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剩事》：午夜梦茴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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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梦茴 壹

“老三，真的想好了吗，这可能会毁了你一辈子的啊！”周莫离倚在掉色的红漆梨木门栏上。

他的声音在这广阔的后台上显得格外空旷，格外寂寥。就像每天早晨在屋外打鸣的公鸡。只是一个人的独语。

谭宣只是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已经被粉饰的苍白的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可是为什么眼睛却总是显得无神？

他自顾自的用他那把师傅传给他的檀木雕花梳梳着头发，上面雕满了雍容华贵的牡丹，一丛压着一丛。

他还记得当初师傅将木梳交给他的时候的画面，师兄弟几个都紧紧地盯着这件师傅的珍宝。

而师傅的神情好似一个男人正深情的望着自己妖娆美丽的情人，年迈的师傅仿佛也渐渐年轻了。

那是他们唯一的师母唯的一的遗物，师傅曾经说女人就是一个傻瓜，只要她爱你，你说的什么都是真的，所以，要好好爱她们。

可是如今...

曲终人散。他自嘲般的一笑。

他挥挥手，打断了又要说话的周莫离。

一身崭新的素衣服帖的穿在谭宣身上，随着他梳头的动作而牵动着。

周莫离终于不再看下去了，扭头出了门。

谭宣缓缓把木梳放回了锦盒里，熟练的将头发盘起，已做过千遍的动作，自是不会生疏。

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喉咙边上，更不知不觉的颤抖着。

...

“鸿升戏院谭掌柜的今晚戊时退隐大戏《十里茴香》，各位老板不要错过啊！哎！今晚戊时！”

“咚！咚咚！咚！”

午时刚过，鸿升戏院的小戏子刘仁就拎着褪色的铜锣，穿着戏服，踩着高跷，背后插着令旗走在汴州的大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很大，他只要一松劲儿就会被别人的声音盖过。

前面的路人纷纷让道，后面更是跟了一堆脸上挂满了鼻涕泡的小屁孩，一个个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那戏子略带稚气的声音间或发出着，刚哭过的双眼还带点微红。

而同样行头的人此时正在城中四处奔波。没有目的地，却不会相遇。

街上的人都莫不关心似得，不徐不慌的走着自己的路，叫卖着自己的东西。

而此时的茶馆里却热闹非凡。

“听说了么，谭掌柜要退隐了，今晚我们去不去啊！”

“别傻了，就他现在那破嗓子，你还真打算去啊。”

“唉！这位兄台，话不能这么讲啊，好歹这谭掌柜的也是咱汴州的名人，有名的大善人，我们怎么也应该去捧捧场啊。”

“话虽如此，但，这哪有大晚上唱戏的啊。”

“唉，你别说，以前咱这只有一家戏院的时候，那家就是晚上演出的。”

“听人说，几百里外的那个赵老财一个月前被人抄了家，而且有人说看见谭掌柜的那几天正好在那边，你们说...”

“哎！兄台慎言呐，莫要害了谭掌柜的。”

...

茶馆自古就是一个流传江湖故事的好地方，比酒馆跟古老。

...

邻近戏院的小杂役刚擦完桌子就看见鸿升戏院的刘仁从他们门前路过。

听着他破锣和带着稚气的声音就心烦。

你说，一个好好的戏院不赚钱给自己花，却天天济贫济贫，最后把自己搞的十年都没换过茶碗桌凳。

凳子上坑坑洼洼的不好坐不说，连喝茶的杯子都有些缺角。看着都寒颤人。

于是他觉的要嘲弄他一番才好。

“哟！鸿升终于打算关门啦，整戏院里就谭掌柜一个好手了，这他要是打算退隐，那鸿升戏院不就完了嘛。哈哈！”

那小杂役把抹布往肩上一哒，冲里屋的一个扫地的老先生喊着，声音大的街对面都听的见。

那老先生并没有理他，剐了他一眼继续干他的活。

小杂役自己讨了个没趣，更恼了。又冲外面喊：“这谭掌柜啊，多半是被人给废了，哎嘿，这叫活该，整天得罪些不该得罪的人。自己还在哪里装，看他能显摆几时，这不，报应看着就来了！”

小刘仁虽然知道不该理他，院里的人也给他说万事要多忍耐。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好，可他听不得别人说谭掌柜的坏话，要不是谭掌柜的，他早就冻死在哪个冬夜。

刘仁瞪了那小杂役一眼，敲的更卖力了。

那小杂役出了口气，也就消停了，毕竟谭掌柜的的确不错。功夫底子可是一流的，学戏的人都还是蛮敬佩的，可惜，他已经不学了。

望着远去的刘仁，叹了口气。又忙去了。

而此刻另三家汴州大戏院的掌柜的却都沉默着，深思着。没有因为鸿升戏院破坏了那不成文的规律而追究。

...

