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佳，请继续不可控

本文系网易沸点工作室《谈心社》栏目（公众号：txs163）出品，每天更新。

很少有男明星能把以鬼马著称的小S怼到哑口无言，金世佳算是其中一个。

早些年，两人合作电影，饰演一对情侣。拍完戏，小S在综艺里问金世佳：“你在戏里有没有对我动过心？”金世佳秒回：没有。

蔡康永追问：“你觉得小S的演技怎么样？（请不要伤害她）”

他勉强委婉了下：“她不是专业的演员。”

“有觉得她为了拍戏很用功的时刻吗？”

金世佳想了想，依旧耿直：“有一场戏为了达到人物情绪，她就直接吃芥末，这办法好烂啊，本可以有一点技巧……”

自此小S把金世佳拉入了自己的“黑名单”。

从《爱情公寓》出道以来，金世佳常常因为说话做事耿直，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被贴上一系列不太讨喜的标签：叛逆、一根筋、情商低……

他总是摆出一副“害！我只是说真话”满不在乎的样子，摆摆手，继续做个“不合时宜”人。

01

“我想做的事你们不懂”

金世佳出生在上海一个普通人家。

一家五口人，挤在17平方米的房子里，空间虽小，也算融洽幸福。

父亲是祖父母唯一的儿子、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所以从小，金世佳就是家里最得宠的“宝贝”。

上幼儿园时，每天下午，祖母来接金世佳放学，不高微胖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在夕阳下缓缓朝他走来。每当这时，金世佳都会兴高采烈地飞奔到老人的怀里撒娇：

“阿娘……”

祖孙两人牵着手，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老上海的街巷里，洋溢着小吃的香气：糍粑、馄饨、生煎、锅贴……

金世佳记得，每当自己要吃小笼包之类带馅的点心时，祖母都会把皮和馅分开，让他先吃馅，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再自己默默把剩下的皮吃了。

那时候，金世佳以为，祖母最爱吃的，是生煎包的皮。

5岁时，金世佳因为个子高被选进上海体育运动学校。

祖母去接他放学，他会显摆似的拽着祖母的手：“阿娘我再游一圈，你看我游得好不好？”62岁的老人站在一边，连说“好，好”，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缝。

此后金世佳练习了14年自由泳，整日泡在泳池里，从这头游到那头，循环往复。他拿到的最好成绩，是十七岁时，全国青年游泳锦标赛亚军。

19岁那年，金世佳迷上了日本演员田村正和。他跑遍了上海所有的音像店去买偶像的光盘和录像带，攒了满满一个抽屉。

别人以为他是一时兴起，他却一发不可收拾：每天训练完，回到房间，拿腔作调地模仿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不知所云的念着自己都不太懂的日语对白。

日本演员田村正和

2005年，一直被宠爱的小孩做了件叛逆且大胆的事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报考上海戏剧学院，并成功考入。

读书时，他热衷于“戏剧学院学生”的身份，整日钻研表演。

几次回家，听到祖母语重心长地想和他说点什么，都是敷衍地回复：“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大三时，金世佳出演了《爱情公寓》，饰演主角陆展博。

陆展博和林宛瑜 / 金世佳微博

第二年电视剧播出，大获成功，剧中的演员也迅速走红。

当时，金世佳已经身在日本，攻读硕士学位。

因为是没听从家人建议，自己坚持来的日本，他没得到家庭的支持，不久就花完了积蓄；日语不好，找不到兼职。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洗杯子的活儿，当天就工作到凌晨三点，洗了两千多只杯子，“梦里全是晶莹闪烁的玻璃杯和氤氲不定的水蒸气”。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老板就告诉他：之前请假的员工已经来了，你可以走了。还在试用期的金世佳，一分钱也没赚到。

