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刀春秋》：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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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醒来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自己还不想醒来。

在混沌的意识之海中，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静静地听着有节奏的海浪声，感受着掠过身体的海风。真实到我都嘲笑自己的信以为真。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人声。

“快看，老头子，这有个人。”

“哟，还真是，看衣着，这男的像是有点小钱唻。”

哪里来的一对老夫妻？

我尝试着支配四肢，换来了无力的疲惫感。看来醒来还不是时候，兴许这对老夫妻能够帮到我。

“老头子，你去摸摸看有什么值钱的吧。”

不知为何这个老太婆的声音让我胃中有些抽搐。

“先等等，别突然醒了，毕竟是个成年人。”

“你不是有拐棍吗？”

“对。”

我心中一凉。稍后听到老头大喝一声。

“呔！”

当听到第三声“呔”，我已经再也听不见了。

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吗？

当我自问时，我又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看，那边趴着一个裸男啊！”

然后传来有男有女的哄笑。

“啧啧，头上好像有血。看来是被打劫了。”

“蠢女人，谁没事儿闲得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被打劫。切！”

如果我醒着，我一定会反问，那你们来此做甚？

“活这么大只见过海难死在这沙滩上的，还真没见过被扒了个一丝不挂死在这儿的。”

这是另外一个男人。他可能在这附近长大的吧。

“也许是被人打劫，然后扔海里了呢？”

这是另外一个女人。语气中带着天真。

“女人就是爱幻想，你看不见他头上的血吗？明显是在岸上打破的脑袋。”

我虽然对疼痛已经麻木，但隐约可以推测出这个混蛋踢了我一脚。

“哼，这家伙生前的生活应该还是挺好的。看，还挺胖乎。”

我的身子好像被翻转过来了。

“被抢得连块布都不剩，也是够惨的。”

“他好像还有一丝气儿，咱要救他吗？”

“救他？拿什么救他？你付医药费？不给他补刀就是恩德了，你忘了咱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吗？”

来干什么的？我也很好奇。这时候，那个天真的女人再次发声了。

“呀，那就是，那就是男人的那个吗？”

另一个女人似乎是见过世面的。

“没错。你只要这么握住，就会越来越大。”

我感觉我被侵犯了。幸好我并没有任何生理反应，事实上我已经恨不得让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了。

“嘿嘿，千万别误会，人和人不一样，他这个太小了。你看这个，这个才是。”

不知道那个“不补刀”的男人拿出了什么，两个女人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二牙子太坏了。”

MD。你们都TM太坏了！一个随时都可能变成尸体的人就躺在这里，你们竟然在此干这事儿？

随着男女们由山间的瀑布飞速堕入爱欲深潭，那原始而淫荡的声音宛如暴风骤雨摧击着我那即将沉没的生命破船.....

我无数次尝试挣扎着起来，奈何身体就像一座山一般岿然不动。可是此时千真万确的愤怒，不知为何，远比被前面老头儿老太太落井下石这件事愤怒得多。如果我要是活下来，我一定让你们这群狗男女付出代价！我暗自立誓。

不知过了多久，这群小兔崽子终于结束了不能言说的的行为。我的愤怒也随着女子们最后的娇喘渐渐转化成了无助。

从声音判断，他们玩够了，远去了。看来，这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滩，再次空留一个等待死亡收割的我。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回应，疲惫让我身体再次下沉。

“嗬，命挺大，都这样了还有气儿。”

谁？谁在那里说话？

“小子，千万别死。听了吗。俺把你送去奴隶市场兴许还能赚回来点，如果你死了，那就只能把你送进肉铺或者兽舍论斤称重了。”

我不会死的。我一定要活下去！可是意识之中，我的身体在沉入深渊，依旧是那么无可奈何。

真的要死了吗？我不甘心！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水滴点入了这黑暗的意识之海，激起了圈圈波澜。

