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映玉》——墨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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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蒼雲，將來你若在我們慕家莊西側山巔上，發現身披青色飛羽、只有單足的鳥出現，不管他人如何說，你趕緊到家後小山泉那兒，掘地二尺，將挖出的東西帶著離開此地。」滿頭白髮的算命先生，滄桑的聲音在幽黑的巷子顯得更加低沉。

看著老先生凝重的表情，慕蒼雲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多問，轉身便緩緩離去，雖然心中不瞭解算命先生為何堅持要他離開這自小長大的熟悉土地，可一股隱隱的不安在他心頭悄悄的蕩漾開來。

雖然在深林黑水之中，精怪頗多，可多半不與人接觸，也不傷人，這單足之鳥，乍聽之下也不似兇獸猛禽，不過算命先生在定出卦象之後那突變的眼神，讓慕蒼雲覺得不應該懷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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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自從算命先生與他沉重的叮囑後，已經過了一個冬天，現下正是乍暖還寒，寒梅已凋，只待桃花灼灼的時日。

約莫經過了這兩三個月圓月缺，某日慕蒼雲一早自只有獨自一人居住的屋中醒來時，卻聽到街上不似往常平靜，喧囂聲四起，似是發生了甚麼不得了的大事。

慕家莊處交通要道，人家多半以經商維生，莊上最大的人家：慕家。更是以經商而致富，整個慕家莊以慕家為中心，發展成一個繁榮的小城，平日街上旅人進莊補給的人數眾多，自然貨物流通也快，各式各樣的商人與農家、工藝技工等皆開了臨街的小舖做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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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生意往來頻繁，可也不似京城那樣繁華，怎今日會如此嘈雜？莫不是那個大人物來了慕家莊？

梳洗梳洗，慕蒼雲出門來到門前高崖上，看著街上人群皆聚集在廣場之上，不知在議論著什麼。

慕蒼雲雖姓慕，可與莊上最大人家的慕家沒有血緣，只是湊巧同姓罷了。住家只有一方小屋，獨立在莊子東方邊緣的小山陵上，看似邊遠，實則居高臨下，莊中貿易大街盡收眼底，可謂是個好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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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跑下山，慕蒼雲往廣場走去，可人群一道道人牆，蒼雲硬是擠不進去，看不到眾人所驚嘆之物為何，只好向一旁賣蘿蔔的大媽打聽打聽。

「哎呀，阿雲你也對那獵人給捕來的東西有興趣啊，莫不過是隻野雞而已，依我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大媽沖洗著蘿蔔上的泥，一邊回應慕蒼雲。

「野雞？若只是隻野雞，大家應該不會如此騷動。莫非那野雞有什麼特別之處？」蒼雲心中覺得疑竇，便多打聽些。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聽我家那口子講，那野雞不像一般的雞，身上的毛泛著青色，隱隱還帶著燐光，而且捕來時就只有一隻腿，稀奇得很。我看那不過是被山貓給捉住又逃走的雞罷了，賠了一隻腿換一條命，如今倒是被獵手給捉了，倒不如當初給山貓一口咬掉脖子的好，省的在給大家折騰。」大媽嘟囔，可這下倒是蒼雲一個機靈。

這莫非就是一陣子前，算命先生所說的獨腳鳥？

這下還是得一探究竟，蒼雲只好推開人群往中間走，經過一番努力，倒是見著了那在網中嚶嚶叫著的鳥，向在哭泣似的。

此鳥通體青羽，只有尾巴那兒的羽毛帶點赤紅，而且還比一般羽毛長些。人人看了都說這是鳳凰身旁隨從的鸞鳥，是神獸，讓那老獵手好生高興，一張嘴都闔不攏，直說這真是好運，給捉到了神鳥，定要好生養著。

蒼雲看了看鳥的足部，不像是受傷失去腿的，看來看去就真的只有一隻腳。

「老伯，你著神鳥，是在哪座山頭捉到的呀？」蒼雲問。

「小伙子，我在那西邊的山頭轉呀轉，好幾個時辰才給我看到這一隻青鳥，沒多想便把牠捉了，整個山頭恐怕就只有這一隻，你要是想抓可能也抓不到囉！」老獵手笑著說，說罷便又轉頭過去跟他人聊起自己的捉鳥事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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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蒼雲聽過這鳥的來歷，仔細靠近看看，果真通體湛青，便確定那就是算命先生所說的單足鳥了，看來那算命先生真不是唬人的。

