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归尘》——深夜沉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冥王归来在花都》：谈论婚姻》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洛夜归尘》——深夜沉。

序章 血夜

岽朝初元五年，八月十五，夜，

天已深，夜微凉。

漫漫黑夜似一幕长长的纱布，将这世间万物尽数笼罩。

当空一轮圆月，孤零零的杵在那，虽扫不尽这漫天夜色，却仍固守着它那一亩三分地，恍惚中，透着些孤独与骄傲。

斗斗星光似九天而来，在长空之上戳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白洞，滴落大地，在这如水的月色下掀起阵阵涟漪。

朗朗星空，如梦若幻；滚滚红尘，谁人秋思？

中秋本是重聚日，相思何须寄明月！

苍穹之下，漠漠千古，正该是大好时节！

只是，今夜的月色却是格外的冷！

突然之间，夜色下一道耀眼白光瞬息而至，撕破长空，刺目而突兀。紧接着，一道轰雷巨响似天外而来，震彻云霄，凄厉而急促，却又如附骨之蛆般，余音绕耳，久久不息。

好在这道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便也就消弱了。

顿时，整片天地都似暗了三分。

不过，隐约之中，似有一大片乌云渐渐聚拢，将原本如水的月色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落在地面，随云而晃。

风，渐起。拂过群山，掠过江河，吹过草原，扫过荒漠，沁入人心！

天愈沉，夜正凉！

。。。

岽朝境内，司州某一座山脉之上，此刻正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喜事。一来，这座山峰的主人剑宗宗主陆言清，今日荣登武林之尊的宝座；二来，三年前自江湖上流落归来的孙子今日亦恰逢五岁生辰。

一时之间，整片山峰都陷入了沸腾的海洋，莺歌燕舞，烛火通明。

无数中原塞外的好手，千里迢迢赶到此处，只为一睹当今天下第一人的风采。

觥筹交错间，自有数不清的笑语；嘘寒问暖间，怎少背地里的暗斗？

只是，相比起前山主殿的闹腾，此刻风景奇绝的后山却显得格外的宁静。

漫山遍野的花卉在夜色之中悄然绽放，各种数不尽的香味交错其间，自有别样的风情。

枝影婆娑间，一前一后两道小小的身形穿梭其间，嬉戏打闹。

前面的是个大约13岁上下的少年，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锦服，透着一股别样的干练。年龄不大，却身姿矫捷，腾挪转动间，便已然跃出数丈开远外。

少年身后跟着的是个刚满5岁的男孩，身着大红花袍，腰间挂着一块质地极纯、晶莹剔透的凤形玉佩，随着这孩子一前一后的蹦跳，上上下下晃荡个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凤鸣声。

这男孩，自然便是今夜大喜之事的第二位主角——剑宗宗主的次孙陆尘，至于前头领着的则是他的大哥陆帆。

传闻当年陆尘的生母出宗访友，在途径阳平郡的一座小城时，因道途崎岖，受了些颠簸，导致下腹疼痛，胎气异动，便不得已滞留当地生下了陆尘。不料正巧赶上周边盗寇攻城，身边又没带什么护卫，这才在慌乱之中与陆尘走失，而这一丢便就是三年。

好在当年错抱陆尘的汉子还算机灵，千钧一发之际，藏在城外的破庙中躲过了盗寇的搜查，这才保全了陆尘的性命。事后，那汉子虽察觉有异，只是这天大地大却如何去找陆尘的家人，故而无奈之下只得先领着陆尘四处游荡。直到三年后无意间得知了剑宗寻子一事，两相一对照，这才弄清了陆尘的身份。随后那汉子领着陆尘亲上剑宗，道清原委，又叫陆尘认祖归宗，自不必再多提。

