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天尊》——卡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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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拳意述真》云：松四肢，敛下颚，气悬丹田，力自百汇而出，此为纵云步之运劲法门。勤而习之，苦耕不辍，则飞檐走壁，蹬萍渡水不在话下。

运使着轻功的法门，脚下健步如飞，身形穿梭于树梢。身旁的植木飞速而去，脸颊上有着一些血痕。李砚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心想着大概是奔逃之时被树木细小的枝丫刮擦到的，自己专注于逃亡，实在难以关照到一些旁枝末节。后面的人还穷追不舍，而自己的劲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耗损，李砚不由得生出几丝焦虑。

李砚，江湖人送外号“小武神”，乃是武林之中新生代的领军者。

前些日子在抚州访友之时，碰上白羽山庄三少爷奸淫民女，杀人父母。李砚向来是侠肝义胆之人，见了此景当即就怒发冲冠，拔剑而前，将白羽山庄三少爷以及其奴仆六人尽数斩杀。而后安顿好了那位受了暴行的女子。

儿子被人所杀，白羽山庄庄主盛怒。开价三千两白银，要买李砚的项上人头。见此重金，江湖人士纷纷跃跃欲试。虽然一路上李砚也曾斩杀了几个意图谋害他的人，让许多喽啰杂鱼望而却步。但随后还是有一些武艺高强的高手接了委托，前来追杀。

现在在后面追赶李砚的便是其中之一。

剑客追风剑。

“小武神，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趁早束手就擒，免得多受皮肉之苦。速速束手就擒，这样的话在你死前我还能让你吃上一顿饱饭。”追风剑悠悠地说道。

追风剑剑术高超，远非自己这三脚猫的剑术所能敌。被他这么一嘲讽，李砚虽然沉住气没有回应，但也微微受之影响，心中越发地烦躁起来了。

皱着眉头，李砚思索着脱身之法。

“有点反常！追风剑之前一路无话。他现在这么说，那就表示他的劲力也所剩无几，作为一个剑客，他绝对不会比自己好上多少。所以他才会出言挑衅，扰乱自己的心绪，逼着我跟他死拼。自己虽然也有佩剑在身，但自己的功夫多在拳脚之上，并不善用兵器。跟追风剑比剑术，明显是败多胜少。”

想到这一点，李砚便不再运劲使用轻功，转而落到地上稳当地飞奔起来。追风剑见了，也不莽撞，学着李砚的样子，一同落到地上，两人于是开始在地面上追逐。

过了一刻钟。

在地面上奔逃比起运使轻功来的确省力不少，李砚的劲力慢慢地恢复到了四成，但如若想着靠着这种方式恢复至满状态显然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李砚的劲力在恢复，追风剑的劲力同样地在恢复。可以说现在状态慢慢恢复并没有给李砚带来什么明显的转机，这只能算是暂时拖延了时间而已。

“办法，办法，有什么办法呢······”

李砚也没有浪费这暂时争取来的时间，他一路上都在想着脱身之计。

突然他发现山林之间有一道显然不是人弄出来的印记，这是野兽所制造出来的兽径。

灵光一动！

李砚自小在山间长大，所以对怎么布置兽夹略知一二。之前所见的兽径代表着野兽经常在这里走动，而一般猎人都会在野兽经常走动的地方布下兽夹。如果找到一处兽夹，利用好它，说不定能制造出脱身之计！

于是，李砚稍稍放慢了脚步。先前在山林间也发现过一些人为踩出来的小路，这说明这边肯定有人活动，这附近很大几率会有猎人布下的兽夹！

追风剑见李砚放慢了速度，并没有贸然上前，只是默默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二十步。

“终于找到了！”李砚心中暗喜。

好在追风剑没有妄动，李砚得以顺利地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既然已经找到了兽夹，李砚心中也已经有了定计，于是乎随后便停下了脚步。

“追风剑，既然你一再相逼，那我就不得不动手了。”李砚慢慢转过身来。

“好，那我就领教一下你小武神的剑法。”追风剑冷笑一声。

也怪不得追风剑这么自信，因为武林之中向来没有什么徒手打赢持械的先例。就算武林之中一些拳脚功夫数一数二的大师们遇上手持刀剑的杂鱼们都要提十二分的精神，不然横练功夫再好也没用，被捅个一刀两刀的照样扛不住。

所以李砚决不能妄想用拳脚功夫胜过追风剑。而追风剑仗剑纵横江湖近十年，鲜有败绩，俨俨有登上江湖第二剑客的架势。李砚在他面前使剑，显然是班门弄斧。

“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宛若龙吟。李砚打算先发制人，纵步便向追风剑刺去。

“徒有声势。”追风剑面露不屑。

身形不动，抬手一格，一搅。

就这么简单的一招，李砚便觉着追风剑剑身上面好似传来一股无穷大的劲力，而后手中的利剑就有些握不大住。好似利剑突然生出了自己的灵识一般，活蹦乱跳几欲要挣脱李砚的束缚。

