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复古风FPS《喋血街头:大脑受损》公布 明年登PC/主机》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LOL》易大师故事“无极之诗” 根基不牢,无以为枝。
迄今为止,《英雄联盟》一共公布了151位英雄(实装150位),这些英雄背后的故事构建起了符文之地的始末兴衰。官方也会时不时的更新某位英雄的背景故事,譬如亚索、锐雯、凯南等等。日前,@英雄联盟宇宙官博带来了“无极剑圣·易大师”的背景故事《无极之诗》,该篇文章由墨熊创作,一起来看看吧。

官方原文:
多兰大师跑起来的样子,让易想起了争夺配偶时的泥沼蟹…这念头当然是有些失礼,但考虑到大师的年纪,某种意义上应该算是一种称赞。
易干咳了一声,以持剑之礼朝老锻匠微微欠身,对方却边跑边喘,红光满面地向他摇了摇手:
“来啦来啦!不好意思,老夫睡过啦,迟到了一小会儿。”
易瞄了一眼正午的艳阳,多兰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迟到了一小会儿——也不过就是一个上午而已。
“‘万物之根,时也,’”易微微皱起眉头:“‘晨露晨至,暮霭暮临,方有日月繁星’。”
“嗯?”多兰端起水壶,欲饮又止:“啥?”
“《法义集》的开篇,您没听过吗?”易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这可是布希的诗。”
法兰搓了搓自己花白的络腮胡,愣了一下:“谁?”
布希大师应该是艾欧尼亚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易在学会把亲戚的辈分都认明白之前,因呗就开始教他这首《山间夕照》了……就算没听过刚才那段教育别人守时的名句,怎么也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才对。
“……别在意。”易润了润嗓子:“师父说今天的修行很重要,叮嘱我一切都听您安排。”
“修行?”多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跟你说这是修行?难怪你会来得这么早哟。”

易突然觉得这多兰有点不靠谱。
之前,易在父母的工坊中见过他几次,因呗和伊麦对这位大师非常尊敬——虽说他是个外乡人,而且不修边幅、大大咧咧,但包括易的双亲在内,无极村的匠人们还是很快就折服于其精湛的锻造技术,允许他长居于此。但这么些年的耳濡目染下来,他竟然还是连布希都不认识……这不禁让易愈发怀疑,对于无极之道的奥义,多兰到底能教他点什么。
易干咳了一声,露出敷衍的微笑:“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大师?”
“对老夫来说,时间肯定够了,至于你嘛……”多兰收好水壶,转身看了一眼来时的路,一条通向无极村的羊肠小道——这个动作让易看到了多兰背在肩上的东西,那是一只崭新的竹篓,蒙着厚实的塔羚皮,论尺寸和样式,应该是远行用的行囊。
“你也不过就练了两季的剑而已,才遇上点小小挫折,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易不可能不心急——他遇上的可不是什么“小小挫折”,而是关系到他还能不能继续修习无极之道的大大问题。为了耐住性子,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剑鞘,这个师兄们分享的经验,此时此刻好像不怎么管用。
“大师……”他轻声更正道:“我练剑,已经有整整四季了呀。”
“哦哟,对哦。你已经十五夏了啊……”多兰故作惊讶地捏了捏易的胳膊:“练了四季,嗯,难怪这么结实,平日没少挥剑吧?”
无论是挥剑、打坐还是念诗,师父交代过的每一件功课,易都不曾有半点懈怠,他不仅比同样身为学徒的同龄人要勤奋,甚至比绝大多数前辈还要用心。现在,他已经能够精确地挥舞出无极剑道中的每一个招式,以最标准的形式迅速进入冥想状态,背下藏经阁中大部分的诗词歌赋……可即便如此,即便他如此努力,现在却陷入了简直可以说是令人绝望的瓶颈。
想到这里时,易不禁露出了一丝苦涩的浅笑:
“一天差不多四千次吧。”
“一天四千?你这是想当铁匠吧?”
一天挥剑四千次虽说是有点多,但反复练习基本技巧正是无极之道的教义之一:“根基不牢,无以为枝”……多兰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易正欲解释,多兰却将背上的蒙皮竹篓卸下,硬塞给了他:“那正好,你劲儿大,帮老夫背一会儿。”
说完,多兰揉了揉肩膀,兀自地迈步前行,而易却犹豫了一下才赶紧跟上:
“大师?您要去哪儿?这是往南的路啊。”
“南北,老夫还分得清。”
“那……师父说的修行呢?”
“你这么想要修行的话,”多兰将两手背在身后,走得闲庭信步:“咱们这就开始呗。”
易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在他的记忆中,从无极村南行,只是大片什么都没有的无人山林,除非多兰想要进去抓野猪,否则实在没有什么能叫得上是“修行”的事情可做了。
只不过,易已经答应师傅,无论多兰要自己做什么都会服从,所以就算是真的要去抓野猪那也没啥办法了。他将竹篓担到肩头,跟上了多兰的脚步。
易从没有走过这条小路,确切地说,是从没听人提起过它。
嵌在地上的垫脚石已经残缺不堪,杂草从其间隙中长出,有些甚至像小腿一样高。易觉得这条路应该会通向某个废弃的神殿或者聚落——听长辈说,在多山崎岖的巴鲁鄂省,有许多古老的遗迹潜藏于村镇之外,在漫长的时光中沉默不语……亦无人问津。
向南走了一阵之后,老锻匠许诺的修行完全不见踪影,易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抬了抬背上的蒙皮竹篓:
“大师,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挺沉。”
“剑,”多兰头儿也不会地回道:“都是剑。”
如果易没有记错,多兰现在只为无极剑客们铸剑,而且一季最多也就做个一两把。
“都是大师您的作品吗?”
“有三把是。其他的……”多兰稍作停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是‘同行’托行商带给老夫的。”
“同行?您是说别的锻匠?他们为什么要给你剑?”
易边说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竹篓,一没留神,险些被一截形状清奇的垫脚石给绊倒,打了个趔趄。
“喂!看着点!里面有把剑是给你的,”多兰连忙将竹篓扶正:“要是碰花了,你到时候还得怪我。”
“给……给我的剑?”易有些不敢相信:“开刃的吗?”
“当然,老夫的剑,哪有不开刃的?”
作为无极剑客自我克制的证明,只有真正理解无极之道“不见血”理念的修行者,才有资格使用带刃的剑。更不要说这剑还是多兰大师亲手铸造……许多前辈都用了十几夏才获此殊荣,而易仅仅才修行了四季,简直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了。
但易脸上的兴奋却稍作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伴随着凝重神色的轻叹。这微妙的变化被多兰看在眼里,又走出几步之后,他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掌门说,你与精神领域的接触不太顺利是吗?”
