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吟》：章一 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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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劫道

某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行人马密密而行，马匹拉着车辆行路深一蹄浅一蹄，看上去负重很深，似是行商的又或是走镖的。道路两旁林深树茂，时时有飒飒风响。一行人为首是一三十余岁的壮年男子，腰佩一把泛青光朴刀，走路甚是沉稳有力，一看便是外家功夫小成的模样。只见他竖起右臂一招，车马便停了下来。他走到路边一处树墩坐下便道“晌午时分山道难行，大家且在这转角稍歇片刻吧。各自饮水食用，争取夜了之前翻过这片山。”一行人纷纷应是，便歇在这山道两旁。过了半刻，那为首的原坐在树墩上闭目养气，这时确忽地睁开眼睛眼神一凝，往右方林子里一蔑道“何方朋友，却这般喜欢装神弄鬼么！”

这行人纷纷立起拔刀的拔刀，各自肃穆，确见林子里转出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清清秀秀的学人穿了一身青袍子，最有特色的却是眼睛，眼角上翘活脱脱一双妩媚狐狸眼，这少年斜倚着旁边的树干懒洋洋道：“君没听说过此路是我开么！”说话间文绉绉的半白不白，这行人听到纷觉可笑，那为首的汉子道：“哪来的毛孩子却也来劫道！某记得你们这翠崖山大当家的，不是那号称山里佛的陆和尚么，何时轮到个毛孩子当家！”说话间大笑起来露出嘲讽之色。那少年也不恼，轻轻地鼓鼓掌似为那汉子捧场，却见鼓掌时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同时银屑乍起，似是许多人游走在一行人车马边，那汉子脸色不由的一变，那少年一边鼓掌一边道：“那我现在还当得了你的家么！”

那为首的暗自诧异这身边何时埋伏这么多人，带些凝重道：“在下薛昆，乃过路的行商，江湖上也有些微薄的名头，这翠湖一带都称呼某为削雷刀。这翠崖山道多少也走过十来趟，与这当家的陆和尚也有些交情，却不曾见过你这样的，敢问阁下是？”那少年眼珠一转道：“原来与那陆和尚有交情，怪不得如此嚣张，呵，原来也是江湖中人，难道就没听说过这三山结盟么！这崖山换人管了！”那薛坤暗道不好，原这陆和尚本事高强，奈何手下猢狲一盘散沙，加上和尚出身故少杀生，加上为人豪爽，抬出些江湖名头便可过关，这下？便道：“那么你待怎样？”那少年道：“如今这三山三位大当家的结盟，自然是要大贺一场，你与那三当家陆和尚有交情，那便捧个钱场吧！”说完笑笑便勾勾手示意那薛昆过来。

那薛昆也不惧他，大步前来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这少年一番，这少年脚跟不沾地飘飘乎乎，似是有一身俊俏的功夫。暗道是了，方才却是故意让我察觉的。当下不敢大意道：“走道的买些过路钱原也不错，不过你若是想要大敲一笔，我便奉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我与众位兄弟也不是提着刀现眼的！大家江湖中人，都是讨口江湖饭吃，做事我们有商有量吧！”说话间软中带硬，那少年却也不管，摇摇头笑道：“这话原也不错，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山上都急眼了，谁孝敬的东西多谁就更得当家的欢心，我也不想在这山上混不下去不是，也请这位大哥体谅小弟则个！”说话间似是退让却也带威胁之意，那林子里树叶摩挲声更响了。那薛昆不敢大意，目中带些无奈道：“某也没听过什么三山结盟，罢了，你要多少”

那少年也不说话，伸出手比了个五。那薛昆脸色不变道：“你这是五两银子？”那少年正待答应，突然狐狸眼一眯，也不说话，比了五的手往前一推，薛昆顿时大怒，道：“可别得寸进尺！”少年还不说话，另一只手比个唿哨似是准备叫人，薛昆摆摆手叹气道：“罢了，某家花费这五十两银子就当交个朋友，还望小兄弟告个名讳。”少年也不答话，笑着手勾了一勾，那薛昆从腰间一探取出一个钱袋示意着伸出，却见那少年猛然间身体摆出三五步，一只手蝴蝶翻花般轻轻巧巧的从这薛昆手中取出，那薛昆拳指猛然向前一伸一合，竟只能抓到一抹残影，再一见那少年已然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似是没有动过，手上却多了一只布袋，一边掂了掂一边含笑道：“不敢当，叫我叶野吧”那薛昆再无疑虑笑道：“叶野兄弟身手端的是俊，今日某就交你这个朋友。“却见那少年道：“不敢当，阁下是一身的硬功，却不是我这绣花手段可以比拟的。那么，山水有相逢，告辞！”说话间身子慢慢往丛林中退去，再一眨眼倏忽人就不见了。两边林子里声响渐消，虫儿声渐起。

