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妖演义》： 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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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伪妖

“能告诉我你这是什么眼神么，小杂种……”

望着周围三名明显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同龄人，蓝衣少年的眼瞳中充斥着愤怒，他紧咬牙关，双拳紧握。

仔细看去，他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他的眼睛的瞳仁是淡青色的，双耳微尖，嘴边有两颗利齿。

“景牙，如果我是你就早点离开雨州城，省的给家里人丢脸啊，不过人族与妖族通婚，还搞出一个你这种弱不禁风连修为都没有的杂种出来，你爹还真是能啊……”

三人中，一名为首的身着锦衣的少年毫不掩饰的对景牙讽刺着，其余二人随声附和，语气中也是带着浓浓的戏谑意味。

而随着锦衣少年话语一出，也是不出意外的掀起了四周过往之人的骚动。

“诶你瞧，那个孩子就是景牙！”

“知道，据说他父亲是人族，娘亲又是妖族，他是个伪妖。”

“伪妖无论在人中还是妖中，都是最被看不起的一类啊……真是作孽了！”

“你们小声点！他父亲可是咱雨州城的将军！”

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景牙的心脏犹如被针刺一般的疼痛，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从他出生在这里开始这种或嘲讽或同情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断过……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身份，他不是完整的人族，他身上流淌着妖族的血液，他的双眼不是黑色的，他嘴里长着尖牙，这一切似乎都表明着他就该受他人歧视……

当然从小到大的逆境也磨练出了景牙的心性，若是一般人的闲言碎语他是不会去理会的，但今日却是不同……

景牙猛的抬起头，淡青色的眸子将不远处的锦衣少年框的死死的，他怒吼道：“董晗，把东西还我！”

那叫董晗的少年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讥讽，将手中的某块物品向上抛起又接住，旋即两根指头握着那物品上的红线。

红线上挂着一块蓝色玉佩，玉佩成色偏差，显然是雕琢已久之物，上面的花纹古朴奇异，形状并不规则，像是从某种东西上碎下来的一小块，总之透着一丝神秘……

这是景牙娘亲的遗物，是他最珍惜的东西。

董晗另一只手挠了挠脑门，冷笑道：“小杂种，说话注意点，雨州城可不是你爹一个人的，我父亲是雨州城主，拿你一块小小的玉佩是给你面子，别给我不知好歹……就算你那没用的父亲来了也一样！”

董晗的话令四周的看客们都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景牙的父亲是雨州城将军不假，但董晗的来头也是不小，因为董晗的父亲正是雨州城的城主！

虽然在级别上将军与城主是持平的，可在如今没有战争的年代城主的权力显然是要大过将军的。

自三千年前人、妖、魔大战以人族的全胜结束后中原大地便再也没有任何战争，天下太平，安居乐业，人们渐渐开始遗忘战争带来的血腥与恐惧……

董晗的话无疑是将景牙心中的怒火完全点燃了。

景牙攥紧右拳，直接朝董晗猛扑过去。

“你个混蛋！”

“找死！”

董晗恶毒的道：“上！给我往死里打！弄死这小杂种！”

董晗后腿一步，对左右两名手下命令道。

其中一名较胖的少年听闻董晗的命令，二话没说，一拳轰击在景牙的右肩，景牙本就瘦弱，当即被打飞出去撞在墙上，然后摔落在地。

董晗嘴角一扬，他就是喜欢这种将弱者玩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哼，不堪一击的东西。”胖少年摩拳擦掌的走到景牙身边，准备将董晗的命令执行到底。

正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了一阵骚动。

董晗眉头一皱，朝人群中望去，顿时他神色大变，脸上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双脚似乎都站不稳了，更是有些结巴的道：“啊……是怪、怪……怪力女……快……”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一道白影从人群里闪了出来，直接冲至胖少年面前，然后一拳挥在胖少年的面门之上。

嘭！

这一拳力道极强，干净利落，胖少年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猛的弹出几丈远，犹如滚地葫芦一般狼狈不堪。

随即便传来胖少年杀猪般的惨叫声，众人看去，他已是满脸鲜血，牙齿，一颗不剩……

而在刚才胖少年所站的位置，赫然站着一名身着白衣裳的少女。

少女面相极为精致，乌黑的齐耳短发，额头上束着一条红色的绸带，虽是女儿身却看不出一丝娇柔，反是身姿挺拔，右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英气十足。

董晗被吓的后背冷汗直冒，准备开溜。

“站住。”

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董晗不敢再多移动一步，转身干笑道：“景燕姑娘，你、你好……”

这叫景燕的少女神情淡漠：“东西留下，然后带上你的人离开。”

