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行》——南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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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画面，没有连贯性，显得很是零碎。一个画面到下一个画面，切换的非常突兀，没有任何的征兆。

夜晚，火光乱窜，但却没有一点令人温煦的感觉，更多的是烦躁、恐惧、压抑。满脸鲜血，目光所及，一片血红。不知是脸上的血迹模糊了双眼，还是满院的血光刺痛了视线。黑暗之中的脚步声清晰传来，杂乱，却很有力，一步步逼近，心中的烦躁惧意更浓。

一人举起手中巨剑，一剑劈开了丈八高的院墙，被剑气波及到的墙后的人们，瞬间支离破碎，惨不忍睹。成段、成片、成块的尸体，散落在倒塌的院墙上下。

“徐福老贼……一个不留！”

声音虽然很大，但竟像是雾里看花般朦朦胧胧，却还是一字字如闷雷般击在胸口。

突然，一条手臂和带着面颊骨的半片脸蛋，夹着破风的声音，哗的飞了过来……

………………

天行有常，昼夜更替，骄阳西落之后，夜晚就不可避免的到来。巍峨的秦岭呈现出不同白日的气象，月色笼罩之下，如同巨龙般盘伏在大地之上，与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各自映衬。

夜晚往往寂静，不只是因为天地无声，更因天地无色。不过，在秦岭西段山麓，却是另一番景象。此处秦岭依旧巍峨，但远远望去，却如秋日柿树一样，把繁星挂在了山体之上，星星点点，蔚为壮观。近看却恍然，原来山体上的点点繁星居然是此处宫殿里的户户灯光。恍然之后即为大惊，这宫殿在秦岭的映衬下，居然不显小气，仍可见庞然。

秦岭是自然造化，千万年终成其巍峨，但宫殿却是人力为之。当宫殿与山体紧邻比照，其规模竟并无逊色，不由令人感慨！微小的人力居然比拟造化之功，即便不是传说中的神迹，倒也堪称奇迹了……毕竟，不论任何东西，其形体大到一定程度，自然足以令人叹惊了！

但是，宫殿再是宏大，也不一定伟大；宫殿再是堂皇，也不一定光明！甚至较之普通人家，在表面宏大堂皇的宫殿之中，有更多鲜为人知、更加污秽不忍言的阴私行径。

宫殿深处，主轴西侧有一个低矮的院落，淹没在高耸的宫殿群落之中，难以寻找，也难以引人注意。宫殿其他各处偶见举着灯笼的侍者，和举着冰刃的护卫，而此处低矮院落周围，却杳无人迹。

房中灯光闪烁，昏暗阴潮，在案前的老者却清瘦长髯，一派仙风道骨风范，令人立生景仰之心。堂中一人躬身而立，跳动的灯光映衬着他的影子也闪烁不定。

“又逃了？”老者伏在桌前一边翻看着眼前的书，一边随声问道。

即便老者并未抬头，问的话也很随意，但躬立之人却仿佛控制不住恐惧一般，垂下的双手不自知的颤动着：“回邹先生话，又逃了！”

“第五次了……你们啊……”老者翻了一页书，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若不是徐谦投靠那人因贪图几颗灵石，你们居然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不能修行啊，众生皆苦，还是早早了却了这孩子性命吧！”

淡淡的话语，就决定了人的生死，到底是真的悲悯，还是故意作态……堂下躬立之人顾不得思索这些，下跪、退走一气呵成，心中庆幸居然未受责罚。不过，他的庆幸之念方起未落，却发现眼前有些模糊，视线似在旋转，刹那间看见了一双鞋，还有些熟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者斜瞥一眼身首分离的尸体，抬了抬手：“收拾了吧！”

黑暗中无声现出几人，与尸体穿着一般无二，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的就将尸首搬离，将血迹擦干。等堂中仅剩老者一人时，微不可闻的自言自语却不知所为者何：“老徐啊，何苦让孩子受罪呢！”

第二章 蒲团，小鼎，以及白光

五岳大陆，中岳域，南阳城，李家。

李家在南阳城中，只是一个中等家族，所以，宅院并不大。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于城中那些真正的大家族来说的。其实，李家大院在普通人眼中，已经称得上是庭院幽幽了。南苑北宅，几进几出。虽没有什么奇花异石，不过，各种花草姹紫嫣红，庭院收拾的也是干净整洁，颇有些肃肃然的传世大家族气质。

