳上,枯木般的手上紧紧握着一柄刻刀,在一块树根上仔细地雕刻着,窗外射入的亮光正投射在老者双手之间的木雕之上。木屑一点点掉落下来,铺散在地上。
女孩和少年都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打扰。空气中很安静,只能听见不断传来的虫鸣鸟叫和刻刀在树根上划过的“沙沙”声,道路上人们的交谈之声仿佛渐渐淡去。
许久之后,老者手中的终于放下手中的根雕以及刻刀,慢慢站了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两人。
“爷爷,是绷带哥哥他自己一定要爬起来的,如果他再像那样死掉的话,不能怪我!”小女孩跳着跑过去抱住老者的一条手臂,仰起头可怜巴巴地说道。
“童言无忌,公子不要在意。”老者微笑着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又抬头向少年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他叫绷带哥哥……”小女孩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我叫什么?
少年突然感到脑海之中传来一阵如同针扎的剧烈刺痛,无法再继续想下去。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少年的双目呆愣无神,嘴角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笑意:“我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以后就叫我‘绷带’吧!”
“这只是小孩子胡乱叫的,又怎么能当真。”老者摇了摇头反对道。
少年微微笑了笑,坚持道:“还是叫我‘绷带’吧!”
“好诶,绷带哥哥!”小女孩松开爷爷的手,跳着脚、拍着手,一脸雀跃地叫道。
“我不知道你有怎么样的过往,不过若是没有去处,不妨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老者说着指了指躺在屋角柴木间的一柄残破的战刀,“这是你带来的东西,如果还需要的话,就把它收藏好吧。”
扭过头静静地看着老者所指的那柄战刀,绷带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无意识般地轻轻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少年便在这里定居下来。
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隔绝到完全不需要一个名字来将它和其它村子区分开来,就算是距离它最近的一个村子,也在山的另一边。
村庄坐落在魔嶙山脉的山脚下,风景秀丽。山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和野兽,山脚下是大片的沃土。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只有在游脚商人偶尔经过的时候,村民们才会用山里的特产去交换一些生活的必需品。村子里只有几百户人家,相互之间都十分熟悉,犹如一个大家庭一般和谐。
绷带的伤势在祖孙二人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了起来。起初,他只是每天抱着那柄残破的战刀坐在属于他的那间小木屋的门前,看着日升日落、人来人往愣愣出神。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绷带也开始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跟随着村里的猎人上山打猎。绷带的力气很大,身手也十分敏捷,每次外出打猎都能获得比别人更多的猎物,即便是那些资深猎人都要花费一番手脚的大家伙,在少年手下也显得毫无反抗之力。再加之他面容秀气英俊,和山里的人很是不同,因此许多少女都对他暗暗倾心,小女孩爱丽莎也因此从那些小姐姐手里得了许多的好处。
这一晃,就是半年过去。
初春时节,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这日午后,绷带和爱丽莎两人一左一右地蹲在爷爷的身后,看着爷爷一点点雕刻着手中的树根。阳光透过头顶的大树在草地上投下一块块光斑,空气中浮动起懒洋洋的气息。
“爱丽莎,爱丽莎!”阿呆拖着一溜鼻涕从远处大声叫嚷着快步跑来,远远地就向着这边不停地招手。
阿呆虽然比爱丽莎还大上两岁,但由于先天障碍,智力始终只有四五岁的水平,一直很粘爱丽莎,总嚷嚷着以后要娶爱丽莎。也因为这样,小女孩爱丽莎平时对阿呆很是不待见。
听到阿呆的叫声,爱丽莎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子,接着又假装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看着爷爷手中的雕刻。
跑到近处,阿呆看到正在雕刻的爷爷,不由放轻放慢了脚步,在数米外站定。
“爷爷好!绷带哥哥好!”阿呆头上顶着树间漏下的一块块明暗不一的光斑,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接着又兴致冲冲地向爱丽莎说道,“爱丽莎,有游脚商人来我们村里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游脚商人有什么好看的!”爱丽莎装作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继续扭过头去看爷爷手中的雕刻。
爱丽莎自幼父母双亡,和爷爷相依为命,懂事得较早。此时面对比她尚大上两岁的阿呆,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游脚商人?”绷带听到这个名词,不由低声喃喃地念到。从爱丽莎平日里的话语中,绷带还是可以听出她对于游脚商人到来的期盼。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我也很好奇呢!”绷带看着手足无措的阿呆,不由眯起眼睛笑了笑,一只手撑住地面站了起来。
在这村子之中呆的日子久了,少年早已将爱丽莎以及这位始终粘着爱丽莎的阿呆当做了自己的妹妹和弟弟,现在自然也不好看着阿呆被爱丽莎欺负。
“嗯嗯嗯!”阿呆不住地点着头,一脸企盼地看着爱丽莎。
“好啊!”一听到绷带的话,爱丽莎的态度立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下子站起来牵起绷带哥哥的手便蹦跳着向村口走去,却是完全没有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阿呆。
阿呆也不以为意,拖着鼻涕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经过一间木屋时,阿呆突然飞快的跑进去,接着手里抓着两块熏肉又跑了出来。
“爱丽莎,给你!”阿呆拿着一块熏肉向嘴里塞去,一只手举起另一块熏肉递到爱丽莎面前。
“不要!”爱丽莎皱起眉头看着阿呆油腻的手指,拉着绷带径直从阿呆身边绕过。
原本趴在门前晒太阳的大黄狗闻着熏肉的味道凑了上来,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阿呆的腿部。阿呆抹了抹鼻涕,一脚踢开大黄狗,迈开小腿又追了上去,同时将剩下的那块熏肉也向自己口中塞去。
大黄狗委屈地“呜”了一声,耷拉着耳朵“哒哒哒”地跟在阿呆身后一路小跑。
路上,人们看到爱丽莎以及后面跟着的阿呆,都不由嬉笑着出言调戏。爱丽莎听着身后的阿呆不停发出“嘿嘿”的傻笑,脸色越来越难看,前行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少年看到爱丽莎那好像发酵馒头般气鼓鼓的脸,也终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得十分轻微,瞬间便幻灭在空气之中,但却仿佛一脚踩住爱丽莎的尾巴,小女孩受惊般一下子跳了起来,甩开少年的手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这里距离村口已经很近,又走了不一会儿便隐约可以看到村口聚集的人群以及一辆被团团围住的马车。此时爱丽莎正和几个小女孩聚在一起嬉笑着,脸上依旧红扑扑的,交谈间时不时地向着这边路口偷瞄一眼。
“绷带哥哥好!”看到向这边走过来的绷带,小女孩们都礼貌地打着招呼。然而再看到阿呆时,小女孩们却都是横眉冷对,怒目而视:“阿呆,你不要老是和唐娜婶说你以后要娶爱丽莎,总让爱丽莎生气!”
