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宫阙之通天塔》免费试读_马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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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界上有神仙吗？

北魏宣武帝三年，因长久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在朝廷的横征暴敛之下，洛阳皇城却依然是繁华无双。洛阳皇宫更是极奢华之能事，金碧辉煌，宫门嵯峨，玉壁游龙，高阁引凤，与皇城外的凋敝景象如同两个世界。

其时宣武满朝上下礼佛之风颇盛，洛阳城内便有大小寺庙百十余所。皇宫东临的皇家寺庙永宁寺更是香火盛地。皇家每年春秋两次祭祀，为了向世人显示礼佛心诚，更是非但不禁百姓参与，反而大摆排场，锣鼓喧天，非常热闹。

永宁寺内有一座百丈高塔，名曰“摩云塔”，塔如其名，从塔下仰望极目而去，只能看到塔腰旁边缭绕的白云和飞鸟，整个塔的上半身都在浮云之上，高耸入天际，望之不似人间之物。老百姓私下都称“通天塔”，据说塔顶有神仙居住；又有人称“飞来塔”，因为竟无人知晓此塔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建，不知何时忽然就出现在这里，巍峨耸立。

话说这时正值四月，春夏相交，百花齐放，洛阳满城百姓纷纷来到城郊踏春赏花，欢度“花朝节”。洛水河畔此时更是落英缤纷，游人如织。

在一树鲜红鲜红的油桃树下围满了许多人，走近一看，却是一个中年落魄书生模样的人在说书，只听他道：

“诸位道这通天塔乃是佛门胜地？大错特错也！要说这通天塔，得先说到当朝灵太后胡氏入宫之前与一僧人的一段情事…”

说到这里众人“轰”地一惊，没想到这说书人竟如此大胆，竟敢当众编排当朝太后的污言秽语，还是跟僧人，简直不堪入耳。不少人警觉地看看四周，这要是官府的人在，说书的和听书的都少不了拉去一个“咔嚓”杀头之罪。好在看到众人都也是一样的反应，只好屏息凝神，接着听。只听那说书人又道：

“诸位莫要因为我说是僧人就如此惊慌，出家人也是人，免不了七情六欲十丈红尘。那僧人俗家姓袁，本是儒雅风流俊秀无双的一名佳士。他与这灵太后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璧人…”

听到这里人群中有话多的插了一句：“你说那袁书生俊秀无双，又跟灵太后是一对璧人，想来那灵太后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咯！”

众人“轰”地发出一阵笑声，大多数人又惊觉地捂上了嘴，吃吃地低笑起来。原来那灵太后胡氏入宫一年后便诞下一位胖娃娃，她母以子贵便被封了皇后，三年后先皇驾崩，如今的皇帝便是她的儿子年仅八岁的诩儿。灵太后名为太后，实则大权独揽，朝野四方莫不听从这个女人的号令。她揽政的这四年内雷厉风行，平内乱，治灾害，也算颇有政绩，只是税赋越来越重，以至百姓苦不堪言，所以在民间留了个恶名。坊间传闻都说她长得短眉立目，一脸凶相；更有甚者说她豹眉环眼虎背熊腰像极了张飞，活脱脱是个男人。

只见那说书人微微一笑，道：“灵太后自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何止如此，简直是身段苗条，体格风骚，黛眉妙目，顾盼生情啊！要不然先皇怎么会看上她。”

那多嘴的人又问道：“吹牛皮我也会，说得倒跟你亲眼见过太后一样，还顾盼生情，对你生情了么？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轰地一阵大笑，那说书人也不恼怒，又道：“见我自然是见过的。这灵太后不但人长得美，还特别喜欢年轻俊俏的小白脸儿。这通天塔是否有神仙居住，我是不知，但话说到后来那书生看破红尘遁入空门，这灵太后懊恨之余，性情大变，便每日从民间挑选小白脸儿入宫寻乐。这通天塔里如今便是她寻欢作乐的场所，酒池肉林，春色无边，快活得很哪！问话的这位老兄要是想去嘛…以尊驾的长相，得先去洛阳城内的百草医馆寻到一个大夫，先把这一脸的褶子给磨平了，再把这秃头植上一顶乌发，再把这多说话磨薄的嘴唇子隆得厚一点，也许就入得灵太后青眼了。日后你入宫逍遥显贵之际，兄弟还要你帮扶则个…”

这时人群中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拉了拉他前面姑娘的衣角，轻声说道：“绣姐姐，我们走吧，这说书人净说些下流的疯话。”

