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云州阵中记》——巴格拉季昂尼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雅牧的方舟》——Quenya》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旧云州阵中记》——巴格拉季昂尼。

第一章·皇帝的软肋

当新历484年11月18日的阳光落在沈十二的身上的时候，他还没有从宿醉当中缓过劲来。要是当时有可信的记载的话，他作为在这座大陆最大的都市里沉沦的千百万名冒险者之一最真实的写照——躺在坐落在皇帝大街西侧右二巷的一处小酒馆的阁楼上简陋的稻草铺上，身上还穿着仅有的几件亚麻或棉制成的普通甚至破烂的衣服，除了一柄长刀之外，几乎身无分文。这样的人每天都有很多死在这个温柔乡的墙角，又有很多从东西两国的各个角落来到这里，希望能够出人头地。

在贸易都市汗地，坐拥着东西两国贸易最关键的商路，充满了机遇和冒险。无论是和平时还是战争时期，每天数千辆拉着货物的马车通过这里，数万商人、脚夫、保镖和来自各地的冒险者或是说投机分子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又一个昼夜。正如时任西国财务相、巴泽利亚公爵亚历山大·雅茨拉夫说：“无论东国还是西国最富庶的地方，不是皇帝的金库，而是汗地的商人的怀里。”西国诸侯和东国的各节度使在长期的政治纷争中欠下汗地的豪商们巨额的财款，这些豪商甚至可以决定一地一城的归属。

“快些起床啦！”酒馆老板的女儿安娜喊道“你不会希望我爸爸来把你赶出去吧？”

这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几乎是在耳边一样。

“啊，好......”沈十二刚站起来，就有一股眩晕感袭来，“这儿是哪儿啊......又或者昨天发生了什么？”他现在的身躯仿佛有千斤之重，一片又一片回忆像是箭矢一般刺进他的脑子：“我本东国沙州节度麾下步军都督属赵龙管带步弓手伍长沈大之子，自始十五岁投军凡六年，历战八次，然武运不济，未有寸功，遂离队为浪士。”这是沈十二向雇佣兵经纪人介绍自己的话，可是雇佣兵并不希望有太多的东西军人加入队伍，他只好作罢。而后两年，他花光盘缠，只好时而为商人走镖，时而做一些短工维持生计，这几个月一直住在安娜家旅馆的楼上。

就在前一天，他又向汗地执政官的卫队长毛遂自荐，卫队的步兵队长李德终于同意他加入卫队，可是却是“辅兵”，每月奉公十日即可支饷六两。只是干的净是些洗刷马匹、洒扫街道这类的脏活，沈十二倒也不嫌弃，两年间风餐露宿饥寒交加的生活早已抹去了他的锐气。终于有希望还清欠下酒馆老板的房钱——足足二十两，若非安娜为他求情，只怕是他早已被赶出这里，成为冻死骨了。昨天他得了差事，十分高兴便多喝了几杯，这才睡到近晌午才起。

“这个给你”安娜把包着面包和水袋的包袱交给他“沈哥哥要及时才能回来呀，我会好无聊的。”说完又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抬起头来等待沈十二的回答。

“你有手有脚的无聊什么！”她父亲炸雷般的声音在酒馆里爆炸“还不去帮你母亲烤饼，一会儿到午饭时间了！”

“好~我知道啦！”安娜不开心的撅了撅小嘴“你快些回来哦!”

“好！我向李德大人报到去，一奉完公便回来找你”沈十二看上去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

“那么，我出门了。”沈十二走出酒馆的门“老板等我拿到饷银便来还你。”

“你路上小心啦！”安娜的声音跟了出来。

“你好好的与他废话什么！”老板抱怨道“这几个月欠了咱家多少钱！咱们送这个瘟神走还来不及哩！”

