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尺》——子陌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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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先生

中国，S省，J市，Y区。

时隔七年，夏欢欢又来到了这座生活过十九年的城市。

犹记信誓旦旦说再也不回来的年少轻狂，借着初识这世界的无所无惧，总以为一腔热血可以如翘起地球的杠杆一样翘翻整个世界，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你只是那一个杆，并无人给你支点。所有的想法刹那间不切实际起来，一切美好的，也不过是自己构建的一个潇洒王国，不值一哂。

夏欢欢自以为看透了这现实，甘于落得平庸，在茫茫人海中随波逐流，追循别人所谓的完美。或者只是这个年纪年轻人通有的病征：结婚、生子。

“我总得有个固定工作吧，要不然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拿什么结婚养活别人呢？”不甘最后的挣扎，带着哀求般抓住最后的稻草，在又一次的面临逼婚情况，夏欢欢终于将酝酿了许久的借口说出来。

“先结婚，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赚得多吧，你看看人家那谁谁，不也是婚前什么都没有，你看看人家现在车也有了，房也有了，孩子也上小学了。”

你永远也不知道你面临的是什么，自以为完美的借口在别人看来那么不值一提，不堪一击。也许，你所历练的太少，在长辈面前，所有的自以为是就像是个虚无夸张的肥皂泡，一瞬间化为虚无。

可，多年以前，夏欢欢便是别人家眼里那个别人家孩子：乖巧听话、热爱学习、干的了农活、下得了厨房……而如今，那些羡慕他的别人家孩子成了他要去羡慕的对象，倒也应了那句古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好好好，我尽力先找一个吧！”夏欢欢应付的看着夏母说道。

“行，你杨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要不你们先见见，成不成的另说啊，姑娘也挺好，本科学历……”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因为你的每一个小动作在父母眼里都是最大的破绽，夏母开启唐僧模式，不停的对夏欢欢进行说教。

“好了妈，下个月我就准备考试了，能不能稍微缓一缓？”夏欢欢轻轻揉着太阳穴，低垂的眼睑是更多的疲惫。“还有啊，我大娘是不是喊你打牌去了，你抓紧过去吧，要不一会儿没你的场了！”

“你把碗筷收拾一下，好好准备考试，其他事不用你操心。”夏母喝了口水，又倒了一杯，便慌慌张张出门了，徒留犯闷的夏欢欢一个人。

2016年，恰逢Y区教师资格证免费的最后一年，也算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引进人才吧，毕竟老人们的话说，如果所有的优秀毕业生都去了外地，那家乡谁来建设，教育怎么进步。

夏欢欢也是在好友的建议下，可能也是厌倦了外边漂泊的岁月吧，或者本就是一个无能的人，回了家，至少还能有一点自尊可炫耀。借坡下驴的回了老家，跟随着茫茫的考试生力军，与所谓的小年轻、老大哥们争抢那看似外表光鲜亮丽的教师生涯。

打开Pad上的音乐模式，听这首自己还算喜欢的音乐，在缠绵之中，打开台灯，轻抿一口水，叹了几许气，好似最深沉的烦闷在经过几番酝酿之后终于得以释放，颤抖的手，颤抖着打开考资格证必备的教案，看了两眼，好像遇见了世间最丑陋的姑娘，下一秒的翻江倒海被强制性压了回去。

终究还是学不会勉强自己的夏欢欢阖上了没怎么看的课本，反手打开试卷，做了几道看似明白的题，似有所得的哼哼了几声“还不错还不错，今天回这些就很厉害了！”夸奖了几声，关了台灯，拿着Pad玩起了最近还是很火的五人组队对战游戏——王者荣耀。

游戏的最大好处就是能让烦闷无限的放大，让欢乐衍化为不开心，然后将更多的不开心带给你。或许这么说的人都是一个坑货，刚好夏欢欢就是那么一个坑货。

玩了五局游戏，时间到了九点半。夏欢欢匆忙的收了Pad，反手拿出了课本，在台灯的闪耀下翻到了N久之前就有字的那一页，好似整本书也只有那一页最是不辜负了价格。

“回来了，老妈，今天玩的怎么样啊？”夏欢欢从门后探了头，恰好看见夏母和夏父开了前厦的门。

“操这么多闲心干啥，倒是你，每天就不能有点正事？”夏母瞪了夏欢欢一眼，“今天运气还不错，拿了好几把子妹对，哈哈！”说完便自顾自的笑着来到客厅开了电视，在电视的声音中开始自己一天的收尾工作。

“咦！”夏欢欢轻哼了声，“收拾下，早点休息吧，老爸老妈。”

“嗯，你自己早点睡就行！”夏父皱了皱眉，“哪天早上不让我喊你十几遍自己出来就好了！”