易没有立即回答,他有些羞愧地别过头,终于开口时,也没有直视多兰:
“接触倒是没问题,否则我一开始也没法入门了,就是……”易停顿了一会儿:“就是我还不能从里面汲取力量……偶尔有一点吧,也完全没法把它附到剑上。”
“也许只是时机未到?修行这种事……”多兰笑着捋了捋胡须:“也是讲缘分的啊。”
易很想争辩——毕竟能不能从精神领域中汲取力量,不是依靠“缘分”就能解决的事情,它是一种天赋,或者更玄乎地说,是一种“天命”,它决定了一个人能否成为无极剑客,无论练习还是“时机”,对已经注定了的天命都毫无意义。
但易最终并没有争辩——他不愿当面反驳多兰大师,同时对今天的这趟“修行”,也还抱着救命稻草似的一点期望。
“嗯,您说的对。”
脚下的小路逐渐变得泥泞崎岖,如果说之前还能看到零星的足印,那么现在几乎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的迹象,四下只剩密密匝匝的树丛随着夏风摇曳。
“大师……您以前走过这条路吗?”
“嗯,老夫每过四季都会走一遍,有两三次,还是你师父祜戎陪我来的。”
“我师父?”易略作回忆:“从没听他讲过啊?”
“以后会的……”多兰挥了挥手,似乎是在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从他明显加快的步伐中,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个年逾花甲的老者——那可比泥沼蟹要轻盈太多了。
而且师父也曾与他同行过,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无极剑客,难道是需要保镖?也许这就是“修行”?是一个检验自己无刃剑耍得如何的“测试”?这想法让易多少又有了些期待。
“那您以前走这条路时,遇上过什么危险吗?”
“完全没有。”多兰笑吟吟地点了点手:“……不过你还是得拿好你的剑,小子,这条路,我就算走过一万遍,也与你无关,老夫没遇到过危险,不代表你也遇不到。”
仿佛是在呼应多兰的话一般,一声尖利的啼鸣由远至近,在山林上空一闪而过时,易把无刃长剑抬到胸前,右手搭住了剑柄。
那应该是锋喙鸟的叫声——这种猛禽通常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林海深处,易屏息凝神,缓缓扫视着不远处、正随清风摇曳的树林。
多兰注意到了易的紧张,朝前方比了比手:“看到那片山了吗?”
在两人的正前方,是一片连绵的山丘——并不算高,但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怎么看都绕不过去的样子。
鸟啼远去之后,树林重归平静,易也缓缓放下了剑,问道:
“咱们这是要去爬山?”
“你可是巴鲁鄂人啊,”多兰用手背拍了拍易的胸脯:“还能怕爬山不成?”
易抬头望天,无云的蓝色苍穹中,高挂着金灿灿的艳阳……倒还真是个爬山的好天气。
易悄悄地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绕过了一片小林,又趟过了一条小溪,这里显然离无极村已经有相当距离——远远超过长老们“建议”的范围,而即便如此,多兰依然没有任何放慢脚步的意思。
终于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易发现山脊上竟然铺有石阶。它们被荒草与泥土截成了几段,每一段只有三四级,残破不堪,但这说明至少在很多年前,这里曾有一条山道——一条村民们从未说起过的山道。
在一处约莫三人高的陡峭山壁前,断断续续的石阶也戛然而止,易举目四望,已经是没有任何路可走了。他还没来得及发问,多兰便抬手抓住了山壁上的一处凸起,开始攀爬。多兰的身手十分稳健,没几下便登上了山壁,他返身过来看向易,一副“还在等什么”的表情。
对易、或者任何一个在无极村长大的年轻人来说,这种高度的攀岩都是小菜一碟,只是在今天之前,他还从没负重做过这种事——果不其然,难度一下就大了不少,在最后搭上崖顶的那一刻,他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
易站直身子,掸了掸裤腿,一眼就看到了杵在面前的石碑:
“‘雾临’……
上面的古艾欧尼亚文已经模糊不清,几乎难以辨认,易一边轻轻念叨着,一边努力回想之前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地名……不,确定没有。
“时间还够,”多兰在石碑旁坐了下来,举起水壶小饮了一口:“先歇歇脚。”
他不知从哪里有掏出一块米饼,兀自啃了起来。吃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似地,把米饼递向还在研究石碑的易,易瞥了一眼饼上歪斜的牙印,摇了摇头。
“大师,您说‘时间还够’……指的是咱们的修行,对吧?”
多兰嚼着米饼,拍了拍膝盖:“磨刀不误砍柴工,小子,你若真急着修行,我劝你在这里先休息好了再说。”
当易看到多兰又摸出了第二块米饼开始啃时,便无奈地叹了口气,耐住性子环顾四周。
除了刻有“雾临”字样的石碑以外,山崖上还有几段被藤蔓杂草所淹没的古迹。虽然都只是些残垣断壁,但那大气粗犷的风格,与现在的巴鲁鄂建筑截然不同。
“这山上原本有一座神殿,信奉一个远在你我诞生之前,就已经陨落的神明。”多兰指了指遗迹:“没有人知晓它的名字,也不清楚信徒的去向,剩下的,就只有这些毫无意义的破石头。”
“‘繁花易逝人易老,晨星终有归夜时’……”易轻吟着布希的另一句诗,指了一下石碑上的古文:“‘雾临’这名字,也是他们起的吗?”
“碑是后人立的,至于这名字嘛……”多兰指向山崖的另一面:“你看那边,一眼就明白了。”
易走到崖边,小心翼翼地探身眺望——在他脚下的,是一片云蒸雾缭的山谷,远处则是与蓝天相接的山脉,从视野的尽头延绵到视野的尽头。
山谷的规模不算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口湖,只是湖中没有水,有的只是白茫茫的云烟。一条下山的小路从崖边延伸过去,一直探入到雾海的深处。
“看清了吗?”多兰继续道:“咱们就是要去那儿。”
“去……去哪儿?”易又望了一眼脚下:“山谷里面?!”
“对。”
在经历了翻山越岭之苦后,易对这语焉不详的回答已经不能满意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大师,能告诉我,今天的修行到底是什么吗?”
“老夫只能说,路不好走,所以才叫你好好休息。”
易对此行的目的愈加狐疑起来,但意识到多兰并不打算解释,便小心地卸下竹篓,在老锻匠正对面的一块石台上盘腿而坐——不说休息,这里倒是个练习冥想的好地方。
他调整了一下心境,深吸一口大气,也许是因为环境太过陌生,比平常多花了一些功夫才进入入定的状态。
似睡非睡之间,微妙的轻盈感自下而上窜遍全身,而在这份轻盈的顶点,某种不可名状而又无比耀眼的东西遮住了继续飞升的去路,就像是在无边黑暗之中,突然闪烁出来的一道白光,将思绪中的这一个小角落完全照亮。
……是一只“灵”。
在冥想中遇上“灵”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事,相比起同门的学徒,易似乎更容易被它们“骚扰”——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他与精神领域更亲近,按理说要从其中汲取力量也应该更容易才对。
按理说,是这样的,嗯。
易试着集中注意力,排除一切杂念,无视这道白光,但很快就发现它并非普通的灵,也绝不是凑巧路过,便索性顺着它的轮廓往上攀爬,紧紧抓住那怪诞的脉动,纠缠一阵之后便融入其中,消失在光芒的深处。
易努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曲膝盘坐在一棵巨大的银芯树下——正是无极村村口的那棵,只不过远处的所有建筑,看上去都是那样陌生而怪异。
易起身走进无极村内,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父亲,母亲,师兄,师妹,邻居家的黑猫小咪和村长家的土狗金吉……只是他们全都像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完全无视了行色匆匆的易,而易知道他们都只是幻象,所以也没有要打招呼的兴致,直到遇上多兰时,才忍不住停下了脚。
“大师?”
