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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人相见
江水悠悠波波阴
阴天久难眠
眠香疾失岁
岁月好
好相交乱
影单行只自茫然
独船受风雨
血阳如梦见
儿歌冷冷耳边缠
百年眨眼忘故颜
在今夜
想念竟重现
远江流水细处望
偶有秋花随风逛
贴在流水冷面庞
拾起细嗅空感伤
走散人海可是他
妄去念
秋日走的雁
春夏复回还
我心好愁苦
仿当年
宛尔一笑
独念你
已不在人间
雪落谷空响
道绕山百折
天风劲舞萧索处
来访冰魂雪域路
雪停云遮几千峰
好个冲天白猿峺
日惨惨不开
眼渺渺茫白
刹那奇处露峥嵘
峰巅独坐旧故翁
母江九曲九弯,横贯天下,源源不断的水份滋养着万物。普天下上规模的江河有千万,细枝末流更是不计其数,江河湖,沟渠泡子,所有的所有,源头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浩瀚的母江。
极寒的高原有万座雪山,如同一个个托天的雪人,头顶入云,流淌着的汗水直落脚下,源源不断的注入母江,成了母江的来源。母江源头的动物很少,只有耐寒的才能存活,不冻龟就是其中一种,这种龟巨大因而笨拙,若是活在其他地方早被人捉了吃,只有在这靠着严寒阻挡了狩猎者,才得以繁衍。
天空中布满了铅云,黑沉沉的,雪花扎着六角辫,漫悠悠地沿曲形飘落。天色越来越暗,雪花在空中旋转,纷纷扬的时隐时现。
母江源头冰水同存,正常船只无法行驶。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风雪飘飞中竟有巨船破冰而行。
大船接近江源,咔嚓咔嚓的破冰声让人不忍担心那船头随时被冻掉。
船一再前进,江中的冰块愈来愈多,几乎结成一体。
木船还是不停歇,索性出了冰面,像被人砍断了手足的蜈蚣在白冰面上攀爬。
船自己不会动,船头之前也不是纤夫,而是数百头不冻龟,在不断地的鞭笞下牵引大船。
愈加靠近雪山天气越冷,不冻龟虽称不冻,要向着冰原近了,也禁不住给冻在冰面上。幸存下来的不冻龟噤若寒蝉,驻足不前。
这些不冻龟不普通,它们都是几百年的老寿星,虽不能言语却有智慧,此时见同伴殒命,就算再狠的鞭笞也不前进了。没了牵引力,大船无法再前进,卡在冰水混合的江面上。满天的飞雪一层层撒下,不用多会儿就把大船掩埋了。
冰雪世界里永久的冰川凝固,凛冽的空气冻住,没有生物的山峰拔以刺天,那是残存的抗争。
山峰上除了常年积雪,只有冰冷裸露的岩石,突兀的棱角黑得让人肃穆,在那雪的映衬下,黑白分明。
不计其数的雪山中有一座很独特,它如尖刀直插云霄,险峻异常。它高耸入云,然而到了云朵上的山顶部位,却不是正常山峰的尖锐,而如同被神剑削过,形成一个水平山顶。在平顶山周边,依着山体铸造着一圈不知什么材质的栏杆,一圈圈的向下延展。大雪蒙胧中,栏杆内侧是盘蛇一样逐渐向下的石阶。
这山本高万丈,围绕它的石梯是山体的几倍长,让人禁不住去联想:到底是什么力量造就如此奇迹?
转圈向上的石梯上缓缓走着一队人,有十多个,各个锦帽貂裘。这些人高大的很,比平常人类高上大半,他们在人类无法触及的雪山上艰难攀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对生命极限的挑战。
这批人为首的两人身形差别巨大,其中一人娇小,正常人类的样子,看身条是个女子。女子身旁的人异常高大,女子若是平视这人只能看到那人的屁股。
极高的人走在石阶外侧,为女人抵挡风雪。鹅毛大雪粘在那人的紫金衣袍上,与衣袍上点缀的七彩宝石相应成辉。紫金衣袍者多半上了年纪,每一步都显得迟钝,可脚步中却蕴含着说不出的坚定。风雪中的紫金衣袍老者犹如惊涛骇浪中的灯塔,任尔多强多烈都不停滞。
这队人踏着弯曲石阶,不知过了多少弯山顶还是遥不可及。
人从哪里来?是天造的?
人又要去哪,谁会替天回答?
