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延乱》——十里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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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狩猎

斑驳的光逐渐从城墙映射了下来，伴随着各家各户传出的声音，剡城早晨到来。剡城今天是一年为数不多的狩猎期，城里的狩猎队要出到千里外的边荒为剡城的来年准备食物和材料。

狩猎队一部分以军中的精锐好手组成，但大部分是各户人家的汉子。对于王国的边荒为数不多的几座城市之一，剡城不但要负责狩猎边荒荒兽狩猎，也要防范随时出现的西荒蛮夷。

“咱家圣上也不知道咋想的，荒城这里那些天杀的蛮夷这几年都不知来了几回，也不知道增派些好手过来。前几天东营队那边又死了几个弟兄，东营队再死伤几个，怕是没人咯。”一个穿着军装的汉子踏了踏右边穿着破洞鞋的脚，看着被风卷起的黄沙，无奈的叹了口气望向旁边的穿着一样军装的少年继续说道:“傻子你说，是不是圣上都忘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剡城在西荒，身后八百里上下才有个像样的三御城，对于我们玄股国来说，看来这剡城也只有个斥候作用罢了，哪还会多增派兵力来这。”少年半蹲看着整备的狩猎户，斜了一眼刚才说话的汉子。“今年轮到我和你带寻猎了，做下准备。”

城墙上传来几声铃响，各家各户的汉子逐渐从家中走了出来，带着各式各样的打猎装备与口粮慢慢聚集到演兵场上开始交头接耳。演兵场也开始聚集三三两两的兵将，在众人的目光下，刚才的汉子穿着铠甲上了比武台中间看着下面吵嚷的猎户，大吼了一声:

“安静！！！”

此声极为粗狂嘹亮，一声安静震的在场的众人都唏嘘不已，耳朵竟隐隐生疼。

少年笔直站立在比武台左侧，心想这忘年好友年岁甚大，道行不见长进几分，声音却越发变得如此震耳欲聋，颇有佛门怒吼惊醒众生的几分意思，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

汉子看着迅速安静下来的猎户，开口继续说道：“今年的狩猎队，由我西营队带领，与往年一样，赶往边荒大林时纵列两队，猎户和士兵交错站位。如有遇袭，士兵与猎户听指挥要共同抗敌。”汉子顿了顿，声音突然带着肃杀之意继续说道:

“反身回逃者。格杀勿论！！”

听到格杀勿论，下边众多猎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有些慌乱。人群中突然一猎户壮着胆子说道：“往年都没有这规矩，遇到荒兽和蛮子，我们这些没什么武艺的平民百姓自然无法抵抗。如果大难临头，当然逃难各凭本事。为啥今年就要我们就要和你们西营兵一起送死？“

汉子心有不耐，肃然的脸上眉毛微微蹙起，心想去年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猎户做死，东营队又如何变成如今这样。

去年狩猎期，期满归城途中，突遇蛮子袭击。剡城军备虽说不上精良，但也比出生在大荒不识打造的蛮夷要好很多，东营队一边回撤一边抵挡，本想只拿一部分贵重皮毛与材料便可快速回撤，但猎户们执意要带回所有狩猎品。导致四处蛮夷部族闻风而来，眼见慢慢抵挡不住，猎户们拿着自己的狩猎品作鸟兽散，这便苦了东营队的弟兄。蛮夷部族这几年给剡城军队围剿的怨狠通通发泄在了东营队，蛮夷部族更有甚者用为数不多的刀剑涂上荒兽毒来作战。逃回来的东营队弟兄不到五成，连带少数猎户也被追上袭击。由于是多种不知名的荒兽毒，医师也回天乏力，中毒的士兵多数挺不过去，最后几个也在前几天死去。

这下激怒了剡城城主，剡城本来多年就没有军备及人员扩充，南北营队主要为城内征调，多属没怎么经过训练的莽汉。东西营队的正式军便为剡城的主要精锐，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城主如何不怒？于是下令了这么一条指令。

比武台上的军装汉子叫李好成，家里在那三御城外的一条村庄，他娘怀他时想着有个好收成，便起了个好成的名字。十九岁入军，十年前分配时调入了剡城，也不知运气是差是好，在那三御城只能当个百夫长的他来到这剡城居然当上了个千夫长，整个剡城军力都没有五千人。李好成算得上是意气风发。

李好成盯着刚才那猎户说道：“城主下的命令，今年狩猎有这规矩，如果有谁不接受可以自行去狩猎，我们西营队不再参与。“

茫茫大荒，不但有走兽，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蛮夷，就算是一群猎户，没有军队的保护，说得上是十生九死。那猎户缩了缩脖子，便不再说话，毕竟一家老小还要靠他这次的收获揽活。