谭掌柜的可能坏了嗓子这一事早已在一个月前就传遍了汴州。

不论男女老幼都隐约知道谭掌柜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月前从鸿升戏院中传出来的那声嘶声裂肺的嚎叫震惊了所有人。

见过受伤的野兽么？或许只有它们才懂得那种感觉，否则也不会发出那种令人窒息嚎叫。

而一个人也只有在他被视为生命的东西被夺走时，才会懂得那种痛苦。

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人们敬爱谭掌柜的，不是因为他是汴州第三美男子，也不是因为他主掌的鸿升戏院曾经日入千两，而是爱他的戏，敬他的行。

谭掌柜的唱戏，一丝不苟，板板到位，步步有眼！比汴州所有戏场都多一份韵味。

人们都说那是因为谭掌柜的是真的爱戏，不认为唱戏只是他的生计，更重要的是他正直，真正的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

谭掌柜的一场戏要备两天，不论多简单的戏，两天，一定会准备两天才会登场。谁来都不例外。

可人们却都爱听他唱，一月两次绝不错过。

谭掌柜家的戏院是全城最火的，可也是全城最穷的。不是因为账房先生管理不当，而是日日在东城门发放救济粥而导致的。

戏院中的桌椅已经好多年都未换过一套了。个个都漆尽面光，显出了木板原来的样子，买相极其不好。客人们却也都偏爱这一份苍桑的韵味。

周莫离一个人坐在大堂里，喝着一盏几文钱的碎茶。

杂茶入口苦涩无味，别说回味，留香都被一口咽下了肚。茶渣还时不时地入口，让人有些恼火。

下山游走了近一年了，好茶他也喝过不少，可还是唯爱这碎茶，杂茶。因为这总能让他想起师傅来，零零碎碎无香无味，但却有形有质，清心定神。

可他现在怎么也平不下来心境，用他师傅的话说，他已经落入了下乘。

若不是晚上说不定还要救场，周莫离恨不得抱一坛好酒来喝，虽不胜酒力，但好歹一醉方休。

看着戏台上忙前忙后的人影，他们总是把老旧的木板踩得吱啊吱乱响，还时不时的弄出砰砰的声音。使得周莫离心里一阵烦闷。

在他看来，他们披红挂彩准备道具不过是在戏弄谭宣，因为最终只会是一场空，一场闹剧。

“不会有人来的。”他不止一次说过。

他下山才一年，可他觉得他已经了解了这个世道。因为他已经经历过很多丑恶。远超过师傅师兄们所说的一切。

赵远李莲两个人从厨房里绕了出来，招呼了伙计们上菜吃饭。

伙计们脸上难得的露出些许轻松的表情，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净手了端菜陈饭。

别看他们都是一群大老粗，但个个基本都是蛮干净的。这也都是谭掌柜的功劳。

谭掌柜的有点小洁癖，这也就逼得一帮大老粗门跟着“爱”干净。

刚开始可废了一番劲儿，就好像第一次给自家那只脏不拉几的土狗洗澡一样，要多闹心有多闹心。他不但不听话还跟你对着来。

谭掌柜的治他们不爱干净的事儿咱先不说，那又完全是一个小外转了。

赵远在周莫离身边坐了下来，远远的望着那群伙计。李莲不知什么时候买了几坛酒回来，这时也放到了桌子上。

伙计们却没有一个伸手去拿那几坛酒，都闷头吃着饭。

时不时地有一个人说个笑话想换换气氛，可大家都没理他。

李莲过来了，端来了几碟下酒菜，坐在赵远边上默默地烧着了火炉，热起了酒。

三人相顾无言。

酒香不一会儿就飘了出来。李莲斟上了三小碗。

周莫离端起破碗，一口就将还有些烫口的酒咽了下去，这个时候不喝一点，他真不知道该干嘛了。

对于赵远来说，喝醉的周莫离比醒着的时候更讨人喜欢。因为他喝醉了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闷。不像那些没酒品的一喝醉就感慨人生，吹嘘自己。他也不到处跑，不哭不闹，像个孩子。而他醒着的时候，赵远就总是闹心。不知为什么。

“咱们也就相识一岁左右，但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谭宣的事，都怪哥哥没能...”赵远也和喝了一口低声说着，却被周莫离熊手一挥给打断了。

“大哥休出此言，若不是大哥回来的及时，我与三弟早就魂归西天了，只是三弟...对三弟而言，嗓子就是命啊，一口毒酒把喉咙烧成那样，唉！”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辛辣滚烫的酒顺着喉咙就奔腾了下去，灼烧着周莫离的身体。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蜜蜂叮，第一次被开水烫，第一次...

