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演天穹》： 孤舟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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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舟绝立

白衣男子独立孤舟，前方漫漫无愁，辽阔江面，一袭悲秋。小舟悠悠飘荡，泛起波纹泛起广的胸怀。舟无人划，顾自前行，男子脸上恬淡，不起波澜的表情正顺应了这宁静祥和的气氛。

男子是为天穹过客，被亲切的称为涯中人。此过客非彼过客，而是看破红尘的超脱之意。过客涯中人，神域几乎无人不知。

虚空踏碎，淡淡荧光波动，走出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脸上蓄起的胡渣显露出他几天来匆忙劳累的生活。青年安然背着包袱，对涯中人恭敬作揖。

涯中人负手微笑，平淡问道：“汝从何来，欲往何处？”

青年颔首回答：“自地中小世界而来，去往南中大世界。”

涯中人面无表情点头示意，随手一挥出现一道门，任青年而去。

许多时候就是这样，彼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不被铭记的痕迹，不留半点遗憾。无奈也罢，感伤也罢，抑或零星浅显的片段，都缅怀在时光的无限里。

过客这个职业，一如万千平平常常的职业，而其中寥落，只有涯中人最能体会。大多时候，涯中人只是活在自己的孤独里，不被人知的苦痛中。望眼四方天地，绿树红花，缱绻流云，知是白鸟倦归。

又是虚空踏碎，缓缓走出一位妙龄少女，一袭素白纱裙，浅笑盈盈似乎是她独有的标志。

尽管她容颜绝美，足以倾城，但涯中人也只是颤动了一下就平息下来。涯中人不起波澜地望向她，不厌其烦地重复那句话：“姑娘何来，欲往何处？”

白裙少女眨了眨眼睛并未说话，眉波中一抹淡淡的微笑，毫不掩饰地看着他，美目中流连几抹深意。

涯中人似乎得到了答案，便没再问，坦然接受她的目光。

“这是你一个人的世界吗？为什么任何人都要经过你这里才能去往别的世界呢？”白裙少女对他似是饶有兴趣，慢慢转过头，看着远方烟雾缭绕的群山说。

群山在朦胧中此起彼伏，流转着彩云。两人在水面上对话，一幅能羡煞旁人的美景却只能在静寂中独自盛开，在温柔的时光中发酵。

“或许你不了解，这是过客独有的世界，而我的职业就是过客。只有我才知道大小世界中各种发生的事情，可以助人免除不必要的危险。”涯中人显然耐心十足，细心讲解，而他内心却是处于纠结中，一种令双方都纠结的纠结。

“真的吗？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能预知喽？”白裙少女脚尖轻轻踮在水面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和煦的微风吹扬的裙摆，吹拂她俊俏的脸庞。

“不，算是被剥夺自由的交换吧。我能凭空推演出大小世界走向，也能掌控空间随意变换位置。”此话一出，涯中人便有些怅然，毕竟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放在平淡无味的眼前便是伤害。

白裙少女听后有些动容，但还是有些玩味说道：“这么厉害，那你能推演出我的身世吗？或许能猜测到我的过去吧！”少女转过身噙着嘴角，期待着他的答案，眼中却是加以掩饰的柔怜。

这个问题让涯中人多少有些意外，不过想想确实是在情理之中的。“最近天穹穹主之女走失数日，想必就是你吧？”其实涯中人不必使用神赋技能也可以猜测得出，每天经此中转往来的人无数，自有人在谈话间告诉他。

这个随口而出的回答白裙少女显然是不满意，但还是倔强地咬着牙齿回答:“不错，除此之外呢？”

“什么除此之外？听闻天穹穹主已因为此事大发雷霆，下令天穹各域不惜一切代价极力搜寻，务必在自己所属范围内竭尽全力。只因此你一人，天穹就陷入一片混乱，难道你不准备......”

“薛杨，你混蛋。”

没等涯中人把话说完，白裙少女就发出气愤的咆哮声。只见涯中人从自己的专注中惊醒，一脸愕然地望向面前气鼓鼓随时都有暴走可能的少女，小心试探说：“姑娘，可是在叫我？”

“你难道真这么绝情吗？我千里迢迢从家里逃出来，只为与你一见，可你却装聋作哑，言辞躲躲闪闪，随意敷衍我。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难么不足留念吗，甚至于你不敢相认？”

白裙少女说完脸上竟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在看到涯中人表情没有丝毫动容时更是两行清泪不由分说地落下。

只一瞬间，涯中人就呆滞了，她，竟然哭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涯中人以为她因天穹穹主的【化忆】早已忘却了他，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让他心痛。他从未见过她哭。

涯中人并没有上前安慰，而是一脸愁容地望着远方。

涯中人此时在心中叹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是否已经原谅了她！

“锦韵！”