此时，正是晨曦初露，花草之上的露珠映射着晨光，显得十分晶莹剔透。徐道走在晨光之中，却无心欣赏这大好美景。

徐道，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身材颀长，面庞却是普普通通，仅只清秀而已。但在满脸疲惫之下，隐藏着难为人察觉的平静，却让他看起来有了一种不符合年龄段的祥和气质。

不论何时，平静，总是一种容易被人忽视、却又非常强大的力量！不过，徐道的平静很快就遭遇到了挑战。

刻意夸张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快来看，徐道又去修炼了，真勤奋啊！”

说话的是李家大管家的儿子李天禄，徐道此时的父亲，就是李家的二管家李业。第一和第二之间，从来都不能和平相处，这好似也成了五岳大陆上的一条铁律。大管家和李业之间也是有着不浅的宿怨，父辈的恩怨毫无新意的延续了下来，李天禄对徐道自然不会多么友好。

若非二管家李业的忍让，不定闹出多大风波，但也恰恰是二管家的忍让，被很多人看做了软弱。加上李业为人孤直，而李天禄的父亲却圆滑世故，颇有一套逢迎主家、驾驭下属的手段，故此大管家周围自有一群溜须拍马之徒。恰如此时，徐道孤身一人，而李天禄身后却有两名小厮。

“天禄少爷，徐道哪里是勤奋啊！他穴道开窍倒是勉强达到了修炼的门槛，可丹田不能存储灵力，简直就是废田！”

“就是就是，这个私生子压根不能修炼，还装作勤奋的样子。他那病秧子父亲也不识趣，苦求了大老爷，徐道这才得以修炼这一品破山功法。也就咱们李家仁厚，不仅收留了这父子，还给他功法。即便是一品功法，也价值上千灵石的……”

说到这里，这名小厮却自己笑了起来：“不过，半年之后，徐道就十六岁了，若还不能有所进益，就只能被发配到城外的矿脉中挖矿了！天禄少爷您知道，矿脉那里可是凶险的很啊！”

“就他？哈哈哈哈……”另外一名小厮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眼神，“丹田是废田，根本就不能修炼，这是铁律！他肯定得去挖矿！”

听了身后两人的话之后，李天禄做恍然大悟状，连呼原来如此！其实李天禄又哪里不知道这些，他故意的罢了。

“哎呀，你们不要这样子嘛！人家父子好不容易才相聚，却还都不能修炼，已经很难受了，你们何必说出来啊！虽然，说出来的确会让人心情愉悦……”李天禄怪声怪气的说道：“徐道啊，不要悲伤，不要着急，将来的日子，一定更加让你悲伤着急！哈哈哈……”

看着眼前猖狂大笑的几人，徐道在平静面庞之下，隐隐有了几丝怒意。不过，徐道很快压下心火，冷漠的看了看李天禄几人，心中不无戏谑，有朝一日这几人了解自己之后，却不知该做何感想。

李天禄几人自不知徐道心中所想，见徐道不言不语，便更加猖狂。其中一名小厮已经开始口出恶言了：“野种而已，还不知道亲娘是哪里的……”

此时，李天禄几人当然没有注意到徐道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露出的厉芒，直到嘲讽的话语就变成了惨烈的哀嚎：“啊……我的腿……我的腿……徐道，你怎么敢……”

一旁的李天禄却是堪堪将一脸的嘲笑变成茫然，继而是不解……转过身去，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厮，此人小腿已然变形，李天禄可以肯定那条腿是断的不能再断了。

一时间，李天禄也如那名小厮一般疑惑，徐道怎么敢如此，他一个废人，怎能如此！

目光转向一脸淡然的徐道，李天禄没来由的心头一紧，想着方才眼前一闪。徐道明明不能修炼，但身形却快得离奇，竟然连自己都未来得及反应。须知自己的天赋虽不能称之为上佳，但好歹要比徐道好上许多，丹田之中已有了丝丝灵力，那可是李天禄历经数年汲取，将稀薄的灵气转化而成。

修者和普通人隔着千山万水，李天禄原本觉得徐道和自己就隔着千山万水，所以平日里肆意羞辱徐道，可是此时心中却多了些思量……

“不要叫了，莫扰了老爷们清净……放心，我替你讨还公道……”