“哼！”安娜哼了一声，做了个鬼脸，跑到后厨去了。

沈十二走在汗地的街道上，直晃晃的阳光几乎要刺的他睁不开眼，街道依旧尘土飞扬，小贩的叫卖声、马蹄的达达声和风穿过街道的响声填满了整座城市。脏乎乎的下水道充满了肮脏的气息，不过得益于这些下水道，街边的商铺和居民保持了相对的洁净。各色商户的招牌琳琅满目，各种不同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人们擦肩而行，如果不经意的瞥向小巷的角落，就会发现几乎死去的流浪汉和乞丐。卫队的士兵半倚着长枪昏昏欲睡，街边的小吃摊和杂耍艺人交相成趣，不时还有麻雀掠过各户人家的屋顶，冲下来啄食残渣。

从右二巷南巷口走出百二十步，向东再走一千步向南转就是始建于新历119年的市政厅，市政厅的主人是奥尔兰亲王，这位年轻的亲王在市民中有着很高的人气。市政厅左手边就是执政官奥尔兰亲王的卫队营地，卫队有步兵两千人，骑兵三百人，辅兵一千五百人，大炮20门，主要负责汗地内城的警备和亲王的警卫。

沈十二大嚼着面包，又喝了一口清水，此时他多多少少缓过劲来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蓝相间的制服罩衣，又把挂着腰刀的皮带整了整，勉强摆出一副卫兵的样子来，这才向兵营内走去。这柄长刀是东国样式，算是沈十二的祖上传下来的，虽然仅仅配备了皮质的刀鞘，却可以看出是一柄优秀的战刀——如果说刀剑有灵魂的话，它一定是经历了数十场战斗的老兵了，如果说李德有什么一定要录用沈十二的理由的话，这把刀也许就是理由——它为它的主人带来了坚定的步伐和果断的气质。

“李德大人就在前面，”守门的军士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十二，看了看录用文书，又查验了身上确无匕首短铳，便放他进去了。“不过似乎后面要出动，你长点眼力吧。”沈十二走进军营，却见各营兵丁都聚集于庭院内，辅兵运来一车一车的武器，军需官生火造饭，鸟铳手分发火药铅子，一片紧张的气息。沈十二无暇它顾，直奔李德的营帐。

“小人卫队辅兵沈十二......”沈十二刚刚跪地，话还尚未说完，李德便夺门而出。

就在沈十二愣神的功夫，却听李德一声大喝“各营管带带辅兵上街盘查行人，长枪队、鸟枪队在皇帝大街列阵，弓手、炮兵封锁各门，不许出入，骑兵队派人去通知亲王殿下!要快！”说罢抓起亲随递来的缰绳，跃马奔出营门。众将听令，齐声称诺。

“啊？”沈十二还没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军法官一棍子“快去！你在等什么！”

沈十二就这样被乌泱泱的军队裹挟着冲出了营门。

直到日落的三个时辰，沈十二都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因为他根本不晓得该干什么，也不晓得该跟着谁，谁晓得这些兵将怎么想的，当兵吃粮的第一天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虽然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好几年了，他却从未这么悠闲的观察它：来自游牧民的铜铸造的马车雕塑，东国风格的酒馆用丝绸当做门帘，西国式的白色大理石廊柱装点了剧院，来自南大岛的黑皮肤的人戴着安德里亚山脉出产的毛皮帽子在街边安静的观赏花朵.......

“救命......救命！”突然耳边传来一句低吟将沈十二拉回了现实。

沈十二急忙转身，将手放在刀柄上，侧身相对着昏暗的巷口。巷子里有一个西国装束的男人靠着墙壁，痛苦的捂着肚子，大口喘着粗气，流出的鲜血顺着马裤的裤管滴答滴答的滴落，他戴着大帽檐的帽子，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孔。

“想笑就笑吧，我乃西国防务相马克·冯·狄奥多西之子，威廉·冯·狄奥多西，你若救得我性命，必有重赏。”他舔了舔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什么？”沈十二不敢相信。

“想要金子的话多少都可以给你......”男人突然像是失去力量一样跌落在地，“想要名望、地位也可以给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十二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眼前的可疑男子。

“我是......”男人来自伤口的阵疼痛让他的声音都扭曲了“皇帝的软肋。”

第二章·不眠之夜

你是废物吗！“啪”的一声，一个插着鹅毛笔的墨水瓶在卫队长巴纳德少校的脚下炸开，飞溅的墨水扑打在他和身后一众将校的身上和脸上。

“恕在下无能......但这内城就这么大，城门既已关闭，想必已是笼中之鸟，断不可能飞出我们的掌心.......”巴纳德跪的更低了，“亲王殿下请息怒，今明两日定可擒得此贼之首级......”