那被叫作“绣姐姐”的姑娘闻言转过身来，噗嗤一笑，说道：“好”。

这姑娘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年纪，却已经十足是个美人儿了。只见她身穿一袭淡黄色的薄绸衣，一头秀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凌云髻，肤白胜雪，亭亭玉立，在满树繁花掩映之下，更显得明眸皓齿，灿若玫瑰。她一转过头来，身边几个挤着听书的男人都纷纷侧目，眼睛都移不开了。

这明艳的小姑娘名叫苏绣，是洛阳城西二十里涸则镇上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儿，今日也是赶热闹来赏花的。身边的少年名叫谢安，比她小三岁，穿一身粗布衣裳，弱不禁风，眉目倒是端正。他是镇上一户贫苦人家的孩子，只与一位七十多的老奶奶相依为命。苏绣的父亲苏员外据闻原在仕途，后来不知何故离开皇城定居小镇。镇上唯一的一家私塾便是苏家出了银两请的先生置办的学堂，像谢安这样的贫苦孩子才有书读。谢安家里贫苦，身子骨又瘦弱，在私塾里常受孩子们欺负，全仗苏绣一直照顾有加，还时不时偷偷接济谢安和老奶奶的生活，因此二人感情甚好。

二人转身离开，耳边还记得那说书人又讲什么“通天塔有七窍”“夜深莫入”之类的胡话，接着又是什么灵太后选男子一定要发色乌黑之类的话，二人捂着耳朵一阵小跑，终于耳边再听不到嘈杂之音，周遭慢慢静了下来。

突然间，谢安问道：“绣姐姐，你说通天塔里真的住的有神仙吗？”

苏绣一愣，道：“我也不知道。塔那么高，也许吧？不过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而已。谁见过神仙长什么样子呢？”

此时二人已沿着洛水河边走了很远。遥望洛阳城的方向，只看到一片恢弘的城郭，城东的通天塔刺破天际，真的仿佛连接天地一般，只有下半段塔身在落日余晖中俯瞰着整座洛阳。才发现不知不觉已是暮色四合，河边的花草在如血的残阳下摇动，斑斑驳驳，竟透出些诡异之感。

谢安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顿了顿，又问道：“那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呢？”

苏绣还未作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说道：“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但妖怪确实是有的。”

第二章 东方未曦

谢安和苏绣都吓得汗毛倒竖，遍体生寒，僵在了原地。

刚刚想是不是幻觉，耳边又听那声音桀桀怪笑道：“你们回头看看我，就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妖怪真的是有的。”

二人吓得心胆俱裂，想要跑，却吓得两腿酸软，挪不动脚。傍晚的阴风吹着河岸边的草哗哗作响，二人走不得，却打死也不敢回头看。沉默半响，还是苏绣鼓足了勇气问道：“你...你是妖怪吗？”

那声音又是一阵桀桀怪笑，说：“我自然是妖怪。你们倒是回头看看啊！”

二人听闻此言，吓得双眼紧闭，心里涌现出山精地怪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食的画面，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喉咙干涩，五脏一阵阵发紧。谢安想回头看一看，头刚刚扭了一点又赶紧缩了回来，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结结巴巴地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那...那...你...你...你吃人吗？”

那声音又是一阵令人发毛的怪笑，笑了半天才停止，仿佛这个问题很有趣，只听道它反问谢安说：

“你吃鸡吗？”

“吃...吃...吃鸡...吃的，只是我家...家穷，平常都是喝...喝...喝粥，很少吃...吃...吃鸡。”谢安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声音又说道：“这不就结了。人吃鸡，妖吃人，天经地义的事情，还用问吗？人饿极了会吃人，妖饿极了连妖都吃，吃个把活人又算得什么。”

顿了顿，那声音又说：“不过你们两个肯定不好吃。太瘦。没什么嚼头。女人我也不喜欢吃，脂粉味太重，有时吃了会过敏。大胖子也不能吃，太油了不好消化的。”

又是一阵沉默，身后的声音仿佛沉思了一下，又说道：“不要误会。人是吃的，不过不同的妖习性不同，主食不一样。像我这样的主要吸风饮露，采天地灵气精华，不是饿极了我不稀罕吃人。”

这时苏绣突然问道：“那你现在定是不怎么饿的，对吧？”

那声音一愣怔，随即说：“还是小丫头聪明。我要是打算吃你们为什么还要废这么老多口舌？我只不过叫你们回头看看我，有这么难么？”