李砚顿时知道了厉害，往后移动步伐，逆着那搅劲自己再一搅，想要对冲掉追风剑的剑势，而后再使剑招。然而追风剑的剑像是毒蛇一般，李砚一动便猜到了其心思，随后剑势一转，像是跗骨之蛆一样，顺着李砚的剑身便刺了过来。

宛若一盆冷水浇在头顶，李砚霎时间打了个激灵，全身炸起一阵阵的汗毛，皮肤上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心跳也瞬时间加速。想不到追风剑剑术如此之高，两人交手才到第二招，李砚便来到了生死之刻！

好在李砚剑术也一两分的实力。有位好友曾经教过李砚剑法。那时候他笑李砚空有一把好剑，剑术却稀烂无比。而后他教了李砚几手剑招。好友称，剑法，非浸淫十数年不得大成。李砚既醉心于拳术，那此生定难以得剑术之奥妙。

但这两招剑法，意不在取胜，而在于保命，如若得其精髓，李砚必定能在武林中任意刀剑大家手里走过六招而不被击杀。当时李砚还曾嫌弃它只能过六招而不死。六招的时间在李砚看来是极短的，所以这剑招也似乎有些鸡肋。而好友只是笑笑。

“砚兄弟以后还是靠拳脚功夫混事吧，剑术之威力非亲身体会而不得，以后你这宝剑也最好只做个装饰用。”

李砚现在还记得好友的这句话，而他在这时候也体会到了剑术高手的恐怖之处。

“守生三剑！”李砚随即运使出那剑招来。

第一式剑招变得虚无不可把握，第二式剑招转为圆润，将自身守护得密不透风。

“嗯？”追风剑立刻感受到了李砚的变化，“小子还是有些本事。”

效果立竿见影，追风剑随后三招之内再也没能将李砚逼入绝境。而剩余三招的时间足够李砚寻机逃生了。

见局势缓住了，李砚随即找了个机会脱身。脚下用力，再次运使起轻功的运劲法门，选了个方向便飞身而去。

追风剑看了心中大喜。械斗之时最忌讳运使轻功，轻功不是御空风行，在空中是无法变动方向的，而且总会要有落地的时候，而在那时候就是克敌之时！于是他运起步法就跟了上去。

第二章

听到背后追风剑迅捷的步伐声，李砚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往后看了一眼，估摸着追风剑差不多要走到了那个位置。使了一个技法，转了个身直面追风剑，作出即将要落地的姿势来。

而在追风剑眼里，李砚就像是走投无路的羊羔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在即将落地之时，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这正是自己出招的大好时机。

在李砚摆出了那副仓皇应战的姿态之后，追风剑立马加紧了脚步，全神贯注在剑尖上，力求一击得手。正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就算是这稳稳当当就能拿下李砚的时刻，追风剑也丝毫不大意，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扑咚，扑咚······”李砚感受着自己清晰通透的心跳声。

兽夹在追风剑正前方六步之处，但追风剑会不会踩中这还是一个未知数，而自己的生死成败就在此一举。

追风剑迅步如飞，步步着地，力求一击必胜。其剑意牢牢地锁定着李砚。这让李砚如芒在背，仿佛自己的生死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反倒像是由追风剑所掌控着。

一步，两步。

“扑咚——扑咚——”

三步，五步。

“扑咚，扑咚，扑咚······”心跳骤然加快。

“你已经输了。”追风剑冷静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好似有一道白光闪过，李砚恍惚间看到。

“啊——”

一阵低吼。

李砚落到地上，定睛一看，追风剑踩中了兽夹，右手持剑插在地上，而左手正捂着腿部。事不宜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追风剑虽然脚受了伤，但有剑在手，恐怕很快就能破开兽夹脱身。不过想必他已经不再有追赶自己的实力了！

李砚飞身就跑，一刻也不再停留。好似卸下了久压在心中的大石头一般，畅快无比，不自觉间居然都笑出了声。

而这回荡在山间的笑声仿佛就在嘲讽追风剑一样，追风剑一时间只能咬牙切齿。

摆脱了追风剑之后，李砚继续在山林之中穿梭，平时一直勤耕不辍的轻功此时好似有了突破，脚下轻快不比，比平时更省力三分。四处远望，树木花草这时候变得极为顺眼，似乎都向他招手一般，很是亲切可爱。

“哈哈哈哈——”李砚又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山林间居然有着不少野兽，李砚一路上看见了好多。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李砚才能找到猎人的兽夹，从而得以逃生。

“嗯？”李砚突然发现有一只梅花鹿有些异样。

停下步法，身体作落地状。李砚也没有考虑追风剑会不会继续追，因为这只梅花鹿的举动实在怪的出奇。这让他的好奇心油然而生，把逃亡的目的暂且搁置一边。

这只梅花鹿居然保持着奔跃的姿势定在半空中不动。就好像冬日结冻的河中，被冻在河水里的鱼一样。

前脚抬起，后脚几欲发力，而就在它要跃起的这一刻，它被冻在了空中。而且不止是身形动作被冻住了，就连其大腿肌肉的收缩与舒张的细微运动也被冻结在那一刻。整个鹿身呈现出一种极具爆发力的形态。