说来，这孩子也算得上是福大命大，苦尽甘来。

却说这兄弟二人在花丛间嬉戏打闹，虽无大事，只是这天色着实暗了些，又被周边的花草遮挡了许多，难免会出些岔子。果然，陆尘正闷头朝前跑着，不料一个不慎，左脚忽的踏空，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整个身子都朝前连滚带爬的翻了好几个个，摔了个底朝天。

“啊。”

前头不远处的陆帆目光似电，一直都聚焦在自己这弟弟身上。此刻冷不丁见他摔得如此之狠，登时大吃一惊，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

几乎便在同一时间，二人身后稍远处的花丛之间也传来一道清澈动听的惊呼，却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但见那美妇约莫三十出头，面似桃李，笑靥如花，左手提着一个大红灯笼，右手别在身前，一头长而直的秀发束在身后，山风徐来，轻舞翩翩。山夜清凉，却只着轻纱片缕，透着夜空清辉点点，竟恍如九天仙女，翩然下尘，清艳不可方物。

那美妇的轻功显然极佳，喊那一声时离陆尘尚有十数丈开远，几不可见，喊声未落，却已及近前。

不过，比她更快的是个瘦弱的身影，早在陆尘向前扑倒时，便不知从周围哪处花丛里冒了出来，直直的掠向那男孩，疾若闪电，虎虎生风。

只是那美妇见了，却不惊慌，反倒止了身子，嘴角间还有一抹微笑若隐若现。

不过，陆尘显然并不在意这次小小的意外，面对一前一后两道关怀备至的目光，竟只是一边摸着脑袋，一边露着两颗虎牙低低的笑个不停，倒把美妇和陆帆弄了个没撤。

突然，一道低低的吼声自身下传来，陆尘低下头去，将与自己几乎平身而高的黑影没入怀中，手还时不时揉着那黑影的脑袋。这黑影显然也很是兴奋，不停用自己的脑袋在陆尘的身上蹭个不停，一人一兽就这般，在这片苍穹之下，互相依偎。

“轰隆隆。”

突然之间，又是一道震雷轰天。白光四耀间，似乎天上的乌云愈集愈密，天色更显阴沉。隐约间，还有点点细雨，顺着月色，落在指尖，惊起一丝凉意。

美妇抬头望天，秀眉轻皱，心中隐隐有股不祥的征兆，正要嘱咐两孩子几句。却忽听前山传来无数惊诧呼声，紧接着，也不知是哪座偏殿，兀得火光冲天，冷月之下，显得格外的突兀。不过，这只是个开端，就在美妇心下惊讶，正在盘算之际，又闻响声阵阵，只见半空之中，无数冒着火光的羽箭似乎鬼魅一般，骤然出现，刺破长空，划过一道道优美却瘆人的弧线，自四面八方落向主殿。

紧接着，无数喊痛惨叫之声紧随其至，响彻八方。只是，这还没完，待这阵箭雨刚过。只稍歇片刻，根本不给美妇任何喘息和思索的机会，忽又有无数厮杀呐喊声，自前山的四面八方响起，顷刻间便将整片主殿彻底淹没。隐约间，似有“宗主”二字，响彻天地，声音凄厉而恨意绵绵。

美妇忽然心神一荡，胸口似被大石轰击了一般，双颊泛起一抹妖异的鲜红，一口逆血几乎忍不住喷了出来，气息立时萎靡了许多。只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此时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只来得及回身嘱咐两孩子躲在花丛中千万不要走动，便飞也似的朝前殿跃去。

顿时，整片后山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前山喊杀声依旧，火光四溢，似要照亮整片夜空，与皓月争辉。而后山两个孩子却只能愣愣的呆在原地，不知所以，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后山花海，芳香依旧；似水月色，润泽八方。

“滴滴滴”

漫天乌云似乎终于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氛围，将怀中的雨滴抛落大地，落向山丘，撒向平原，滴至双手，刺进人心。