“哎呀，其实我早醒了，真的早醒了！”夏欢欢看似真诚的眼神遮掩几许羞愧，慌忙的倒了还没泡好脚的水，“我先回屋睡了啊！”

其实，游戏狂欢的时间才开始，刚刚输了四局，差点掉了段，怎么也得打回来啊！夏欢欢暗自说道，不行还是拿出我擅长的射手，我还就不信邪了！

结果，时间的指针过了零时，又到了三时，夏欢欢终于到了昨天结束的段位，长叹了口气，今天怎么遇见这么多坑货？

或许此刻的胜利，我应该趁胜追击，多赢他几局，为明天输打好基础。想法永远那么美好，现实确是Pad提示电量不足，将自动关机。

沉沉的夜，看着窗外漫天的繁星，恰好夏末，微风阵阵，伴着倦倦困意，时间在指尖流逝，一直到早上不停响起的敲门声。

“我醒了，我醒了，我真的醒了！”夏欢欢慌忙了穿上衣服，而后出了门，睁着惺忪的睡眼。

夏父无奈的看了一眼夏欢欢，“吃饭吧！”

先生者，先于人而生，先于世而学，而后有所教。术业又有所专攻，可谓后生可畏者，是为后者以可为师。所然，先生之意乃为先学者，乃为先知者，乃为有所教也！

第二章 考试

在夏欢欢看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生活虽好，但总是过的心里不踏实。偶尔几天的潇洒也就罢了，一直这样，虽说是理由应对的为了考试，但难免内心深处还是有点不安，好似被包养的小白脸，令自己打心眼里唾弃，虽然夏欢欢早已明白自己并没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老妈，等我考试结束了，要不就先找个地方代课吧？”夏欢欢在一次吃完饭之后，趁着老爸老妈还没有出去玩耍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先考完再说吧！”夏母瞪了夏欢欢一眼，“好好在家学习，别光逮着手机可劲的玩！”

“哦哦哦！”夏欢欢点着头映衬，反正都是你走之后的事，我做什么你还能知道？

“别以为你那点小心眼子我不知道，等你成绩出来的，考不好看我打不死你！”夏母平静的口气中最是不容置疑，夏爸也恰在旁边点头帮衬，上卷起的袖子恰到好处的彰显着绅士‘乐于助人’的优良品德。

“啊，嗯，我知道！”夏欢欢配合的天衣无缝，却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的努力究竟用在了何处。

时间便在应付性的做两道题、认认真真的玩游戏、不停的坑与被坑之间，迂回之间前行，顺着河流缓缓而逝。一分、一时、一天、一月……

终于，到了要考试的日子。

“老妈，我要去W区考试，所以，今天就要先赶过去。”吃早饭的时候，夏欢欢吧唧着嘴，抬头看着端碗过来的夏母说道。

“去就去，抓紧去。”夏母说了句，好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路上注意安全，放平心态，正常发挥就行。”

“我懂。”夏欢欢挠了挠头，小声说着。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妈，你打我干啥？”夏欢欢瞪着眼，刚有的一点小感动，瞬间无影无踪。

“跟你说了多少次，吃饭别挠头，你看看你这如雪纷飞的头皮屑！”夏母说一下，点一下，让原本的饭桌瞬间平移了小半个桌的距离。

“我，我，我！”夏欢欢诺诺了几声，似闷气般把饭吃完，“我先收拾收拾，准备坐车去了。”

“嗯！”

此地空留电视机的声音，如深秋最好的背景音乐，一点一点，将天染上金黄的颜色，而后慢慢变得深沉。

并不算大的太阳，为盛夏装点最后的余热，趁着阵阵的微风，这是除却春天最好的季节，只是，我们有多少年未曾见过春天了，在这座北国的小城里。

在你还捂着冬寒的时候，隔了一夜，天亮，短袖。

别试图抱怨天气、环境，想想你曾经如何对待的他们，异地处之，你会发现，地球对我们还是太好了，就像仁慈的母亲对待顽劣的稚童，希望我们真的可以早点懂事，真正学会照顾好母亲。

夏欢欢准考证明确写着‘考试地点：W区’，那个同在J市，却与Y区山高水长的地方，连个直达大巴都没有，所以必要的坐车路径：要么转车到J市，然后再到Y区，或者就是直接火车先去Z市，然后大巴到W区。

受够火车晚点苦的夏欢欢很自觉的将第二种方案抛弃，明智的选择了先大巴转车到J市，而后再坐大巴到Y区，也只不过是希冀着大巴能睡的更加舒服点罢了，虽然除了睡觉别无事可做，谁叫夏欢欢不知从何时开始坐大巴一玩手机就开始晕车的呢。