“啪！”一册书卷结结实实地砸在巴纳德脸上。

“你自己看看吧，”奥尔兰亲王的语气颤抖起来，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一种神经质式的兴奋，“说什么今明两日！现在已经出了岔子！我本要将此宝地作安身之所，到底不至于被东西二国大军轮番蹂躏。你倒好！不要说东西二国，就是这一道制裁令就能让那些该死的商人改走南海道！”说罢似乎还不解气，又将墙上的《东西列国山海图志》扯下，仍在脚边，拂袖而去；侍从官赶忙跟了出去，只留下巴纳德、步兵队长李德、骑兵队长莱昂尼等一众将校面面相觑。过了良久都没有人说话。

“长官......”莱昂尼的声音里有些哀怨的气味；巴纳德抬了抬头，他没想到是莱昂尼第一个开口说话。“不必多言......”巴纳德从地上爬起来，这位老军士早已过了可以跑跑跳跳的年纪，“不要说亲王殿下，就是这汗地的百姓又岂能容忍这贼子在此兴风作浪！众将士......哎咳！哎咳哎咳......咳......”“扶队长去休息！”李德命令道。“我不去！”巴纳德突然咆哮道“不擒此贼，恐使殿下名望受损啊！你们快去，快去！”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喏！”将校们奔出宫殿，各自带兵连夜搜捕。走出门口的时候，李德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巴纳德队长，老队长已经在卫兵的帮助下坐在椅子上了，可是却还是咳嗽不止......李德突然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队长终究还是老了啊......不由他多想，他想在感受到老巴纳德的目光前走了出去，他已经不能看那目光了，他想。

这位搅得全城军兵百姓天翻地覆的男人此时正在内城靠外的一处谷仓里休息，他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沈十二一开始并不打算为了这个可疑的男人付出什么：他现在是卫队里的正牌兵丁，每月饷银可拿，又欠着安娜一家上下不少人情和钱财，这个可疑的家伙难说不是江湖大盗什么的，如今他倒是可以大笑赴死，叫沈十二送命未免太划不来。可是男人解下钱袋扔过来，里面是足足二十块“大眼洋”（东国人对西帝国银币的称呼，每块约合银子半两，因背面印着西国前皇帝的纹章“上帝之眼”而得名），沈十二掂量了一下，这银币成色相当不错，不是内战期间诸侯们私自铸造的那种，而是正经的银币，这让他有点动心了。“要是觉得不够，拿这个去汗地的陈氏票号兑换便是。”男人又摸出一张银票，上面工工整整的用陈氏特有的私房小楷写着“银两贰拾两正”，天色渐晚，沈十二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只是一跺脚“干了！”他想，要是这人真是什么江洋大盗，也只得认栽了，但是他认为这一百两值得他赌一赌。

经过简单的包扎后，沈十二就背着男人在内城兜兜转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谷仓，这里是一些扒手和小偷交货销赃的地方，附近，一般是杳无人烟的。放下男人又去找来金疮、红水（一种消毒药剂）涂抹上，换下绷带，喂了口水才算缓了缓男人的伤势。

“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你却没拿吾去请赏，为什么？要是一般的卫兵小贼，早就砍下吾的脑袋了吧？”男人慢慢的打量了一下沈十二，又说了一句“好刀哇，此刀当斩宵小。”

“谢谢。”沈十二说。

“你还未回答吾的问题。”男人反而凑了上来，那气势倒不像是亡命之徒，反而像是朝堂里的官员在审犯人。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若有谎话，便斩了你。”沈十二一边吹灭了蜡烛，一边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反正乱贼脑袋一个三两银子，这也是童叟无欺的——你是什么人？为何人所击伤？来此城市意欲何为？”

男人反倒来了兴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十二，沈十二的手虚握着刀柄，侧身而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肌肉已经紧张起来，似乎随时可以一刀毙命。“那好，吾回答你。”男人慢条斯理地说“西国正统皇帝，海因里希.......”