最落魄时，为了充饥，他喝了三天自来水。

在日本狭小的公寓里，他就像日本热血漫画里的人物一般，对着天发誓：

如果我现在不至于被饿死，今后一定让自己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

《爱情公寓第一季》剧照

在日本，金世佳很少与家里联系，通电话也只是“草草了事”，更不向家人提自己的窘况。

他努力学习日语，边上学边打工：洗碗、扛面粉、送报纸、送牛奶，甚至还帮别人做法事“开光”。

在学校里，金世佳好不容易获得了担任莎士比亚戏剧《奥赛罗》主角的机会，终于有了点自信。

没想到排练休息时，表演老师突然转过身问他：演成这样，你有羞耻心吗？

像是一记闷棍。

金世佳更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

排练时，表演老师会拿一个木剑敲打地板，每打一下，就意味着学生这段表演不行，要重新来过。只要金世佳一开始表演，木剑声就“啪啪啪啪啪”一直响。

那段时间金世佳除了睡觉就是看剧本、排练，焦虑到几乎吃不下饭，不到两个月瘦了40斤。

公演结束后，他才被告知，每次排新戏，老师都会对男主角说这句话，为的是，激起他们的好胜心。

2011年，金世佳从日本回到上海。

因为没钱买飞机票，他坐了两天一夜的轮船。

走出海关时，才发现全家人都来接自己：爸爸、妈妈、祖父、祖母。腿脚不好的祖母，那天没坐轮椅，她艰难地站在人群里，眼睛不好却一直在人群中里望着，望着，寻找她的孙子。

金世佳看到这一幕，低下了头：我的确是离家太久了……

因为《爱情公寓》，回国后金世佳收到不少剧本邀约，他极为挑剔，几乎全部推掉：只做自己喜欢的。

那几年，他辗转数地，去日本留学、回到上海演话剧、又“北漂”去演电视剧……

他不觉得有多折腾，反而很骄傲：“我站在悬崖上看着你们芸芸众生，我想做的事情你们都不懂。”

02

“先做一个真诚的人”

因为之前的经验，来到北京后金世佳接到了一些电视剧的邀约。

拍戏的日子却让人糟心：

有一次，金世佳拿到剧本后发现其中一段台词长且拗口，也没把事情说明白，他查了资料，这才发现：“这里面有一部分医学相关的东西，本来有六条解释，但台词里只给出了两条。”所以会显得不清不楚。

他去找制片人和编剧，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我们做，就要做好，把话说全。”编剧的回复十分坚决：“剧本的内容都是从特别正规的资料里找出来的，不可能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金世佳比对着资料，又拉着编剧一条一条的过，和他商量，这样改台词是不是更顺、更好？

本来很强势的编剧，态度渐渐有了转变，给他发微信：“这个剧写得太赶了，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纰漏。”

拍戏结束，金世佳删了编剧的微信。

“不行，这种戏演得让自己挺恶心。”

2015年，对电视剧失望的金世佳，开始转战大银幕，尝试拍电影。

那是流量冲击电影行业很严重的一年，只要主演流量大、人气高，票房就会水涨船高。

因为常年折腾，名气小、资源不好。金世佳拍了五部电影，都不火，演技凑合。

这当中，有《一个勺子》这样的用心佳作，也不乏口碑票房都扑街的电影。他演过戏份多的主角，也在一些大片里一闪而过，打过酱油。

《一个勺子》剧照

把能尝试的几乎都试了，结果不尽如人意。

那是金世佳“病”得最重的一段时间，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演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他问自己：我x，我到底在干嘛呢？

有一次回家，祖母对金世佳说：“佳佳，你别老是拍电影，多拍点电视剧，一年见不到你几次，还能在电视里看看。

阿娘腿脚不好，去不动电影院了，没地方可以看见你，心里很难过的……”

没多久后，祖母就去世了。

那一年，金世佳30岁。

30岁之前，他没意识到自己是祖母心心念念“电视里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30岁之后他才然发现，祖母在的每一刻，已经成了生命中回不去的、最珍贵的时光。

一直忙着追逐梦想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陷入沉思。

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太自私、很傻x”。

2017年，金世佳接到了蔡康永的新电影《吃吃的爱》的邀请，对方希望他来演电影的男二号。那时候，金世佳已经停掉了将近一年的工作，他推掉所有的剧本，好的坏的，有趣的无趣的。

蔡康永劝他：“小S+林志玲，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盘子。如果上映，话题度和关注度是不会少的。”

金世佳拒绝了两次。

第一次，他在电话里说算了吧谢谢；第二次，他和蔡康永见面，态度没变——“那个角色不难，就是生活戏，很多人都可以。我不红，没什么人气，不想做那些五光十色但虚假没意思的事情。”

几次沟通后，金世佳终于接下了这部戏，打动他的是蔡康永的一句话：“你可能不知道小S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知道。

她是一个特别特别欠安全感的人。我希望在拍这个戏的时候是有一个真正的演员，可以站在她旁边，让她发挥出所有的东西来。”