这天，终于是下雨了！

许是雨声渐大的关系，前殿的喊杀声一时间都低沉了不少，火势也不再高涨，渐成泯灭之态。大雨一遍遍的冲刷着地面，血水混杂着雨水向山下趟去，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味渐渐淡薄，似乎整片寰宇都要被这场大雨彻底洗净。

只是大殿中一地的尸首和残存者痛苦的呻吟，无不在昭示着方才的生死大战是何等的惨烈！

雨水，冲得净的是痕迹，冲不净的是人心！

后山，两个孩子呆呆的望向天空，仍由雨水一遍遍的拂过脸庞，一丝丝凉意直沁心头，却仍无动于衷，恍惚中，如一对惊弓之鸟，孤独的杵在暴风雨之下，彷徨而无助。

苍穹之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似滔天巨兽，舔着一张狰狞巨舌，贪婪的将两个孩子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

突然，后山入口处，一丝光亮兀得亮起，这道光极弱，弱的就像是花丛间随处可见的萤火虫，并不多么闪耀，却如救命稻草一般，将两个孩子脆弱的心魂自巨口边缘重新拉了回来。

两个孩子回过神来，互相对望一眼，心中惊喜万分。原本的彷徨无助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激动与兴奋，似乎就等着那抹光亮的背后什么时候会传出一句温柔的呼喊，一如往常。

只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这丝光亮之后，又有一道光亮紧随其后，接着，两道，三道，四道，直至整条入口彻底被点亮。

光亮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践踏花草的脚步也逐渐加重。一如两个孩子此刻的内心，惘然而无措，一点点的沉到最低。

。。。

陆尘傻傻的站在陆帆的身后，半张着嘴，略带惊慌的望着眼前这些从未见过却面露凶相之人，听着他们肆意的嘲笑。

突然，其中一人止住了笑，奇怪的问挡在前面的陆帆，语气轻浮而又不屑，“小子，你不怕死吗？”

陆帆面露凄凉，声音颤抖，如是答道，“怕！”

“哈哈哈。”

又是一阵肆意的嘲笑，毫无顾忌的践踏着身前两个孩子幼小的心灵和心底最后的骄傲。

“那你为何还要挡住我们？你要是让开，说不定我们可以放你一马啊，你们说呢？啊，哈哈哈。。。。。。”那人一脸嘲弄的望着陆帆，似乎对自己的小聪明很是得意，周围人也都跟着刻意附和。

陆帆脸色很沉，双腿也在不停的发抖。可任凭眼前这些面色狰狞之辈如何叫嚣，却始终没有退让一步，只是咬着牙，将头撇在一边，死死支撑。

“大哥为什么不走呢？”

不知为何，当此危困之际，陆尘的脑海中却突然莫名多了这么一句，接着便像是烙在心中一般，再也拂之不去。

恍惚间，往日的时光像一幕幕画卷般在陆尘的脑海间飞速闪过。这两年来，身前这个经常欺负自己、对自己还隐隐有一丝敌意的小小身影，此刻却毅然决然的用这副瘦弱到随时可能被暴雨撕碎的身躯，为自己挡下了整片天地！

原来，亲情竟是这么的美好啊！只是为何这些事，总得到这种时候才能明白！

突然之间，陆尘一点都不怕了，甚至还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却又那么苦涩。

“噗嗤。”

一道滚烫的血水穿过夜空，洒在陆尘的脸颊，掠过他的鼻尖。陆尘下意识的伸手往脸上一抹，红，妖异的红！

“轰。”

又是一道惊雷巨响，乌云翻滚间，雨势更大，鼻尖的血水顺着雨水一点点的滑下，划过面颊，渗进嘴角。

味，微苦，带咸！

恍惚中，身前的陆帆挣扎着转过了身。霎时间，但见一道硕大而狰狞的伤口赫然醒目。陆帆嘴角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他的眼中充满了不舍，难以置信，甚至悔恨，但更多的仍是坚定。

