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的美好生活》： 你有拘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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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有拘票吗

“休屠！你这个腌臜货！快出来！！”

“真是的，出来！日日催钱，日日不交！尔以为我开封府衙门朝天上开的？”

大清早的，几个一身皂衣公人杀气腾腾的冲到了辛操家的大门口，不停的叫喊。

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惊醒了辛操，让辛操迷茫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摊开了手，辛操看到的是一双被鬼怪妖魔刺青占据的胳膊，还有骨节粗大，满是老茧的手。床旁边没有铜镜，辛操跌跌撞撞的，不相信的在门外的水缸里看到了自己。

这是怎么长才能长出来的一张脸啊！

眼窝深凹，苍鹰一样的招子让深度近视的辛操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眼睛；鼻梁高耸，颧骨高，下巴尖瘦，一幅相书写的极恶之相；乱发粗粗的用麻绳捆扎在脑后，一点也没有修理的意思。

忽然，一股刺痛之感从太阳穴里不断的传来！

辛操，他叫辛操，是古代的辛操，也是现代的辛操。

这个天下.......

现在姓郭。

没错，五代的郭！

郭威，郭荣（即柴荣，人家姓郭，是二赵小心眼子使坏......）的后周！

洗了把脸，辛操的脑海里不断翻腾。

这和自己同名的古代人，居然也是个苦命人，祖父还是海内有名的大文豪，到了孙子就不得不隐匿在乡野之中，逃避某些人的视线........

辛操的身体很强壮，他是市井的青皮，不强壮也压不下其他的青皮吃上市井里的银钱。不过因为三年前说不清道不明的破事儿，躲到了大相国寺，半年前才得以操持自己的家务。

当然也是因为辛操太能吃了。

被一群大和尚“礼送出门”了。大相国寺的大和尚多难招惹举世皆知，而辛操不但能在里面混了两年多，还吃的大相国寺都受不了，最后安然出来。在八卦党无数的汴梁城，倒也算是一桩几天就被人抛之脑后的趣闻。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矮下头出了又小又黑暗，用夯土搭建的房屋，辛操拉开了与书上的“瓮牖绳枢”完美切合的破烂大门。

习惯性的，辛操粗声粗气，声如雷震的说：“兀那公人，日日聒噪！和那寅时的万猪齐鸣真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来抓辛操的几个公人一听这话就火了！

我们是开封府的衙役，是多少人看都不敢看的公家人！

你一个市井里的青皮！

居然拿我们跟猪做比喻！

“休屠！你的事发了！随我等去开封府一趟！拖了这么久的菜银、身丁银、杂变钱粮，今日就赶紧交了！不交，便将尔流放三千里！”带头的公人十分愤怒的说。

休屠就是辛操躲在大相国寺里面的时候用的法号。

辛操这会儿两个灵魂似乎已经合成一处，他那两辈子都没有改掉的暴躁脾气和直肠子马上就发作了。

只见辛操伸出了手，放在了这公人的面前。

“伸手作甚？”公人恼羞成怒的喊！

辛操戏谑的说：“啊呀，当了这么多年的衙役，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拘票呢？没带拘票就想上门抓人？尔等真以为我在不敢杀人？”

拘票。

中国从古至今，抓人从来都不是电视里面的县令一扔鸡毛，下面几十个衙役威武一喊跑去抓人的。

要有抓人的证书。

也就是拘票，当然历朝历代名目各有不同。在现代，这叫逮捕证。

“拘票？”这公人脸色一滞！

“没有？没有就滚！老子懒得和你们计较！”辛操马上把自己的破门给拉扯上了。

“休屠！你......你真以为我等不可抓你到衙门吗？！”带头的公人的理智已经到了绷断的边缘。这个辛操，简直就是开封市井里面的一块儿狗屎！踩踩不得，打打不得！

辛操笑了。

站在自家不到胸口的木门前冲公人哈哈大笑！

“来啊！尔等破门之日，就是我送尔等流放阎王殿之时！”辛操的哈哈大笑不是没有道理的。

嚣张的辛操让对面的五六个公人一个个火冒三丈！在开封府地界，即便当惯了风箱里的老鼠，开封府的衙役们在普通人面前依然是王法之下的不可逾越的拒马，哪个人，哪个青皮见到他们不得乖乖的说一声公人？让两步行事？

偏偏遇到了一个辛操，半年来屡屡拖欠菜银、身丁钱，还日日在桥头卖菜，让一群收税的公人几乎气疯，

“你！”

