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清洁工》：第1章 我从人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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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从人间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曾青觉得这么想的人完全就是矫情，有无限美好的风景看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他们就不考虑考虑那些连体会夕阳美景都没有机会的人吗？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默默的念出这首《十不足》，说起来没人信，他们家是山里面最具文化底蕴的一家人，一群泥腿子....呃，别误会，这是曾青爷爷自己非要这么自居的，说是家里几代务农，没成想到曾青这一代断了“传承”，出了个讨人嫌的文化人，村里别的老头就不爱搭理他，都成精了，谁还听不出来，瞧那一脸得意的样。

家里的文化底蕴就是这首《十不足》，具爷爷自己说，他爷爷告诉他，是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子就传下来的，曾青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久远，只记得能记事起，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爷孙俩就看着夕阳美景，一遍又一遍的背诵起来。

爷爷是和蔼的，只有在老曾家人必须记住祖训这事上，他就会变成威严的一家之主，结果就是连大字不识的奶奶张起口来，都有一股子读书人的味道。

现在看出来了吧，曾青就是在祖训的“鞭策”之下，才会大言不惭去调侃人心不足蛇吞象，毕竟....思想上支持“家学”的无上权威是必要的，这是作为曾家人不可推卸的责任。

冬日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晒不够，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祖训背多了，还是在意爷爷那句玩笑般的断了传承，曾青总是喜欢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里。

遗憾....总是会有的，记得以前这会回来的时候，小伙伴们最喜欢到他现在这片山顶上晒太阳，这是山里年轻人冬日难得的玩耍处，尽管这里离村里有些距离。

开始的时候，出了山的伙伴们都会逢年过节回来与家人团聚，后来慢慢的变成只有春节，再后来，待不了几天就出去了，嗯，再后来，没有几个人愿意回来了，现在....只剩下曾青独自一人。

今年都28了，照老父老母亲和奶奶的说法，这个年纪要是小孩子还不会打酱油那还是山里人吗？连曾青自己都诧异，开口支持自己的是一向古板的爷爷。

“怎么，你们不服气啊，一群泥腿子没什么本事，大学生的思想也是你们能揣测的，我孙子想要找老婆还怕找不着？”

每次爷爷这么拍着桌子帮腔，曾青都会把低着扒饭的脑袋抬起来，夸赞爷爷思想之前卫，一家之主之威严让自己顶礼膜拜，尽管每次爷爷在接受了马屁之后就会接着催婚，奶奶的白眼，母亲的嘀咕，父亲的憨笑，这样的团聚饭....他怎么都吃不够。

曾青目所能及处是一片片的碧绿，这是春天要复苏的气息，更远的地方还有炊烟袅袅升起，在他看来这才是人间的气息。

已经独自饮了一下午的酒，她躺在躺椅上，整个人晕晕暖暖的非常舒服，眯着眼，嘴角带着微笑，山下是人间，天上是神仙，他醉过去的时候，清楚的记得，那片夕阳下的红云像极了美丽的仙女一双手捧着一颗爱心望着自己。

带着对仙女的无限幻想，曾青做了一个梦，小伙伴们都回来了，陪自己一起在这山顶上大醉一场，一起躺在椅子上，尽情对着夕阳诉说着心爱的姑娘，在他们身后是彼此的长辈，一样安详的....看着人间。

这样的夕阳美景，他想要看一辈子。

.......

美景....消失了。

事实上，曾青是被冰雨冻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这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没睡多久，可天上那美极了的仙女变成了一片灰暗，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眼前的人间。

“别问我发生了什么。”尽管周围没有人，他还是暴怒的大吼了一句。

山顶还是那片山顶，甚至连周围的地势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只是....没有了人间的气息。

浑身冰冷难耐，刚踏出一步就摔倒了，并不是酒没有醒，而是曾青踩到了裤脚，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本合身的衣裤长了一截。