老锻匠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手上的动作——他并不是在打铁铸剑,面前也没有熔炉铁毡之类的锻造工具,而是一只插着小苗的花盆。锻匠晃了晃手腕,带着陶醉的表情展开双臂,缓缓举起,而伴随着这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小苗迅速蜿蜒生长,开花散叶,变成一株盆栽似的小树。多兰左右端详了一番之后,似乎并不满意,又摆动了几下手,小树便又跟着改变了形状,在令人愉悦的微风中摇曳生姿,最终变成了一幅杜松柳的模样。
困惑之余,易将目光转向村子的其他地方,他注意到在这个无极村里,所有住宅都被从没见过的植被或作物所覆盖,郁郁葱葱,七彩斑斓,光怪陆离,其中一些似乎是从无缝的石头里长出来的,还有几棵小树像极了“人”——不光是徒有人形,好像还会动。
就在易四处游荡时,村中响起了一阵洪亮的钟鸣,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朝村庄另一头的小山走去。
一道瀑布顺着山体倾斜而下,挡住了它后方的山洞。打头的人正是多兰,他轻轻抬了一下手,瀑布的水流便向两边分开,让他得以身不沾水地通过。而之后的其他村民,也都用类似的动作操纵着瀑布,一个接一个地进洞。易有样学样,模仿了一下那个抬手的姿势,但全无效果,所幸在幻境中被水淋湿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便径直穿过了瀑布,进入闪烁着烛光的洞穴内部——那不是一根两根,而是成千上万根点燃的蜡烛,数十位村民,就沉浸在这片光之汪洋中,用易听不懂的语言交头接耳。在洞穴的另一端,易的师父,祜戎站在一面平整的石墙旁,身边还围着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石墙并不光滑,雕刻着奇怪的纹路,易正要凑上前去细看,却惊讶地发现,随着掌门的话语与手势,石墙上的图案也在缓缓地发生变化,就像是一幅不断流动的水墨画……不,不是画,看起来应该是地图之类的东西。
长者们的争论似乎有了结果,他们交换着眼神,点了点头。祜戎大师将右手举过头顶,打了个响指,山壁便像是被推动的门扉那样左右分开,露出了晴朗到有些刺眼的天空。
旋即,祜戎大师一跃而起,翻腾的长袖化作羽翼,整个人变成了一只巴鲁鄂松鸦,腾空而去。长者们紧随其后,变形为一只只形状各异的怪鸟,扑向山外的蓝天白云。接着是那些聚集在周围的村民——他们也尽数化为飞禽,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大合唱中离开了洞穴,只留下了易和多兰大师两人。
易知道自己没法和他交流,便礼貌地点头欲走,但出乎意料的是,多兰唤住了他——而且是用他能听懂的语言:
“你是,无极之道的人吧?”
易一惊,与多兰四目交投。
“我见过你们无极的人,”多兰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戴着一张面具,除了那对长有红色瞳孔的怪异双眼之外,完全没有“活人”的感觉,嗓音也是阴冷低沉:“他们费尽心力,从精神领域中挤出支离破碎的一丁点尘屑,再加于刀剑之上……拙劣的模仿,但还好,至少踏进了强者的门槛。”
“模仿?”易从未听说过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门派:“模仿谁?” 多兰指了指山壁上正在缓缓闭合的空洞,答非所问:“去,追上他们。”
“他们?”易看向天空,哭笑不得:“我又不会飞。”
“你可以会——”
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在身后,易猛望过去时,已经站在洞口的多兰用手指做了个“并拢”的姿势:“只是你还不知道怎么‘可以’而已。”
话音刚落,来时的通道便迅速收拢,左右山壁在一阵轰鸣中合为一体,洞穴中只剩下头顶上那个唯一的开口,按这位“红眼多兰大师”的意思,看来是想要逼着易飞出去。
易略带不屑地哼笑了一声,盘腿坐下。根本不用会飞,他有更快的办法离开这里——幻觉就和梦一样,无论多么怪诞离奇,只要醒来,一切就都只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易已经回到了之前与多兰相对而坐的那个石台。老锻匠正在看风景,并没有注意到他苏醒时的一声惊喘。
每次在遭遇幻觉之后,易都会轻掐自己的耳垂,这是最容易分辨是否已经回到现实的技巧,只是方才幻境中的所有事物都是如此清晰,让易在掐疼了自己之后仍不太放心。
“大师?”
“嗯?”多兰转过头来:“怎么了?”
易端详了一下多兰深褐色的双眼:
“没事,我刚刚……冥想了多久?”
“什么多久?你这不是才坐下吗?”
易抹了抹嘴唇,觉得并没有必要分享一段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经历。
“您休息好了吗?大师?”他微微蹙眉:“咱们走吧?”
正如多兰大师之前所言,通向雾海的下山路并不好走,长着青苔的石阶湿滑异常,而由于自告奋勇地背了竹篓,易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更平添了一份辛苦。他忍住抱怨的冲动,咬了咬牙——可不能让多兰大师看了笑话。
这里并非是只有多兰一人才知晓的“秘境”,在接近雾气的时候,路边还竖着一块看起来很新的木牌,上面用令人不敢恭维的字迹写着一段告示,大意就是前方危险,劝人立即回头之类的话,其中还有两个错别字,多半是出自教养不佳的猎户之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过木牌的那一刻,易感觉空气都变冷了,明明是孟夏时节的黄昏,微风中却飞扬着一股让人发颤的寒意,而周遭的视野也迅速变得模糊起来——正如石碑上的地名所喻示的那样,一片诡异的雾气,毫无征兆地在晴空之下拔地而起,将多兰和易两人完全包裹吞噬,并与远处原本还有一些距离的雾海融为一体。
易紧紧跟在多兰的身后,提鞘握柄,警惕地四下观望,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这片白茫茫的迷雾中突然跃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雾不正常……”易想起方才冥想时的经历,不安地道:“灵在这个地方弥漫不散,我们应该等它们离去之后再过来。”
“这里的灵永远都不会离去,”多兰摇摇头:“它们呆在这里的岁月,远比你们艾欧尼亚人的历史还要久远……别担心,我们不会待很久,来,你眼神好,帮老夫找一柄剑。”
“找剑?在这里?”
