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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抱憾而死
江南躺在医院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输液管,一滴一滴往下漏的针水就像他生命的倒计时,这一生有太多的遗憾,母亲的死,家庭的破败,爱人的离去,回顾残生,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亲情,丧失了亲人,断送了爱情,一心想成为一代股神,最终只落得家破人亡。
江南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天,没有亲人来看望过,因为他没有把肺癌将死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已经无颜面对他所爱的人,终于最后一滴针水落地,江南缓缓地闭上眼,他的生命很快要走到了尽头。
奇景市天窗小区B撞903室,优美的电话铃音想起,却一直无人接听,电话上面显示来电名称小莲,小莲是江南的妹妹,也是在这个世上唯一还关心他的亲人。
江南伸手去抓电话,每次都抓空,他看到自己的手虚影一般穿过了电话,终于电话响了三遍,静静地躺在茶几上,一条信息只显示了一半,其他的部分因锁屏无法知道。江南揪着头发,紧盯着这条信息生怕漏过一个字“哥哥,爸爸病危了,你再不回来就见不到他了,我好害怕,哥哥,你快回我电话、、、”
江南努力去抓电话,他想告诉妹妹我马上就回去,“可是我已经死了,我死了,啊、、、、,不,为什么?为什么?”在家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死了。
江南痛苦的扇着自己的耳光,但一点痛感都没有,他大声咆哮,却如同身处真空,没有人能看见他,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没人能感觉到他的懊悔、沮丧、失落。他为之努力奋斗,为之不顾一切的努力奋斗终没有带给家人幸福,“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江南在房间呆了一晚上,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淡,仿佛要消失了。
早上五点半,手机里又来了一条信息“哥哥,你转给我的一千万已经收到,但是我不需要了,我把它捐了,昨晚爸爸去了,其实我、爸爸、嫂子都只想一家人平凡快乐的生活,是你的执念毁了之一却,妈妈去世不是任何人的错,是你可怜的自以为是毁了整个家,以后不要给我们打钱了,我们自己能养活自己,带着你的钱去死吧,我恨你,永远不见!”。
江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回顾自己这20年的经历,从母亲生病无钱医治而死,到成为一名事业人员领到第一笔工资,用了三年还清医治母亲的欠债。不甘穷苦潦倒,不甘碌碌无为,他踏上了炒股之路,前三年因为毫无经验大败亏输,甚至连结婚的彩礼钱都亏的金光,不得不贷款结婚,为了翻本,他组织上千人手带头操纵股票,不仅翻了本而且成了千万富翁。魔盒打开,此后他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辞职开始了一场魔鬼的游戏,只是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又因非法集资、违法操纵股市锒铛入狱,资产全部罚没,妻子离婚。五年后出狱,江南再次进入股市,在这场魔鬼的游戏中,他不顾家人反对重操旧业,凭着以前经验,关系网络,以及一些不正当手段,他又成功了。有了钱他想收手,回家陪伴年迈的父亲和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妹妹,重新开始生活,不过肺癌晚期给了他致命一击。
清晨,阳光穿透云层,江南站在903室的阳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他知道当第一缕太阳光照到身上,他将从这个世界消失,真正的烟消云散,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有满怀的愧疚,神情呆滞的江南像是呓语:“上天啊,能再借我二十年的话,我想重活一次,我不想抱憾而死。”。
太阳光从东方的乌云里破茧而出,仿若一道天罚,瞬间照射到江南身上,一阵烟雾消散于天地间。
“江南、江南、江南,你个狗日的,你别吓我啊,你快起来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给老子装死啊。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江南后脑勺一阵火烧的疼痛,他的思维还有些迷糊,听到哭声的他正在努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印入眼帘的先是刺目的阳光,然后是天边火红火红的云彩,看样子应该是傍晚时分。再然后就是一个黑小子脸上挂着泪痕,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江南盯着这黑小子看了好一会,心里十分迷惑这不是胡山淼么,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年轻,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难道他也死了?
江南头很痛,他虚弱的问道:“山淼,你也死了么?还好,有伴了!”
胡山淼擦了一把眼泪:“你狗日的放屁,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又吸着鼻涕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摔死了,你现在感觉咋样?”