仰望苍天的人,多像仰着稚嫩的脸的孩子,对着妈妈问东问西。
妈妈顶不住孩子的执拗,吹灭蜡烛,抹上了孩子的眼:睡吧,我的儿。
寂静的空籁,星火般的亮光不停旋转。星辰的运转似乎是谁的安排,不然哪可这般有秩序。暗淡星光下,一排不见头尾的队伍宛如一条光线,没尽头的走向黑暗,盼望黎明···
晶莹剔透的山体耀着光。一股冷风扑来,呼啸着穿梭上涌,鼓动着人们的袍子,把老者身后这批人冻得不住哆嗦。千变万化的云不知何时被超越,层层叠叠地在身下翻卷。豁然开朗的瞬间,山的尽头展现眼前,举首是云雾掩映下的水平山顶。
人们停下来,女子仰面对着紫金衣袍询问着什么。那极高的人用苍老的声音回答着,话语中透露着肯定。话音落下后是寂静,老者浑浊的双眼呆望着,周遭不停落下的风雪也顿了,直到老者重新抬脚,才继续下落。
一行人压低头跟在紫金衣袍者屁股后默默的走。氛围变得很肃杀,也有些悸动,就像揭开新娘红盖头的前一刻,有恐惧也有期待。
雪山的雪不是平日里见得那样轻柔,它露着锋芒带着尖,一层层的下,好似是撒下来的铁簇网,每撒一次都会覆盖雪山的一切,毁灭生机。
接近山顶,老者转头向身后的一队人诀别。老者声音震人耳膜,那语气不容人去辩驳,身后那十多人都跪下来不说话。
为了抵御风雪,这些人都用兽皮护了嘴脸,只漏着眼睛,那是唯一透露着生气的地方,此刻也闭上了,老僧入定一样,整齐的跪在雪地上。
老者只带着女子继续攀登,二人所要征服的石阶更加陡峭,这山路是雪山的飘带,让人惊叹又让人恐惧。
接天的山顶坐着老者和女孩。
老者闭目打坐,全身围得厚厚,只有眼睛露在外面。长又细的白眉毛下,一双眼睛好似阅尽了沧桑。
雪渐小了,风也停止呜咽,轻柔的哼着催眠曲。女孩靠着老者睡了,而在老者的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猿。这不是普通的白猿,正常的白猿上身长下身短,而这白猿却有着人类比例的四肢,更像有返祖现象的人类。
白猿身旁趴着一个黑漆漆的野兽,很大的一坨,此时呼出细微的鼻息。它巨大无比,像乌龟,穿山甲一样有着周身石头一样的甲壳,四肢却像云豹一样修长,突兀在外。
一老一少,一人一兽,相对无言。
雪一层层下着,掩埋了趴着的甲壳兽。或许因为寒冷,甲壳兽把奇长四肢缩进铠甲里,闭上眼睡了。
老者正襟危坐,衣角裤脚随风而动,而他挺的颀长的上身仍如松树般坚挺。
‘‘所有果实都曾是朵花,未必所有的花都能成为果实。再稳重的人,年轻时也会轻浮的不知天高地厚,活的久了才能看清自己,不论谁,都是芸芸众生,说的残酷一些,就连有机会做人何尝不是种巧合?
活于世就是缘,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左右,让人没法挣扎。
缘分如风,风不定。情如云,云起时汹涌云落时落寞。茫茫人海中能相遇更是缘中缘,可遇不可求。在合适时间遇到合适的人才能收获一份完美情意。
缘来惜缘去随缘。缘来时该当惜,哪怕昙花一现也算拥有;缘去不要刻意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去自有理,随情生随情灭,聚也罢散也罢,都要看得开,尽管有苦楚且淡淡一笑:老死不相往来,也未必是种解脱,何必苦苦来寻?
天很大人很小,一切云烟,放下了才不会有执念。没必要把蝼蚁间的事看得那么重。就像日落花衰,越在乎越痛,放开了就淡化了。''
雪还在下,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盘旋,直直坠落铺落在地。落地一刻一切寂静。
暴风骤起,大雪随风飘舞,铺天盖地。天地变的白茫茫,四周不见一丝光。
老者看了看雪中的甲壳兽,它已快被大雪掩埋。老者又看了看白猿,而后缓缓转头对身旁醒来的女子点了下头。这好似是个暗号,睡眼惺忪的女子立马神光焕发,突兀的摘下了护在面前的兽皮。
女子天生丽质,柳眉高挑,几缕黑发后是双深邃的眼,眼底一颗小红痣血腥又美丽。女子笑起来了,双唇带着蛊惑人心的弧度,眉毛也跟着笑了,腮上两个酒窝也在笑。
一扫脸上的冷漠,白猿看的愣神了。
老者邪恶的看着白猿,忽而大喝一声,把如坠雾里的白猿骇的一个激灵。
‘‘你看她是谁?''
白猿盯着女孩的脸,脖子上一阵红一阵白,舌头僵了说不出话来。
白猿周身都是厚实的毛发,脸上更是毛毛糙糙,竟然可见他此时双眉处拧成疙瘩。
突然,白猿如人一样站直了,抻开脖子,那姿势很像山林中常见的猿,似乎是要仰头长啸。
老者脸色骤变,立马在地上扣了两雪团,一手一个塞进了耳朵。果不其然,白猿一声长啸紧接着就传来。声音高昂绵长,听在耳朵里是不可抵挡的轰鸣,不及反应的女孩,登时就晕死了。
更令人不可相信的是这怒吼中夹杂着的喝骂,完全不是一只白猿能发出的!
‘‘你这个早该死的老头!''