随着西营队的一位士兵过来报告已经正好军备，李好成下来把猎户安插在士兵间，猎户人数大约一千多人，西营队自然不可能全数出动，由李好成和他的那位副手少年共同统御西营队的六百人出城。远处拉来几辆拉货的马车跟随大部队，在众多城中民众的注视下，缓慢的出了城门。

剡城附近虽说荒寂，但也还是有几分田地可耕，人们看见队伍远去，慢慢散去劳作。小摊小贩摆起了自家的生意，街上也开始多了几个行人。

剡城靠城墙一座茶楼中，一肥头大耳的男子盯着远处那渐渐消失的马臀，向邻座的剡城城主问道：“上一年那些蛮子尝到了甜头，今年肯定还会再来宰两手，你居然只敢敢派这么点人过去？”

剡城城主的长着一对三角眼和大鼻子，留着两撇八字胡，眼睛里满是狡黠，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威严，甚至带有一丝猥琐。

他看向邻桌友人，说道:“剡城这城的城主不好当啊！天杀的蛮子一发疯就来掳掠几趟，丢下几个死人抢了粮食就跑。我们和军部发过多少次告急书，几年了过去了，都没下过几个兵子来，我在寻思那边是不是要看咱们笑话呢。”

“我又没问你这些，你和我说做甚？我是说你就这么有信心他们这次能完整回来？这次如果西营队像东营队那样折损，这城如果蛮夷再来，都要不攻自破了。”肥头大耳的那男子有些不悦，手指敲了敲桌子。

城主再次猥琐的笑了笑说道:“管材你这厮，刚被贬下来就这么大脾气，剡城如果真要守不住，早在三年前就破了。”

肥头大耳男子叫管材，于几天前来到这剡城，从城主言语中，管材似乎从贵地被贬而来，对于这城的荒破自然有些不适应。

管材捕捉到了些什么，问道:“三年前？”

“你不是早些前疑惑那西营队李好成身旁的副手为啥看着这么年轻么？”城主一顿，脸上收起了那猥琐的笑容，变得有点严肃，然后继续说道:

“三年前那场蛮夷部族合围城，剡城真的是差点被活活耗死。”

管材不笨，听得一愣一愣的，说道:“你说那少年？他连引能都没达到，能翻出什么浪花？”

“不要小看他年轻。”城主再次露出一丝笑意。

“如果这次蛮夷再敢搞上一年那出，有李好成和他在，这些蛮子怕是来多少死多少。”

第二章 李好成和他的副手

狩猎队行军过了两日，行驰了三百多里地。

西荒这会正值夏秋交接之季，还有夏季留存的炎热，毒辣的太阳洒在每个人黝黑的脸上脖子上，熬出了几滴细汗。行军往往十分无聊，差不多的景色，周而复此的赶路。除了需要观望四处的斥候，还真没有什么人能打得起精神。狩猎队需要穿过千里左右的山水路，才能到达边荒，这千里的山水路间虽偶有走兽，但说不上多少，对于狩猎，自然要去比较富饶、走兽较多、并且偶有低阶荒兽的边荒大林。

千里路，对于经常训练的士兵和偶尔出城在附近打猎的猎户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几天便能到达。

狩猎队除了身后的几辆马车，其余的坐马便是队伍前面的两匹马，两匹马上都坐着此次的两位领事人。身后的士兵和猎户每每有目光看向那少年时，眼中都有隐藏不住的敬佩之意，这些目光却刺得在一旁的李好成好生妒忌，向旁边的清秀少年打趣道：“看这架势，再过几年你成年了，剡城的媒婆怕不是要踏破你家的门槛。”

清秀少年有些无奈，说道：“你说你堂堂一个千夫长，关心你自己的婚事就好，管我作甚？”

“也是，想你大哥我也还算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三御城那就罢了，怎么连剡城这破地方也没有一处好人家的姑娘看上我。难道都喜欢年岁少一点的？看你也只是生了副好皮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真不爷们!“李好成如此说道，颇有不忿。

少年心想别人说你刚到剡城时还以为你是城主那厮的某个私生子，您老两位的笑起来猥琐相竟然形似九分，如何不让人浮想联翩。再说您那魁梧的身材多剽悍，对着剡城的人家肯定一笑一个跑，哪还有回头的道理。

少年想毕，也只是笑笑，没做应答，再次沉默前行。

突然，不远处的树林大群树木叶子拼命晃动，大批鸟群从林中无比慌乱的四处飞出。看见此情，李好成神情变得极为肃然，一招手势示意身后停止行军。狩猎队里马上停止了脚步，人群里有些不安，但没有喧哗，谁都知道这时极为需要安静。

停止不到一会，便看见前方早些时间派出探路斥候飞奔而来。临到时脚步一顿，差点摔倒，李好成这时也顾不得调侃，问道:“前方什么情况？”

报告，前方林里大概五十里左右发现大群走兽在争斗。”斥候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

“其中有几只极为可能是荒兽！”