是谁？是谁在窥视我意识的黑暗？

一丝微弱的光便撕开了这无边混沌。

“醒了？”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启，想必神的声音也是这般沧桑沙哑吧。。。

第一章 奴隶

这个老头儿丑陋得令我作呕，我甚至怀疑之前的“神启”是否是“魔鬼”的召唤。

如灰碳般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刀疤般的纹路。胡子与眉毛长得稀稀疏疏，两只眼睛一个那么大，一个那么小。

不对，他是一个独眼龙。那只硕大的眼珠是个粗糙的义眼。他就在那，似笑非笑地坐在我的身旁，一股臭味在我鼻腔中不断加剧着刺激。

我尝试着起身，头宛如炸裂般疼痛。于是我放弃了起身，用尽力气举起了胳膊去扶我的脑袋。

一条烂布带，有点黏。移到眼前一看，手指上是暗红的血渍。

“你命够大的。这么都不死。”

我怎么了？头疼让我来不及去想。

老头儿粗暴地帮我坐了起来，这好像是个山洞，又像是个监狱

他用一个像是破瓦一般的容器从老旧的脏桶里挖了一下，里面看样子，像是水？然后将一个黑灰色的圆疙瘩递给了我。那个圆疙瘩在我手里的感觉像是石头。

“老人家，这是什么？”

“不让你死的东西。”

从未吃过如此难吃的干粮，简直就是，土块。那水也是别有风味，沙土的含量挺足的。总算是暂时缓解了干渴与饥饿。之后是涌上心头的“十万个为什么”。老头儿似乎已经猜到了。

“你问吧。”

我想了想应该先问什么。

“这是哪里？”

“东海国柳阴郡。”

“东海国？难怪听着有股海东音。柳阴郡，柳阴，莫不是柳水以南。我怎么会在这？”

“主人在海边把你捡到的，当时你光溜溜的，就剩一口气儿了。至于你怎么成那个熊样，俺也不知道了，得问你自己。”

“我自己？我，我是谁呢？我从哪来？”

我忽然间被问得手足无措。

“俺哪知道。要不是主人吩咐如果你死了俺要挨鞭子，俺才不管你死活哩。”

我从未想过，“我是谁”、“从哪里来”这种究极的哲学问题，会在这么一个阴湿的“穴”中与这么一个粗鄙的老头儿对谈。可是我真的毫无头绪，换来的只是炸裂的头痛。

这个丑恶的老头一副嫌弃的表情，把我从石床上扯到了地下。

“行了，别装头疼了。这几天怕你死了才让你睡床上，现在你该把床还给俺了。”

摔倒地下的我并没有与他计较，而是继续发问。

“主人是谁？”

“唉，别乱叫。俺主人还不一定收你呢。你很有可能会被卖出去。”

我不是很明白他骄傲个什么劲儿。但是或无疑问，这个“卖”字让我很揪心。东海国我还是有些记忆的，属于文明不太开化之地，在东海国一旦被烙上了奴隶的印记，人格将不再受到国法保护。东海国允许奴隶买卖，并且主人拥有奴隶的处置权。奴隶又根据负责的工作分为三六九等。可以作战的、可以管家的奴隶待遇会比较高，其次是直接服务于主人的，驾车、做饭，这也包括帮助主人宣泄**的奴隶们。最贱的是那些单纯的劳力，他们在主人那里就像是猪狗牲畜，没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而且，主人死后还可以选取奴隶殉葬。当然，贵族一般是有一套使用奴隶的道德规范的，如果过分了会成为其他贵族攻击嘲笑的把柄。当然，这对一些暴发户和乡村奴隶主并不受用，因为他们不在乎名声，或者在某一区域本就无法无天。

“好吧，老人家，您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人是个温柔的人，待俺特别好。他就俺一个奴隶，平日会带着俺抓人卖给那些奴隶贩子。”

看着一脸炫耀的老头儿，我眼前一瞬间有点黑。据我所知，干这行的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这老头如果不是忘了挨的鞭子，就是一定忘了当他们抓人时对方家人的哭喊声。

“明天一早你就该见到俺主人了，希望你能卖个好价钱，让主人开心一下。嘿嘿。”