江南还是想不通,自己死了啊,真的死了,但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胡山淼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就真实的跪坐着扶着自己,而且江南的手能真实的触碰到,这一却是那么的虚幻却又那么的不可思议。
江南呆呆地望着胡山淼,胡山淼傻呵呵的笑道:“下次别跟我抢东西,这次差点把你摔死,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来这些全给你了。”胡山淼把旁边一草帽的梨子送到江南面前。
江南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脑袋里仿佛炸开一道惊雷,江南觉得是梦境,但就算是梦境他也激动无比。
他记起了这个场景,高中毕业的最后一个暑假,他和胡山淼已经填完了高考志愿,正百无聊奈的等待着大学的录取通知,因为两人高考成绩都不理想,所以只能等待第三批的专科录取通知。这天胡山淼约江南上山打柴,回来时路过村子后山的一颗梨树,八月份这梨子基本成熟了,两人又饥又渴,动了偷别人家梨子的念头,村里果树十分稀少,果子还没熟透就被一帮小子偷得不剩下几个了。后山就这一颗梨树,这树上零星挂着十几个黄橙橙的赖皮梨,长在不易够到的地方。两人见没人看守,上树去偷梨子,因一个大一点的争抢起来,本来也是玩闹,哪想到胡山淼用木杆推了一下正在摘梨子的江南,江南手慌脚乱的从三米高处摔下来,脑袋磕碰在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记忆里江南并没有在此时醒转,而是被胡山淼背回家后才醒转的。胡山淼他爹把胡山淼打个半死,两家也因此生了嫌隙,山淼从此很少和江南在一起玩耍。
江南颤抖着手抓住山淼的大腿,嘴唇颤抖道:“山淼,你真的是山淼吗?”
胡山淼担忧地望着他,半响才问道:“江南,你不会摔傻了吧,你别吓老子?我可不想养你一辈子,我家很穷的,你知道,赖我也没用!”
江南没理他,依然激动地问:“今天几号?”
胡山淼皱眉:“八月四号,怎么啦?”
江南:“那一年?”
胡山淼眉头皱的拧到一起:“2006年,你别吓我啊?”
第二章 回家了
江南没有管愣在原地的胡山淼,他缓缓爬起来,看了看天边的晚霞是那么的炫目,看了看山下的村庄,炊烟袅袅,一幕幕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亲切,他在这里出生过,这里虽然贫穷,虽然落后,但这里就是天堂!
江南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他又哭了,哭的痛彻心扉,江南对着晚霞大喊:“上天,谢谢你,我会好好活这二十年,谢谢。”
江南一边喊一边撒腿就往家跑,他迫切的想见到家人,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胡山淼惊呆了,江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觉得江南彻底地疯了:“完了,完了,江南摔疯了,我肯定要坐牢的,下半辈子是不是还要养着他?我还没上大学呢!爹,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把江南推下去的,我不想坐牢!”大哭着往家里跑去,刚摘下的一草帽梨子,刚捡回来柴火彻底被抛弃。
两个小子一前一后哭喊着冲进村子,见到的人吓了一跳,都怀疑这两傻小子是不是中邪了。
江南站在熟悉的家门口,看着那低矮的院墙,破旧的木门,还有那红砖瓦房,里面冒起的炊烟,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
他慢慢地走进去,院子里一只老母鸡带着三只小鸡在寻食,左侧的猪圈里两头猪懒洋洋的躺着,猪嘴从圈门下伸出来,时不时哼哼两声。他以前不喜欢满院乱跑的母鸡一家,他们到处乱排粪便,让院子里看起来很脏,还有猪圈里的味道太大,很难闻,城里的亲戚来了曾经笑话过,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他也曾很讨厌这个家是如此的贫穷,父亲辛辛苦苦到矿场做苦力,也没有改变一家人的经济状况,只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勉强够两个孩子念完高中。
江南记得自己上大学的学费是父亲多方借来的,毕业两年才还清这笔钱。妹妹江莲更是贷款读完的大学,家里没有钱供小妹江莲上大学,倔强的小妹为了上学独自跑去教育局找助学贷款,但最终没有弄到名额,还是表姐夫帮忙担保,到信用社带的款。他一直觉得很愧疚,再想到在另一个世界坚强而孤独的生活的小妹,江南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
江南从喉咙里挤出:“妈,我回来了,呜呜呜、、、、”
扇耳光的声音很响,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拿着锅铲跑出了屋子,看到江南脸颊的掌印,先是惊呀,而后又十分担忧地责问道:“小南,怎么回事?”看着江南一只手离脸不远,:“傻孩子,你是怎么了?别吓妈妈啊。”还没说完眼泪也掉了下来。
江南看着病逝的母亲站在自己面前,他激动,他愧疚,他没法言语,只有断线的眼泪。
江南嗷的一声,跑过去抱着母亲痛哭,母亲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呆立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拍着江南的后背:“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妈给你做主。”看着痛苦的儿子,她心如刀绞。
江南哭了半天,终于止住了,他不能和母亲说,“我是重活了一回,又见到了亡故的妈妈。”那样母亲会以为他疯了。
江南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关切的神情,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亲切,又像在梦里!