骂声未到,白猿一拳冲着对面打了过去,结实打在老者的脸上。只听砰的一声,老者双手还来不及从耳朵上抽开,就直挺挺的倒了。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转眼间将这巨人掩盖。一层层的雪网下的老者好似没了呼吸,躺在那不动了。
宽广的平顶山上雪花缓慢飘落,白白的,没一点热度。白猿的愤怒还在继续,仇视着地上的老者,它牙齿咬的咯咯响,然而它并没有继续攻击,忽而悲愤交加,仰天捶胸咆哮,声音像是闷雷滚动着传播很远。
时间是条线,把世界分割成一各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又是一个世界,静止的,不为其他格子里的世界所影响。
本以为死了的老者,被雪埋了一层层后,慢悠悠地,竟直挺挺坐了起来。
老者脸上没一点表情,他睁开了枯树皮似得眼皮,神情索然的看着白猿。老者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几颗牙齿顺带着血丝吐了出来,落到雪地上融化了周边的冰雪,融出个窟窿,掉落雪层下不见了。
老者与白猿对视着,眼角挂着挑衅,惹来白猿的又一阵怒吼。好比狂风,老者头脸上覆盖的东西都被吹掉了,漏出了他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上面横七竖八的皱纹,不知一个人会老到什么程度,才会拥有这么多岁月的痕迹。
仔细看去,数不清的皱纹中还夹杂着数不清的疤痕,与那岁月的褶皱交错。
白猿看着老者,又看了看那晕去的女娃,忽然间有些颓废。白猿满脸呆滞,好久后长叹了一口气,冻在空中成了一团雾,那是时间的形状,棱角处是不开心的曾经,可惜还不等成型就消散在冷空中。
白猿身上的暴戾之气烟消云散,极其落寞的他自言自语:
‘‘你老了···''
老者千年老树皮的脸上不显波澜,他整理一下衣服领子,斜视着白猿说:
‘‘你也看到了,我是个老头了,时间早就把我抛弃,我要老死了,与其同凡人一般的结局还不如被你杀了,也解了你心头之恨,不枉你我曾是朋友。''
‘‘我不想杀你,为什么要杀你?''
老者谐谑的说:‘‘呵呵,那你告诉我长生的秘密吧,要不然我早晚是死,那和杀了我有区别么?''
‘‘世上不存在长生的秘密!''
‘‘咱俩是有矛盾,但你没必要骗我,毕竟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你不知长生的秘密,那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不老,而我已离死不远了。''
‘‘是你造孽太多,遭了报应。''
‘‘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你看不见自己黑么?你我半斤八两,少在我面前装君子,上天若有眼,你早就该被雷劈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告诉我,时空之门怎么回事?它在哪!''
‘‘世上没有时空之门,空间可以挪移时间不可逆转,世上有的是空间之门,却和你要的长生无关,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老者冷笑:‘‘白猿,咱俩从小就喜欢在一起赌,可我从没赢过你,不如今天我们来一个赌局,如果你赢了我就心甘的离开,自愿老死今世;如果你输了,念在你我曾经的交情,告诉我答案。''
白猿半边脸在笑,‘‘怎么赌?''
老者静静站了起来,真是如战神临世一般。岁月在他身上的痕迹霎时消失,仿佛浓云之蔽月,强风又催之,远而望之令人生畏。
‘‘就让你我一战,如何?我赌你输!''
最初的诧异过后,白猿犹豫着拉开了架势,眼睛里面闪着光,手握一把大拳头,似乎能把地壳凿开,任谁看到都不寒而栗。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猿提起拳头向对面挥去,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要重重打在老者脸上。
白猿拳头挥来时老者身形一闪,那速度极快,完全看不到他衰老的迹象。老者抢到白猿斜前方的位置,紧接着一拳狠狠砸在白猿头上,顿时血花乱溅。
白猿急忙退后,一个闪身躲过另一拳,并弯腰抄起山顶一冰块。说是迟那时快,冰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砸向老者,啪的一声闷响,冰块应声而裂,老者头上也是血如泉出。
老者也不管那些,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朝前跨出一大步,狠狠出了一长拳,锁定了白猿小腹。
白猿之前那次躲闪,已然和老者拉开了距离,若是常人,这么远的距离非得走上十几步才能攻击到,可老者长手长脚,只是一步然后一拳,就轻松跨过人类十几步的距离,将对面的白猿直直打飞。那白猿连续翻了几个跟头,才趴在地上不滚了。
又是一步,老者来到了白猿面前,拳风呼啸着朝着白猿。白猿大惊,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此时未来得及防御,就见拳头向脑袋砸来。
这一拳如果砸实了,性命估计也交代了,白猿只好一个懒驴打滚,仰起头来,用双臂去硬接这一拳。
老者这一拳力量果真大,打的白猿痛哼一声。自知无法卸力,白猿借着那一拳的冲力朝后滚,试图借机逃遁。可惜白猿慢了,老者搂草打兔子,闪电般踢出一脚,将白猿高大的身躯直直踢飞了。白猿狗吃屎般落地后,整个脸蛋和岩石亲密接触,直撞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动也不动了。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那只昏睡的甲壳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猿身旁,还不等老者反应,就突然把白猿咬住,低吼了一声后,翻了个跟头跃下了山顶。
甲壳兽仰面朝天,把白猿抓在怀里,平放在腹甲之上。它反身驮着白猿,就像滑雪板一样,依靠光滑甲壳沿陡峭雪坡极速下滑。
稍倾,白猿也从昏迷中缓过神,躺在甲壳兽巨大腹部上呻吟,他本能的伸出双手,颤巍巍的把着甲壳边缘左右摇摆,来改变下滑的方向,躲避那些突兀的山石。
一人一兽滑在雪坡上,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老者步赶步的追了过来,气急败坏的毁了山顶的栏杆,癫狂的,对着下面越来越小的黑点怒吼着。
这声音非常大,在这无数坐山峰见来回波荡,只听到一阵阵的,一波波的回音。
‘‘白猿,你这个孬种!''