丑陋。这丑陋而猥琐的笑容让我足足失眠了一个晚上。本应该如此。冷冷的月光下我忽然想起了不知何时曾看过一本书，作者是西方某国家的文豪写的，一个侍奉神官的奴仆就是极丑的怪胎，然而他的心地特别的善良，这让我一度信以为真，不能以貌取人，丑陋外表下或许还有一颗美丽心灵。然而，今日一见，果然只有在小说中才会有这种人物吧。仔细想想，那个角色也不太善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抽我的脸，我醒了过来。看来因为身子虚弱，最终还是睡过去了。

“看来不用把你卖给肉铺了。真的够命大。”

这个应该就是“捡”到我的“主人”了吧。

“可以啊老狗，这货活着比死了至少能多卖10贝币呢，今晚给你开个荤。”

老狗，应该是在叫那个丑陋的老奴隶。不过我觉得，这个名字实在贴切，如果老狗长了尾巴，此时肯定如狗般摇动。

“你有名字吗？”

“我不记得了。”

看着像是年近半百的主人笑了，用手摸着下巴上黑白相间的胡须。

“也是，也是，你怎么可能记得呢？哈哈哈。”

主人从蹲着的姿势站直了身子。一身毫无贵气可言的布衣，甚至可以说，品味超差。

“没有最好了，反正是奴隶，你的新主人会给你命名的。”

我冷冷地看着这个不像善类的男人，回以冷笑。少顷便觉右脸火辣，回过神来我知道又挨了一巴掌。

“哪里人记得吗？”

“知道的话，你会送我回去吗？”

“当然咯。告诉我吧。”

我知道他是骗我的，像这种人渣知道了我是哪里人，肯定倒卖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我是东海国凤山郡人。我只记得这么多了。”

是的，我只知道这么多了。虽然我忘了我是谁，从哪里来，但是幸运的是知识还在。依稀记得东海国凤山是个民乱之地，其间多山地贫民，古之贤者曾说过，穷山恶水出刁民，我要是被卖到那里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有点小聪明。老子就是凤山郡的，你没听出来吗？”

我不禁眉头一皱。

“我看你是瀛洲来的细作吧。”

东海之东有岛国瀛洲，在大陆强盛时代，瀛洲与大陆诸国通商通学，在大陆诸国动乱的时代，瀛洲就会派出引以为豪的水师肆虐大陆沿海商埠，掠夺财富。

“有不学海东音的瀛洲细作吗？”

老男人一歪头，想想也对。海东四国，东海、朝日、云龙、瀛洲，口音多少有些相近，如果是瀛洲细作，绝不是这么好辨认的。可是凭我这大陆通用的帝都音，老男人也不能断定我是哪的人。

是啊，这也提醒了我，通过口音判断，我好像真的不是海东人。我的口音是标准的帝国官话。所谓帝国，即是指东胜大陆最强大的炎帝国，原本海东四国都是帝国的属国，只不过瀛洲因自恃天高皇帝远与水师之利，对帝国阳奉阴违。由于帝国本土并不十分广阔，又一共有十五个属国需要维持，便一直对瀛洲采取绥靖政策。

“不管了，反正你不是海东人，就把你卖在附近即可。”

看着我手上和脚上的铁镣，我决心放弃反抗。

“哈哈，其实我也不记得我是从哪来的了。不管被卖了也好，被埋了也罢，没有您，我这条命估计早就交代了吧。”

我这一说，老男人也笑了起来。

“傻子，傻子啊。刚夸你聪明就开始犯傻，没听说过，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希望能帮您卖个好价。”

老男人愣了一下。

“说话文邹邹。老狗，看样子这小子搞不好过去是个书生，这群吊书袋都是些宁死不为奴的人。看好他，别让他想不开自尽了。”

“是的，主人。”

我把头靠在阴湿的墙壁。仿佛一盘待人烹饪的鱼肉。

是啊，做鱼肉多好啊，什么都不用想，别人自会决定你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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