“对,一柄普雷西典波纹剑,很好认,”多兰一边比划一边道:“老夫上次来时,留下来当路标的。”
易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灰蒙蒙的迷雾中,不要说找什么“普雷西典波纹剑”,就是离个两步远的大活人,都不一定能分得清是男是女。他不知从何找起,只能跟在多兰身后,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
还没走出几步,他就感觉到了异样——除却不正常的寒意之外,他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甚至连竹篓都感觉不到了。
易不安地唤了一声“大师”,但对方既未回头也没停步,反而加快了速度,易心头一紧,想要小跑着跟上,却发现距离反而是越来越远。最终,多兰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白雾深处,而易则被雾气完全笼罩,连自己的腿都看不清了,整个人更是像没了重量一般,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不,并不是“浮”那么简单,易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滑翔”,聚拢在周围的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云”,而扑面而来的这股寒意,则是“风”。
毫无疑问,他又一次陷入了幻觉,而且这次还不是在冥想状态之下——灵甚至都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就将他直接拉离了现世。
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易本能地调整姿势想要保持平衡,但展开的双臂变成了华美的翡翠色羽翼,他意识到自己当真变成了一只鸟。
离开云层的瞬间,一片广袤的海岸线出现在眼前,在湿润咸涩的海风下,蔚蓝色的水面微微晃颤,散发着一种无远弗届的壮美,看起来非常像是巴鲁鄂北部的海滩,但在这海滩的远端,耸立着一座黑灰色的巨大建筑……一座明显不属于欧尼亚风格的巨大建筑。
那是……是一座纪念碑?不……不是一座,而是立在同一个基座上的三座纪念碑,它们的高大与雄伟简直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形状过于工整,易觉得它们只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地貌,而绝不可能出自凡夫俗子之手。
又有数只颜色各异的飞鸟冲出了云团,朝纪念碑方向滑翔过去。说不清是自己的意愿还是身体不受控制,总之,易迷迷糊糊地就跟住了这些鸟儿,很快便飞临巨型建筑的正上方。
易这辈子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黑灰色的巨型石块,方方正正,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每一块都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数以千计……不,数以万计这样的石块,层层叠叠地垒在一起,组成了眼前这三座棱角分明的庞然巨物。
易跟在一只红色飞鸟的羽后,在三座“纪念碑”中穿梭而过,随后向着基座上的一段城墙俯冲下去,那鸟儿在落地的瞬间向前扑腾着打了个滚儿,再起身时,竟然有了人形——正是多兰大师。他掸去膝上的灰土,抬起血红的双眼,朝仍在空中盘旋的易招了招手。
易试着降到红眼多兰的肩头,却没能保持好平衡,滑倒下去,不过当他落在地上的时候,下身已经有了腿脚——他整个人都恢复到了常态。
“瞧——”红眼多兰点点头:“你这不是飞起来了吗?”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易,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大师你到底……”
“我不是什么大师,”对方摆摆手:“不要被‘形式’所蒙蔽,你没那么蠢。”
易当然明白眼前的这个红眼多兰是灵幻化出来的形象,他只是叫习惯了而已……不过转念一想,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为什么灵偏偏要选择变成多兰?仅仅是因为两人同行至此吗?
“我们这是……”易望了一眼城垛外的大海:“在什么地方?”
“你们管这里叫巴鲁鄂,”红眼多兰指了指蜿蜒的海岸线,一队举着长矛大刀的武人正在海滩边巡逻,他们的衣饰看起来十分陌生,有种别样的异域感:“他们管这里叫彼岸之地,我们管这里叫家。”
“他们?他们是谁?你们又是……”
易扭头看向灵,发现他已经不知所踪,只在地上留下了几片红白相间的羽毛。
“真是莫名其妙……”
原本打算像上次那样离开幻境的易,刚刚盘腿而坐,突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轰鸣,其中混杂着金属的敲击与排山倒海的呼号,他从没听过如此聒噪的声势,好奇心渐炽,便又起身,小跑着寻声而去。
当他从三座“纪念碑”旁经过时,更是觉得它们庞大到不真实——如果说里面能住人的话,恐怕一座这样的碑,便能装下整个无极村的人吧……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把房子造这么大又这么丑?简直匪夷所思。
也许是看得太过出神,易险些撞到一位路人——这家伙魁梧壮硕,戴着闪闪发光的金属头盔却袒胸露乳,手里还拎了一柄模样怪异的长戟。
他就和之前那个幻境中的无极村民们一样,看到易之后只是稍作停顿,随后便一语不发地继续自己的行程。除了他之外,易发现周围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在巡逻的武人,他们身上的甲胄和手里的兵器都朴实无华,散发着一种完全不同于易平日所见的、刚毅而暴力的美。
随着距离喧嚣的源头越来越近,轰鸣声也变得愈发清晰,那是几十只巨鼓被同时敲响的声音,而且每一声之后,都伴随着一句可能是几千人的呐喊。
最终,易来到了高台边缘处一个凸出的箭垛前,他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出了头——
空旷的广场上,站着密密麻麻的武人——可能比无极村的所有男女老少加一起还要多,他们的阵型就如摊开的旗帜那样齐整,但装束却又是五花八门——有些披挂着棱角分明的钢甲,有些套着毛茸茸的兽皮,有些只是一身布衣……尽管外表看起来是如此不同,他们每一个人却都按照完全相同的节奏吼着叫着,时而伴随鼓点而跺脚挥拳,一致到让易觉得不寒而栗。
在这巨型方阵的正前方,是十位扛着双手大剑的武人——呼号明显是由他们带起来的,鼓点每响一次,他们便喊一句,方阵中的武人便跟着齐声嘶吼。
“告诉我,无极之道的信徒……”
易正望的出神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冷言冷语:
“在这些人身上,你看到了什么?”
易攥紧了剑鞘,警觉地猛回过身来——问话者正是红眼多兰,他走到易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箭垛之上:
“就说最初的印象。”
“他们都是什么人?”易反问道:“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第一个词,”灵不依不饶:“那个在你心中闪现的第一个词。”
“第一个词……”易把视线重又投向人群,琢磨了一下:
“‘力量’。”
“‘力量’……你从哪里看到了‘力量’?”
“从哪里?”易有些不解其意,挠了挠头:“怎么说呢……你看他们各个都虎背熊腰,刀利甲亮的,号子喊得都那么凶……”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来这里的原因……”灵点点头,脸色比初见时更加阴森,他指了一下易的身后,将他的注意力引向远方:“你看错了方向,所以越是努力,离目标就越远。”
不解其意的易转身凝望,不想红眼多兰突然在背后猛推了一下,力道之大,竟将他直接推出了箭垛,摔下高台。就算知道这只不过是幻觉,易还是又惊又怒地喊出了声来。
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而四周都是仍未散去的白雾,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离开了幻境,赶忙掐了掐耳垂。
“怎么还缠上我了?!”易难耐怒意的自语道:“还尽说些怪话……”
就在易抚额轻叹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根什么东西的多兰从雾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小子哎,咋回事这是?让你帮忙,你怎么还坐下了?”
老锻匠捧在怀里的,是一把有着蛇状刃的怪剑,想必就是他要找的那什么“普雷西典波纹剑”了。

“大师……”易指了指周围的雾:“之前您和师父进到这雾里的时候,有遇上什么怪事吗?”
“在雾里?”多兰眯了眯眼睛:“你遇上什么了?”
不知该怎么描述的易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我就是担心,这雾明显越来越浓了,再呆下去恐怕……会不太安全。”
“哦,那不必担心……”多兰将波纹剑用力插进地里:“这雾很快就会散,我们只要在它重临之前离开,就万无一失了。”
“这雾还会散?为什么?”