一邊沉思，一邊蒼雲就回到了自家山頭，往西邊山頭看去，那山勢比東邊山頭還要高峻深遠，不過也因此有了眾多飛禽走獸，是打獵的人經常去的獵場。

不過如今看來，除了怪鳥出沒，其他地方倒是沒有改變，到底算命先生說的如此語重心長是為何？

思索之下，蒼雲還是決定照著算命先生的話去做，反正他在此也沒什麼產業，平日也都是自個種種菜蔬去與人交換米糧，偶爾擺擺地攤賣點銀錢，如今省吃儉用也省下了不少，正好出去遊歷遊歷。往日經常聽旅者們說世上有三工六匠、五派八門，各個門派之高人皆是讓人尊敬與佩服，技藝更是巧奪天工，精巧的不得了。一番言論讓蒼雲也想找門手藝來學學，或是學個防身之術，日後在江湖上行走也不容易被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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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田裡拿來鋤頭，往屋後山泉走去，這一脈泉水終年不乾涸，雖不大，但尋個桶給裝了也能應付蒼雲日常所需。

往水所落下的地方往下一挖，沒挖多深便被蒼雲給鋤中一硬物，稍微刨開，發現竟是一把劍！

蒼雲輕輕的將劍上泥土用水沖去，只見那劍鞘是紅色的木頭所製，可一時也看不出來是何種樹木材質，不過在這有泥水的地方埋藏如此久卻沒有腐壞，估摸著也是一個好東西。

蒼雲想拔出劍來看看，不過劍身好似卡住了，一層透明的物質將鞘與劍給黏著了，一時蠻力又怕壞了劍，蒼雲只好作罷，繼續挖看看有何其他東西沒發現的。

又挖了許久，就只有滿滿的泥水，哪來其他東西？想必這把劍就是算命仙所說的要帶走得東西了，蒼雲將鋤頭一丟，洗掉泥土便拿著劍回屋去了。

忙了一早，如今正好將要正午，蒼雲便想找點吃食果腹，收拾些東西，一過午再出發上路好了。

第一章 殘冰引劍離鄉背井，斜陽新知勇阻獻祭 第一節

第一章殘冰引劍離鄉背井，斜陽新知勇阻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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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之前，蒼雲往自家的農田走去，這些日子已是冬末春初，若是蘿蔔再不採收，恐怕到時候都空了心，成了花心蘿蔔，那時就別說是賣了，自個留著吃起來都沒清脆的滋味。

習慣著應天時而務農事，鏟起了土來。蒼雲倒是忘了，今日一離開慕家莊，恐怕一時半刻是不回來了，那蘿蔔放著也無妨，何必急著採收？

不過蒼雲還是把所有的蘿蔔給收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即將離開，忙活了許久，忍不住苦笑著將一根蘿蔔洗了煮湯，其他的他便理了理，裝在竹簍裡提去打算送給賣蘿蔔的大媽。

「呦？阿雲你怎麼也種了這麼多蘿蔔啊，要春天了，不趕快吃掉賣掉，到時候老了就不好了。」看著蒼雲提著蘿蔔向自己走來，大媽好心的提醒。

「伯母，我這就是想請你替我把這蘿蔔給處理了，一下子長這麼多，我自己也吃不完，還請您幫我給賣掉吧。」

「哎呀，這可怎麼好，我們家田裡也是一堆蘿蔔，正愁著賣不出去，你又給了我這些，這......」大媽瞧著有些為難，蒼雲看了看自一早到現在，大媽攤子上的蘿蔔也沒少掉多少，這下子恐怕是給她添麻煩。

「伯母你莫擔心，我這是多出來的，我自己醃起來存起來的也夠我吃好一陣子了，你這些賣得掉便罷了，賣不掉也沒關係，就當是送你了吧。」蒼雲扯了個謊，他要離開慕家莊的事情並不想給其他人知曉。

「那好吧，要是我賣了出去，逮個時間我在給你把錢送去，要是都老了乾了也沒賣出去，就別怨我了，這下天漸漸熱了，大夥兒都不太買蘿蔔了。」大媽說，蒼雲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順著大街往下逛著，一旁賣菜蔬、飾品、吃食的店家吆喝的正是熱情，正午十分正是遊人旅者休憩的時刻。

在此地生活如此多年，說實話蒼雲也沒有好好認真逛過這慕家莊的大街，平日深居簡出，在小田裡打理東打理西的一天就過了，偶爾會帶著多餘的菜蔬下山賣錢，否則多半都是遙遙的在山頂看著熙熙攘禳的人群往來，生性便不愛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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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蒼雲突然來到那老算命先生一向擺攤的巷口，卻不見平日裡插著的『鐵口直斷』的旗幟矗立在那兒，只剩長長的巷道孤零零的延伸著。

