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图》：001 六臂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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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六臂猿图

关远百无聊赖的听着面前光头胖子的讲话，如果不是因为光头胖子是他的老板，关远都想站起来打个哈欠驱散连绵的困意。

这样的会议实在是太无聊了，看着像是说到了许多具体事务和安排，实际上和关远身后墙壁上“为了梦想而奋斗”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六点半。”

关远抽空看了一下手机，下班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半小时。俗语有云：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半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而眼前的光头胖子也不会为关远浪费的时间负责，关远真想一拳过去，将胖子砸倒。

“还有最后一件事！”

正在脑海意淫中的关远忽然听到这句话，略微弓着的上半身也马上挺得笔直，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精神抖擞的盯着白板下的光头胖子，顺便看了一下，光头胖子写在白板上关于新部门的规划。

“唔，写的很对啊！可是具体往哪个方向做，对新部门有哪些支持这些都没有说吗？”关远一边腹诽着，一边听着光头胖子说的话。

“程宽提出了一个针对下周的‘三八妇女节’提出了一个活动，作为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能够主动积极为公司发展提出建议，很不错，我就欣赏这种有冲劲的小伙子。”

三八妇女节？这也行？忘记了这个节日，真的是对不起老家的老妈啊！

关远神情不变，要是有人知道关远内心的波动，肯定知道有一个图能够形容他此时的想法——单身狗的泪水。

不管关远有什么想法，外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光头胖子继续说道：“接下来，程宽就是你们部门的代理主管，关远，琪琪你们两个协助程宽，尽快把新部门做起来…”

程宽当主管？

凭什么？

论学历两个人都渣，程宽是个野鸡大学的实习生，关远也读过一年大学，退学半年之后就去当了两年兵。

论资历，程宽进公司不到一个月，连实习期都没有结束，而关远在公司已经一年半了。

关远在市区的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新部门，还不是不想做一辈子的业务员。

关远被光头胖子的话给砸蒙了，一时间脑海里嗡嗡作响，连会议什么时候结束，光头胖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光头胖子走后，程宽马上就跳了起来：“耶，看到没，看到没，向总还是很欣赏你宽哥我的。以后就等着哥带你们飞，带你们浪。”

回过神来，关远压住心中的不爽，皮笑肉不笑说道：“那就多谢宽哥了！”

握了握拳，吸了一口气，关远转头看向办公室唯一的女性，道：“琪姐，我上周的调休单还在吧？”

“还在，你决定什么时候休了吗？”琪琪点了点头，打开电脑旁的一个小夹子，翻出一张调休单递给关远。

“这周我明天休，那上周的休息就换到后天，正好周五周六！喏，程主管，帮忙签个名。琪姐，你明天帮我交上去。”一个程主管叫的程宽心花怒放，不知是听不出关远语气中的酸味，还是故作大方，从容的签下他的名字。

几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时，关远又叫住程宽，说道“三八那天的活动，你好好想一下细节，确定好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估一下预算。向总那个性格，预算不要太高了。等星期一，我们三都在的时候，一起合计合计。”

不管程宽有没有听进去，关远说完就出了办公室。

站在楼下，关远拿出手机，选中一个叫“田澈”的名字，拨了过去。

“嘟，嘟，嘟。”

短暂而漫长的铃声后，对面接了电话。

“阿远，怎么有空给我电话？”

“澈哥，老地方，喝一杯！”

“啥事啊？我和你嫂子逛街呢！”

“不多说，老地方，去不去？”

真是诸事不顺，关远心中莫名的升起一团无名怒火，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去。”听着关远突然拔高的音调，电话彼端的田澈也没生气，掏了掏耳朵，就应了一声。

在田澈软绵绵的应对下，关远这怒火来得快，去的也快。两人说好了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老地方不是什么歌厅舞厅之类的地方，只是一个小餐馆。田澈要还房贷，关远的工资也不高，连尽情的吃零食，玩游戏，看小说都不够。

两人也就一起吃个饭，喝个酒，然后絮叨絮叨。

等关远到饭店的时候，田澈已经到了，比起关远五大三粗的个头，田澈要瘦小很多，但是一进餐厅，关远就看到了松松垮垮坐在那里玩手机的“好基友”。

“说罢，发生了啥事？”田澈招呼老板将点好酒菜上上来，向关远问道。

关远倒了一杯冰啤，一口喝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似乎将胸中的愤懑全部都吐了出来。

“上个月月底的时候，我换了一个新部门的事跟你说过吧！”

“怎么，你没当上主管吗？”

见关远一愣，田澈就“噗”的一声笑了起来：“难道我说中了！”

“再来一杯。”关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进喉咙中。

新部门成立十天左右，只有关远，程宽，李琪三人，程宽是个新人，李琪也只是负责财务与杂物方面的事情。关远放弃原本部门两年发展起来的业务，来到新部门，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部门主管。