多兰点点头:“每过四季,山谷里就只有一个黄昏没有雾气萦绕——就是今天、现在的这个黄昏。”
他的话音未落,易就感觉覆着在肌肤上的寒气开始迅速消退,而又过了片刻,笼罩在周围的浓雾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稀薄。
“这是……”
多兰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在太阳的边缘接触到远方山巅的那一刹那间,整个山谷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易的面前。尽收眼底的这一切,让他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猛吸了一口凉气。
“你刚才问雾为什么会散,”多兰用手搭住波纹剑的剑柄:“我想,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灵,想要祭奠无数岁月之前的那同一个黄昏吧?”
在易并不漫长的十五夏人生中,他所见识过的最惨烈战斗,恐怕也就是村里的猎户和野猪单挑了——前者损失了一根手指,后者丢掉了一颗脑袋。除此之外,易所接触到的艾欧尼亚,全然是一片与世无争的净土,象征着“和谐”与“安宁”……但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切,这并不包含任何活物的一切,却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戾气——
无数兵刃倒插在地上,大小不一,造型各异,从易面前大约不到十步的位置开始,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山脚,铺满了被丘陵环绕的这片山谷。而在最中央的位置,是十把大剑……不,用“大”或者“巨”这样的词语很难形容这几件兵器——如果它们还算是兵器的话。仅仅是那残缺不全的剑柄,就有一个成年男子那般大小,连上暴露在地表的剑刃部分,足有七八个人高,远远看去,就像是无极村里的宝塔。
由于剑尖埋在地下,易没法判断这些巨物的全貌,但即便只是以目前的这个尺寸,它们就已经超越任何常识了。
“这里曾经是古战场——”多兰拍了拍易的背,将他从震惊中“唤醒”:“参战者将残存的武器留在这里作为纪念。而灵尽力保护着每一件兵刃,帮它们抵挡岁月的侵蚀。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某种圣地,那些决心不再参与杀戮与争斗的武人们,也把自己的武器送到此地。”
易一边前进一边张望:“我从没听说过,山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老夫说的这些呀,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其中一些刀剑,可能比你们的祖先还要古老……现如今已经没有几个巴鲁鄂武人还记得这个传统,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不愿叨扰这里的‘灵’。”
“那大师您为什么会来呢?”
“艾欧尼亚的锻匠之间有个传闻,说存留在‘雾临’的灵,会为他们的作品附上杀气,”多兰摸了摸易背后的蒙皮竹篓:“老夫按传闻找到这里时,发现恰恰相反——上古的大战撕裂了这一带的平衡,所以山谷中的‘灵’厌恶征战,他们确实会给兵刃施以祝福,但使用者如果用它来杀戮,便会失去效力。所以之前也有锻匠来试过,但大部分人觉得没用,就再不来了,只有老夫在这里留下的剑,每一把都能得到祝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易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因为……大师您现在只为无极剑客们铸剑,而无极剑客……是忌讳流血与杀戮的。”
“对,而这也正是老夫留在无极村的原因——我的夙愿,是要打造出世上最好的剑,而这把剑,却不是为了争斗而生,只有你们无极剑客,明白这个道理。”
易在多兰的示意下,卸下了肩上的竹篓:
“所以这里面的剑……”
“就是今天要留在此地的剑——也包括给你的那把,老夫还要把上次留下的剑都带走……走吧,不远了。”
两人向山谷深处前行,随着离战场中心的距离越来越近,地上的兵器也变得愈发繁杂——有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刀剑,尺寸却要么太小要么太大;而有些看起来大小正常的东西,其形状却怪异扭曲,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抓握,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人使用这些兵器,比之前幻境中出现的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了!就是这儿!老夫的‘菜园’!”
多兰兴奋地朝前比了两下,他的目标是一柄有着华丽护手的单刃长剑,尺寸与形制都十分普通,大小形状正适合常人使用,只是看上去明显比它旁边的兵刃要新,简直就像是昨天才出炉的一样。
走近一点之后,易发觉到更有意思的现象——不止是这把兵器,附近的好几把不同形制的剑上,都带有一张箴符,或是挂在刃部,或是吊在柄部,用纤细但结实的红绳相连。
箴符理应是用来祈福的道具,写着应景的诗句,在节日中随处可见,但还真没看到过有人把它们挂在武器上。
多兰小心翼翼地把单刃剑从地里拔出,将箴符也解下,一并理好,轻轻平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他又返身走向不远处的另一柄剑,重复刚才的动作,这样子像极了秋收时节,在农田里收割庄稼的村民。
易觉得这应该不会比插秧难多少,也挽起袖子,走向另一支挂着箴符的长剑,却被多兰喝住:
“别动那个!那是其他锻匠留下的东西,放这里有些年月了,就让它呆在地里吧。”
易赶忙松手,却还是不慎碰落了系在剑柄处的红绳,他索性捡起箴符,翻看起上面娟秀的艾欧尼亚文字——那是一段极简的诗:
“‘春听惊雷,夏沐暴雨,秋斩东风,冬击飞雪’……这是什么呀?剑谱吗?”
正打开竹篓的多兰,听到易的念叨,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哦,那是其他锻匠写的诗,你觉得如何?”
“锻匠写的?”易拾起箴符,仔细又看了一眼——以锻匠的身份来说,无论是书法还是诗句都算是上乘,虽然念起来更像是祝酒词:“很不错啊,但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儿写诗?”
“是为了向‘灵’致敬——”多兰昂首喝了一口水,而后从行囊中取出一支浸满了墨的毛笔,用舌头舔了舔干硬的笔头,将墨化开,这才不紧不慢地答道:“如果你们相信自己村子里的‘灵’能看懂诗,那为什么这里的‘灵’不能呢?”多兰一边说一边将三张颜色各异的空白箴符铺在自己面前:“那些委托老夫把剑送过来的锻匠,会事先把箴符写好,老夫只要为自己的剑写诗就行了。”
“大师您……您也要写诗?所以您其实也是懂诗歌的吧?”易看到多兰开始挥毫泼墨,饶有兴趣地靠上前去:“那之前还说不知道布希是谁,果然是逗我的吧?”
多兰斜了易一眼,嘴角微扬,他下笔神速,字体也是潇洒奔放,须臾之间,便完成了一段长句:
“我看看——”易俯身品读道:“‘今日天下无战事,一口小酒配鸭蛋,美滋滋’……”
他惊了:
“多!多兰!多兰大师!您您这是写的什么呀?!”
多兰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胡子:“怎么样?”
“这根本不是诗啊!”易激动地摇头摆手:“没有节律、没有韵脚、没有对仗,连格式也完全不对!”
“诗嘛,最重要的是意境而非形式,”多兰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心声的表达,节律韵脚什么的,只是锦上添花的装点。”
易愣了一下:“可看你这写的!意境和心声在哪儿啊喂?!”
“老夫这里写的呀,正是对战争的体悟——”多兰捏着胡尖,看向箴符的样子,好像还挺得意:“如果你像老夫一样,见过那么多流血与屠戮,肯定就会明白,能喝上小酒吃上鸭蛋是多么值得歌颂的事了。”
易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转向其他挂着箴符的兵刃,想看看别的锻匠是不是也喜欢这么“歌颂”。
“除不尽魑魅魍魉,肃不清卑恶奸邪……”
这是一把并不适合战斗用的礼剑,看词句的意思,应该是属于一位判官或者游侠。不远处仍在奋笔疾书的多兰,听到易念出的诗,抬头看了这边一眼:
“哦,那是拉卡的作品,她可是普雷西典的名人,让她打把剑老贵了。”
易从未去过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只听行商说过,那是一个“圣地”,估摸着应该比无极村要大一点吧?
