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抉》免费试读_危险战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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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通天之塔

“我大概能想明白你做一些事情的想法，我已经尽力地从非人的角度去揣测你的心了，如果你也有心的话。”

“不过也许像你这样的……根本不会有什么想法。你想做什么，难道还有人能阻止你不成。”

“但是这样做是不对的啊，你当然没有对错的观念但是……我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啊……”

“当然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你就要死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难道就不会死？你难道就杀不死？你放心，我既然到这里来，也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你觉得我啰嗦？我想你不知几千几万年没跟人聊过天，你居然嫌弃我啰嗦？”

……

“如果你有形有质，我总能把你揍成基本粒子的。能不能杀掉你，总得有个人来试一试。”

“我必须要试一试，不然我活着也不会高兴的。”

话痨终于说完话了，就会觉得满意。带着这份满意，他开始向上攀爬。就算障碍再高，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爬不爬的上去。

他一人攀上了通天之塔，在云海之上和黑色的神决战。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夜半再到黎明。月光在云层间投下巨大的影子，那都是一些同时具备神性和魔性的形象。有些狰狞如恶鬼，有些像是庄严的神佛。他们往来厮杀，还有类似血液的物质如泼墨般染黑了云层。又常有金光在肆意地放射，天上仿佛同时悬挂有三轮炽烈的太阳。

据说极北之地的戒律殿都能看清战斗的景象并震怖于这样的神迹。虽然新的皇帝已经下令撤出通天山脉周围的所有军民，还是有不少生命永远消逝在了这个灾难的余波里。

三天三夜之后，战栗而渺小的人类迎来了最终审判的结局。

那座千百年来都被视为神赐，不可侵犯的通天之塔，从底座开始缓缓崩解。这是一种奇妙的不可思议的景象。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看来，这座塔的存在比自己的存在都更加客观更加真实。天会不会塌？大地会不会突然陷下去？没有人会去思考这些问题。所以这样的事情就格外让人恐惧，让人发疯。很多人开始流泪，甚至嚎啕伏地。有些人开始胡言乱语。为什么而悲伤？到底在呢喃些什么？也许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没有人清楚这座塔是什么材质的，异端们喜欢宣扬这是一座海市蜃楼般的造物，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是一个欺骗愚民的谎言。但现在发生的事情让被烧死的异端们似乎并不显得冤屈。黑色的塔身出现了裂纹，裂纹以均速沿着特定的纹路蔓延，巨大的轰鸣声回响，顺着狂风卷向四方，像是神的叹息。

无穷无尽的远方，无穷无尽的人们，都看到了这座黑色高塔的终结。

他们如痴如狂，如醉如醒。

“我从来不去思考未来，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可是那个能帮我做决定的人已经不在了啊……好多好多人都不在了。”

“但是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至少要有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觉得无谓，我觉得有所谓。”

“这是不一样的。他们为我而死，和我让他们去死。这终归是不一样的事情。”

这就是结局吗？他觉得这样结束也挺安详的。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喷吐出最后一丝力量，完全放开了自己的身体。黑色的神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已经基本砍死了对方。但只有这个被称为神的生命体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到。

“你确实杀死了我，如果我把这种状态称为死亡的话。”神低低地自语。

“但是这绝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神看着碎灭的通天之塔，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哪怕在之前残酷的战斗中他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却在一切已经宣告定局的时候骤然暴怒。

“接下来是决胜的一局！”

第一章 我们曾相遇

年轻人紧了紧自己的大氅，眯起眼睛看着夜色掩映下的群山。太阳正在洒下最后一点余晖，很快这里的温度就会急剧下降，最适合人类干的事就是钻进睡袋里好生歇息。

但他不是来观光的，他的心绪正随着黑暗中的马嘶声起伏。他的听力和视力都非常敏锐，能轻易地看到普通人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同时他还听到风声中隐隐夹杂了一些不祥的声音。那是大地震动的声音…马嘶声…铁器在碰撞…还有箭矢破空的呼啸。