白猿置若罔闻,仍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遁走。眼见黑点就要消失,老者顶天立地的身子,像是雪天里的骆驼,一片片雪微乎其微,集腋成裘终可制造灭顶的压力,让骆驼突然轰塌。老者痛苦的跪了下来,手里抓着膝盖,委屈的孩子般自言自语:‘‘逃吧,就像你的养子!他现在逃到了我们的老家,他要毁了我们!你这个蠢货!''
第二章 倒插门
落荒而逃的白猿就是我,坐着甲壳兽向下滑,速度不知比雪橇快多少,看着大量的飞雪飞过,好似件件往事晃过。
空间之门不是什么秘密,我可以告诉他。可空间之门背后牵连着更大的秘密,那就是世界的真相,残酷的真相是我不忍心告诉他的。
雪花变大了,厚了,密密麻麻,飘飘洒洒的,无穷无尽的飘落。
我像睡着了,沉沦在宁静的梦,梦里一片温暖的月牙白。我躺在那月牙上,身边飘落着雪花,我半梦半醒,盯着那雪花,什么也不去想了.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或许这一刻我什么都忘了.
你问我是谁。
我是雪花。
你问我在干什么?
我在飞,而且飞的很累。
就像很困的人,憧憬着扑上床的那一刻轻松。
世界上存在着空间之门却没时间之门,生命旅行中的某一段时光,某一地点,某一个人。想念却回不去。
是后悔吗?失去才发现该珍惜。
眼前越加迷蒙,我变成一阵风,忘我的穿梭,谁也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自己。就这样飞吧,忘了烦恼,身体也轻了,飞进了不可能存在的时空之门,回到了过去。
一只悠荡林间的白猿,荡过一根根老迈的藤蔓,任迎面芬芳的气流梳理毛发,掠过丛丛林木, 惊起一只鹰隼。低身回寻隐林中的声响, 蓦然瞥见:耀阳下,一片枯萎落叶旋转着落下,转身又向上飞升, 穿过岁月的衰亡,点点的飞近。
怅然记起,家乡森林里那温暖而永恒的记忆。
阳光明媚,怪骨嶙峋的柳树散着的发,无拘无束的,随着今日的长风吹雪,不甘寂寞的飞舞。
广袤大地雪白一片,如果眼力不差,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可以发现隐秘生长的野菜,它们好似刚长好的姑娘,随着寒风飘摇,妖娆。
纷繁的野菜中有种特吸引人,它就是雪菇。之所以叫雪菇,不因它的外形像蘑菇,而是入口的味道带有肉香。
雪菇的形状因境而化,雪薄的地方贴着地面长出雪花叶,覆盖在表面像极了雪地上的白鳞;而生在雪壳子厚的地方,雪菇的叶片变得不再扁薄,而是直挺地漏出,这显露出的叶子锋利纤细,如同松树的针叶,刺透雪面呼吸空气。
不管是哪种状态的雪菇都善隐藏。老人们常说雪菇是不会走的变色龙,想挖到雪菇很不容易,需要好的观察力和一丢丢的运气,正由于得之不易,也增加了挖雪菇的趣味。
一大早我就和二姐,三妹出来挖雪菇,走的远了也累了,就在柳树下坐了休息,渴了,抓些雪吃。
从老柳树回望,一排排脚印指向一望无垠的远方,再回头,二姐和三妹已经远走,她俩一边行走一边翻找,趟出了又长又宽的两条雪痕,给身后的我带来了很大的方便。我不喜欢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很累,一不小心还会陷入雪壳子中,特耗力气。有了姐妹俩在前趟路,我心中欢喜,提着篮子,小碎步的走在她俩走过的脚印上,这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前方的二人交谈起来,三妹对二姐抱怨:“二姐,附近的雪菇少的可怜,八CD被人捡过好几遍了,连手指肚大的都找不到……”
“那当然,这离家这么近,早就有人来过这附近,留下的都是人家看不上的,你没听说过一个故事么,小白兔最擅长采蘑菇,因此每次采蘑菇回来,总有人问他蘑菇是哪踩得?小白兔就会告诉人家在哪····”
不等着乏味的故事讲完,三妹已然失去了耐性,四处张望的一瞥,竟然发现不远处趴着的一只雪鼠。三妹立马抬手堵住了二姐嘴,把二姐的话憋了回去。
“嘘,不要说话,有雪鼠!一二三,我们都是木有人!”