另外仔细观察，好似这附近的植木也被定住了，不再随着风的吹拂而摆动。这一片区域，透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怎么自己还没有落地？”李砚心想着。

自己正欲低头看看，却发现头部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再次试着低头，脑袋却岿然不动。而后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不能自由转动了，自己只能保持先前观察植木的那个视线。

一般来说在自己的大脑发出“动”的这个指令的时候，身体会在指令发出之后几千分一刹那中反应过来，作出指令所要求的动作来。然而现在不管大脑对身体发出任何指令，身体都不能一一作出应对，李砚这个时候简直有一种身体不属于自己了的感觉。

“难道我跟这梅花鹿一样被冻在了空中？”李砚突然明白过来。

恐惧渐渐摸上了李砚的心头。思维还顺畅，身体却不能动弹，这种不能改变自己现状的无力感更是为恐惧添柴加火。

“妖怪吗？这里难道有妖怪作祟吗？”李砚这样忖度道。

一想到妖怪，李砚不禁有些发怵。自己行走江湖也有些年月了，虽然自负武艺超群，但如若碰上妖怪，自己绝无幸存之理。

像野狼帮的熊副帮主，金光阁的李执事，还有万丈居的裘居士，听说都是遭了妖怪毒手而死的。而且据说死状极其惨烈，缺胳膊少腿这还算是好的，有的是被掏肠剖肚，血液屎尿流了一地。那景象简直难以形容。不过好在身体被定住了，不然李砚这时候肯定会汗湿了后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维在被冻结的身躯之中徘徊了无数圈。天光渐渐由敞亮无比地直照射变得微微有些斜倚暗淡，李砚猜测时间大概已经过了正午。

附近突然有习武之人的脚步声。

眼睛虽然不能动，但耳朵还是机灵的。比起眼睛只能接受视线之内的信息，耳朵听的范围更广。而且没有方向的限制，跟眼睛不同，不需要通过调整的方向来获取信息。

听到这脚步声，李砚心不由得沉到了最底端。来人定是追风剑。

同李砚所料想的没错，来人就是追风剑。

先前追风剑被兽夹夹中左腿，但随后也用剑破坏掉了兽夹。不过腿脚受了伤，追风剑心知一时间再也追不上李砚了，于是乎先是给自己打包了伤口，而后顺着李砚离开的方位四处搜寻，意图寻找到李砚的踪迹。最后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让追风剑找到了这里。

看到李砚这幅姿态，以及包括那头梅花鹿在内的周围的异状，追风剑大为警惕，并没有选择贸然上前。捡了一颗石子，颠了颠分量，而后手上运劲打向被定在半空之中的李砚。

石子急速射向李砚，发出“唰”的破空声。李砚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头一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连没有生命的石头也被定在了半空之中，悬在李砚身前不远处。

看了这个结果，追风剑脸色变了一变。

“簌簌簌”李砚先是听得脚步掠过草木的声音，而后这附近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比起自己的三千两赏金，追风剑还是更珍惜他自己的生命。看到这副异象，追风剑最终还是选择了遁走，不然到时候遇上什么妖怪就更走不了了。李砚心中松了一口气，但随后恐惧又是袭上心头。

天色渐昏。

李砚原先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余下的只有淡淡的倦意。对于未知现象的畏惧只持续了两个时辰不到。思前想后等不到任何事情的发生，李砚紧绷的心也逐渐松弛，转而面临的是紧张过后的疲惫。若不是这个悬在半空的姿势并不舒服，李砚说不定就已经睡着了。

“嗯？”远处传来一声近似童音的轻疑声。

李砚顿时清醒过来，脑子一下子清灵无比。

“是妖怪来了吗？”李砚又变得紧张起来，心中迸发出无数个妖怪会怎么料理他的念头。

一双脚先是映入李砚的眼帘。妖怪穿着一双形制类似于道士和尚穿的形制古朴的鞋子。

“难道是个妖道妖僧？戏里那些妖道最为狠毒了，什么杀人取心炼药······”李砚几欲打颤。

而后便是腿脚，随后迅速地转到腰部。妖怪一身的道袍，想来应该是个妖道。

“额，这妖道有点矮啊。不过这种样貌鄙陋的妖道恐怕更为阴狠，戏里的反派都是这样的······”李砚心又凉了几分。

但出乎李砚意料的，随后浮现的头部，其样貌却是一个孩子的样貌。梳着正经的道人发髻，面容亲昵可爱，就是那眼睛有点小，好似死鱼眼。既然是个八九岁孩子的样貌，之前的声童音也就不足为奇了。

“啊？竟然是个小娃娃？”李砚大感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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