话音未落，沈十二就往前进了一步，手慢慢的搭在了刀柄上。

“你这话留着骗贪财的磨坊主吧，”沈十二有点不耐烦了，要是这不是贵人，而是宵小贼子的话，只怕自己也要被问斩了，方才来谷仓的路上，这厮一见巡逻兵丁的火光便紧张的蜷缩起来，看来定是见不得光的。且不说自己性命如何，难免会牵扯到安娜一家人，这是他难以接受的。“你究竟是谁？刀剑无眼，珍惜一下自己的性命吧！”

男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伤口剧痛以至于皱了下眉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笑什么！”沈十二低声怒喝。难道有同伙在附近？沈十二下意识的向门口跨了一步，已经是后半夜了，除了西边的一轮明月的月光之外外面一无所有。

“先帝海因里希，正是吾父。”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摆出一幅西国绘画里常见的姿势：双腿前后开立，一手叉腰，一手虚握权杖。沈十二突然一下想了起来，直到去年风闻内战中的西国皇帝军要入寇，居民纷纷害怕的买入西国皇帝和皇储的画像——那位西国太子古斯塔夫——不正是这位吗！连站立时腿部微微弯曲的姿势都一模一样！还是说这真是位贵人？沈十二突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想单膝跪下。

“叔父僭越，软禁父皇，杀死母上，残害忠良，该当诛却！蒙忠臣狄奥多西相救，得以逃出皇都，然追兵不舍，只得以吾情同手足之威廉将我从乱军中换出，吾一行人奔波至此，欲以半国之地来请东国皇帝履行前朝兄弟之盟，助我复国！”这位前皇储带着优雅的西国罗德里亚口音压低了声音诉说着，“然时运不济，亲王奥尔兰助纣为虐，欲杀吾以献叔父，换取等同我身体重量的金银，骗吾赴宴，实藏杀机，老臣狄奥多西力战死，吾方得脱出，幸遇先生......”

“您还当真是‘皇帝的软肋’！”沈十二苦笑。

“吾不是皇帝的软肋，难道还是他的盔甲不成！”年轻的皇储不解道“现在当务之急是送我出城，去见东国皇帝才是。”

“这......”沈十二一时间有些恍惚，所谓人间机遇不过如此！倘若助此人一臂之力，日后荣华富贵当可作想！可是......沈十二突然沉默了下来，自己这下可就成了亡命之徒，不要说回到汗地的大门恐怕再不可能，又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东国......从云州脱队为浪士三载有余，未立寸尺之功，又无生发金银，跟着这么一个真假莫辩的主子，倘若叫人识破......这岂不是太可怕了！“此事关体大，殿下有殿下一国社稷之考虑，我也有我一人前程的考虑，还望殿下容我深思再三，莫如等天亮吧！”沈十二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按刀柄静静的看着这位殿下。

“无妨，你好生思量吧！”前皇储好像突然没了力气一般，瘫坐在谷仓的稻草堆上，两个人相对无言，一动不动地直到整个汗地的第一声鸡鸣响起，太阳的万丈光芒从谷仓墙壁的裂缝刺进谷仓，仿佛千万道箭矢的轨迹，又好像如林的矛枪......

对沈十二而言，这是久违的不眠夜......长夜！长夜终于结束了，就像月亮一样，静静地照耀着大地的时间结束了——取而代之的，冉冉升起的、炙热的太阳！它会灼伤试图阻碍它升起的人，也会温暖大地上的万物。休息时间结束了，一切都开始转动了，直到下一个夜晚。

沈十二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又摸了摸腰间的长刀，这可真是皇帝的软肋哩！沈十二想，倘若自己不动一动的话，只怕仍旧没法回沙州，要做到衣锦还乡，这是最近的一次.......“嘿！老家伙，你想动一动吗?”沈十二自言自语。

他过了很久才发觉发觉身后的“殿下”已经睡醒，站了起来，沈十二楞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殿下，我们去哪？”

年轻的古斯塔夫喃喃道：“去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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