唇齿间经久挥不去那酒的清香，周莫离有点晕了，终于想起自己不会喝酒。

放下了破碗，迟迟不敢再去添那第三碗，只是望着滚烫的炉火。空气中浓浓的酒香已经飘远了，伙计们都闻着了，肚子里的馋虫终于破腹而出，有一个人小小的斟了一杯，一人一杯。

“缘起缘灭，缘生缘落，惜缘莫攀缘...”师傅的迷经第一次自周莫离的耳边响起，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午夜梦茴 贰

“赵大哥赵大哥！不得了啦，咱西堂的刘仁在西直街哪里跟红夕戏院的一个小杂役打起来了！”

一个伙计急急忙忙地朝弄堂里奔着，手里拎着一只破锣，背后的令旗和脚下高跷全都不见了，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般地跑了进来。

他嘴里不断地喘着粗气，胸膛一起一伏，活像那鼓风箱。

弄堂里的伙计们刚好喝了点小酒，此刻立马血脉喷张，这一个多月来积累的戾气都爆发了出来。

就像被入侵了领地的雄狮，或者，更像一只只被踩了尾巴的狼狗。

一个个撸起了袖子，怒目圆睁，边往门口走边骂。

谭掌柜的是他们恩人，谭掌柜的说了，鸿升戏院就是他们的家，里面的人都是自家兄弟，谁都欺负不得！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

“*的，这么早就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走，只要戏院一天不散，就谁都不能欺负到咱们的人”

“谭掌柜的还没开场他们就开始砸场子，真他*的畜生！”

“对对，走，今儿就让他们知道知道爷爷们的厉害！”

义愤填膺？怒发冲冠？不，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

他们说的对，鸿升戏院已经是他们的家了，里面都是他们的家人。除了这里他们无家可归，他们不知道离了这里，他们还能干嘛。都是一群孤独的人，所以他们会聚在一起，所以他们的情义胜似手足，或者更亲蜜。

赵远背坐着对着他们。头都没回。仰头喝完了那刚斟满的一碗烧酒，感受着炽热的暖流流经身体攉的将手里的破泥胚碗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爆裂声随之响起，都已经要走出弄堂的伙计们都楞了一下，顿时安静了下来，停住了脚步。

爆裂的瓷碗碎片还在叮叮咚咚的落地，发出的脆声不绝于耳。

对哦，现在他才是“老大”。

叮当声还在延续。可怜的瓷碗现在已经成了满地的碎屑，铺满了地上几块地上的青石板地台。

伙计们的心也是，也都碎成了粉末，还被人迎风扬起。

不用想也知道刘仁那小子为什么和别人打架，出门前千叮呤万嘱咐不要冒失，要冷静，自是没有理由打架，而且他也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

可有一样，不能侮辱谭掌柜的。

那可是他们当做信仰的男人。

“咱不去找那个不痛快，今儿个有今儿个的事，赶明儿，咱再讨回去。”

赵远提起壶将最后一点酒倒进了周莫离用过的碗里，也不回头看身后的伙计们。就静静地看着碗里的酒。

李莲将耳边的一缕青丝抹到耳后，垂了眼收拾了桌子提着火炉就走进了后院。

周莫离盘腿坐在他原先的位置，双目微闭，气息游离，仿佛刚才在他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不曾有过。

伙计们纷纷双目低垂，气势一下子就下去了一半。但都不由的用力握紧了双拳。

“去俩人，把刘仁接回来吧，别等官府的人去了...”赵远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还有几句话谁也没听清，就连他自己后来都记不起当时说了什么。

他怎么会不明白刘仁为什么要动手。他当然明白。

可这时候，要是由着伙计们去了，官府就真有理由对付他们了，本来就恨透了他们，莫须有的罪名难道还不好找？虽然赵远他们不怕，但今天不行。谭宣还有事没做完。

伙计们纷纷摇头叹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新坐回到饭桌上用拳头砸着漆尽面光的桌面。

里面管事的带了一个人就出去接刘仁了。

这时候有个人突然想起来件事来。

“哎，我说郭志，你怎么就一个人跑回来了不去帮忙啊，就刘仁那小身板还不如你他都敢上你怂个球啊！”

正坐在一边准备吃饭的郭志被噎住了。放下了手里的饭碗低头看着地面。眼睛眨巴眨巴地，感觉随时会哭出来。

“唉，算了算了老六，他也就是一孩子，没真打过架，去了也是添乱。”

另一人看着也糟心，可怎么也不能再添堵了，真让这孩子哭出来，更让他们闹心。

“吃饭吃饭。都别管了，活儿还没干完呢，吃完了好干活！”

都是糙老爷们，谁也不会安慰人，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像对男人一样的拍着那孩子。

“争气点儿，还是不是男人的啊！”

就像两只狼，它们会相互龇牙咧嘴，会大打出手。而当有敌人的时候，不管你动了它们中的谁，它们都会一拥而上，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事后也会去舔舔那些受伤的狼的伤口。

...

