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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录取通知书
小学到回家的路是一条乡道,什么是乡道,道路的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沟,陡峭无比,你连路都找不到的那种,而道路的另一半,是黄灿灿的麦田,风吹过,麦田里的麦子会随着风起此彼伏,这就是所谓的麦浪,我一个人走在不到2米宽的土路上,领略着夏天特有的清凉和舒爽,心情是格外的好。因为我终于要摆脱这种无聊而窝心的小学生活了。
我家境平平,相貌一般,所以在小学的成绩也就一般般,当我为人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我才知道,有的时候成绩是跟你的家境和相貌有着直接关系的。
家境好一点的孩子会受到老师的格外关心和帮助,就连你今天在学校咳嗽了几声,在下午放学后老师都会告诉接送你的奶奶,而相貌乖巧的孩子,你上课被提问如果答不上来,老师也会温柔的叫你坐下。
而我,就因为太普通,永远是那个老师忘记了姓名,直接用谁谁谁代替的人。每每这个时刻,教室里就会响起一片笑声,老师会严肃的警告所有人,谁再笑就给我出去,同学们不敢笑,于是便把这种想笑的冲动留到下课那5分钟的时候来爆发,大家一起有节奏的指着我的脑门喊,谁谁谁,谁谁谁……这种无聊的重复从下课老师走后一直重复到另一节课的代课老师走进教室而停止。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我,也许那就是我小学生活中仅有的一点人生巅峰,对,是人生巅峰,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是他们眼中的焦点,是同学们唯一能想起我的地方,于是到我小学的后期,我很希望老师上课能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因为那样,我才能从课后谁谁谁的呼喊声中寻找到我的存在感。
今天是我到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我们那个年代的初中是要通过考试才能够上学的,全镇就一所中学,有高中部,有初中部,而每年招收的名额只有200名,本以为我会名落孙山,结果我就考上了,我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赶往学校,我内心的喜悦是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
‘报告’
‘进来’我的班主任有气无力的叫道
‘老师,我来拿我的录取通知书’
‘在桌子上,自己拿’
那个时候我只有12岁,还是碰到老师都会紧张的年纪,老师就是我的上帝,我不敢大声的喘气,生怕发出声音惹他生气,那样我又要挨板子了,看着桌子上那一摞早已准备好的黄纸片,我想那就是所谓的录取通知书了,人生第一次因为一张纸而改变命运,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桌子上有几张通知单,我翻了下,很快就找到属于我的那张,可我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我的胆怯,
‘老师,咱们班今年一共考上了几个’
‘一共就5个,你们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一共27个,就考上5个,你们平时是怎么学习的?’
我想说一些话让老师不再生气,可还是胆怯,于是我放弃了那种努力,跟老师说了声‘老师,我走了’就灰溜溜的出门了。
午后的太阳是直射到我的脑门,一股热浪迎面扑过来,我的白衬衣里全是汗,我感觉脸上很烫,有可能是热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达到老师的期望,让他失望而内疚造成的。
现在想想,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因为害怕和紧张,因为每次上课他提问我答不上来的时候,我都是感觉脸上有点烫,唯一不同的是,答不上来的时候脸上有耳光,那种疼痛让我忽略了烫的感觉,而这次没有耳光,没有了疼痛,就意味着烫的感觉更加的明显,而这种烫让我忘记了,我是那二十七个人当中,能给他争气的五分之一。
随着走出校门后的宁静,那种清凉的感觉突然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惊讶的发现,我的脸不烫了,这种感觉真好。
多年后的我回头想想当时滚烫的脸,自责的心,还有那逃跑般匆匆的脚步,都感觉是那么的可笑,我为什么要逃呢?我又为什么要自责呢?毕竟我考上了呀!这完完全全都是自卑而造成的,
一个人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一直生活在一个漠视你的集体里,你的存在可有可无,你的一言一行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你连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你的躯体是一具透明的行走物体,你的灵魂无人问津,你的思想得不到倾诉的对象,你的委屈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没有朋友,更没有哥们,我现在都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也许这段经历注定会是我的梦魇,但我仍然感激自己曾经拥有这样一段经历,要是换成三十岁的我来经历这一切,我保证无法挺过来,那种孤独和透明的生活就叫住压力。