三妹叮嘱后还觉不放心,猛然回首对着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呆在原地不要动。
在我和二姐的注视下,三妹两手弯成弧形,慢慢地弯下身,呼吸也控制的极其细微,像一只老猫点着脚驮着背,缓缓的靠近隐藏很好的雪鼠。
雪鼠下半身埋在雪里,脑袋上还顶着一块雪,一对白眼仁盯着远方,全然没发觉三妹。雪鼠好淡定,还不知大祸即将临头,我有点幸灾乐祸的想笑,却不好笑出声,只好捂着嘴,期待的看着三妹凑近目标。
二者近了,三妹短暂的顿了顿,而后如同下山猛虎般扑向雪鼠,变化之快目力不及。只见雪花四散,三妹的两手迅速地一扣,半晌过后才听见,模糊一片的雪雾中有三妹大口的呼气声。
“哈哈,看你往哪跑!抓到啦!”
听见三妹欢呼,我和二姐立马围了过去,我俩期待的眼神中,三妹忸怩了一会后,特神秘的眨了眨眼,然后才郑重的松开手,像是变戏法的魔术师,她并不急于公布秘密,手半张着,在那坏笑着,还特意抻缓了节奏,急得我和二姐怨声不断。
缓缓掰开的根根手指头,掰开了大拇指,而后掰开了食指,我却有些惊讶,但是不敢声张,因为我眼快,发现三妹手里自以为攥着的雪鼠,实际上是一团被攥实了的雪球。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立马变了脸,让自己看上去很严肃,却藏不住的惊恐看着三妹乐呵呵的掰开中指,霎时间,三妹的脸变了色,原本粉红的脸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涨红的血管布满其上,眼瞅要溢出血来。
哈哈,哈哈哈!
这尴尬,二姐同样发现了,眼见三妹空欢喜,二姐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一抽抽的,像是抽风机在玩命工作。
二姐平日里爱笑,大多笑不漏齿,眼下却不同了,她仿佛看到了生平最为可笑的一幕,那笑的猖狂,就连在空旷的雪原上听着也是震耳欲聋。
我自然也憋不住想笑,但见三妹的眼神充满杀气,只好把脸转到别处,阴阴的笑,为了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我把手深深放到大腿根上狠狠掐着,让疼痛来克制自己。
三妹瞪了二姐一眼,搓了搓手没发作,接着围我走了一圈,见我很是严肃,也只是踢了我一脚来泄气,并不理我了。
三妹嘟着嘴,看着手里的雪球丧气的说:“咋回事呢,小东西跑哪里去了,明明抓到了啊!”
三妹嘀咕时候,二姐也在周围瞅来瞅去,终似看到了啥惊奇的东西,伸手指向一处,焦急而兴奋的喊:
“雪鼠,快看,快看那,那只雪鼠在那躲着呢!”
顺着二姐手指看去,一只雪鼠正停在几十步远,它此时两脚开立,像是一个准备骂人的泼妇,不屑而挑衅的望着我们。
雪鼠嘴里不住蠕动,好似在那唠叨,咒骂着三妹刚才的不礼貌。
“好你个臭耗子,跑了就跑了,竟然敢站在那嘲笑我,看不抓了你吃肉!”
三妹风风火火的,哪里容得小小雪鼠得意,撂下了狠话就跑了过去,嘿,那雪鼠反应倒是快,没等三妹加速就跑了,窜了几窜,立在了更远处瞭望。
‘‘狼母猪插鸡毛掸子,你还想上天啊!''
三妹的脾气比驴子还犟,一心要追,一人一鼠就地展开了追逐,眨眼间都消失了,只给我和二姐留下了个黑点。
担心三妹丢了,我们只好紧跟,可别让三妹在茫茫雪原里落单。
三妹速度快,而且善于利用高低起伏的地形,把小雪鼠追的像没头苍蝇。慌不择路的逃窜中,兜了几个大圈,糊涂的绕到了三妹后面,向着我们跑来了。
我见机行事,立在原地不动,当雪鼠跑到了我身边时,可能是被追的糊涂,把我当成了死物,毫不犹豫的钻到了我脚底下。
往我脚底钻了钻,雪鼠就卡住了,小家伙平日养尊处优,有个特肥大的屁股,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屁股塞进去,只好露着大半个屁股在外面,不动了。
野鸡被人追到绝境,就会把脑袋扎进雪堆,也不管猎人是否看得见,只要是自己看不见猎人就会一动不动。雪鼠多半是野鸡的私生子,竟也会这般自欺欺人。
眼看雪鼠不再动,我也不敢动,小心地控制着脚下力道,尽量不让压着雪鼠的脚吃力,慢慢下腰,打算一臂之隔后下抓,让它再也跑不掉。
我在注意雪鼠,根本没关注周围,正当我准备出手,忽感一股蛮力撞了过来,把我生生撞飞了。我耳朵嗡鸣,但见眼前雪花飞溅,接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重物压到了身上。
我晃了晃脑袋,缓了会才看清,那飞撞过来的正是三妹,她见雪鼠钻进我脚底就飞奔而来。而她此刻正坐我身上大笑:“哈哈哈,抓住了,抓住了!你个臭耗子。”
见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三妹红了脸说:“我担心你太笨抓不到,就跑过来帮你,哈哈,现在妥了,咱俩把雪鼠给抓了!”