看到锦韵梨花带雨的样子，涯中人终究还是不忍心，柔声道：“你走吧，我现在被罚困在这，已不想去回想从前种种，就当是我们曾经一起做了一场梦吧。”

“不，我不走。不管怎样，今天我都不走。我费尽千辛万苦跑出来，要走至少让我们把话说清楚。”苏锦韵渐渐擦干眼泪，脸色平静道。

“更何况天要晚了，你不会现在就要赶我走吧。”苏锦韵话音刚落，天就暗沉下来，从温暖如初到残阳斜照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涯中人略微一瞥眼，无奈摇摇头，要说令天地色变的本领，他不如眼前的锦韵，她可以夜观天象使其错位，通晓星辰连理使其牵引红尘。

“好吧，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这么多年没见，你也受苦了。”

苏锦韵嘴角弯出淡淡弧度，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一秒钟都值得回忆。

涯中人所处的空间叫无边之界，是天穹穹主当年为了惩罚他私自掳掠苏锦韵脱离天穹妄想进入下位面，才惩罚他为过客。过客虽有适当神力，却也被终身困顿，在漫长枯燥中打发时间。其中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很多质朴淳厚的药农，甚至于连涯中人也不清楚他们的来历。这个空间神秘莫测，以各种奇罕药材而闻名，每天都有新的药材被培育出来。还有生长数万年的灵果，功效堪比灵丹妙药。

奇怪的是药农们对无常的天气表现得很平静，陆续收拾工具回家，倒是让走在路边的苏锦韵大吃一惊。药农们对苏锦韵这个外来客也好像视若无睹，似乎都习以为常。如果要让苏锦韵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让她感到深不可测。

“原来与世无争的生活是这么幸福啊，真想一直住在这里。”苏锦韵一边欣赏一边赞叹，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涯中人没有回答，久久沉闷。

苏锦韵也沉默了，曾经在他心中，她是他不容亵渎的女神。他可以为了她受到委屈，而对对方大打出手；也可以为了她的不开心，而甘愿做任何事。而现在他的冷拒摆在眼前，叫她如何不心伤。

一路无言。

涯中人的阁楼远离其它房屋，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掩映，透着一股朦胧般的美。不算是匠心独具，却是很精致干净，一眼就看出主人花费的工夫。让人从远远观看，有种久违的家的味道，或许这才是涯中人想要的。

回到阁楼里，涯中人不忍看她低迷的状态，便道：“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苏锦韵与当年相比消瘦了很多，细看之中有憔悴之色，涯中人能觉出她在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很快乐。

“薛杨，我们坐下聊聊吧，我想你也有很多话要对我说的。”

薛杨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在无边之界独有的月光倾洒下而坐。涯中人若有所思地坐着，苏锦韵则裹裙抱膝在他身旁，下颚轻轻抵在上面。

时间在寂静中发酵，谁都未先开一口。偶尔有炼丹者不安分，远方弄出璀璨烟花。似是默契从生，两人思绪悠长飘向远方。

第二章 青梅竹马

那一年

雪花纷纷扬扬，天穹穹阁的筑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雪，漫天望眼望不到尽头的懵懂。天真无邪的年代也有自己的心事，苏锦韵披着一件温暖的绒巾随雪花飘洒身上，心事重重。她是神之子嗣，所以感受不到丝毫彻骨的寒意，由心意感知外界温度。

不过这次，她却任性了一次，真实的体会雪季冰凉的寒冷。

年幼的苏锦韵还没有发育完全，绝美的容姿却在小小的年纪毕露无遗。

苏锦韵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露出明媚的笑容，扭头对着坐在台阶上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少年说：“薛杨，你真的那么想去下位面吗？和我呆在天穹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可以一直就这么快乐的生活下去。”

薛杨是涯中人的本名，他一直嗜书如命，除了陪伴苏锦韵，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以书为伴，穹阁里的书差不多都被他翻遍了。

薛杨读书有个旁人都看不惯的习惯，就是只读不写，从未触过笔；只思不言，从未与博学之人交谈。所幸也没人把他看在眼里，也就不屑管他。

不过苏锦韵不一样，她向他问起过原因，也试图帮助过他，时间久了，她也就明白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听到苏锦韵的话，薛杨依旧埋着头说：“我要自己掌握人生，用行动证明我存在的意义。终有一天我会骄傲地站在众神面前，接受他们的景仰。而不是做一个贪生怕死、畏畏缩缩的神人。”即使声音平淡无奇，苏锦韵也听得出其中的决然。

苏锦韵知道这是他一直努力的目标和存在的意义，不再坚持，随即走到薛杨身旁坐下。

苏锦韵双手托着香腮睁着顿时无神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所周知，在实力为尊的神域，众神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从下位面飞升上来获得的神位，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家人。这样一来，如果神位陨灭，就意味着他们的家人也将随之失去依靠。神域并不是安全的，一旦失去依靠且没有自己的实力就沦为任人宰割的神人。