他默默地提起了脚边用布包裹着的长形物体，上面的绳结绕了一圈又一圈，系得很紧，看起来不常解开。

“大人，您感应到什么了？”身边忽然传来了恭敬的询问。又有几道身影悄然来到了半山腰的崖壁上。他们脚步声太轻，像是轻盈飘上来的。但是他们在月光下留下的影子又格外巨大，还隐隐有铁片撞击的响动，给人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年轻人想了想，回头告诉他们：“我要去看一看，你们不要妄动，如果我天亮前没有回来，你们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有，先卸甲，你们穿着的这东西会损耗你们的气，我想这种时候一丝一毫多余的损失都不要有，能避免就避免吧。”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然后蹲了下来。背后的几个人颔首，微微弯腰以示感谢。

然后他骤然发力，纵身跃了下去，就像一只黑色的大鸟在山林间翱翔。这样高的悬崖对正常人来说就是墓场，变成肉酱的人捡到什么老爷爷和秘籍都不会有使用的机会。但他落下去甚至没有造出什么响动，仿佛一粒小石子投进了一泊深潭，毫无涟漪。剩下的几人沉默地躺了下来，周身机括爆响，他们庞大如巨人的躯体像被拆解成了一个个组件，有些东西在不断地解构，有些东西在急速地重组。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地上多了几朵盛放的铁之花，月光仿佛在那些细密的纹路里往复流动。如果天空上有人往下俯瞰，必然会惊叹于这样美丽梦幻的光华。但并没有什么人在欣赏也不会有人有心情欣赏，在这死寂的夜里一呼一吸都像承受着如山的压力。最后铁面也自动脱落，露出来的是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庞，他们睁着眼睛目光空洞，瞳孔里倒映着天空的月轮。

黑夜里还有人在赶路。这样的天色倒是适合赶路，但是在漆黑一片的森林里狂奔大概并非一个很好的选择，尤其是黑暗里不知有多少窥伺的野兽，比如有数个绿莹莹的光点已经跟着他很久了。他的身法奇特，像一只真正的猴子在林间飞驰，但同时又并不发出什么声音。他巧妙地避开了坚硬的枝干，荡来荡去仿佛一团在密密麻麻的叶间穿梭的影子。但他显然非常着急，因为他的身后滴落了一地的血迹他也顾不上稍稍止血，飞掠的速度反而在不断加快。这样的血腥味实在是太诱人了，太诱人了……

终于前方的黑暗里爆发出低沉的吼声，红色的光芒亮起，腥臭的吐息转眼间就逼近了他的周身。有一只按奈不住的野兽率先发动了攻击。

“不要挡我的路啊……”黑色的兜帽藏着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这语气显然不会是惊慌，更加不会是恐惧。然后他纤瘦的身形和野兽巨大狰狞的影子交错。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不，还是有些事情发生了。一瞬间之后鲜血大量地向四周迸射，像是有人在按下了什么喷泉的开关。但是没有惨叫，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庞大的身体一刹那就碎成了几百个小块，浓厚的血腥味一下在密林里扩散开来。

绿色的光点一个接一个悄悄消失了，再也没有不怕死的敢缀在他身后。原来他身上不断滴落的血迹并非他自己的……那都是挡路者的代价！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焦急又期待，像是去赴一场盛大的宴席。

天亮了。遥远的天际从惨白中开始透出橙红色的光芒，在很短的时间里煌煌的烈日就挂上了天空。一切在黑暗中无人发觉，能够掩盖的东西都铺开在明朗的阳光下，比如这片可称惨烈的战场。

血迹。触目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人体的组织和器官都被碾的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满地的兵戈都带上了令人心悸的缺口，有些武器还卡在尸体的骨头里。断臂残肢铺满了这片峡谷，往日人迹罕至风景秀美的好地方已经化作了人间地狱，活脱脱一个修罗战场。