是什么，支撑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宁死也不肯退让一步！

又是什么，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信念彻底崩塌！

有谁知道，在这一刻，忽有数不尽的恐惧自陆尘孩的心底凭空升起，不断的溢出，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沁入经脉，再到四肢，最终直冲脑海！

又有谁知道，陆尘的眼前忽然漆黑如墨，四下里狂风大作，却再瞧不清任何事物。敌人，大哥，花海，甚至雨滴，所有的一切，全都不见了。

只是，先前瞧见的那些人，他们衣服中央镶着的一条条或青或红或紫的各色神龙，却都仿佛活了过来。个个迎风急涨，高逾百丈，直插天际。

陆尘抬头仰望，只见这些神龙张着饕餮巨口，淡漠的俯视着世间苍茫，那般的不可一世而又不屑一顾。

只是这一次，自己的身前却终究空无一人！

浩瀚穹宇，终究只剩下这一道瘦弱而渺小的身影，面对着传说中最穷凶极恶的生灵，孤寂却无援！

身后不远，便是万丈深渊。

陆尘咬着牙，弯着腰，双手抱拳，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面露惊恐却又带着不知何来的倔强。山间狂风呼啸，肆虐席卷，将小小的身影压缩着一点点退去，直至终于踏空，整个身子，连带着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灵，如开弓的羽箭，飞一般的，跌进深渊。

。。。

第一章 破庙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自陆尘的口中传出，划破长夜，为这片万籁寂静的荒野提供了几许莫名的生气。

窗外，“悉悉”声起，几只受惊的野鸟翱翔天际。

此后，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陆尘双手支撑着木板，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心情激荡，久久难平。这十五年来，他几乎每晚都要经历类似的梦境，大哥临死前复杂而坚定的眼神，云龙卫凶恶而狰狞的脸庞，犹在近前，一刻也难以忘怀。只是，无论梦境如何发展，无论自己如何奔逃，最后那数十条百丈长的恶龙总会如期而至，睁着淡漠而又嗜血的眼神，一次次的折磨着他，一次次的将他推进深渊！

每一次的转醒，便像是又一次的轮回。他仿佛又回到当年的后山，一个人，单枪匹马，面对着世间所有的恶灵。

最后，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呼，呼。”

深呼了几口气，试着稍稍平缓下内心的焦灼与不安，陆尘慢慢挣扎着，爬起了身。

举目四望，一塑肮脏不堪、已有几分破败的土地像，像前摆着一方枯黄脱色的梨花木桌，桌上放着一盏已无灯芯的煤油灯、两根烧了大半的深红蜡烛和一盏烛灰溢出的破旧香炉。香炉前后左右各雕着一尊面容慈祥的佛陀像，线条精美，栩栩如生。桌下散落着两三个被咬了几口的桃子和几颗果核，想是当年被人供奉于此，在土地庙落败后便进了周围山间野猴的肚里了。

看这几个桃子的腐烂程度，这土地庙着实是落败多年了。若不是前些日子陆尘路过时曾特意清扫了一番，怕是今晚便要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小虫子一起度过了。

陆尘忽然想起当年奇花遍地、景色秀绝的后山，想必如今，该是同样的无人问津吧。

长叹了口气，陆尘站起身来，将身边几根散落的树杈踢入破庙中间的火堆。霎时，“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复杂却无绪。

原本有些颓败的火势在加入树枝后，便如虎入山林般，立马昂起头来。淡黄色的火蛇张着饕餮大口，将新加入的树枝一点点的吞噬殆尽，印在对面的屋壁上，便如一条狰狞的火焰巨兽，翩然起舞，一副吞并八方之象，恍然间，似有无数惨叫声自其中传来，恰如当年月夜。

陆尘突然瞳孔睁大，心神激荡，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却不想“砰”的一声撞在了一个硕大的黑影上，面露惊疑之色。

那黑影受了这么一撞，低低的发出一道深沉的嘶吼声，将心神不定的陆尘又重新拉回现实。借着火光看去，却是个肤色纯白的大虎，一身柔顺的白毛，四条强有力的尖爪，站起身来，几近半人之高。