看着三妹的笑,我把抱怨的话吃进了肚,又见三妹迟迟没起身的意思,只好无奈地把三妹压在肋骨上的屁股挪了挪,让她坐到肚子上,才对三妹说:
“雪鼠呢?在哪?给我看看!”
牺牲了我,三妹果然抓住了雪鼠。
“嘿,你瞧啊,瞧它多乖。”
三妹摊开手掌,里面就是那倒霉的小家伙。雪鼠刚才那么嚣张,此时萎靡的像个雪球,团成了团。三妹笑着把它递给我说:
“你摸摸,毛好软好滑啊!”
交到我手里后雪鼠蔫了吧唧的,怎么摆弄也没反应,好似死了,摆弄一会觉得没意思,就把雪鼠还给三妹。
二姐也对倒霉蛋充满了好奇,快步走来,不容置疑的说:
“给我玩会。”
三妹还记得二姐刚刚嘲笑过自己,阻止我说:“不要给她玩,我不允许。”
“白猿不要听他的,把雪鼠给我!”
三妹很生气:“你要干嘛,不要总和我抢东西,好吗?”
“我是你姐,懂不懂规矩?没有一点长幼尊卑!”
三妹开了荤口:“少来这一套,这是我俩合伙抓到的,跟你毛关系都没,一边呆着去,看人家拉屎**刺挠。”
“说谁呢,我现在偏要,规矩你懂不懂,有好东西必须先归大人,你要尊重长辈,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再不给我就抢了!”
三妹撇嘴说:“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是什么长辈,只不过比我早生了一年,少在我这里装大辈,羞不羞啊你?”
“说谁装大辈,你个毛孩子!”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平日里,姐妹常因鸡毛蒜皮吵架,而且很多时候,都会吵吵着打起来。看二位争吵我也不敢插嘴,趁着不注意慢慢退出了她俩视线。
姐妹俩果真打起来了,而我则很明智的提前躲在了远处。我偷眼看了一下手心的雪鼠,团成了个团的雪鼠张着嘴,四肢僵硬好似归西,我小心捏了捏,把它捏成了更小的一团,不过眨眼的功夫,它又皮球般舒展来,如此机械,看不出丁点生机。
我受惊不小,小家伙难道死了?我转而担忧,眼下来看,姐妹打完后,胜者一定来我这里索要雪鼠,到那时发现雪鼠挂了,我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瞄了一眼厮打的二人,仍在雪地上翻滚,三妹借力打力,翻滚中欺身压住二姐,骑在二姐身上摇摆,看对方挣扎,便在雪地上抓起雪块砸二姐的头。二姐也不好欺负,虽被砸的满脸雪水,仍拽着三妹头发不松,嘴里不断对三妹吐口水。
整体实力来看,三妹发育的好,整个人比二姐大一圈,力量上占优。没多久,二人折腾出个雪坑,二姐被压在雪坑内,身上还被压了好多雪块,如此一来就像被活埋,只有脑袋露在外,一时半会甭想钻出来。
三妹见二姐被制服,连忙跑过来,兴奋地围着我跳,一个眨眼,她不知从哪拿出个果子,闪电般塞到了我嘴里。
三妹没了打架时的凶悍,春风一样柔和的说:“呵呵,快把嘴张开,这是我从二姐那抢来的,呵呵呵,果子甜不?”
果子进口,一阵寒冷直冲脑门,搞得我打了个冷颤,到果子外一层冰霜化掉,一种酸味道弥漫口腔,引出一大股口水,酸味过后,果肉中那么一水的甜意袭来。
趁我还在品味,没防备,三妹一下跳到我身上,差点没把我压背气。她像骑马一样用两脚将我盘住,一手搂住我脖颈,一手拍着我后背:“驾,驾,驾!快点跑啊,二姐马上就会出来,肯定追过来!”
不论二姐三妹我都不好违背,按照三妹的意思,我背着她走起来,耳边是三妹德胜后的欢愉:驾,驾,驾
三妹骑着我,不断回头查看,一边催促我把雪鼠递给她:‘‘雪鼠拿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半死不活的雪鼠到了三妹手就不一样了,不再是之前的蔫了吧唧,而是突然来了精神,乖乖立在三妹手心里,弯腰作揖,拱着手,嘴在唠唠叨叨着,估计是在拍三妹的马屁。
我对雪鼠的鼠品产生了质疑,看人下菜碟?对我这么冷淡,对三妹则是极力奉承。
转念一想它也不易,定是刚刚诈死时,看到了三妹的凶悍,明白处境很不乐观。
三妹一手搭着我肩膀,一手托着雪鼠,得意的说:“白猿,你看家伙多乖,咯咯”
雪鼠在三妹笑声感染下欢快极了,表演了翻跟头,三妹看的起兴,耳根一动,突然怔了,猛然回头,瞧见跑来的二姐,催促我说:“白猿快跑,这魔头果然追上来了!”
二姐极其狼狈,身上是没来得及打扫的雪渣,头顶上还有不少雪花。奔跑中,二姐吐出嘴里的雪水,怨毒的大吼着:“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抓了你!”
三妹也急了,真是把我当成马,用腿夹着我急急的说:
‘‘驾驾驾,快啊,二姐来了,驾,驾,驾,快跑啊!”