許久已沒有拜訪那算命先生，往常與蒼雲聊得來的也只有這年輕時雲遊四海的算命先生見識廣，所說的都是這周家莊以外的三千世界，大山大谷的風景人文，每每總是說的蒼雲好生嚮往，盼著自己哪天也能親自見識見識。

今日便要離開，蒼雲想著也去給這老朋友打個招呼，便往巷子裡走了去。

跫音響徹青石鋪的巷道裡，有著走一走便能遠離世俗喧囂的感覺，也難怪算命先生要住在這裡邊，看慣大山大海的人，恐怕這小城的稀奇事物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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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蒼雲便來到了巷子的底，卻不見算命先生的桌案擺在自家門前，只有緊閉的門扉，門框上的灰積了一層，看就知道已經許久沒有人出入。

蒼雲楞楞地望著這老舊的小屋，一時有些失落，難得的忘年之交竟一聲不響的就這樣走了，只留下那想不通的斷語要他儘速離去，卻始終沒有告訴他背後的原因。

正待離去，吱嘎一聲從身後傳來，嚇的蒼雲一陣倒喘，戰兢兢的轉頭，才見一位白髮皤皤的老翁推開後門走了出來，睜著烔烔雙眼朝他看來。

「孩子，找那鬼話連篇的老頭嗎？呵呵呵......」老人駝著背，看著蒼雲說。

「老伯你莫這樣說，算命先生他卜算一向準確，不是個信口雌黃的江湖騙子。」蒼雲聽老人如此奚落算命先生，一時來了怒氣，皺眉回了那老人。

「呵，瞧你這般信任他，也不枉他待你如老友一般，罷了罷了，當我老了腦袋不清楚，隨口瘋言瘋語罷了。」老人擺擺手，從腰袋中掏出一串鑰匙，遞給了蒼雲。

接了鑰匙，蒼雲一頭霧水，疑惑的看著老人。

「那老頭離開前，交待我若是他有福緣再得你一訪，便把著鎖匙交給你，讓你去他屋裡瞧瞧，留著的東西都是給你的，通通拿走，對你有助益的。」說罷，老人轉身便往自己屋裡走去。

蒼雲端詳了鑰匙，見那質地與算命先生的屋門相似，不疑有他，便往巷子底的舊屋走去。

「呵，多久的交情，他從沒告訴你，他何姓何名，從何而來吧。」白髮老人的聲音微弱的從身後傳來，蒼雲頓時一楞，往後看了去，卻只見老人的門正好關了上，之後便沒了聲響。

蒼雲細想之下，才知老人所言不假，蒼雲年近弱冠，自父母雙亡後已經相識算命先生幾近十年，卻從未得知他的來歷，甚至連姓氏都不知曉，學旁人一般只稱呼他『算命先生』，久了便完全習慣了，至今才發覺自己對他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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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到如今，人都不見了，多想也無益。蒼雲輕輕的將鑰匙插進鎖孔，是吻合的，卡鏘一聲鎖開了，門便自己輕輕的往前開去，裡頭便是算命先生曾經住過的老屋了。

屋主已經離開，屋裡自然沒有什麼物品，只有一層灰塵的地板、一張桌、以及一個附門的書櫃而已，蒼雲看了鑰匙鐵圈上掛著另一把鑰匙，想必就是書櫃的鑰匙了，將它用來一開，果真將書櫃的門給開了起來，裡頭只有一本書孤單的躺在一旁，蒼雲將它拿了起來，上頭因為鎖在櫃中的關係，沒有灰塵，只有用黑墨寫下的個字：『九州四時』。

隨手翻了翻，有許多的插圖以及一些文字敘述，不過因為屋中稍嫌昏暗，一時看不清楚書中內容，蒼雲只好小心將書收起來，四下顧盼，好似沒有其他東西了，便要轉身離開。

在走出門前，眼角瞥見了桌子上的一層灰塵之下，好像有一些色彩，不知是何物，便上前將灰給抹掉，才發現桌面上用黑筆寫了個『金』字，一旁是幅地理圖。

將桌子往門邊挪了挪，藉著正午天光，蒼雲才看出來，上頭畫著的是慕家莊的地圖，附帶著附近的山川地理，圖旁用端正的小楷寫著一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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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水獨金，巽風守穴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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