陆尘逐渐回过神来，却觉得心头吊着一块巨石，胸闷难受，几乎压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急忙一个转身，冲出庙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稍有好转。

门外，万籁四寂，漫漫夜空之上，竟只有可怜的少许星光点缀其间。好在，头顶尚有一轮圆而大的明月高高挂起，为尘世的迷路之人指引方向。

只是，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自己的归途又通往何方？

庙前是一片茂密的枫叶林，当此盛夏之际，自然还不到枫叶如火的时节，但树影婆娑间，自也有别样的风情。

只不知，当年那一片浩瀚如海的花潮，如今还剩几何？

人尚在，已非当初！

景存否？黄粱一梦！

也许，只有头顶那轮明月，十五年来似乎从未变过，任世间沧海桑田，任天下世事变迁，它还是那般的骄傲，那般的孤独。

又到树梢落盘时，何人孤影独相思！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恰好十五年！

时间可真会开玩笑！

“诶”！

恍然间，又是谁发出了那一道悠扬轻叹？

尘世里，可有谁还记得多年前花海芬芳？

冷月似水，笼罩整片枫叶林，星光点点，透过茂密的绿叶，在地面形成了一片片或大或小的斑斓原点。

远方，微风徐来，满林的枝叶随风轻摆，地上的原点也跟着变幻不停，宛如一个个树之精灵在月色下翩翩起舞，若梦似幻。

一时间，陆尘竟是望得有些呆了，身上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不见。

身后，似有几道低沉的嘶吼声缓缓响起。陆尘回过身来，半蹲，将白虎搂入怀中。

夜微凉，天正寒。

天地之间，一人一虎，相互依偎，恍如当年！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山下公鸡尚未打鸣，

昨夜噩梦惊醒后便很难睡下的陆尘便匆匆起了身，随后他又在庙左面不远处的一条小溪里捧了几把清水胡乱往脸上抹了抹，登时冰凉之意袭遍全身。清凉的溪水顺着指尖肆意滑落，似要把昨夜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焦躁都一并带走。

只是，脸上的脏痕可以洗得净，心中的伤痕却又如何冲得去？

陆尘苦笑一声，不再胡思乱想，又呆了片刻，这才起身回了土地庙。

庙内白虎仍还睡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陆尘也不愿吵醒它，便轻手轻脚取过庙门旁的长剑，负于身后，又轻轻阖上了庙门。

也许，是不愿面对离别吧。

陆尘没看到的是，在庙门合上的一刹那，原本躺着的白虎却忽的睁开了双眼，朝后望去，只是在瞧见关门之人后，却又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也许，在它心中，待它再一次醒来，陆尘仍会像往常一般守在它身旁，不离不弃吧。

门外，陆尘一动不动，愣愣的瞧着这扇破旧的庙门，似乎要把门后的一切装入心间。直到过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回身走了。

只是，这一走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枫叶林中，陆尘背负长剑，默然独行，身旁数不清的枫叶树宛如一个个身披绿色铠甲的精灵，随风轻摆，一面在山风中发出阵阵“莎莎”般的清脆笑声，一面挥动着树杈为陆尘指引前行的方向。这片枫叶林着实不小，陆尘虽走的不慢，却还是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才隐约瞧见了尽头。

只是，这时陆尘却忽然顿住，回身望去，只听枫林深处似有阵阵虎啸传来，声音急促而悲凉。陆尘忽然心中不忍，转身抬起右脚，只是过了许久，这右脚却终究还是没能踏出。

“诶”，陆尘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叹了口气，心中低低的道，“两年，最多两年。”这话似乎是对远处的白虎说的，却更像是对此时的自己说的。