李天禄先是喝止了那名小厮的嚎叫，找回一些胆气，在心中暗骂一声自己方才的失态。徐道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而已，只是趁自己措手不及罢了。

回过头来看着徐道：“恶意伤人，就不怕家法吗？”说到这里李天禄愈发觉得胆气大增：“原本你还有半年清福可享，不过……只要我将此事报给父亲，你怕是立时就要被赶出李家，去暗无天日的灵石矿脉中挣命……”

李天禄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他在等徐道的惊慌和恳求。李家大管家和二管家相争已久，若是能暗中拿捏住徐道把柄……至于方才说的小厮的公道，李天禄压根就没考虑过什么公道不公道。

“羞辱我也就罢了，只当是蚊虫叮咬，但辱及长辈就不对了……”徐道的话很平静，但却很有道理。徐道本就不打算理会几人，但到了被人骂娘的时候，若还不还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徐道，到底并非是普通的管家之子。

李天禄未曾料到徐道竟是这般答复，心中自然不满，还夹杂着不屑，轻蔑的瞥了徐道一眼，貌似是在告诉徐道，你这种小人物，居然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不做缩头乌龟，可就只能做剁头乌龟了……

看出了李天禄的不屑，徐道暗自叹了口气，毕竟，他可不想真的被发配到矿脉之中：“李天禄，什么时候你也成了李家的天禄少爷了！嗯？”

徐道的话说得平静，却令李天禄几人瞬间面色大变，就连一旁忍着嚎叫却仍不免低声痛吟的小厮也仿佛忘了疼痛，一脸惧色。

平日里天禄少爷这个称呼，他们也只是在私下叫一叫，只因徐道废人的名声太显，他们原本也多次羞辱徐道，只当徐道是个懦弱之辈，这才在徐道面前忘了忌讳。

李天禄此时后悔和惊惧充斥，心中惴惴不已。若真让待人严苛的大老爷知道了他一个管家的儿子居然被称为少爷，那后果……

阶层森严，谁也不能逾越了规矩，这就是五岳大陆的现实，也是李家的家规。大老爷可是人灵境后期的高手，在南阳城中也是排的上号的，更何况平日里很注重主仆之分。

大老爷一旦发起怒来，南阳城都得跟着颤上几颤。别说是他李天禄，即便是服侍大老爷多年的大管家，也只能跪在地上颤抖！

“你！徐道……你敢……我……”李天禄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而已，此时惊吓之余，连话都说不完整，他身后两人更是仿若看见大老爷那阴森的眼神，颤抖不堪。

看三人这等模样，徐道笑了一笑，奕奕然的缓步离开了。

“徐道，你真的要告诉大老爷？徐道，我有灵石……你别……”

不理身后被吓得声音已经发颤的李天禄，徐道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懂得忍耐，自然是难得的优点，但不管怎样，在忍无可忍之时，能让羞辱自己的人感到恐惧，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渐渐走远，徐道止住了笑声，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造化弄人啊！徐道心中诸多苦涩无奈……

虽说李天禄几人是为了羞辱他，但那也是实情，徐道不能修行，他的丹田是废田。

不过，徐道感慨造化弄人，却并不全是因为他不能修行这件事情。更令他感慨的，是他独一无二的经历。

徐道不由想起了浩瀚星空之中那一颗蓝色星球。

徐道原本普普通通，安逸自足，或许上天看不得徐道那般安逸，才让他看到了那个破旧的蒲团。当他的目光落在蒲团上之后，就再也挪不开。仿佛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他，让他走向蒲团，掀了起来。

蒲团之下，是一只小鼎。只有寸许的小鼎，却是有些不同寻常。所谓三足鼎立，鼎大多都是三足两耳的，可是这一只鼎，却有五足两耳。甚至其中的一足，还在鼎底的中央部位，显得很是怪异突兀……

还是那股莫名的力量，催使着徐道从泥土落叶之间捡起了那只奇怪的小鼎。之后，就是一片光明，炙热至极的光明让徐道睁不开眼睛，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他拥有了前世今生。那只奇怪的小鼎仍在徐道手中，沾满了徐道手掌上被光明划伤之后流出的鲜血。

想想尴尬的身体，徐道不由感慨：“小鼎啊小鼎，你这是在耍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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