董晗不敢怠慢，乖乖点头，双手递出那块玉佩，旋即与另一名手下拖着半死不活的胖少年扬长而去，连头也不敢回。

随着人群的散去，景燕将摔在地上的景牙扶起，然后又将玉佩交到后者的手里。

“你没伤着吧？”

“没事。”

景牙把玉佩重新挂在脖子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多谢了啊。”

景牙虽然瘦弱，不过可能是身怀妖族血脉的原因，骨骼强劲，别的不行，抗击打能力倒是特别强，只要不是危及性命的伤口，一般都不带敷药的。

景燕微微摇了摇头，道：“小牙，你不用言谢的，保护你的安危是我的本分，也是报答义父的唯一方式。”

因为身世的原因，景牙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什么朋友，不过在他六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带回来了一名女孩儿，这女孩叫作燕，景牙的父亲收她作了义女，故而有了景姓，大家都叫她景燕。

景牙从那时起便与景燕生活在一起，这个女孩儿相貌精致，平时少言寡语，不过对景牙和他父亲却是出奇的亲切。

景燕不仅修炼天赋极高，前些日子便进入了炼体八段，而且似乎天生神力，一百斤的铁枪，两百斤的强弓皆是信手拈来。并且她的战绩辉煌，小小年纪在雨州城同龄人中早已是无敌手。

当然，这里面大多数人是因为欺负景牙而被她暴揍了的，所以当董晗看见景燕时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

因此，景燕在雨州城也得了一个绰号——怪力女！纵使她的脸蛋再精致，也无人敢接近这名暴力少女！

景牙拍了拍景燕的肩，老气横秋的道：“都说你好几次了，别总把‘本分本分’的挂在嘴上，搞的你好像是我的仆人一样，记住……”

“我们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景牙淡青色的双眼清澈而明亮，明亮中又带着十分的坚定，让这一刻的景燕看的有些呆了。

“我们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这句话在景燕的脑海中回荡开来……

很快，少女的细眉微微一合，道：“你今日怎么自己就跑出来了，若义父知道了定又要责备你。”

闻言，景牙一手握住脖子上冰凉的玉佩，声音在霎时间弱了几分：“我，有些想娘了，便来这里看看……你千万不要告诉父亲啊。”

景燕怔了怔，缓缓的抬头望去。

第二章 钟楼

景燕抬头望去，这里是城墙内侧，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还修葺着一座阁楼，而阁楼的最上层悬挂着一顶异常庞大的铜钟，从它古老的花纹可以知道这顶铜钟定是一件历史之物。

而那楼阁之上还悬着一个匾额，上面写道：钟楼。

那顶铜钟叫作惊鸣钟，乃是三千年前人、妖、魔大战之时所铸，当时战火连天，兵荒马乱，人族工匠修筑城池以拒外敌，而每当有敌攻城之时这顶惊鸣便会响彻整座城池。

由于关系着整座城池的安危，所以这顶巨钟在三千年前极为重要，往往是重兵把守。

不过随着当年战争进入后期，魔族、妖族大军溃败被人族驱逐进了西北蛮荒之境，惊鸣钟响起的次数便逐渐减少，直到最后完全沉默下来，静静的悬挂于阁楼之上，犹如一名老者，看尽日出日落，世间沧桑。

如今也仅有一名喝醉酒的老头看守此地而已，且铜钟里已经布满了蜘蛛网。

不过出人意外的是，这口本该继续沉睡下去的惊鸣钟却在十二年前的一个深夜里陡然响起。

钟声回荡，响彻整座雨州城，在那个满月之夜死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血溅七步，香消玉殒，她就死在铜钟之下。

“娘，她就死在那里的。”景牙沉吟了片刻，平声道。

对于母亲的死，景牙的父亲只字不提，似乎并不愿意再去回忆十二前所发生的一切，但是景牙知道父亲是爱着娘的，因为他总在一个人时会念叨娘的名字。

景燕朝着那口铜钟眯了眯眼，她在将军府待的久了，自然也知道义父以往之事。

“我听说，你娘亲实力十分的强？”

“嗯，有次爹喝醉时不小心与我说过，娘在妖族里的威望可是很高的，好像是什么六大妖王之一，有着造化境的实力……”景牙砸了砸嘴：“啧，也不知娘是看上了爹哪点啊，爹当年也就玄通境初阶而已吧。”

中原地大物博，人族一脉本是弱势，与三千年前御统天下的妖族实力悬殊巨大，不过后来有极少数人参悟了天地之道，以修炼天地间的灵气来强化自身。

从此，修真炼体开始在人族间传开，这使得人族实力不断壮大，直至能与强极一时的妖族分庭抗礼！

几千年传承下来，人族的修真炼体之法已成明确的体系，大致可分为炼体境、聚灵境、神丹境、玄通境、玉清境、造化境与轮回九重境。

炼体境为修炼之根本，例如景燕，小小年纪便已是炼体境八段，此等天资在同龄人之中绝对是天才中的奇才；而至于景牙口中所说的造化境，一般到达此种境界的人族无一不是那些名门正宗的长老级别的人物……