这几天的李莲一改她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主动做起了很多杂事。

她应该是在为那天她的任性害到了谭宣而痛悔吧，若不是她非要那朵镜中花而支走了赵远，那些歹人也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再伤到重伤的周莫离和谭宣吧。

这也难怪，谁让她是千金大小姐呢，谁让她非要跟赵远私奔呢，谁让她总是改不掉以往的大小姐脾气呢。

可她终究还是善良的。

地上的碎瓷片被她扫了起来，瓷片与地面摩擦发出着刺啦刺啦的声音，就像有人在磨板牙。

门口隐约又看见了人影。

管事回来了，而在他们前面还走着一位衣着雍华的老者，横眉方目不怒自威，腭下三寸左右的白胡子正被他捏在手里抚摸着，挺拔的胸膛脊背让他显得精神百倍。

而他的左右便是这场事故的起源人。

面如猪头一点都不为过。鼻子里还塞着止血的艾草，本就陈旧的衣服更是饱经血水洗礼。

看来他们两人谁都没占着便宜。

而此时他们都垂着脑袋，望着脚尖。真是做了错事的小孩。

众人忍住了胸中的怒气，纷纷起身给那老者行礼。

那老者也不倚老卖老装腔作势，和蔼的回了个本不必要的礼。众人在他面前一直都被他的那种气场压着。

要说什么气场，那只有用浩然正气来形容。

“是老朽管教无方，没教好伙计们礼仪将贵场的伙计给伤着了，老朽万分惭愧。”说着便带着那小杂役又行了一礼。

“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要掌嘴，一百下，自己数。”

那小杂役明显楞了一下，可还是伸起了手，掌嘴。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红夕戏院的管事欧阳明。

他在这汴州城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出了名的长者，包公第二，铁面无私但又和蔼可亲。

当年红榜高就状元郎，却硬是只回乡做了个汴州知州。

那些年里，汴州真可算是夜不闭户，城泰民安。后来乞回骸骨却在汴州戏院分片儿的时候去了周掌柜的周峰的红夕戏院做了管事，从此坐镇于西直街，在大富大贵的地方做营生。

按理说，戏子本来之是一个低贱的职业，欧阳先生却扎根在了戏子成堆的戏院，直至今日估计也没多少人明白其中的缘由。

但还好，欧阳先生并没有坏了自己一生的清明。

除了更爱财。

见了这一番后，众人胸中的怒气也就消了七分，毕竟人家是半个圣人，而他们都只是荒野村夫。这个面子，怎么也要买的。

“我们掌柜的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今晚决定登门拜访，叙叙前缘。”

说罢，又做了个揖就带着已经掌完嘴的小杂役回去了。

他走在鸿升戏院好不容易弄的华丽却又显得空荡的戏场里，自语着：“《十里茴香》？那可不是场儿戏啊，如今又有几个人还在？”

为何他眼里满是落寞与愧疚？

...

不多时，另几人也都回来了。东西南北四条街上的人，除了刘仁和南街的伙计外。谁也没有再受气。

北街那人回来的时候满脸煞气，看见刘仁的模样后更是怒发冲冠。大骂那些人是畜生，却不知不觉流下了热泪。

没办法，在人家地头总要本分点，原本就是抢生意，也不能太嚣张。但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这是咱家，咱就是天王老子！

当然，也可以在这里哭，哭给自家人看，又有什么丢脸的？

好在东直街是本家的，但东直街上又有几家家境好的？

都是贫苦百姓。

但穷人懂穷人啊！那东街去的伙计本就是场子里最小的孩子，大家都不愿让他出去受气，于是就让他在自家的地方去转转。

东直街的人知道谭掌柜的出了事儿，但都是有心无力。除了不时送过去一个土方子，好水果，啥忙也帮不上。

一路上又不少人给他零嘴儿吃与糖茶喝，也算是他们对谭掌柜的一点心意。

他虽然小，才十二，也嘴馋，可是心里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于是路边百姓给的东西一样也没要。

只有刚刚真的喉咙干的不行了才要了一碗茶水润了润喉。

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当然知道这些小本生意有多么难以维持。养家糊口有些行当都困难。

他不愿让他们破费。

最起码自己已经是吃喝无忧，一人吃饱，全家无愁。

可他们不一样啊，谁家不是三四张嘴在等着三餐，甚至只是两餐。

...

三个半大的孩子边吃着饭边说着路上遇到的令他们伤心的事儿，吃完了饭又去忙地伙计们也都偷闲着一只耳朵听着他们的游记。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好，有让人欣赏的地方，或者是别人觉得你有用，有利用价值，人们就捧着你，给你笑脸。

可你一但衰落，一但没有别人所看中的地方，一但没有人需要你，你就什么都不是。甚至不如他们家的阿猫阿狗高贵。

或者，他们会把你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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