三妹说话间还拍我的屁股,催促快点。身后的二姐见了这一幕后大吼:“白猿,你要是再敢跑,连你一块收拾信不?”
二姐把我吓到了,这跑快了也不是,而事实上,雪壳子这么深,身上再背着个大活人也不能跑多快!
眼见我慢了,三妹催促几次后不顶用,就从我背上跳下去跑了,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远处。
二姐抓不到三妹,把气都发泄到了我身上,他追上来,抓着我衣服领子质问:
“白猿,平时没看出来,你跑的挺快啊,吃里扒外的东西,枉费平日对你那么好,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说,你到底是跟我好,还是跟那家伙好?
见我低头不语,二姐忽然收住了凶悍,很是温和的凑近了,慢慢擦干我脸上的汗水痛心说:‘‘你看看这个丫头,把你欺负什么样了,刚才都趴你身上去了。我就从没骑过你,更不会欺负你,是不是?”
本是受害者的二姐,开始同情我的遭遇了,一边打扫我身上的雪,一边给我做思想工作:“你说说,我平日对你咋样,如果说我对你差就算了,就当我今天这些话白说,是在放屁,可是,平日对你不薄啊,给你好吃好喝的,有病还给你端屎盆子,你要是脚崴了,我会给你揉,我说的你都记得了?人要有良心,我给你一个好你不用多给我啥,还给我一个就中,哪怕是小猫小狗也都知道这理,不然它们在猫圈,狗圈也混不下去,如果它们不知恩图报,下次还会有其他猫狗帮他们么,那样子的话,它们不就成了臭狗屎了么。你说你刚才,眼看着我被那死孩子埋了,不说出手帮我也要劝架吧?”
二姐说的都对,可我也有苦衷啊:
“我,我,我不敢帮你啊!二姐!”
“好你个没良心的,呜呜呜,我都被你气哭了,看来你心里只有三妹,我就是你眼中一个屁,你现在告诉我,在乎我还是她,你要是说在乎她我也无话可说,我这就死给你看,呜呜呜,我心里不服气啊,呜呜呜,你还记得来我家那天了,脏的小猫一样,还不是我给你洗的,你那小脚丫黑不出溜,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收拾干净了,我还给你找吃的,你那时候饿的都能看见肋骨了,你就记不得么?三妹都给过你什么了?她哪里对你好了?”
二姐在啰嗦,我索性闭了耳朵,让二姐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脑中则是想到了其他事。
二姐和三妹是亲姐妹,她们家有三个女儿,除了她俩还有一个成家了的大姐。三妹生出后,家里还是没个男丁,家人很着急。而在几年前,我恰巧流浪到这,被二姐在垃圾堆发现,并领回了家。她家人并没歧视我体毛厚重,反而觉得我很讨喜,就收了来补男人的空缺。流浪了多少年自己都记不清了,能够有个落脚地自然求之不得。
我体毛特厚,除了脸周身都是浓密的体毛,一般讲,长体毛的人发育会很慢,生长周期特长,可能生出几十年后还不如常人几年长得快。比如我如今已三十多岁,却还是和三妹一样高。
像我这种人特难养活,一时半会也无法长大。漫长的童年里,人是脆弱的,能活下来都不易。命长的生物总是很少,世上最庞大的种群反是短命的昆虫,老鼠一类。
知道我虽然看似是个娃娃,却年纪不小了,女主人也就不想遮遮掩掩,直接告诉我:等你成人后,要在二姐三妹间选个老婆,至于选谁,可以自己做主。
自从丈母娘说了这话,二姐三妹常常掐架,一件小事也要分出高低,搞得我很苦恼。
尤其是今年,我已三十四了,丈母娘一直催促我给个决定,而我一点主意也拿不出,很纠结。每当二人为我打的稀里哗啦,我都特心烦。
眼下两人哪有一点淑女样,我愤怒了,心中憋了好几年的话再也不能压着了:
‘‘都打什么打,多大的事,有什么好争的,从此以后你两都做我老婆,我出门时你俩一边站一个,我说东是东说西是西,谁要是再闹事,就大耳刮子抽她。''
当然,这都我的臆想,如果真有勇气说这话,我被抽耳刮子也就不远了。
哎,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姐妹不知啥时结束了打闹,好似啥也没发生过,和好如初的咯咯笑着,一人一手拎着篮子,手牵手的跳了过来。
姐妹两就像重度健忘症,忘了之前的吵闹,转而去挖雪菇了,我抬头看了看太阳,离午饭还有段时间。
挖雪菇就像捉迷藏,要集中精力寻找每一个可能,不能放过每个角落。只要找到一棵就能以点带面,在周围发现一大片,那是大大的惊喜!
不知不觉间,跟着姐妹走出了几千步,距离当初休息的老柳树更远了,离家也就更是远,三妹拽住了二姐有些担心:
“不要再向前了,远了就有野兽出没了,会吃了咱们的!”
二姐一直习惯和三妹唱反调,张了张嘴想说些啥反驳,可能是心里也暗觉不妥,只是开了开口,而后又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的位置,基本是人类和野兽活动区域的交界线,可能一个不慎,就会走进哪只野兽的地盘。野兽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把森林,或者草原分成一片片的。那一个个小区域就是它的家,任谁闯入,它都会愤怒的!哪怕一只野猪发起疯来,也不好惹!