《吃吃的爱》剧照

这句“真正的演员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让金世佳此前一直封闭的壳开始有了缝隙。

他开始思考：如果有三分和四分的戏都来找，去拍那个四分的。或许可怕的并不是演烂片，而是有好的机会的时候抓不住。

曾经他总梦想着能仗剑天涯、拼尽力气去对抗这个世界。

折腾来折腾去，才发现世界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自己更不是什么超凡绝俗的大侠。

法国的表演老师告诉金世佳：

“做一个好演员，你要想办法做一个有趣的人。”后来金世佳想了很久才明白什么叫有趣——这个东西的基础，是需要你在生活里也做一个真诚、真实的人。

后来一次拍戏，金世佳觉得剧本不够好，正坐在那里发呆时，看到了妈妈发来的微信——一张她在阿尔卑斯山下比着“V”的照片，看上去很高兴。

收到消息后，金世佳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就觉得也挺好，正是因为我拍戏赚钱了，所以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玩。”

“不是要去讨好谁，但想做一点能让身边的人高兴的事儿，这样挺好。”

03

坦然地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30岁之后，金世佳做了不少自己从前没想过的事：上综艺、接受采访，还拍了《河神2》的网剧……

他依旧是个不太讨喜的人，说话、做事带着点“刺儿”：

他不太会和人打交道，参加《演员的诞生》，和宋轶搭档，第一次见面，就来了段“相亲式”的自我介绍：

我叫金世佳，男，33岁，现居北京，无房无车，无固定收入，是个演员。

在台上表演完，导师觉得他还有发挥空间，想让他即兴再演一段作为加分项，他立刻拒绝：“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爱情公寓》爆火，金世佳正在日本大阪艺术大学，攻读硕士学位。

这段经历后来被人们发现，写成了“金世佳在大火的时候，毅然抛却名利，追求艺术”。

他在访谈里主动澄清这种美化的说法：“我选择出国的时候，《爱情公寓》还没大火。他们把我的故事说的这么跌宕，说白了就是骗人。”

2017年，金世佳在台北，去过一个日本老先生的酒馆。

酒馆是1986年开的，和金世佳同岁。老先生开了30多年的店，在酒馆找到了一生所爱、结婚生子，看着顾客来来往往，经历了人生大大小小的事。

他告诉金世佳：我今年60岁，如果你下次看到那个招牌暗了，那就是我死了，我反正还想干二十年。

金世佳经常去这个酒馆，和老先生聊聊天、散散心，他觉得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也挺好的。

2018年，王传君因为《我不是药神》爆火，许多人想到了同从《爱情公寓》走出来的演员金世佳。

那天金世佳正在打篮球，抽空看了眼手机，发现连不太熟的朋友都给他发微信，大意是“世佳，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只要坚持你所坚持的，你想要的就一定会有。”

他知道人家应该是善意的，还是没忍住回了句：

“那什么都没有的一生，就是耻辱的一生吗？”

他很少更新自己的微博发宣传，觉得这太功利，不能让数据标准盖过一个演员的基本功。

“大家都跟我说，你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公司也会说，你应该去买热搜，我说我为什么要买，公司说因为大家都在做，我说别人都在做的就是对的吗？我就不做怎么了？就会饿死吗？”

我们问他：如果自己有一天突然上了热搜，觉得是哪一条上了热搜？

他反问：这不都是假的吗？

“有真的呢。”

“真的不都是新闻吗？”

祖母去世前对金世佳说：“我是个文盲，不识字。但你记住，做人要诚实。”

自此他坚持做个说真话的人，哪怕因此被人讨厌：“我可以选择不说，只要说，就绝对不说假话。”

时至今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金世佳、喜欢金世佳，人们说他没有像王传君《药神》那样口碑热度俱佳的作品，说他不够合群、负面能量多。

他对此并没有很多苦恼：“世界一定会变，变成你看不懂的样子，这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但你是什么样太重要了。”

按照家乡的虚岁算，今年金世佳35岁了。

他一直记得，祖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佳佳，做人要做自己哦，无论你有没有出息，永远都是阿娘的骄傲……”

时光飞逝，他早就不是什么鲜衣怒马、横冲直撞的少年，很少再以激烈的抗争姿态面对全世界，让自己和周围的人鲜血淋漓。

他不再追逐热闹，更喜欢从安静的生活里获得力量：

虽然意识到自己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还可以坚持一下，不让这个世界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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