他努力告诉自己,既然上天给你这个机会,那就因该进入角色:“上天给了我机会年轻20岁,是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的,不是来制造痛苦的!”
为了不露痕迹的融入这个家,融入这里的生活,江南只能想个借口盖过去。
他知道,后天他就能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他应该算是这个村子里的第二个大学生,考上大学给他打开了一扇门,同时也是这个家坎坷磨难的开始。但是再世为人的他必须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江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擦干了眼泪,看着母亲满是惶恐的脸:“妈,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但是儿子考了个专科,我对不起你们。”
母亲胡桂琼嘴里念叨:“没事没事,妈不怪你,我儿子尽力了。”以为儿子是因为考上了大学但是有没有考上本科而自责,她神情才放松了下来:“没事,没事,专科也不错,如果你不想去,那我和你爸爸商量下,让你去复读。哎呀,哭什么,把妈吓死了!”
母亲抬起江南的头,看了看两个巴掌印,心下又是痛惜:“你这傻小子,妈知道你从小自尊心强,考上专科也没什么不好,何必要打自己,下次再这样害我心疼,看我不抽你!赶紧把碗筷摆上,等会儿你爸和你妹妹回来我们就吃饭。”看着儿子抽噎着把碗筷拿到桌子上,胡桂琼摇摇着头,又回去做晚饭。
江南依言轻车熟路的把碗筷摆好,看着母亲炒菜的样子,差点又忍不住掉下眼泪。家里的每一样摆设都那么熟悉,每一件东西都是一份回忆。
江南渐渐陷入沉思,接下来将是家里最苦难的时期,因为前年翻修房子,家里已经没有余钱。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江南的学费每年八千元,生活费每月四百,一年最少要花一万七八,父亲的收入十分微薄,根本负担不起。小妹今年在上高二,后年也会高考,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现在它首要的目标是解决缺钱的窘况,不仅是为了上学,更为了给母亲看病。
江南记得他毕业那年,母亲经常感觉头痛,为了省钱,她没去医院检查,每次头痛就到村里的卫生所买一点头痛粉来对付一下,家人也只以为是普通的头痛。久拖之下,导致颅脑出血最终瘫痪死亡,而脑溢血的原因是高血压,这也是母亲经常头痛的原因。那时母亲为了兄妹两能上完大学,从来不提头痛的事儿,也一直没有去医院检查过。母亲医病期间家里又欠下了十多万,给父亲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江南那时候十分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没上大学,外出务工给家里减轻负担,也许结局不一样,但世上哪有如果!
江南还记得,父亲上工的地方明年彻底倒闭,父亲将面临失业。那时父亲去县城打工每月只有2000不到的收入,且还不稳定,不是每个月都能挣到这么多,少的时候一个月只有1000来块。一家人吃用全靠父亲的微薄收入支撑,他已不堪重负,何况还有两个上大学的拖油瓶。
但父母没有怨言,没有放弃,他们透支了生命来供孩子上学,这份爱重若千斤,江南每当回忆起来,都觉得心酸,更多的是负罪感。
江南还记得母亲死后,父亲一个星期头发白了一半,人也变得恍恍惚惚。小妹江莲毕业后变得沉默寡言,一度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江南觉得当初如果不去上大学,如果家里经济状况好一点,就不会让全家人走入绝境。自己上学的花费是小妹江莲的两倍还多,江莲读师范一年才须学费3000多元,自己每年八千的学费让这个家不堪重负。毕业后负债累累的家庭又碰上母亲大病,举债十多万,终于借无可借。母亲走的时候,江南痛哭流涕,发誓不仅要还清欠款,还要让家人过上好日。他彻底成了一个赌徒,为了挣钱他不择手段,曾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然而挣再多的钱也没有改变一个破碎的家,反而让亲人们远离他,江南固执地认为金钱可以改变一切,可是有钱后他却无法挽回一切。他在矛盾和困惑中度过了上一世。
现在的江南知道,这一世他必须学会改变,不去上大学父母是不会答应的,只有利用未来灵魂的先知先觉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才能拯救这个家,不能让悲剧重演。虽然不容易,但是至少我现在回家了,有妈的孩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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