原以为“主管”这颗胡萝卜会在新部门挂的更久一点，没想到才这么几天的时间，老板就确定程宽为“代理主管”，想必只要程宽不犯错误，“代理”二字很快就会被去掉，到时候关远仍然是一个最底层的业务员。

“去年，公司将市区的骨干全部调到县市部门，那个时候，我们市区十几个人只剩四个人，我连续三个月没有休息，每天干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活。”

“今年市区招了那么多人，说是为公司其它部门储备员工，我为了带新人，自己的客户都让出去不少，却连个组长都混不上。”

“到了新部门，我难道还要从头发展客户，继续当几年的业务员？”

酒不醉人，但是素来海量的关远三两瓶啤酒下肚之后，似乎有些醉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傻。”

关远并不是一个有很大的野心的人，但是将近两年的辛苦，却回报甚微，他真的有些累了。

说着说着，关远突然张开右手，放在眼前，在他的视野中，一张古朴残旧的羊皮纸出现在他的右手上，羊皮纸上，画着一个盘腿而坐的猿猴，雄伟壮硕，面目狰狞，更加不同寻常的是，这只猿猴有六只手臂，各自掐着奇怪的手印，分立身体两侧。

这张六臂猿图是关远初中在旧书摊淘书时夹在一本庄子中的，旧书中时不时会夹杂着一些纸张，笔记之类的意外之物，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关远也不会太过在意。

奇异的是，这张六臂猿图只有关远能够看见，无论是谁，看向关远右手都只会看到空空如也的手掌。

“怎么停了？都多大了，还玩那套中二的把戏。来来来，阿远，喝酒喝酒。”

田澈对于关远张开手掌突然愣住倒也不在意，至于关远手中的六臂猿图，除了关远，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

这张六臂猿图只是关远中二时期时期的幻想罢了，谁还没有那样的时候呢？

只是有些人觉得那段时期是黑历史，而关远心中的期望始终不曾变过。

所谓的“六臂猿图”不过关远长达十多年，不堪平凡的幻想罢了。

002 梦非梦

天渐渐黑了，关远坐在床上，看着空空荡荡只有一台笔记本的租房，雪白的墙壁，在闪乱的灯光下，白的有些刺眼。

不，不是刺眼，刺的是关远的心。

两年辛苦，不过养活自己，十年追寻，也只是一段空想。

六臂猿图真的只是自己的想象吗？

或许我也该放弃这些了，或许我也该放弃天真，去做一个只为钱而努力工作的“社会人”。

可是，我不甘心啊！

关远关掉电灯，在黑暗中，他再次盘腿而坐，放缓呼吸，开始在意识中一遍遍勾勒着六臂猿猴的样子。

黝黑的毛发，双目怒睁，龇牙咧嘴，从背脊上生长出来的六条手臂，奇异的手印。

恍恍惚惚中，六臂猿猴似乎活了来，站在黑暗无物的意识空间中怒吼着，六手或拳或抓，胡乱厮打破坏。

刺啦！

朦胧中，关远似乎听到了布匹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六臂猿猴周围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个踉跄，六臂猿猴就栽了进去。

漆黑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丝光芒，关远站在路旁眺望，远方的一排林道上，有光线射出，似乎是太阳升起，但是迷雾朦朦，看的不甚真切。

这条路让关远有些熟悉，但是这个时候，关远只觉得大脑有些昏昏沉沉，想不起自己在哪里。

沿着道路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两旁的建筑物越来越熟悉，关远看到一个敞开的大铁门，便拐了进去。

“这里是哪里？”

关远越发的疑惑，甚至脑袋都有些疼痛了。

对了！

突然间，一道灵光闪过，关远想起来了，这里是他租住地方对面的学校，只是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些，整个学校一片死寂，只剩下关远一人。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似乎也没看到人？”关远陷入迷障之中，苦苦思索着。

关远在学校绕了一圈，这才走出学校，浑然不觉自己刚才不自觉的避过了学校的一栋宿舍。

回到道路上，道路两旁一阵波纹震荡，忽然变成高高的台阶，台阶上面人头攒动。

这是哪里？

很多人在梦中都曾经历过场景突然变换的情况，在梦中往往也不觉得奇怪，而一旦察觉到怪异，意识到身在梦中，就会马上醒来。

而关远似乎就处于这样一种，不知“身为梦中客”的状态。

他骑在一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上面，下面的两臂扶着车辆的把手。

“下面的双臂！”关远刚刚意识到什么，却紧接着被眼前的自行车大赛所吸引，不断的又样貌模糊的骑手从关远身旁超过，毫无疑问，现在自己正处于一场自行车大赛中。

关远很自然的就接受了现在的状态，立刻加速，朝着前方的骑手追了过去。

这条赛道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不知道骑行了多久，仍然不见尽头，关远虽然不觉得疲累，但是却有些烦躁了。