一行人这才慢慢放下手中刀剑，转见一个人跑至薛昆面前道：“薛兄刚才缘何如此软弱，我们镖局也不是吃素的，这拼起来就算敌不过也能崩掉他的一嘴牙！为何这。。”却听得那薛昆吁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这丛中多半是些身手不弱的山贼，连我也未曾提前察觉，再者我试探这少年武功也有些门道，今日弄不好便是一场恶斗。我们走道的跟这些劫道的能用些钱财解决便罢，徒然相争便是两败俱伤，何必呢。”那人又道：“这也便罢，左右不过五十两银子，可这三山联盟。。若是这周围几座山联合起来，往后这翠崖山道怕是不能走了啊”薛昆道：“是啊，不过我们暂且不管这些，”顿了下对一行人道“众位，我们速速赶路出这片山吧，夜了之前到山下的镇子宿下，”众人皆诺，行路不提。

章二 夜话

半晌后，那山道转角处钻出个半大少年来，穿着着月白色短靠背着个行囊，抹了一抹浮尘满面的脸，气喘吁吁的拍拍胸脯道：“叶贼人，出来了。”只见那林子里那少年又从方才隐去的位置钻了出来，含笑道：“远山，我们的盘缠又到手了，这下可以好好住在客栈里，不用再露宿山野啦。”那叫做远山的少年稍歇下来没好气道：“你倒是轻松，转过来说上两句话便可，我在林子里拉着那些绑着铁碎块的树丫枝杈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哎，叶贼人你得了多少？”那姓叶的少年眯眯眼笑道：“足足五十两银，我还诓他唤了我一声爷爷。”那远山诧异道：“叶遥你不是吧，你原不是打算只要五两么，爷爷又是什么道理。”被唤叶遥的少年道：“本来是打算只要五两，可这行人与往常不同，人强马壮，我们要做这一笔却只能往大里说才不至惹人生疑，爷爷却是我化名叶野，让他们猜去吧哈哈，”又看那远山蹙眉便明白，眼珠一转道：“这世道人少为商人多为匪，谁都分不清，远山你也别操什么闲心了，何况我们两个无父无母之人，若不是我当时使诈诈住了当时绑你的行商，指不定你都被卖到哪做奴了，这些人都可恶，你却不必”那远山摆摆手打住了话头：“是啊，我们相依为命大半年，若不是你我怕是早饿死了，我们便下山吧，绕过刚才那行人找个安歇处。”那叶遥笑道：“这才是了。”

却见那叶遥一手提着一根树杈子胡乱比划着，一手拿着钱袋子掂量着走着，远山行在身边，背着一处行囊，树林仍旧密密的，笼着这二人的天地。远处一抹圆盘散着橘黄色泽的光芒，慢慢西去，似在与这片光怪陆离的世界渐渐告别。

两人绕着路走到山下，遥遥一打眼见到这山脚下的镇子，叶遥欢喜道：“这下有着落了”那远山道：“宿处倒不打紧，若是碰到那行人却如何是好”叶遥却道：“不打紧，若是不遇上也就罢了，若是遇上了，待我再诈他一回！”那远山带些苦笑点头应是。两人便往那镇子行去。

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小镇子也不外如是，因了来往过路的客商，这小镇子也显出稍许繁华的景象。两人行到镇子里天色已昏暗，打眼望去灯火却密集，三五步便是一家客栈，再看去，便又是一处酒家。叶遥便欢喜的拉着远山的衣袖便要进去。那远山却摆摆手道：“不急，午时过路的没见过我的模样，待我去看看情况。”便让叶遥注意着，自己急急绕着这小镇子行了一周，回来对叶遥如负释重：“那行人马不在，想是赶到前面去了。”叶遥白了个眼，道：“那还等什么，都饿死了。”便急急拉着远山随意入了一处酒家。