绝望一搏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他抓起地上躺着的双肩背包拼命往家的方向赶，路....已经不是原来的路，准确来说是没有路了，曾青红着眼，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不断的从茂盛的树林植被里硬是挤出了一条路。

他想回家，他要回家。

也许，或许，大概，可能刚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楼，自己的人间只是被遮住了而已，他带着这样的信念执着奔跑，事实上曾青从来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能让其失去理智的，也只有在最重要最珍贵最关心的会失去的时候，他并不愿意承认这....将是真的。

现实是残酷的，至少曾青的疯狂举动没有改变它，累了，他把包甩在一边，手上和脚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不用掀起来看就知道，这嫩胳膊嫩腿的哪里会是山里那些吸收了天地精华花草树木的对手。

冷，曾青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抱着自己的膝盖，迷茫的看着前方，前方？只有高大的树木和茂盛的植被，他....什么都看不到。

黑....天快要暗下来了。

曾经以为能是最坚强的人，照他自己吹嘘，山里的人是无所畏惧的，也没错，从小他的胆子就比别人大，现在他才真实体会到，跟未知和绝望比起来，自己那点勇气....不够被吞噬，这里是华东的原始森林，就他掌握的那点丛林知识，他现在....没有勇气走出去。

雨越来越大，这可能是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雨了，尽管知道下雨的时候躲在树底下是危险的，可曾青现在好累，好冷，好无助，还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无尽黑暗，他已经感觉没力气了，再是如何不愿意去相信自己应该跨越了时间来到这里，理智却让他想在临死前尊重一下自己的智慧判断，他觉得自己....熬不过今夜了。

死亡正在靠近。

“不可以消极，不可以消极，要活下去啊。”

恢复理智的曾青知道，现在的绝望感是内心不断暗示才有的，事实上，他从醒来的时候就这么给自己打气，可理智此时有什么用呢？他现在脑海中没有自己的未来打算，里面装满了慈祥的奶奶，倔强的爷爷，爱嘀咕的母亲，还有严厉的父亲，他们....他们....不见了。

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此情此景，曾青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为何从不迷恋繁华的都市，因为在他内心处，山里才是家，家里才有人，那里才是人间。

“轰轰轰轰轰轰轰....”

参天啊，我看到了什么，哭泣的曾青眼睛瞳孔不断放大，一动都不敢动，他第一次看到了水桶那么粗的蟒蛇，还有像小山一样强壮的野猪，黑熊，老虎，还有各种各样的猛兽，就在自己身旁奔走，至于落在它们身后一起奔逃的猴子看起来简直人畜无害。

能令百兽奔走的只有天地之威，只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曾青就毫不犹豫的抓起背包追上了猴子的步伐，老天爷啊，泥石流，鬼知道是怎么形成的，这个时候逃命是唯一的选择，他清楚知道自己住过的山里是什么情况，地势偏高，不赶快跑的话，被活埋是一定的，这种活活埋葬的死亡，他不喜欢。

前面有猛兽开路，可雨太大了，又是往下跑的地势，非常难走，就算在难走，这也是唯一的路。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身后泥石流的追击声，没有听过。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才是原始森林的真理，曾青不知道已经跑了多久，天黑的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弱肉，前面早已经看不到强大的猛兽，落在后面的只有几只弱小的猴子，他还没有跑完丛林主人开辟出来的逃路，背后泥石流追上来的压倒一切的声音还在靠近。

跑，就是跑，这是他唯一的信念，连有一只小猴子抓着他背包的事情都没去理会，这时候能救一个是一个。

......