一个公人真的忍不住了，他抄起手里的水火棍，一棒槌就要打过来！

“住手！”带头的公人尽管脸都憋成了屎的颜色，但他还是拦下了这个人。

私闯家门，可是大忌！

“哼，倒是有两手。”辛操掐着腰得意的说。

小小的一扇门，门内是得意满满的辛操，门外是几个被辛操气得发疯的公人！

周围的邻居慢慢的聚集了过来，一看是辛操又在戏耍开封府的公人了，于是纷纷笑了起来。

半年了，开封府还是没能从辛操这个老赖手里拿到一分钱。

真真是个极品老赖。

“你等着！我会找推官的！”这公人满怀仇恨的瞪了一眼辛操，很快带着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慢走不送啊！记得找厢里的厢典和手办，不然人不众，不足以擒我，可就丢大脸喽！”

望着几个人离去的身影，辛操脸上笑意反而没了。

是谁指使他们过来的？

是谁一直在找自己的麻烦？

如果说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衙役差头，锲而不舍的追着辛操要那么几十上百个铜子显然是出力不讨好。

更不要说开封城里多少人都是收不到钱的“极品老赖”了。

尤其是天街的公卿们，这些人不交钱，皇帝都要哄着他们，辛操不交钱简直是太正常了。

.......

晚上，辛操在自己一穷二白的家里，借着月光开始数着自己的存款。

“妈的，怎么这么穷？就这么两贯钱还是好不容易存下来的？”辛操无语的看着墙缝里面的那两吊钱，上面慢慢的锈痕说明辛操真得是藏了很久。

居长安，大不易。

现在辛操真实的体会到了，古代的城里人过日子是有多难受。

要挣钱啊！

辛操在心底里无声的呐喊！

千万不能成为穿越者里面最丢脸的那种，刚穿越就被饿死的人啊！

第二章 孱弱母女

清晨的薄雾随着微风吹入纱窗，然后落在一个汉子的身上。

这汉子身材精壮，一个人躺在床板上，脚还悬在外面。薄被子团成一团裹在腰上，露出粗壮的比女人还大的胸肌，两条大长腿一条伸在床上，一条搭在床板后面，一条拖在地上。

这汉子两条大长腿上满是花色的纹身，上面都是些神神鬼鬼，在大腿内处，居然还纹了两个托云仙女。这样的谓之花腿。

不经意间，汉子翻了个身，后背上那个巨大的纹身露出来了。只见一个三头六臂的披头散发的壮汉在山丘上仰天咆哮！活灵活现之间，胸膛处粗大的**和胯下的扁平却又在告诉人这是个女性，如若细看，则面孔亦有女相。此谓之，过山旱魃。旱魃先为女相，再传至唐宋而逐渐变成鬼相。由此可证也。

窗外猪的那如雷般的哼唧声让汉子不耐其烦的扭来扭去之后终于醒来。

他那一对苍鹰一样的招子睁开，嘴里骂着：“兀那养猪馆，日日寅时送猪，便不知吵嚷？”

骂完，他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胳膊。

他叫辛操。

曾经叫辛操，现在也叫辛操。

来这边有半个月了，现在已经彻底的熟悉了东京汴梁的生活。

人都说环境是学习语言的最好老师，辛操已经相当熟悉汴京的生活了。唯一可惜的是，辛操暴烈的性子一直没改。那天骂了公人，第二天就和隔壁的汉子打了起来。因为他家倒垃圾，倒倒了辛操的墙外面。

辛操起床。

家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光床板加凉席，一个小衣柜外全都是空的。

从屋里出来，门外是一个小屋，锅碗瓢盆外加猪毛牙刷什么的都在里面存着。

再往前，是一个水井，以及小半亩见方的菜园子，里面种着萝卜、薤菜、菠菜、姜等蔬菜。这里便是辛操的辛家菜园。

辛操是个市井里常见的青皮，但也不是一般的青皮。在辛操离开青皮团队之前，他是青皮里面最能打，是第三甜水巷里的扛把子。还曾经为了躲避官府而散尽家财度入大相国寺，曾用法号：休屠。三年后还俗宣布金盆洗手，也算是第三甜水巷里的一代传奇人物。