夏日的阳光的是毒辣的,当然也是温暖的,他让人忘记了冬天的寒冷,也让人忘记了其实夏天是一个骚动的季节。
‘小武’
我抬头看看天,我以为我幻听了,但我又明明听见一个女孩在喊我,于是我望向远方,山坡下的绿荫里有个白色的声音在对我呼喊,我迟疑了片刻,心想,这是在喊我吗?可喊我不应该是喊谁谁谁吗?不是喊我?而这小武的称呼在学校里几乎是没有的存在呀。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喊我,但又一声小武又出入了我的耳朵里,算了,迟早要走到那里,到时候再说。
以我现如今的人生阅历,我真的感觉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没礼貌和傻逼,就如同你的女神对你说,别说话,吻我,而你却说,我先问问我妈妈可不可以这样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我步履阑珊的走到那片阴凉下,才看见这个女孩,这是我们班的一个叫吴美琪的姑娘,因为笑起来很甜,为人又很热情,我们都喜欢叫他小美。
‘我都喊了你两遍了,你怎么不理人呀’小美很不高兴。
‘嘿嘿嘿……’我呲着牙,用手摸摸后脑勺,憨笑着看着她,期望她能忽略我的存在,这样我就能逃避这种尴尬,因为这种尴尬真的很没有礼貌,也是我这个年纪无法面对和解决的。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小美问道
‘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刚从班主任那里拿到的’我殷勤的回答着,心里想着要不要把班里只考了5个的事情告诉她。
‘恭喜你呀,你最后考了多少分’
‘152分呀’
‘哇,这么高,神人不露相呀,牛人呀,看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考试能考这么高呀’小美很为我高兴,但她那里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考这么高的分数。平时期末考试,语文我就没及格过,数学还算稳定,不是79,就是81。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考到的分数。
‘也许是考试发挥好了吧!’我弱弱的答道。
‘发挥好?我感觉我自己发挥也挺好的,怎么我就考不了这么高的分数’小美看来很不满意我这个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考完感觉题挺简单的’
‘哎,说你牛你还拽上了,我就感觉题很难的,我考语文的时候差点连作文都没写完,我自己现在都想不起来我都写了些啥。’小美很是无奈又有点不服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就感觉自己一激动就写完了’。
‘我想不通你激动个啥,考试有啥好激动’
‘你想想,考试呀,每次考试我就激动’我想小美不会理解我激动啥,用我现在的想法来解释,那就是用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而这种改变命运的机会自己却能紧紧地抓到手里的那种满足感。
‘其实现在想想,考试的时候似乎我也挺激动的’
‘激动就对了,只有激动才能激发人的潜能,我爸爸说的’
‘你爸爸真有文化,我爸爸就只会问我考了多少,分数咋样’小美这个时候情绪有点低落。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是来去录取通知书的,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小美想让我陪她走一趟。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怕老师,原来小美也怕呀,突然间一个想法在我脑子了形成,以后要多跟其他人聊天,原来聊过天之后,我就和大家一样了。
我回过头看看遥远的学校,又看看天空中的太阳,我就低着头不说话了,我在思考,用一种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解释我不想去。
‘你咋了?到底陪不陪我去嘛?’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更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呼吸。
等我缓过神来,那一抹白衣已经离我很远了。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内疚的心情油然而生,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想,也许小美等下取回录取通知书,我跟她道个歉就没事了,我便望着小学的方向,这样一直等下去。