尽力了，真的跑不动了，当自己倒在地上的时候，只有那只小猴子还在咿呀咿呀叫喊拼命拉着他的手掌使劲，这或许是曾青唯一的安慰了，所以当石头和泥水压上来的时候，他忍住了疼痛，当看到小猴子也被砸着的时候，他忍不住心痛，或许小猴子眼神中透着的绝望就是现状的真实写照吧。

当泥石流改道没有淹没他的时候，曾青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他完全感觉不到双腿的知觉，身体又躺在冰冷的雨水中，他....实在是找不出支持还能熬过去的理由。

“娘的，这是玩我呢。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古人诚不我欺。

老子就这么被灭了，好不甘心啊。”

曾青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昏迷的小猴子抱在怀里，想要给它最后的温暖，尽管他的心....是凉的。

他是不会后悔的，因为也没什么蛋用，改变不了什么，祖训里说的没错，做人不能太贪心，起码已经看过很多次美好的夕阳了。

突然好想笑，可觉得实在有点违和，所以曾青就吟了首拼凑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从人间来，葬在深山处。

好诗好诗，哈哈哈哈，曾青最终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直到没了知觉。

第2章 活下去。

人都是矛盾的，爷爷总是跟他说要走出大山，那里才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家里人也都是这么说的，曾青永远记得要离开山里去读大学时他们眼中的骄傲，简直就是祖宗保佑啊，谁能想一个山里的孩子能考上首都最好的大学之一，曾青能感受到他们的不舍，真情难舍，他们也希望可以不走，一直陪伴，即便是知道还会回来。

所以每一次回到家，家里就会像过节一样，我们家泥娃子有大出息咯，如此一句原本应该高兴的话却让曾青哭了，他知道的，不走出去老曾家就没出息，可走出去他们都舍不得，这是他们最纯粹的情感啊。

大学四年学的是工业设计，最后发展成为了一个顶尖的模具师，家里现在还留有很多他亲手制作的东西，这四年，也是曾青离家最远最久的一次。

不是没有生出过带他们一起出去的想法，很多出去的娃子都曾经尝试过，但真正跟着离开的没几个，所以....他很聪明的闭嘴了，这里是他们的家，他很怕说出来后，会让家人生出自己不喜欢回家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就回来，这里同样是自己的家。

离家人近点，这就是曾青放弃繁华的理由，没成想，他爱上了这种安静和喧闹的落差。

曾青心中也有远方的梦想，年轻人总是会有飞的更高更远的狂热，只一次带着全家出行旅游，他们就再也不愿意离开了，照他们的说法，还没山里好看，也就吃的花样多点。

所以，远行的梦想就变成背着一个双肩背包，带到山里的那片山顶上，一边看着人间，一边幻想自己正行走在荒原上，沙漠里，高山处。

每一次出门，在离别的那一刻，家人总是有一堆的嘱咐，爷爷会严肃的告诫一句，不要忘了曾家的祖训，他讲不出太多的大道理，单纯的认为，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一定是有道理的，自己还只是个孩子，没他们在身边，怕被人骗了。

的确很有道理，曾青就是凭借不要不知足的心态，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他不缺钱，加上又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他觉得已经够幸运了，不敢奢求太多。

我很幸运。

......

睡梦中，曾青梦回着过往。

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就像躺在山顶上晒太阳的感觉，这种感觉一下子让他警惕起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浑身的巨痛感就混入大脑，周围依稀还有鸟叫的声音。

居然没死？为什么？

艰难的迎着阳光睁开了眼睛，他一瞬间就呆住了，甚至眼中产生了恐惧，未知的东西永远是让人害怕的，一个黑点，确切的说，是他感受到从心脏的位置钻出来一个很小的黑洞，曾青死死盯着它看，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深渊。

什么玩意？系统？穿越小说看多了，只有这种不靠谱的解释才能说得通，可等了好一会，脑海中也没有想起叮咚叮咚的异样提示声。

黑洞停留在心脏的上方，直到再次感受到浑身暖洋洋的，而且没有知觉的双腿和刺痛的胳膊变得舒适起来，曾青才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干的，身边这一块也非常的干爽，连压在下半身的泥土和石头都是干燥的，和周围的湿漉对比鲜明。

他记得有书里讲述到眼睛的力量，有的人眼睛有联通异界的能力，只能是这么解释了，不然曾青现在眼中看到的场景如何解释？他能看到黑洞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光圈，光圈里面只有自己和那只同样受伤的小猴子，他能清晰的看见自己浑身的血脉，瘀伤和断裂的骨头正在慢慢的修复，同样被修复的还有那只小猴子。