听到斥候说出荒兽二字，李好成大惊失色，旁边少年也微微一怔。

荒兽与走兽不同，走兽属于一般的虎豹马牛之类，它们的价值就只有用作肉食及身上的皮毛做为保暖或结实的衣物。

荒兽为拥有一丝远古神物血脉流传下来的物种，怀有远古物种的血脉天赋，还生性凶猛残暴，走兽虽然也有凶猛，但即使与最低阶的荒兽比，无疑是一只成年老虎与刚出生小鸡崽的区别。

边荒是蛮夷部族与普通走兽的天下，玄股国西荒虽然靠近边荒，但真正离着荒兽的地盘荒禁区还有着千里的距离。往年狩猎期只能猎取到大量走兽，只有偶尔运气极好时才能猎取到迷路跑错路出来的低阶荒兽。

即便如此，捕杀低阶荒兽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十年前南营队发现一只低阶荒兽狰豹，小心翼翼的守着并派遣人员回城禀报。

剡城城主听到后说了一句：“非修炼者不可力敌。“便带着西营队出城支援。那次围猎是李好成第一次看见城主出手，南营队被撤下去。西营队形成合围之势困斗了许久。才把那荒兽杀死带回，西营队那次损失不少好手，不过上交上去的荒兽破天荒地的得到上面的奖赏，增派了不少人员与军备物资。也因此，西营队经过那次猎杀后便成为了剡城的第一军力。

而此时此刻，可能就要面对如此棘手的荒兽，李好成拿不定主意。

“项枫，你看怎么办？”李好成看向一旁的少年问道。

少年眉头皱了一下，接着说道“还能怎么办，狩猎队原地解散，派两人先行回去报告，四百军士护送猎户回防，二百军士和你我前去探明情况。“

李好成一呆，问道：“就这么回去？这些猎户怕是要闹翻天了！能不能先在在附近扎营看下情况，如果很严重再走不迟。”

少年极为严肃的说道：“这次情况没那么简单，一般来说荒兽不会轻易走出它们的地界，荒禁内才是对它们最好的保护。这几只荒兽奔行千里来到人类的地盘，恐怕荒禁那边发生了什么，而且……”

少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慌张的士兵和猎户继续说道：“他们想吃饭，也得先保住命是不是？！”

李好成听后还是略有犹豫，旁边的少年看他如此，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早些前还说我柔柔弱弱像个娘们，如今在这瞻前顾后的不知是哪位爷们？！你真不放心，就说是我说的，如果这次事件不太严重，那便由我再重新带队出来狩猎，保准他们饿不死！“

李好成听到这话瞬间放松了下来，他深知身旁这位少年经过三年前那一战之后，在剡城民众心目中有怎样的分量，他说的话有时比城主说的还好使。如果剡城是个小国家，他一句话插竿起义，自己做个土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李好成不再犹豫，翻身下马把命令快速传播下去，起初身后人群听见如此有很大的抗拒，但听见是那少年下的决定后果然陆陆续续沉默转身，再无一丝意见，配合李好成的安排慢慢离去。李好成已看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但还是唏嘘不已，心想我勤勤恳恳十多年，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外来小子的话好使。

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李好成多想，他看了看少年，便开始指令身后留下的二百精锐分成几股小分队行进，跟着刚才的斥候指点缓慢接近事发处。

“嗒、嗒、嗒、嗒”

众人前进了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兽吼，听着兽吼中夹杂着极为愤怒、不安的情绪，少年的脸色再次阴沉了几分。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偶有几只燕雀擦身而过，众人的步伐也逐渐放轻。

“啪嗒、啪嗒”

兽脚踩着碎石和泥的声音响起，慢慢的由远及近。

西营队军士立即握紧了手上的兵器。少年看见前方模模糊糊的土尘里，几只兽影正迅速的飞奔而来。

少年一边低喊：“敌袭！“一边手抽出了身后别着的环首刀。

奔跑的扬起的土尘越来越近，视野也逐渐清晰。

飞奔而来的是一群狮子。按理来说这种狮子应该只会出现于边荒靠南的大草原，与那些草原马贼厮杀才对。如今出现在树林丛生的交界地，让少年愈发觉得疑惑。

李好成看到此景，大喝一声：“陷冲阵。”

西营队一百军士立即按照训练时的位置成两列重叠排开，迅速对着兽影成半圆围住剩下友军，前脚踏出，后脚支撑，取出长枪遥指前方。另外八十军士成半跪之势手持短枪从前围士兵腰股缝隙中穿插而出，枪尖也对准前方。剩下二十士兵也抽出大刀，防止随时出现的其他敌袭。

狮群逐渐接近，奔跑在领前的狮子看见前方的突然出现的人类，瞳孔里出现掩盖不住的惊慌，随后大怒，心想草原上的马贼遇见他们都是逃的多，如何能让这几个人类挑衅了威严？没有停止脚步便飞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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