知了在书上不知疲倦的叫着,我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自己都看不懂的符号,思考着等下小美回来我怎么跟她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没跟你去’不行,这么说太直接了。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还是不行。
‘对不起,我……’
无数个设想在脑海中演练过,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
忽然,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傻逼,我凭什么陪你去呀,我又不是你的跟班,你让我走我就走呀。
当想通这一层意思,那种内疚的心情一下子没有了,我立马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往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章 小美我错了
其实我个人感觉吴美琪还是挺漂亮的,至少在我心里她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圆圆的小脸,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鼓鼓囊囊的嘴,老感觉她嘴里好像含着一块糖,有时候她高兴起来,微微冲着你一笑,那两个小酒窝,别提多撩人了。
最撩人的还不是她的小酒窝,而是他的金鱼嘴,没事她们女生在一起玩,小美就嘟起她的小嘴,上下一张一合,配合着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活脱脱的一条小金鱼,简直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这个时候男生们的小心脏就跟随着她的大眼睛,扑腾扑腾的跳,我就见过我们班几个猪哥留哈喇子,那场面,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学生,至于这么猥琐吗?答案是肯定的,以至于多年后,回想起小美嘟嘴的场景,我便灵魂出窍,常常一个人坐着沙发上神游太谷。
以至于我现在的媳妇怀疑我过早的得了老年痴呆症,非拉着我到医院去检查,可我又不能告诉她,我这不是老年痴呆,因为我这想起了我小学班花在冲我嘟金鱼嘴。
男人有的事情是不能对媳妇说实话的,就好比你媳妇说,‘我跟我妹妹,谁更漂亮呀?’明明她妹妹又年轻又青春,皮肤紧致有弹性,可你最正确的回答就是‘那还用说,当然是你呀,要不我怎么会娶你呢’。
然后你媳妇就会哼着她熟悉的旋律,乐呵呵的去给你做饭了,如果不小心你说了实话,哼哼,轻则你的晚饭会变成狗粮,重则你自己就会变成狗,而且是单身狗。
顺着小路顶着大太阳确实不好赶路,再加上内疚时不时的撩拨着我的内心,我心中的负罪感随着每一步远离学校的方向而加重,‘不行,我得回去,也许小美会原谅我。’
说走咱就走,天天的星星参北斗呀!
我又在毒辣的太阳下走起来了回头路。
江湖语说的好呀!好马不吃回头草,算了,为了小美,我就不做好马了,爱谁谁。
相遇就是这么的快,不大一会工夫,我就看见小美那白白的大腿了,低着头走路就是快,当然低着头走路也有好处。
‘小美,你取回来啦’我知道这是一句废话,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嗯’小美显然还在对我刚才的犹豫生气。
‘刚才太阳太大了,我有点中暑了。’可能这是我这个年纪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
‘中暑?’
听到小美的疑问,我一下子慌了,我想,这下完喽,谎言在真相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啥是中暑呀?’小美弱弱的问。
我心想,原来他问我是因为她不知道什么叫中暑呀,看来哥能好好给你上一课了,在自己心仪的女生面前,该好好显摆一下了。
‘中暑就是太热了人就眼前发黑,还有点晕晕的,我听我爸说,都是因为夏天太热造成的,前几天镇上卫生院里送来个中暑的,结果到了第二天就死了’。
‘那你现在感觉好点没?要不要紧?’小美突然显得很紧张,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很心疼。
‘我没事,就是现在有点恶心,想吐。’我立马装出自己萎靡不振的样子捂住胸口。
不得不承认,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善良的,而且这种善良有的时候还带着妈妈的温暖,那种母爱泛滥的关心让你现在立马就想哭着倒在她的怀里。
‘快到树底下休息下吧,这么大的太阳,越晒越难受。’小美指示着我的下一步行动,我乖乖的跟着她走到树荫下。
人就是这么的奇怪,有的时候自己好好的,如果有人说你生病了,你就会立马感觉自己真的就像生病了一样。这时一种恶心头晕的感觉立马袭来。
我都恨自己这张臭嘴,多亏我说自己中暑了,如果当时自己知识面再广一点,我说自己食物中毒了,说不定我现在就口吐白沫,小美就要给我叫救护车了。
我靠着大树慢慢地坐下来,小美低着头看着我。
‘感觉好点没?哪里不舒服?’
‘好点了,就是有点头晕’
‘你不是说你恶心吗?怎么突然又头晕了?’