就在二人商量时,我发现刚停下的地方,恰巧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好一大片的雪菇!
“雪菇,雪菇!”
三妹一手拽着我,一手抓着二姐,快步冲向雪菇扎堆的地方。
三妹很能干,怕踩到了雪菇,她小心的站着,弯腰挑着肥大的。望着三妹认真的背影,我被迷住了。三妹好似背后长了眼,知道我在看,背对着我说:
“等会回去后,咱们把这些雪菇一棵棵洗干净,扔进开水里烫一下,捞出来那个嫩啊,剁碎做陷绿绿的,用来包饺子,白皮肥陷的大饺子你爱不爱?”
站着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我最喜欢的就是饺子,我对着三妹的背影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我最爱吃了,尤其是三妹包的。”
三妹没回过头来,而是把手搭在耳朵上嗲声嗲气的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大点声!”
我提高了声音:“爱吃!我最爱吃三妹包的饺子!”
三妹这才转过身来笑呵呵的:“咯咯咯,瞧你那馋样,等吃饭时多给你包些,把你养的肥头大耳的,人见人爱。”
在我和三妹说话时,背影的角落里,二姐不知何时凑了出来,她出现后,不经意的靠在了我身边,把手偷偷放在了我胳膊上,骤然用手指甲捏起块肉,疼的我就要喊出来,惊恐的转头间,但见二姐轻咬着牙,用极小的,却带着威胁的声音问我:
“有多爱吃啊?”
二姐掐人很厉害,她会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一小块肉,这只是简单的前奏,接下来发生的才恐怖,如果我不屈服,她会把夹住的肉拧一圈,再然后转一下,胳膊上立马见红,没个十天半个月难好!
我最怕她掐我,连忙用求饶的眼神看她,办出一副可怜相。二姐看了我的怂样,轻哼了一声后,松开了手。
“瞧你那怂样,暂且放你一马,今天给我乖乖地,少吃点饿不死你!”
顺着密集的雪菇挖着挖着,我们来到了一个落差很大的雪包旁,二姐抻着我的上衣,不由分说把我拽到雪包顶,指着远处说:
“这离村子太远了,没了人气,可能有野兽出没,你在这上边好好盯着,我俩在下边快点挖,早完事早回去吃饭,眼睛放点光!”
二姐对我说着说着,转头瞥了一眼挖菜的三妹,见三妹并没看向我俩,闪电般的向我嘴里塞了个果子,然后欢笑着滑下去了。我咂摸了一下,这果子也是酸酸的,融化后,有那么一丝甜意。
此刻万里无云,极远的天边有一群乌鸦在飞舞,杂乱又闲散。更远处,整片天地间也没一只猛兽出没。
雪原上只有些稀疏的大树,寒风骤起,树上飘落片片落叶,把我看的呆了。
不知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那些叶子离开孕育自己的枝桠,随风而舞,一同跳着曼妙的舞,时而旋转时而升降,尽情展现身姿,宣泄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随着飘落的继续,曾经群舞的他们,彼此拉开了距离,舞伴越来越少,飘舞到后来,只是孤独的飘零。
就像日升日落,不管高空中的太阳多么炫耀,终将沉寂到地平线下的黑暗。落叶终将降落,落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点缀在毫无生机的雪地上,再也看不出飞翔过的痕迹。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偶尔,有的落叶身边还躺着另一片。在这降落的过程中,身边的这片落叶与自己分分合合,时而遥相呼应,时而贴身热舞,含笑擦肩后,就是意想不到的分别,长久的以为永远错开在人海,幸好随着一切的落幕,终是死在了一起。
白天我眼力好,可看到好远的风景,如果阳光充足,甚至可以看见鹰隼的瞳仁。
不仅是视力,我听力也很出色,可以搜索到极其细微的声音,如果给我一个安静的环境,我可以听到远处的风声,甚至树林里动物的心跳,大地深处打洞的土拨鼠。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家人都很了解我,知道我视力和听力灵敏,远超常人,可在丈母娘看来,我最灵敏的感觉是味觉。
饭桌上,丈母娘常常佯怒的用筷子敲打我,脸上带笑说:
“就你会吃,总挑出好吃的,不和胃口就不吃了,好吃的就不住筷,看菜吃饭量体裁衣,这能行么?什么菜你都要吃点,营养才能均衡,以后个子才能长的壮,才不会被人欺负。要不像你爹似得,跟山里面讨饭的猴子有啥区别,总被人欺负,一点男人样都没,害得我总要去替他出头。”
一般这时候,老丈人会跳起来打断丈母娘说:“哎呀呀,得了得了,就你话多,吃个饭能唠出这么多嗑,白猿你别听,想吃啥就吃啥,不爱吃也不勉强,你娘就是墨迹嘴子,哎吆,丝丝,你打我干嘛,你这个母老虎,哎呀呀,别打了,别打了,疼啊!你这个泼妇,我不吃了,走,白猿,跟我出去打猎,别在这受鸟气,哎呀,你怎么还打我啊?快点,白,走啦!我都快被你娘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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