接下来,一柄仪式用的祭刀,柚木制成的长柄上,散发着驱虫油的清香。
“狂信毁心神,愚忠取性命,屠刀落地时,伤人灭己身……”
易还未念完,多兰便插话过来:“肯定是莫雅的作品,他总是用最好的材料为最抠的客户服务——祭祀啊僧侣什么的,越做越穷,现在还欠老夫十九个钱呢。”他抬起毛笔,朝易身旁指了指:“对了!看看那个!那是个好东西!”
易回过头,看向多兰所指的位置,一把拥有锯齿状刀刃的大剑就立在自己身后,小巧的蓝色箴符用绳结挂在剑柄尾部的配重球上,就像是一条穗子。
箴符上的文字非常陌生,易连一丁点都看不懂,只是在末尾用艾欧尼亚语写着署名“李尔”。
“李尔是个人才,他住在南方海岛上,还去过祖安呢。”
“祖安?那是哪儿?”
“别问。”
在看过了一张又一张的箴符之后,易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在整个“雾临”山谷里,完全不按格律写作的锻匠,应该就只有多兰一人而已。
“大师,”他转向多兰:“别人写的,怎么说都是诗,但只有你在随性乱写。”
多兰停下手中的毛笔:“乱写?”
“意境固然重要,但诗的本质就是它的形式,”易异常认真地道:“您既然要在箴符上作诗,就应当遵循这里的习俗与传统,这既是对巴鲁鄂人的尊重,也是对栖息在这片大地上,每一个‘灵’的尊重。”
“有意思,”多兰笑道:“你师父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还不是掌门呢。”
“那是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一位无极剑客。”易微微昂起胸膛:“我们有义务守护初生之土的道,因此也就权利告诫您,这样做不对。”他看了看周围:“不,不是说您写诗的问题,我们来这里本身……本身就不对,大师您,还有其他的锻匠,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让自己剑更好,便来叨扰此地的‘灵’,我们艾欧尼亚人,绝对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无极剑客……”多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么修行至此的你,对无极之道,现在明白了多少?”
本就对这趟所谓“修行”渐渐心生不满的易,终于被多兰的话给惹火了,他涨红了脸,将捏紧的右拳藏在背后,几乎按捺不住的怒意让他的声音都微微打颤:
“……不错,我确实只修行了四季,对无极之道一知半解,但您又懂什么呢?您是位德高望重的锻匠,但连一天的剑都没练过吧?凭什么质疑我的领悟?”
“嘿,有意思,老夫为什么要懂?”多兰则依旧是心平气和:“今日明明是你来修行啊?”
“对啊!”易半步向前:“那修行在哪儿呢?您让我爬山、休息、找剑,我全都照做了,说好的修行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呢?!”
多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将毛笔轻轻放在了地上:“你师父跟老夫说,那些最重要的知识,是没法用言语来传授的,只能靠‘悟’。他当年也就是在这里,悟到了苦寻不得的答案……”
易愣了一下,多兰的话,让他突然回想起了无极之道的一个重要信条:“花期难逢,承露而兴。”他不再多言,而是默默地等待着多兰继续。
“老夫不明白你们无极剑客是怎么修行怎么开悟的,所以方才以才会问你‘现在明白了多少’……”多兰顿了顿:“还是说你到现在,啥也没明白?”
易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多兰,不禁羞愧得满面通红,微微欠身:
“对不起,大师,恕我愚钝……那个,我师父,他……他有跟您说过他是怎么悟到的吗?”
“老夫没问,不过他留下了一首诗,”多兰指了一下易身后、最大的那柄巨剑:“就在那剑上,可能是感悟之类的东西吧?”
“……诗?”
易有些迟疑地转过身,走到了那座仿佛宝塔般高大的巨剑跟前,他仰起头,自上而下地打量这令人敬畏的造物。
巨剑的刃早已钝损不堪,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与缺口……不过以它的尺寸,是否能够“切斩”已经不是太重要了。
易并没有看到什么诗,他以为是角度的问题,便稍稍侧移了几步,注意到夕阳在剑身上映出了一片辉煌的流光——看起来它并非金属质地,而像是由玻璃铸造而成。易不禁好奇地伸出右手,轻轻点在了那片绚丽的反光中间。
他眨了一下眼。
巨剑拔地而起的同时,雷鸣般的咆哮响彻了整个山谷。
易猛退了一步,而站在他面前的,是十个如小山般高大的巨人,它们穿着金色的铠甲,戴着奇形怪状的头盔,在大概是眼睛的位置上,闪耀着两团明焰似的火光。它们手中的巨剑,在炫目的朝阳下熠熠生辉,巍峨强健的身形,仿佛下凡的天神。
更远处的山麓上,还有另外二十个……不,可能是五十个巨人,正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不知为什么,它们在接近到一定距离之后就不再向前,而是捧住手里的武器,停在原地,仿佛是在等待那十位巨人的决定。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响,易猛扭过头,回望他的,是漫山遍野的人群。
乍看上去,这些人都非常眼熟——全部是无极村的村民,就是不知为什么身形有些暗淡,很快,他们的模样起了变化,像是一幅幅淋了雨的水彩画,脸和身体都融化了一般变得模糊混沌。
渐渐的,他们的轮廓清晰起来:这些“人”身形高挑,体格健硕,全都披挂着五颜六色的鲜艳服饰,都是从没见过的款式,其中有些衣物还散发着鳞片般的光泽。不……不对,不光是着装怪异,再定睛细看时,易发觉他们与普通人明显不太一样——有的背上长满了羽毛,有的手上只有三根手指,有的……有的皮肤好像是绿色。
被这些人怪异的相貌所惊,易忍不住轻声叹道:“他们是……什么东西……”
“你们现在的语言,管他们,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的灵,一边冷冷地应声,一边用那对艳红的眼睛盯住了易:“管我们,叫‘瓦斯塔亚霞瑞’。”
易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冗长而拗口的词汇,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红眼多兰——这个灵此时的装束,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用两脚站立的仙鹤:
灵比了比瓦斯塔亚霞瑞们:“我们,是这场战争的胜者。”
“胜者?”易看向那十头前出的巨人们:“你们怎么可能打赢……打赢那种怪物?”