阿呆傻傻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一般,裂开嘴看着爱丽莎“呵呵”地呆笑。
旁边,大黄狗仰起头不停地舔舐着阿呆油腻的手指。
爱丽莎看着阿呆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绷带微微一笑,指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一辆马车,替阿呆解了围,问道:“那个就是游脚商人吗?”
一提到游脚商人,小女孩们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向绷带叙说着游脚商人的神奇,带领少年向马车挤去。
马车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倒坐在马车的前座上,手里拿着马鞭指指点点地介绍着车上的物品。
唐娜婶用半张牛皮换了几口铁锅和几块盐块,好说歹说又从小胡子手里抠下来一柄梳子。她转过身要离去时,看到正往里面挤来的爱丽莎,脸上突然荡起灿烂的笑意,举起手里刚刚斩获的“战利品”向爱丽莎摇了摇,大声叫到道:“小爱丽莎,这是阿呆给你的嫁妆!”
爱丽莎气鼓鼓地一个劲往里面挤,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倒是她身边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停了下来,低着头对唐娜婶支支吾吾地低声说道:“唐娜婶……你别这么说,这样爱丽莎又要生气了。”
无良阿姨见小爱丽莎没有理她,便转移目标开始调戏眼前这个柔弱可爱的小女孩:“爱丽莎不要阿呆,小露娜也不错啊!以后小露娜做我的儿媳妇吧,来,这个梳子给你!”
“唐娜婶……你……”露娜那可爱的小脸涨得通红,双手绞在身前,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过那个梳子。
“唐娜婶,你不要欺负露娜!”爱丽莎回过头来,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训斥着唐娜婶。
“嘻嘻!”唐娜婶发出一声惹人生气的笑声,便转身向人群外飘去。
唐娜婶说来也是一个命苦的女人,在她生下阿呆没多久,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丈夫“达尔”便在山上打猎发生意外死亡。那时,产后原本身体就十分虚弱的唐娜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便昏了过去。而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儿子长大成人,本以为能够有个依靠,却没想到阿呆居然在智力上有着先天的缺陷——但幸好,还有丈夫生前一起打猎的搭档“凯斯”,数年来一直接济着母子二人的生活。
“哼!”爱丽莎看着唐娜婶的背影生气地哼了哼,一边出言安抚着露娜。
少年微笑着听着她们的对话,眼神无意间扫过那辆马车,突然看到一只鹿茸下压着的一组刻刀。
“爱丽莎,我去取点东西!”少年想起自己前几日逮到一条刚刚苏醒过来的熊瞎子,那张熊皮应该可以帮爷爷交换这组刻刀,或许还能给爱丽莎换些有趣的小玩意。
“咦,绷带哥哥等我一下,我也去!”爱丽莎说着便要跟上来。
“你在这边看看吧,我去去就来。”绷带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挤出人群,向着木屋的方向跑去。
眼看绷带越跑越远,自己已经跟不上了,爱丽莎只得不甘心地停下了脚步。
这时几个小男孩正围着马车,手里举着一些不知哪里找来的草药大声喧闹着想要交换弹弓。
山羊胡子虽然分辨不出这些草药,但也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弹弓换给了那些男孩——先不说这些小玩意值不了多少钱,如果坚持不换给他们,难免这些调皮的小孩子心底不忿,给自己捣些乱子、弄些什么恶作剧。
而换到了弹弓的男孩们则是兴高采烈,转身就追赶着向外跑去,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晒干的玉米粒当做子弹开始相互追逐着玩耍。
相比于男孩们喜欢弹弓,漂亮的贝壳更能吸引女孩子的注意。
露娜看到马车的边上堆放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贝壳,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拿起一片看看。
轰——
忽然,一阵强烈的震动沿着大地传来,露娜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在地。马车也是陡然一跳,那些堆放在马车边沿五彩缤纷的贝壳顿时倾倒下来,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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