我很难解释我现在的这种举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病了,还是装的过头了。
‘中暑就这样,头晕加恶心’我苍白的解释道。
‘我前几天也是你这种情况,可我不知道这就是中暑了,我妈妈给我吃了西瓜就好了’小美回答道
‘吃西瓜?’我很好奇小美的妈妈怎么会这么干,中暑应该属于生病呀,生病了不应该去医院吗?
‘是呀,吃西瓜,真的很管用。’小美再次肯定她的良药。
‘好吧,我这下就回家吃西瓜。’
我挣扎着站起来,小美想扶我起来,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了。在我们那个年代,异性之间直接接触是很忌讳的,那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也许就是扶一下,让其他同学看见了,隔天整个校园里就会传出我俩有不正当男女关系,那留言传播的速度跟现在的微博有的一拼,迅速又真实,既有人证,又有旁证,不容你抵赖。
我们在那个年纪虽然对异性很向往,但终敌不过悠悠众口,还有那整个大环境给你带来的压力。
我眼前突然一黑,就感觉自己跟失明了一样,紧接着人就要往后倒,就在我已经倾倒45度的时候,小美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又一次坐在了地上。
‘小武,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这个时候我已经能看见东西了,映入我眼帘的是小美那紧张的表情。
随后再看看我们互相缠绕在一起的胳膊,我们一起很有默契的慌乱的分开了,小美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远远的站到了树荫的边缘,刻意的跟我保持一点距离。
我能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毕竟整个大环境在哪里摆着,虽然我们已经毕业了,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忘记了我们毕业这个已经存在的事实,只是本能保持着距离,好向全世界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我们都各怀着心事。
我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刚才小美的手拉着我的胳膊的时候,好像很软很绵,除了这个,其他的我根本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原来女孩的手是这样的呀。
‘老师没有骂你吧?’还是我最终打破了沉默。
‘没有,他只是说我们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才考了5个’
‘别听他瞎扯,我听说他带过有一届只考了2个。’我扯了一个谎来安慰我的女神。
‘真的?’明显的能感觉小美的心情有所好转,人的快乐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真的,我听我二舅说的。’其实我的二舅根本就不生活在这里。
‘那你说她咋那么说咱们,咱们都考了5个了,比2个好多了。’小美也很不服气。
‘还能咋,怕咱们骄傲呗!’人一旦找到共同话题,那心跟心得距离也就近了,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我刚才进屋的时候听他那么说,心里可难受了,你说咱们多努力呀,我每天晚上写作业都要写到8点,连动画片都没看过。’小美很抱怨,很抱怨。
‘动画片?不是应该看包青天嘛?’你坏笑着看着小美。
‘哎呀,都一样啦!’难得见到女孩子撒娇,小美这一声哎呀让我从头麻到脚。
‘一样,一样,反正都是电视,看啥都一样。’我坏笑着看着小美,心里有一种满足感,但又说不出来为啥满足。
‘你昨天晚上看了吗?’小美问我
‘当然看了,那个驸马派人去杀秦香莲,看了真让人生气。’
‘你说那个驸马怎么那么坏呀,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人吗?’
‘也许有吧!老师都说过,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还是假’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头不自觉的望向远方,因为我感觉我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电视里一般都这么演,每当一个正面人物说完一句很富有深意的话时候,他的头都会不自觉的望向远方,这也许就是那个时代我们知道唯一能装逼的方式,而这种方式恰恰特别好使,我明显的感觉到了小美的沉默,而这种沉默恰恰证明了我的装逼成功了。
‘我觉得片尾的主题曲也特别好听’这次小美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吗?’我问小美
‘不知道’
‘叫新鸳鸯蝴蝶梦’我一字一顿的回答小美,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原来渊博的知识是这么无敌,不论你是学识上的知识,还是生活上的知识。
新鸳鸯蝴蝶梦,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那个年代突然流行起来一种通俗歌曲,比咱们工人有力量好听多了,它所描写的诗和远方真是令我们向往。
往往有许多难以启齿的言语,通过歌唱这种形式向对方表达,低调而又内涵,一切尽在意会,我唱我的,你听你的,唱歌人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对方能懂,懂歌,懂曲,更懂得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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