无论如何，他还是狠心回了头，直直的朝林外走去，再没有半分的犹豫。

出了枫林，便是一条十步三拐、蜿蜒曲折的山路，这条路上铺满了杂草，似乎已有很多年没人走过了。远方，柔和不刺目的热浪一阵阵的滚上脸颊，天边的云彩一片煞红，天际线的正中央，一颗红彤彤的脑袋调皮的一跃而起，为这片灰蒙蒙的天空迅速穿上一层白中透蓝的素衣。

这天，终于是彻底亮了。

“喔喔喔”，

山下，又隐隐有几道鸡鸣之声，顺着初晨的清风传上山来。

陆尘呆立片刻，才终于踏上了这条山路。路旁尽是些陡峭的巨石山壁，无数犬牙交错的怪石横亘凸起，似乎稍有不慎便要着了它的道。山路上偶有几束野花，或是艳丽，或是朴素，清新的芬芳配着山间的泥土味，倒也显得格外的艳丽。

当下正值清晨，这条山路又少有人走，此刻的陆尘孤身一人，踏在这幽静曲折的山路之上，领略着四周山峰翠岳，欣赏着沿途青松古木，周身云生雾绕，如纱如烟，四下山势巍峨，磅礴大气。

远处，淡淡的薄雾似轻纱片片，飘荡在山谷之间；近处，晶莹的露珠如珍珠粒粒，滚动在花叶之上。山风徐徐，天地肃穆。不知名处，有清幽鸟鸣阵阵，长空白云朵朵，天际蔚蓝。

一瞬间，陆尘似乎觉得自己此刻的内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开阔，往日里时时锥心的深仇大恨，多年来刻刻压肩的重担艰责，都仿佛前尘往事，尽抛脑后，再也不愿想起。

就这般，陆尘仿佛是无意识的沿着山路一路朝下，却又巧妙地避开了途中所有的凸石和磕绊。直到两个时辰后，待陆尘再一次回过神来，居然已经站在了山脚。原本冗长无聊的山路，居然走得如此的顺利，似乎整条山路就像是在一瞬间走完的一般。而且，身子不仅没有丝毫的疲惫，反倒显得愈发的精神，像是连昨夜未曾休息好的那份都一块补了回来。

陆尘有些诧异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子，又回身望了望走过的曲折山路，却像是失忆一般，再也想不起刚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甚至连山路上瞧见过哪些花草虫子都没有半分印象。

陆尘不禁皱起了眉头，只是任他如何思量，却没有半点眉目。

“唉”，

陆尘低低叹了口气，本来习武之人，当明悟周身变化，免得日后与人交手再添波澜。只是，眼下事态紧急，陆尘有太多的事等着去做，根本无暇顾及此事，何况当下看来，至少还算不上什么坏事，只得将其先暂压心底，等他日回宗后再问问师父和二爷爷，想必以他们的江湖阅历应当知道一二。

心念既定，便再无犹疑，陆尘迈开双脚，继续朝前走去，只是隐约间陆尘似乎觉着自己的内力运转速度都要比往常快上了三分。

再往前走了一程，陆尘忽然瞧见一块丈高有余的石碑伫立眼前。碑身通体由汉白玉雕成，上宽而下窄，呈倒锥形立在碑座之上，碑座则是一整块纯天然未曾雕饰过的大理石。正对着陆尘的碑面上嵌着四条由纯金打造的龙纹，相互间，龙首咬着龙尾，共同组成了一个环形，拱卫着碑身中央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金海村”，笔势苍劲而有力，笔锋锐利而张扬，显然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金海村，”陆尘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座奢华而大气的路碑，不由暗暗敬佩道，“好大气的村子。”

只是，陆尘眼角余光处，却忽然又瞧见碑身的右下角，还刻着两行不起眼的小字。陆尘放眼瞧去，却蓦地神色大变，满脸的阴沉，便像是大雨来临前的天色一般。

只见那两行小字由上到下分别写着，

“承平七年洛阳名师石梦荷所刻”

“岽朝皇帝岽破先御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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