谢安哑口无言，只听苏绣又问道：“妖不都是有法力的么？你施个法术让我们回头不就行了？”貌似恐惧之心已下去大半，好奇心反而窜上来了。

身后那声音又是一阵桀桀怪笑：“修行几百年，法力自然是有的。不过我现在只是让你们回过头来，你们怎么那么多奇怪问题？你们再不回头，我就真的要吃了你们了！”

谢安和苏绣这才鼓足了百般勇气，紧闭着双眼缓缓地转过身来，慢慢地睁开双眼，然后一起“啊”的一声，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妖怪”此时端坐在河边，竟是一个三十来岁文士打扮的中年书生，一字浓眉，脸带怒相，身上的长袍皱巴巴地像是半年没换过，洒洒落落满身都是墨渍，手中执一管秃了头的毛笔，膝前铺开一张生宣，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小楷。谢安伸头一看，却识得这是在抄写一部《黄庭经》。

二人此时已惧意全消，而且隐隐觉得眼前这“妖怪”有几分滑稽可亲之相。谢安问道：“妖怪大哥，你抄这《黄庭经》干什么？”

那妖怪“咦”的一声，站起身来，身量颇高，足足比谢安高了两个头，说道：“你这后生倒是识货。你且莫管这个。我问你，你们两个转过身来，没有被吓个半死吧？妖怪都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么？错！大错特错也！几百年修行，化个人形有甚难处？妖怪都没有名字么？什么妖怪大哥不妖怪大哥的，好难听！”

说到此处他竟清了清嗓子，向二人拱手长揖，像模像样地道：“晚生洛水竹仙东方未曦，见过二位。适才言语粗鲁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则个。”

苏绣颇感滑稽，打趣道：“东方先生，你不是妖怪么？怎么又成了竹仙？”

“东方先生”听到这个问题，竟然脸上一红，好在肤色黑中带绿看得不明显，随后嘟哝道：“竹仙，竹妖，妖啊仙的，只是个称呼么…何必论那么真切…”

苏绣禁不住又问：“那么竹仙在上，敢问一句妖怪都如你这般，长得和人一模一样么？”

听到这个问题，“东方先生”绿黑绿黑的脸上竟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朗声说道：“妖怪都如我这般似人形么？错！大错特错也！妖乃物灵，人乃万物之灵，自然妖怪都以修成人形为荣。然而修行不易，修成人形至少也需要几百年的时间。像我这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他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仿佛又脸红了一下，说：“嗯哼，玉树临风的，就更难能可贵了。不过妖而为人者大都才华横溢，如前朝的孔明先生，司马相如，蔡文姬…所以长相有时不是那么重要的。”

谢安又是一惊，问道：“什么？你说诸葛亮司马相如都是妖怪？”

东方未曦白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木牛流马你会造么？七擒孟获你能擒么？《武侯兵法》你写得出来么？《凤求凰》你写得出来么？”

谢安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半响又问：“照你这么说史书留名的帝王将相才子英雄很多都是妖怪咯？”

东方未曦说道：“那倒不敢当。妖怪好不容易修成了人形，都想施展一番才华抱负，去那人间的花花世界建功立业体味一番。心怀仁厚的，有的便成了扶国贤相；惊才绝艳的，有的便写下了千古名篇；也有那心术不正之妖，化为人形，手握国之重器，荼毒天下，为祸人间。”

“比如呢？”谢安问道。

“比如东汉末年那奸相董卓，本是太行山下的一只野猪妖。汉高祖皇帝的吕太后，是山东砀郡的一只野鸡成精。”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首先因为我博览群书，其次因为在《列国妖志》中都有记载。”

“我怎么不知道这本书？”

“那是妖的书，你是人当然不知道。”

“那有才华的人都是妖怪吗？”

“不敢当。有的确实是妖，有的是货真价实的人，也有的是神仙。”

“神仙？比如呢？”

“太上老君是神仙你总知道吧？关二爷是神仙你也知道吧？其他的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个小竹竿精，没见过几个神仙的！”东方未曦的绿脸好像又红了。

“那都是史书上的人，本朝呢？照你的意思本朝的文武百官，富商巨贾，才子名士，其间有很多其实都是妖怪所化咯？”

“那自然。不过本朝不谈本朝史。别问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现在换我来问你们一个问题：劳驾二位今天子夜时分跟我在洛阳城东门相会，有要事相商，不知尊意如何？”

谢安和苏绣再一次愣在了原地。深更半夜跟一个妖精出门？而且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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