灵没有回答,而是扳住易的肩膀,让他面向两军之间的空地。
在一阵淅淅索索的低语之后,瓦斯塔亚霞瑞的军阵中走出了十位年长些的男女,迎着远处正在逼近的十头巨人,闲庭信步地慢慢向前。其中一人从易面前走过,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长者中的一位老妪走到阵前,她双掌交叠,举过头顶,又重重砸下,拍到地面的刹那,整个山谷都剧烈地震颤起来。不过须臾,一道裂缝出现在了巨人们前进的道路上。
与此同时,另外九位长者也各显神通——他们有的翩翩起舞,有的盘膝而坐,原本晴空万里的山谷上方,突然就风起云涌,闷雷翻滚,闪光阵阵,煞是骇人。而地面上除了裂缝以外,还在一位长者的舞动之下,多出了一道“藤墙”——巨大的绿色藤条破土而出,互相纠结缠绕,并合在一起,挡在裂缝的后方,足有五六人高。
易只在神话故事中听闻过能将自然万物操纵至此的伟力,虽然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身处其中之时,他仍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这次呢,你又看到了什么?”灵突然没来由地开口问道:“‘力量’,对吗?”
除此以外,易确实词穷了,他点了点头:
“‘力量’。”
“可我们既没有披坚执锐,也没有喊得惊天动地,你又是从哪里看出了力量呢?”
“这还要从哪里看出来?!”易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们都在呼风唤雨、引雷开山了,这还不算是力量,什么才算?”
“刀剑不会自舞,风雷不会自来,所有的力量,都是由心而生。”灵指向巨人:“你刚才问我,要怎么打赢这种怪物,不如问问,它们要怎么对抗这开天辟地、乃至塑造了整个初生之土的神力?”
之前在裂缝前停步的巨人,丝毫没有畏惧于眼前的各种奇观,它们反而仰头狂笑,发出刺耳欲聋的巨响。在这惊天动地的嘲讽之后,十位巨人举起手里的大剑,发起了冲锋,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配上它们庞然的体型,就仿佛一排大山在向这边压来。而这边的瓦斯塔亚霞瑞们亦没有退缩,不光是那十位突前的长者,后方密集的人群也开始了行动,他们中的一部分俯下身姿,变成了走兽,在易身旁狂奔而过,如弃巢之脱兔,一部分昂首向天,化作了飞禽,在空中滑翔翻舞,若离弦之利箭……他们与其说是出击的军阵,不如说是扑向猎物的兽群。
巨人的体型虽大,动作却并不迟钝,它们在地缝前一跃而起,直接跳过了藤墙,扑进了兽群。
巨剑的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无可阻挡的暴力,最先展开突袭的飞禽们,被成片地击落坠地,但它们仍用羽翼扇起一阵阵宛若利刃的烈风,在对手裸露在铠甲之外的肌肉上割出一道道浅浅的伤口,这些足以将人类切成两段的攻击,却无法拖延巨人分毫。
地面上的突击同样气势如虹——几头变形者化身而成的鳞甲噬怪一马当先,狂突猛进,前赴后继地冲撞着巨人的脚踝、膝盖乃至挥来的兵器;同时数十匹沃恐达和苍狼飞身跃起,用利爪和尖牙撕扯着手腕、小臂乃至贴身的铠甲。
拔地而起的不再只是藤蔓,而是如同削尖木桩似的大树,枝叶还在不断抽动鞭笞,在云层中翻滚的也不再只是雷光,而是如同天降神罚般的霹雳,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土坑。
但就算是这宛若末世的景象,依然没有让巨人们动摇——它们有的被藤蔓缠住了脚,有的被兽群爬满了头,有的已经跪地,有的已经倒下,但即使如此,它们依然在拼杀,在嘶吼,在前进,其中几人甚至越战越勇,踩踏着无数尸体,在兽群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血腥味在空气中开始弥漫,闻起来是如此真实。就在这时,一头巨人注意到了易,不知为什么,他完全无视了任何敌手和战友,朝这边转过了身来。易被它那双燃火的眼睛瞪了个激灵,情难自禁地朝后退了一个身位,扎下马步。
就在巨人开始迫近的同时,灵用手搭住了易的剑鞘:
“风雨,雷鸣,闪电,岩崩……乃至你生而为人的这幅躯壳,都只不过是‘形式’,如果你找到了‘本质’,那么任何形式都可以信手拈来,包括……将它附在剑上。”
伴随着多兰的轻声细语,那巨人的脚步越来越迟钝——不,不光是巨人,包括瓦斯塔亚霞瑞,甚至是从天而降的霹雳,此时此刻都变得异常缓慢,近乎静止。
“附在……剑上?”易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不就是……”
“无极之道。”灵点点头:“无极之道的奥义,是从精神领域抽取力量,这与瓦斯塔亚霞瑞掌控雷电、变幻身形的方式完全一样,只是‘量’上多和少的区别而已。我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无极之道,但他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巫师。”
“巫师?不可能!”易惊叹道:“我们是无极剑客啊!”
“形式懂吗?形式!叫巫师、祭祀还是僧侣什么的都不重要,这些都只是形式!”灵看上去有些焦急,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无极的本质,是‘魔法’!无极剑客的本质,是使用这种‘魔法’的人!你们所练习的每一招剑技,每一首诗歌,每一次冥想,都是为了它而存在。”
易正欲开口反驳——毕竟“追求形式上的精准”乃是重要的无极信条之一,但他旋即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来辩论的——眼前这位拥有多兰形象的“灵”,分明就是在教导自己无极之道啊?这……这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修行了吧?!
“那!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使用这种‘魔法’?”想到这里的易,像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那样激动起来:“我的剑技和冥想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不能像其他无极剑客那样,从精神领域中汲取力量?!”
“不,恰恰就是因为你的剑技和冥想出了问题……”
红眼多兰的手突然顺着剑鞘上移,握住剑柄,猛地将易的无刃长剑抽出,以堪称大师的手法抖了两个花把式。就在易以为他要“演示”什么招式的时候,多兰抓住那未开的剑刃,毫不费力地将它掰成了两截,丢到地上。
“剑不是魔法的载体,你才是,正是因为你太过专注于舞剑的动作,太过专注于冥想的状态,把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这些形式之上,才会忽略身为无极剑客的本质。”
“我……我还是不明白……”
“不要在意剑,不要在意敌人,不要在意师父传授给你的一切——”灵探出双臂,从侧面轻轻扣住易的双腕:“哪怕是在接触精神领域的那一刹那间,也不要想着自己是在冥想,不要去考虑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是不是正确。”
灵的话音刚落,周遭的一切就立即恢复了常态,那巨人更是加快了速度,朝这边阔步奔来,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大剑。而此刻,易手里所拥有的,就只有一根木质的剑鞘而已。
“现在,轮到你了,”灵松开手,后退一步:“扪心自问,你要怎么战胜力量悬殊至此的敌人呢?”