最最重要的一点，这繁忙的人群之下，火车的站票是真心难熬，因为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人，或许会是高兴吹一路，也或许是一个邋遢到了极致的人，连呼吸都封堵，夏欢欢自认运道一直不好，所以还是尽量少碰运气这种活，毕竟大巴还没有兴站票这一说。

中午出门，到了Y区时已是晚六点，将近漆黑的夜幕下，伴随客车在下客区的缓缓开门，此起彼伏的拉客声阵阵响起‘W区西城有去的没？’‘W区X街道有去的没？’‘打车么，帅哥。’……

映衬着的，是乘客疲倦的声音，慵懒疲惫。‘先去找点吃的吧。’‘我记得预订的宾馆就在这附近，搜一搜吧。’‘不行不行，我要先去个洗手间。’

夏欢欢揉了揉太阳穴，礼貌的穿过‘客气’的本地人员之间，走在颇显冷清的街道里，华灯、初上。

随手打了一辆刚要去汽车站的车，“师傅，W区一中，谢谢！”

“是来准备参加考试的么？”三十岁左右的师傅，脸上褪不去的疲惫，是为生计所累么，或许已经上了一天的班了吧，还坚持到现在。

“对啊，明天一天呢。”夏欢欢礼貌的回话，像是个乖巧的孩子。

“这是什么的考试啊？”

“教师资格证。”

“是不是考过了就可以当老师了？”

“教师资格证只是一种资格，证明你可以去当老师了，但成为正式的老师还要参加教师招聘考试。”

“这么复杂么？”

“复杂一点，也是为了筛选优秀的人才啊，毕竟关系到下一代的教育问题。”

“嗯，也是。”

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淳朴司机聊着天，或说着有关无关的话题，便到了W区一中的大门口。

“谢谢您！”夏欢欢结了账，礼貌的道了谢，看着荒无人烟的一中，真是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啊，简直安静的不像话。也许，只有在这，才能有认真学习的孩子们，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而奋斗，无论值不值得。

夏欢欢挠了挠头，‘这天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呢？’自语间，夏欢欢漫步走向了传达室，‘先问一问吧，或许可以呢！’‘万一不可以，我会多尴尬。’想着想着，夏欢欢又踱步到了马路这边，如是来回纠结了几个轮转，‘算了，不努力也不知道结果，就死乞白赖的问问吧，反正我也不吃亏。’

如是想着，夏欢欢走到了传达室旁，轻轻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

“什么事？”门卫大叔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

“大叔，我是明天来这参加考试的学生，现在想看一下明天考场……”夏欢欢话还没说完，只见门卫大叔挥着手说着“去吧去吧！”

夏欢欢道了一声谢，便匆忙奔指示牌而行，毕竟从中午到现在还未进食，肚子开始抗议，最重要的是今晚住哪还未解决，怎能安心。

空调嗡嗡作响，就像窗外马路上不停行驶的重卡，夏欢欢叹了口气，关掉了空调。三十平米的大房子，除了一张床还算好点，夏欢欢确实也没找到更拿得出手的一点，貌似热水也还能用，凑凑合合能不用凉水洗澡，也还好。

可，除了这，貌似也没有能住的地方了啊。夏欢欢几乎逛遍了考点附近的所有宾馆，全部满员不说，那还有好几个人像自己一样匆忙在问的。突然想到那个刚下车就说已经预定好宾馆的小姐姐是多么的机智，夏欢欢此刻只恨自己太年轻啊！

时针指向了十一的方向，三两口解决了随手从路边买的夹饼，趁机会又翻了两页自己认为的重点，夏欢欢便匆忙洗漱，省的明天醒的太晚，耽误了考试时间，那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天亮了，就像往常一样。

等公交原本是一个很随意的事情，往往就在不经意的瞬间，公交就来了。可只有一个例外，时间对你太过匆忙，所有一切都变得多余，公交像是迟暮的夕阳，晃晃悠悠缓缓慢慢。

“你是去一中考试的么？”就在夏欢欢把着急写在脸上的时候，旁边一位小姑娘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说道。

“是啊。”

“要不咱俩合租一辆出租吧？毕竟，公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好啊，谢谢！”

以前从考点门前路过，夏欢欢总是嗤之以鼻。而如今，自己却成了其中的一员，也是令人感叹世事无常。

我们终究会变成我们曾经讨厌的样子，别说是现实所困、生计所迫，如果你不想改变，世界也许都会给你让路，可如今选择妥协的你，愿同阳光一样，开出温暖的花。

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可以提前交卷，直到很久之后，夏欢欢发现，世界上最坏的事情之一莫过于不能提前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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