正如其光溜溜的上下身可知，辛操的日常生活并不好。他的衣柜里只有三套衣服，两套揉得皱巴巴的夏装，一套旧丝绵冬装。还有些鞋帽之类的不常穿。

平日里，辛操总是裸露着背上的过山旱魃，挺着雄壮的胸膛，踏着两条花腿，只在腰上围一身衣袖招摇过市。

今天，辛操依然招摇过市。

清晨的微光斜斜的射入小院。前后左右的院墙低矮破烂，所以那些缺口都整齐的种上了槐树。

挎起竹篾筐，辛操穿着草鞋在院子里面挑选着熟了的蔬菜。

“姜也熟了？”辛操挖出了几块肥肥的姜。姜只有夏天和秋天前才能种，种出来之后卖得也是最好。可以日常吃，也可以入药。

把竹篾筐挂在腰间，辛操摸出了装酒的葫芦。

左边挂着酒葫芦，右边挂着装满了菜的竹篾筐，辛操甩动两条大花腿出了大门。

锁好门，新时代的早市来了。

道路两旁，连续的都是各种地摊。各种羹汤、果子、烧烤鸡鸭、酱肉、虾蟹、肉签、胡饼沿街叫卖，老少爷们在早市间穿行不息。推粪的被众人的嘘声赶到路旁，急着上班点卯的公人、要去河边做工的匠户苦力，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辛操所到之处，众人无不规避退让。如辛操这样的闲汉青皮，少有老实人愿意和他相识。

每天卖菜是辛操最头疼的事情。他的样貌不怒自威，道士都说不敢为如他这样鹰顾狼视的天生恶人看相。

来到每日卖菜的河边，辛操却发现自己常用的摊子上居然来了一户母女！

“兀那婆娘，生抢我摊子是何道理？”辛操恼怒的站在了摊子前。

这个摊子是在小巷的尽头，在汴河与第三甜水巷的交界处，也是辛操靠着自己的面子挣过来的。谁知道两个不知好歹的母女居然要来抢他的摊子？

辛操的突然出现让附近的探子为之一惊！

“这对母女啊，怎么这么不长眼。”

“占了休屠这浑子的摊子，还想跑？”

周围的商家纷纷窃窃私语。这么好的一个摊子，一直被辛操这个粗汉占着，每日狗不拉屎的卖点菜，可以说是非常浪费了。但是谁让辛操曾经是整条街的扛把子呢？

小女生看到辛操的样子就嚎啕大哭，而年岁不过三十左右，就已经半头白发的女人皱纹深深。她看着辛操，担惊受怕的说：“这位爷爷，小女子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生活所迫，小女丈夫前月刚死，后月公婆皆亡。卖房卖田置办丧礼，不得已带小女逃入城中.....“

看着她一脸几乎没有生活希望，麻木的样子，辛操就有点心烦。这就是这个时代，除了汴梁里有点人气之外，其他地方在现代人的眼里大概都是水深火热的地狱。当然了，汴梁里面的人气，也跟地府里面的没什么差别。

“阿姊，你看！”而远处的河边，两个道姑正在街边慢慢出行。突然，小侍女模样的人指着辛操与母女所在的地方。

“这些地痞，真真是无法无天！”小侍女气恼的说。

“莫要喧哗。我观那人面中有慈悲之色，应该是善人才是。”这边主人模样的遮面道姑轻声的说。

“怎么可能嘛！你看那青皮，还有两条花腿！定是军中出来的痞子！看那人的眼珠子，跟地府的鬼怪似的！”小侍女掐着腰活灵活现的模仿着兵痞和妖魔的样子。

道姑嗤嗤一笑，葱白的手指在小侍女的额头点了一下说：“你呀你，半知不知便要充作知道。你可见军中花腿兵将而无额刺？若是不刺额的效用，便不该有花腿。你可见军中允纹旱魃之象？旱魃可是大煞。”

那边，在众人都以为辛操要把妇女两个人打包收起来扔到河里的时候，辛操摸了摸口袋，翻空了也只找出了七八十文钱。这么点钱，也就够母女二人紧巴巴的过三四天。

他把这笔钱塞给妇女，然后想了想，觉得还是太少，又从竹篾筐里面把姜拿出来，都塞给了妇女。

“拿去拿去！看到如尔等这样的娘子便觉不适。快快卖完东西离去。汴京城里，恶客几多。”

辛操一边硬着嘴皮说着，一边带着竹篾筐大步的走远，留下错愕的街坊和泪花留下脸颊的妇女。

“你看，我就说了。他面虽恶，然有慈悲之气氤氲眉间。”道姑吃吃的笑着，又点了一下小侍女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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