想到此处，景牙不禁抱怨道：“其实都怨爹，从小到大就禁止我修炼，不然哪里会受董晗那些混蛋的欺负，我如果有你现在这样的实力，定要把董晗那家伙打成条死狗！”

景燕微微一笑，将右手搭在景牙的肩上，道：“好了小牙，义父这样做定是有他的道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府吧。”

景牙气鼓鼓的一翻白眼。

二人朝城池的东面行去，只是景燕在行出几步后又回望了那顶铜钟一眼，眼神略有疑惑。

一个堂堂妖王就这样死在人族领域，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

将军府位于雨州城的东面，当景牙二人来到将军府的大门前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夕阳西下，火红的太阳悬于西方两座山脉之间，天空时而会飞过几只归巢的鸟儿。

而在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外，早已站着一名青衣男子。

“父亲？”

景牙走在景燕前面，第一眼便看见了石阶上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负手而立，剑眉星目，虽然已是中年，却依旧如青年男子那般风度翩翩，脸上已有岁月雕琢而出的皱纹，可同样无法掩盖他那张英俊的面庞，他是将军，却又更似一位意气风发的书生！

他便是雨州城的守将，景牙的父亲，景云。

看着自己的儿子回来，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景云稍稍叹气一声，正色道：“小牙，你忘记为父的话了么？”

景牙挠着头，笑道：“嘿嘿，父亲，我都在家里待了一个月了，闷都闷死了啊。”

景云道：“府上这么多岗哨，你小子是怎么溜出去的？”

闻言，景牙摸了摸鼻子，得意道：“哈，我可是雨州城守将的独子，办法有的是呗。”

景云摇了摇头，笑道：“哼，人小鬼大。”

不过，谈笑间景云忽然发现景牙的身上有些灰尘，而脸上仿佛也有着擦伤，他陡然止住笑容，质问道：“你去了何处？”

景牙被问的也是脸庞一僵，道：“我、我，就、随便在街上逛了逛……”

他知道，娘在父亲的心里是禁忌，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跑去娘的过世之地的话，父亲心里肯定会难受的。

在景牙的记忆里父亲好像只在两年前去过一次钟楼，那日正是母亲去世十年祭，而父亲归来后整整将自己锁在屋内长达三个月，景牙时常听见从父亲的屋里传来啜泣之声……

“随便逛了逛也能逛出伤？”

景云满脸的不信，他剑眉轻合，双眸移向一旁的景燕。

景牙暗道一声不好，立刻朝景燕挤眉弄眼使眼色，不过由于动作过大，被景云凌厉的眼神喝退了回去，只好无奈的垂下了头。

景燕年纪虽小，不过似乎她天生就不畏惧一切，她双眼正视着景云的两只眼睛，轻声道：“小牙在离西城门不远处遇见了董晗，董晗带人抢了小牙的玉佩，小牙还手却挨了董晗手下一拳，后来我赶到，将他们赶走了。”

“西城门……玉佩……”景云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微微闭上眼眸，旋即又睁开，沉声道：“你们去了何处……”

景牙微微摇头，再次向景燕投向求救的眼神，千万别说啊……

轻风拂过，卷走几分落叶，将少女脑后束起的红绸带撩起随风而动。

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钟楼。”

片刻后，少女面容不改，轻轻说道，两眼仍旧直视着景云。

“父亲……”

景牙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当景云听见“钟楼”二字时脸上竟然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反而是露出了一丝陌生而又熟悉微笑。

这，连景燕都有些始料未及，毕竟两年前义父将自己锁在屋里的情形她也是亲眼见证了的。

景云拍了拍景燕的小脑袋，对景牙道：“你看人家燕儿多懂事，学着点。”

随即又宠溺的拍了拍景牙的脑袋。

景牙干笑道：“啊、哦，好的……嘿嘿。”

景云爽朗一笑，挥手道：“嗯，走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快去吃饭。”

见父亲笑得如此开怀，景牙的担心也顿时烟消云散，一时之间仿佛也嗅到了从府里飘出来的香味，当即拉上景燕的手朝府里狂奔而去：“真香！燕儿，走，今天好像吃烤鸭呢！”

随着少年与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景云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他的双拳紧紧的攥紧，手背之上青筋暴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书生模样。

在听见从府从传来的少年的欢呼声后，景云的脸上更是浮现出浓浓的自责。

“对不起，小牙……”

“对不起……灵。”

没过多久天色便是完全暗了下来，群星布满了苍穹。

今夜的月，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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