逼近的庞然巨物,在地上踩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易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跟着颤抖——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他拼尽全力才勉强稳住了呼吸。
易以鞘代剑,按照平时所学轻轻地运气吐纳,摆好了架势。
一如往日,他很快便感觉到精神领域中的力量环绕在身边,就像一条奔涌的大河……他曾经无数次地试图从这条河流中舀出一捧水,“浇”在自己的剑上,但从未成功过哪怕一次。
……剑是形式,鞘也是形式,所以拿着剑与鞘的这个“我”,这幅“生而为人的躯壳”,理所当然的,也只能是“形式”。
“扪心自问,你要怎么战胜力量悬殊至此的敌人”——易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巨人的刹那,这个问题突然之间有了答案——他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精神领域的力量回山倒海……
……所以,并不是要从河流中舀出水来,而是要舍身其中,变成河流的一部分。
巨人的大剑在这顿悟的瞬间挥下,伴着空气被撕裂的轰响,劈头盖脑地朝易斩来。
几乎完全是凭借本能,易扬起手中的剑鞘格挡,同时侧身避开巨剑的刃锋。兵器相接的瞬间,可怕的冲击力自鞘身传至手腕,再由小臂传至全身,但真正让易讶异不已的,却是在这同时发生的另一件事——他那木质的剑鞘,在对方如城墙般巨大的剑刃上切出了一道缺口。
受到鼓舞的易,翻转手型,朝斜上方挥动剑鞘撩击,将缺口撕开至巨刃的中部。巨人迟疑了一下,赶紧将剑抬起,摊在手里左右端详了一番,发出似乎是惊叹的低吼,连头盔之下的两团火焰都暗淡了些许。
易同样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他看着手里的剑鞘,用食指轻抚那甚至连一点漆皮都没有脱落的鞘身,指尖竟然被割出了伤口。
“感觉到了吗?”灵上前握住了那渗血的食指:“这掠过指尖的力量?”
易点点头,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记住这种感觉,把它从自己的脚下——”灵抬手指了指巨人:“引向你的目标,用你自己的身,你的心,而不是你的刀剑去斩。”
虽然灵还在一板一眼地讲解,但现在的易,已经心领神会,他微笑着应道:
“……是。”
就在这时,巨人再次挥起了巨剑——这次它改变了套路,一脚踏前,后腿屈膝,巨剑贴着地面横扫,仿佛一把割麦的镰刀。
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畏惧,现在的易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他屏住呼吸,单膝跪地,将手举过头顶,用剑鞘护住上半身——他原本还不太明白这个别扭的招式到底有什么用,但现在,帷幕已经拉起,藏在动作之后的意义昭然若揭。
在巨剑与木鞘即将接触的瞬间,易突然弹腿而起,将手中的“兵器”推前,同时整个人像脱弦之箭那样,迎着呼啸的剑风、骇人的巨刃和不可阻挡的伟力冲去,而木鞘劈开了所有这一切,当易收招停步的同时,被斩断的半截巨刃,像断线的风筝那样扑在了地上。
也许是用力过猛,巨人失去了平衡,侧倒下来,刚要起身,就被一道闪电砸中了背心,继而是数十位一拥而上的瓦斯塔亚霞瑞。它的面甲被打落,露出一张狰狞暴戾的脸,那圆瞪的双目,充满了愤怒与仇恨……以及,若隐若现的恐惧。
“这感觉……”易看着自己的手,对向自己走来的红眼多兰捏紧了拳头:“感觉就像是能斩开一整座山!”
“对,你真的能。”灵点了点头:“现世中没有任何盔甲能够抵挡无极剑道,只要你能够掌控更多的力量,你便可以斩开一座山,一片森林,乃至一整个世界……”看到易兴奋得简直要手舞足蹈时,他又赶忙干咳了一声:“……不过你应该知道,所有这一切都只是……是幻觉吧?”
这问题从一个幻境中的灵嘴里问出来,让易还有些惊讶:“呃,当然?”
“你毕竟只是人类,能从精神领域中汲取的力量非常非常渺小,所以……”灵指了指在不远处挣扎着的巨人,微微一笑——他还是第一次对易露出这般和善的表情,老实说还有点可爱:“如果将来你当真遇到了像这样的对手,我劝你还是逃命要紧,你恐怕连它的脚指甲都削不下来。”
“是……”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懂。”
也不可能遇到这样的对手啊——易心想,在巴鲁鄂这片安详之地,要到哪儿去找和小山一样高大的巨人呢?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无极之人,你是最特别的一个,所以请好好活下去,不要在没有意义的地方枉费性命……”灵温柔地搭住易的双肩,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上上下下地端详了他一遍:
“话说,你是本地人对吧?那我可以再教你一招。”
易双眼一亮:“是?是是!”
“你从小在高原长大,所以身体——”
易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剑,呆若木鸡。
他满头满脸都是水——是多兰大师刚刚泼到他脸上的水。
“拍了你半天没反应,只有这个办法了……”多兰笑吟吟地把水壶递向易:“来,喝口茶,压压惊。”
易没有接过水壶,而是脱力似地仰头轻叹:
“天哪!大师!你就不能再多等一下吗?!”
“哦?”多兰不以为然地道:“你是快要砍倒巨人了,还是怎么着?”
“我就要学……”易一愣:“等等!大师您……您也见到过幻觉的是吧?巨人大战的那个?”
“只是听你师父说过而已,似乎只有无极剑客才会在这里遇上幻觉……”多兰话锋一转,踮着脚微微前倾:“看你这么激动,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悟到了什么?”
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兵器,有点犹豫地握住柄,抽剑出鞘,转身站到了刚刚触碰过的巨剑跟前。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虔诚得就像是正在祈祷的祭祀。多兰等了片刻,不见动静,正要发问时,易突然抬手挥斩,魔力沛然于剑上,本未开刃的兵器,竟将眼前的巨剑横向削开,一刀两断,上半部分轰然倒塌,只留下插在地里的小半截残骸。
多兰惊得打了个激灵,倒吸了一口凉气:“哦哟!”
“如何?这一剑?”易盯着自己的无刃剑,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惊喜与得意的微笑。
“哎?你在问谁?我吗?”
易本想回答说是一个灵,而且还是“一个长着红色眼睛的多兰大师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师!能把笔给我吗?”
多兰点了点头,回身将浸了墨的毛笔取来,递向易道:“怎么?你也想学你师父,把感悟写成诗?”
易接过笔,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转身走向巨剑的残骸。起笔之前,他抹了一下已经断开的刃面,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丝墨迹——想必在这上面提字,很快就会被风吹雨打所模糊吧?但无所谓,在这里写下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给“后人”看的。
“师父他写的诗,不是感悟,”易一边说着,一边写下了第一个字:“而是感谢。”
待易停笔回身的时候,发现多兰已经把竹篓收拾妥当,正准备拉到肩上,他见状赶紧上前,想抢先一步抓过绳带,却被对方轻轻挡开:
“老夫还是自己来背吧,毕竟你刚完成了修行,缓缓劲儿。”
易点点头,余光扫到了多兰脚边几把崭新的兵刃,它们应该是老锻匠这次留下的“作品”:
“大师,您给我做的剑,是哪一把啊?”
“哪一把都不是,老夫给你做的那把剑呀——”多兰顿了顿:“还是给你的师弟师妹吧。” “师?!”正弯腰赏剑的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什么?师妹?!”
多兰一声哼笑,转身踏上了归途,在易一边喊着“为什么啊”一边追上来时,老锻匠轻轻叹了口气,用谁也听不见的嗓音低声自语:
“因为它配不上你了呀,小子。”
编后语:关于《《LOL》易大师故事“无极之诗” 根基不牢,无以为枝》关于知识就介绍到这里,希望本站内容能让您有所收获,如有疑问可跟帖留言,值班小编第一时间回复。 下一篇内容是有关《PC《超级马里奥64》毁灭战士MOD 以第三视角探索关卡》,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点击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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