“我来晚了？”黑袍过于宽大了，掩盖住了他的全身，在这个修罗炼狱里就像是吸收一切光芒的一个黑洞。他有些懊恼，因为这是他承诺过的事情，而他自认自己一向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

他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张脸，那张被血迹覆盖了一半但还是能从表情看出不羁的脸。之所以说不羁，大概是因为那两条眉毛实在太直了一点。人们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时候如果想不到别的什么词，就爱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要差不多的脸也都能套进这八个字里。这张脸实在不一样，因为看到他的第一眼，你的视线就会被眉毛吸引过去。长而笔直，浓黑如墨，斜飞入鬓。像是一把剑，真正的剑。那张脸的主人和他做了个交易，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交易，所以他才在两日之内从帝国的中心风尘仆仆地赶到帝国的边陲。他已经拿了报酬，不能不去践行这个约定。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总是晚一步，从开始就是这样，一直就是这样……他默默地想，他人生中遗憾的事又增添了新的一件。

“不。你没有来晚。”身后有人冷漠地出声。他猛然回头，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发力，一刹那就退出了几十丈。

“踏天境？”身后的年轻人也披着黑色的大氅，只是并未像他一样遮住自己的面容。察觉到他的身法惊人的快，年轻人挑眉，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年轻的宗师。”

“你能感应到我的气？这可是和境界无关的能力啊……”他缓缓揭开兜帽，露出他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的那张脸。“那么你又是什么人，我可没能从你身上察觉到一丁点的气，难不成你是个死人？”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再迷信自己的五感，他学会用气来感受世间的万物。但这次有人逼近到他身后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他居然完全没有一点察觉！

新来的年轻人举起手里用布包着的长形物体，他开始解上面复杂缠绕的绳结。“你长得可真……漂亮。”年轻人看着面前这张找不出一点瑕疵的脸，实在太过于惊艳，以致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禁不住赞叹了一句。“要不是你有喉结，我说不定会以为……你这不会是假喉结吧？”不怪他有这种感叹，天道从五六岁就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容貌有多大的杀伤力，他一直用兜帽和黑袍掩盖自己的样子有很大一部分正是顾及到了自己的颜值……作为一个男性他长得实在是太俊美了一点。

“你不觉得在这种场合这种气氛下调侃我的容貌，有点不合时宜吗？”天道拽开已经破烂而且沾满灰尘的袍子，下面藏着的是修身的战衣。这是天都里年轻贵族们最爱的款式，轻便贴身，底色是浅淡的黑色。重要的关节部位刻有特制的铭纹，有大量的气以特定的回路运转。胸口与肩甲上还篆着繁复玄奥的花纹，仅仅作为装饰的银丝编织而成的徽记布满全身，黑色的异兽皮具有相当高的防御力，甚至远胜一般的重甲。这是年轻贵族最爱的奢侈品之一，说是有价无市也不为过，不论工艺，原料的价值就抵得上一个小的州县一年的赋税。

年轻人被最后几道绳结难住了，但他并不急躁，还是慢条斯理地处理手上的工作，似乎对天道身上越来越恐怖的气息毫不在意。

“我其实不是很懂你们的礼节。”他盯着天道的眼睛，两对漆黑的眸子都深不见底，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但我真心的夸赞，你为什么要把它视为调侃呢，天道？”

野火在天道的眼睛里燃烧起来，他的气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他全身肌肉绷紧，力量随着气的流转涌动，下一刻他如果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钧的一击。他冷冷地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年轻人笑了起来，他灵巧的手指拈住了最后一根线头，轻轻地拉动，那一块破布脱离了束缚，打着旋自由地轻快地向高天飞去。这时天道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了，绯红的剑鞘像烈焰一样在年轻人的手上跳动，锋利的剑意难以控制地四射开来。

“你不记得我了，天道。我们曾相遇在希望的田野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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