这就是薛杨作为一个神人想要进入下位面的原因。

在神域，众神对待神人的态度并不十分恶劣，毕竟他们也是同为走过生和死的人，况且谁能保证下一个陨灭的不会是自己。但即便是如此，薛杨永远也不会忘记父母陨灭后那凄绝惨痛的眼神。

那时一种仿佛与万物生死对峙的无力感。

自从苏锦韵挽留无果后，薛杨就比往常更努力了，神域最神秘、最广泛、最权威的天穹穹阁琅书阁其中藏书已被薛杨毫无保留地装进脑海。

此后不久，薛杨做好充足准备轮回六界。薛杨至今仍清晰记得自己当时信心满满地站在狱王面前面无惧色，淡然对视狱王。

谁都知道狱王以残忍暴虐闻名，薛杨站在他面前就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随意被摆弄的小物品。

狱王是魂域的掌控者，传说他有万千张脸，张张都凶神恶煞。

恐怖的气压突然释放威慑薛杨不禁倒退一步，狱王突然厉声问道：“你说你要到下位面去，你可曾想过下位面生死一瞬，一旦身死即魂飞魄散从此湮灭。更甚一步来说，下位面关险重重，曾经妄想下去的神人无一不在未及弱冠之年便遭横祸。你难道就这么想去死吗？”

薛杨面对狱王的步步紧逼没有再退一步，而是努力直起腰杆说：“请尊重我的选择。”

薛杨没有解释，他也知道狱王想要的不是他的解释，而是他的决心，薛杨一句简单而厚重的铿锵话语无疑表明了他坚定的决心。

“你要知道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狱王阴晴不定的脸不停地变换着。

“我不曾后悔我的决定，来吧。”薛杨痛快地说出这句话，他仿佛看见面孔沧桑的父亲正微笑地看着他。

狱王转身大笑几声：“好。牛头马面，上炼魂炉，打开奈何桥。”

只见两个奇形怪状的魂物悄无声息出现，一个凝现出一个炎浆滚滚的炉，另一个飘到一边墙壁拉出一个幽深森森的通道。

狱王不再废话，指着炼魂炉说：“跳进去经三百九十八日灵魂煎熬，再闯过奈何桥，你就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记住，途中不能分心，更不能又畏惧退缩之心，否则一样免不了魂魄俱灭。”狱王脸色一厉，随即转身不再理他。

薛杨点头，终于能踏上征程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心中不觉安慰一笑。

薛杨一步一步走向炼魂炉，空气瞬间炙热起来，强烈的高温快要将他昏死过去，像块巨大的石头沉闷在胸口，薛杨咬了咬牙，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然后他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现，随即人事不知。

等薛杨回复意识时，周围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热感了，只觉得舒适的温热从脑袋传至整个身体，还有淡淡的清香扑鼻。

薛杨感到有些奇怪，尝试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双美丽而清澈的眼睛正温柔注视他，薛杨第一次因苏锦韵陷入呆滞，而没有察觉自己仍枕在苏锦韵的纤纤细腿上。

苏锦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慌忙将他扶起来，隐隐可以看到她一直低着的脸上有些羞红。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炼魂炉里吗？”薛杨调整刚才的尴尬，这才想起他的此时应融为炎浆中，接受涅槃等待生死轮回。

他望向锦韵，但她沉默着抿着嘴角没有回答。

“我不想让你走。”就在薛杨刚想要离开这个清幽的四方石洞时，传来锦韵轻如细针的声音。

薛杨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苏锦韵形影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是她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他还记得当众神准备进入穹阁时，一位上位神随一口唾沫唾在正坐在台阶看书的他身上，薛杨抬头看到的却是满脸浓浓的嘲意。面对动一动脚趾头都能碾死他的上神，正是锦韵从远处跑来和他理论。

身为天穹穹主之女，她轻易免了他的神位，给了薛杨保护，以后薛杨才得已安稳地呆在穹阁。

然而这次，这一走便是他永世的愧疚。

薛杨转身缓缓开口道：“对不起。”

素锦韵努力忍住眼中晶莹的亮光，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她也知道一切的挽留都是徒劳的。

她嘴角突然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慢慢靠近他，等到他面前时她皙白双手缓缓揭开衣襟。

瞬间薛杨的面前就只剩一个洁白如玉的女子，脸上还分明挂着两行泪滴。等锦韵没有预兆地倒在他怀中时，石洞的门忽然开了。

后面的事进而得知，天穹穹主没想到他一直收留在穹阁的薛杨竟是这种胆大妄为的轻浮之人，为了女儿的名誉，他冠以薛杨掳掠罪，在女儿强烈的求情下罚他为天穹过客。

永世禁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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