关远开始放缓速度，脑袋也不断的望向四周，周围的高台似乎很近，又有迷雾笼罩，关远只觉得有很多人在窥视着自己，却看不到一个人。

一通骑行下来，前方还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关远愈发的烦躁起来。

烦躁在胸口堆积，逐渐演化成愤怒，关远一怒之下，冲出道路，撞向高台。

哗啦啦。

一阵玻璃破碎落下，关远直接撞进了另一个世界。

“难道我在做梦？”

关远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之中，但是他却没有直接醒过来，只见身周光影变幻，周围的场景变成他无比熟悉，无比思恋的地方。

沿着泥泞路一路疾行，走过残破的小桥，路过幼时的小学，看着前面几排砖瓦楼，关远小跑起来，直接冲到自己居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子前面。

在老房子前面停下，关远忐忑着推开大门，走进大厅，大厅里面没有一个人，他又看了看侧面的厨房，也是空空荡荡的。

关远知道自己父母的身体都不是很好，这几年他混的不好，也不好意思问弟弟过的怎么样，他长年在外，很害怕哪天回到家中，父母都因病亡故。

就像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放学回家后，父母突然告诉他，爷爷因为乙肝病故，那时候他还傻兮兮的笑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漫长的时光中，再也看不见最喜欢的爷爷，关远才逐渐明白生死离别的痛苦。

这种痛苦若是发生在父母身上，又不知道要强烈多少倍，此刻见屋中没有一个人，关远心中升起恐惧的情绪。

在这种恐惧的支配下，关远急匆匆的跑到后面菜园子，菜园子光秃秃的，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

“对了，他们一定在卧室看电视！”

二楼，二楼。

关远念叨着，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凶狠，和平常有了很大的区别。

冲上二楼，关远先拉开楼梯口，自己和弟弟睡的房间，里面还保持着以前的模样。

见没有人，关远就跑向斜对面，父母的卧室。

拉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一瞬间，整栋楼都变得破败起来，到处都积满了灰尘，蛛网结满了墙角，似乎有好几年都没有住过了。

“不对，不对！”

关远意识到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脑袋中一阵阵胀痛，按在脑袋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地方不对劲。

疼痛滋扰着关远，他在卧室中不断翻滚，撞塌了床架，灰尘漫天，他又滚到房间对面，撞散了桌柜，上面厚重的电视机砸在他身上，他也不觉得疼痛。

只有意识中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在不断的膨胀着，要将他的大脑撑破，炸裂。

鲜血从眼耳口鼻中汩汩流出，关远犹然未觉，疯狂的撞在墙壁上房门上，靠在一撤墙壁上两米高，三米长兼具书桌，书柜衣柜功能的大柜子，也被他撞散了架。

“哐当”一声随着柜子散掉，镶嵌其中的穿衣镜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关远短暂的清醒过来，扒开散落的碎木与残破的衣服，从里面拿出最大的一块碎镜片拿起，抹了抹灰尘。

双目怒睁，龇牙咧嘴，青黑色毛发遍布全身，六条粗长的手臂从背脊上伸出，筋肉横生，狰狞恐怖。

俨然是恐怖电影中出现的场景，镜子外还是正常人的样子，但是镜子照出却是他这十年一直冥想勾勒的怪物。

“六臂猿猴。”

这是梦还是…

诡异的场景让关远十分害怕，但是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关远心底生出，渐渐压倒了他对眼前异常现象的恐惧。

忽然关远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前所未有的痛快。

如果这里不是梦境，六臂猿猴的形象意味着十年来，关远的冥想并没有白费，现在终于出现了变化，也许他会踏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中。这让中二之魂从未熄灭的关远如何不兴奋，如何不狂喜。

种种情绪渐渐归于平静，关远开始探索这个空间。

“这里是梦境，精神空间还是意识深处？”

有一种理论将人类的意识比作海中冰山，这里或许就是属于海面以下的那部分，探索这种神秘未知的地方，给关远带来久违的满足感。

“轰隆隆！”

远处传来阵阵声音，由远及近，一开始像是蚊鸣，后面渐渐犹如雷霆轰鸣，在人耳旁炸开。

关远被这些声音吸引，转到屋外的阳台上，环视四方。

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远处不断有迷雾蒸腾升起，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这个小村庄似乎成了这个世界最后的净土，而这片净土，也将很快被迷雾吞噬掉。

隐约间，关远有一个猜测，若是任由迷雾吞噬村庄，自己就会醒过来，而下次进来或许会更加艰难。

“如果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那么我是不是要躲进更深层次的意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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