曾青的恐惧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不管了，现在完全动不了，也什么都想不通，最糟糕的事情都挺过来了，不可能再差，他就这么盯着只有五毛硬币直径大小的黑洞就这样一圈一圈的转动，身体内多余的淤血，身上的泥巴都被它吞噬了进去。

小猴子很快就醒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对着曾青叫个不停，看到自己一起逃难的伙伴下半身还埋在泥石里，只有他半截胳膊高的小猴子一小块一小块的帮着清理，连跟它一样大块的石头抬手就扔了出去。

难道这玩意治疗后会变得力大无穷？

他很好奇。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黑洞才在眼皮子底下钻进了曾青的心脏，他开始活动一下自己身体，马上否定了力气能变大的可能，自己受的伤非常的严重，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完全恢复，这让他内心好受了一些，事情没有更离谱，离谱到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步，黑洞只不过帮他修复了损伤，并没有改变其他的东西，他现在很虚弱。

从这一天下来曾青就判断出很多关于这个黑洞的秘密，恐怕除了自己没人能看到它，因为小猴子就看不见，而且它会自动清理光圈范围内对身体不利的东西，这一点....他还不能完全确认。

或许带他来到这里的就是这玩意，尝试再次把它召唤出来，可连感受到它存在都做不到，眼睛也不在能看到先前的景象。

罢了，罢了，先不管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猴子，治疗期间身体没法动荡，所以就笑眯眯的看着猴子忙活，能用树叶制作简易碗装水喂他的猴子简直成精了。

现在就往前走是不可能的了，自己的身体需要静养。

吃着香蕉的小猴子非常的兴奋，曾青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苹果说着话。

“香蕉好吃吗，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包里总共就带了两根。”

“你被族群抛弃了，以后跟我混怎样。”

“你放心，跟着我，有吃不完的香蕉。”

“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在山里当猴子有什么好的。”

“你以后就叫悟空吧，什么，不够霸气？怎么可能，只有最强大的猴子才能这么叫。”

“你放心，哥们不会骗你的。”

柴火是两兄弟一起拾的，森林的夜晚过于严寒，需要燃烧一夜的柴火堆驱寒，小猴子的饭量很小，一根香蕉就吃撑了，正躺着呼呼大睡。

要活下去的，镜子里自己的样子依稀记得是十四岁的样子，要是早知道会被黑洞带到这个鬼地方，他一定好好准备，看看自己穿的，麻衣麻裤，外加一双解放鞋，外套是普通的布衣，回到家里他就喜欢这么穿，名曰传承。

谁让现在南方的气候根本不冷呢，压根就没有冬天这个说法，要知足的，有一个背包留下已经是万幸了。

逃命的时候幸亏没把这个背包丢了，背包不大，本来就是玩票性质的东西，里面没有存放太多东西，一把自己制作的精钢匕首，刚柔并进，削铁如泥，一面小圆镜，一根留给悟空的香蕉，一瓶没喝完的啤酒，一个水壶，一个不大的铁锅，半包话梅干，一些包装的肉制品，两盒火柴，剩下的是2根大的和4根很小的生番薯，以及十几颗没吃完的南瓜子。

手机和打火机都放在躺椅旁边的桌子上，过来的只有自己和这个背包里的东西，也亏当初没贪便宜，真皮背包防水能力非常强悍，里面的东西完全没有受潮。

这里面的食物只够三天，之后就需要自己去寻找吃食，还好这里的水源不用担心，总有野果子野菜可以充饥，想要走出山林，顺着水流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是什么朝代？客家人南迁最早能追溯到秦朝，总不会现在是石器时代吧？那可就玩大了，一切都是未知的，需要先找到人群，喝完最后那瓶啤酒，顺手就甩进植被茂盛处，把发抖的悟空放在自己胸口，两人同盖一件衣服缓缓沉睡。

先活下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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