一入酒家便恍是踏入了别个地界，这酒家不大，却也不显逼仄，灯光昏黄却是正好应了吃饭的景，三五张桌子围坐着十几个人，桌子上满是油腻的吃食酒菜，喧闹的很。这时店家小二望见二人便快步上来，躬着腰笑道：“两位小官人想吃点什么，我们这小店别的没有，酒肉管够，”说着便将二人引到里面道：“不巧就剩这一张桌子了，两位请将就一下。”叶遥道：“这倒无妨，你尽把你店里拿手的酒菜上来，我俩填饱肚子好去休息。”小二应是便退下了。

叶遥笑道：“远山，这几日我们都宿在山上，今日终于得了银子，咱们便好生休息一下。”那远山笑道：“你啊你，便忘了我们初识得日子么，就着野菜喝山风，那日子无拘无束地也快活的紧，你倒是却只想着享福。”叶遥不以为意，摆摆手道：“苦日子有什么过头，我这生下来便是过的苦日子，享福也只两三日，便要抓紧时间享受。”这时小二端着一壶酒跟碗筷上来道：“二位客官先喝着，菜马上就来。”叶遥拿起酒壶先给自家斟了碗酒，咪了口道：“你也从不跟我说你过去的事，莫不是你原先是富贵人家的？”那远山苦笑道：“我也非是不跟你说，实在也是不知道，我只记得模糊的一些事情，似乎幼时家里房子很大，又似非是这一州的人，不知何故流落到这翠州来，”顿了顿也斟酒喝了一口，“我唤做季远山，是带着我的阿叔告诉我的，阿叔一直带着我东奔西走，后来阿叔死了，”又喝了一口，“后来便遇到了你。”说话间见叶遥碗里的酒快喝完了，便帮着斟满了酒道：“那叶遥你呢，如何孤身一人。又如何有这一身俊俏的功夫，我觉着连我那阿叔也不如你。”叶遥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个名字，我便是全然不记得了。这名字也是一个老乞儿帮我取的，叶字随他姓，名便是九州里随意挑了一个字。我自小先是做乞儿，后来做偷儿，再大些便是鸡鸣狗盗的过着，这身功夫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拿去打架全然无用，也就是动作灵活些，逃跑快些。我之所以不对你讲，是怕你跟我去劫道的时候害怕，你放心，不管怎样我是不会丢下你的。”说罢这时酒菜上来，二人便不再说话专心吃菜起来。

这一桌子不再说话周围纷纷扰扰的声音便围绕过来，叶遥耳朵里只听得背身的一桌声音最大，“我们行商的最近是越来越难了啊，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十来年，据说官家最近身子不适，想是十几年前那场旧疾所致。这朝政无心打理，九州四野里便个个都像逮着机会似的蠢蠢欲动!这个占山为王那个聚寇做匪，却不知逼的我们这些做正经生意的没了饭吃，他们也不好过！”一人附和道：“是啊，我们这翠州离官家的中州还近，这山上不也有个陆和尚么，过路就得交过路钱，不知道这路可是他修的！”另一挥着羽毛扇的人道：“禁言！我等能平安跑个来回便是幸运，多少还有个赚头，除了我们中州周围的几州，其他哪一州好过，俱是民不聊生，便是粉饰太平也做不到，那隔着中州两州的穹州，据说都快要造反啦，”一手边放着一把青铜剑的大汉道：“管他们作甚，造不到我们头上去。这岁月，官府不中用，唯有武力傍身才有一口饭吃，你们看那大大小小的宗派，不一样过的滋润潇洒。怎么讲？拳头硬才是正紧。哪用像我们这些行商的押镖的，披风赶月才挣个辛苦钱，有时候命都送了。“说罢喝酒叹气，俱不言语。

叶遥姑妄听着逗个闲趣，也不说话，与远山吃肉喝酒毕，摸出个银粒子道：“小二结账。”两人出了这酒家，灯火也不如先前那么热闹了，渐渐露出月明星稀来，叶遥道：“远山，这九州之大，何处是我俩安身立命之所呢。”那远山却笑道：“这九州之大，何处不是呢？”叶遥大笑起来，酒意上头一双狐狸眼眯了又眯，道：“这九州之大，大不过季兄你的气吞山河啊，小弟拜见大哥。”远山笑道：“贤弟勿需如此，为兄的便是你的，如今我们还是快快寻个宿处住下吧，为兄乏了。”叶遥笑着应是。两人寻了一家客栈投宿不言。月色疏离，繁闹声渐渐退去，余下山脚一小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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