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龙霄》：天道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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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无常

静逸的小山村，名唤龙牙谷，村子得名只因村中之人大部分姓龙，龙牙谷依附鳌山，谷中民风淳朴，与世无争，谷中与外界需穿过一座山洞，摇过一段水路，才到比邻的四方镇，不过谷中之人很少外出，生活也能自给自足。

谷中有约两百家住户，其中龙姓占了一半，其他还有岳、萧、胡等姓，大致都是婚嫁进入谷中的。

鸡鸣破晓，红日从鳌山的山头升起，二月里的龙牙谷生机勃勃，东边山谷中的樱花已经开成一片，那是谷中最大的一片平地，是孩子们玩耍的最佳场地。

今天是祈天的日子，大人们早早起来了，因为祈天是谷中最隆重的日子，一年之计在于春，谷中能与世无争，也因为生产富足，所以每年都会祈示上天风调雨顺。

“元宵，我的儿呀，你还在睡啊，今天祈天，你快起来，别惹你爸不痛快。”龙元宵的母亲一边准备着祈天的食物，一边朝东边的屋子喊着，祈天的日子里，是家里的妇人最忙的一天，她们一大早起来，准备祈天的食物，谷中妇人，个个贤惠，说是祈天，也是一场盛宴。

“这孩子。”元宵的母亲摇了摇头。

“还不是你惯坏了。”元宵的父亲从屋子外走来，怀里抱着一捆柴火，一脸络腮胡，身体很健壮。

“他生来像你，倔驴一个。”元宵的母亲瞪了他一眼。

东边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叠好的被褥，龙元宵今天起得比谁都早，因为他不想去祈天，对于这个十岁的孩子，他还是更向往山谷外边的风景。此时龙元宵已经爬到了山谷最高处，正躺在一棵老松上吃着年糕脆，一副慵懒的模样。这是谷中能爬到的最高的地儿了，可还是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村口有人看着，就是偷偷溜出去，父母也会担心的，龙元宵虽然顽皮，但双亲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山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全村老少都出动了，沿着村中大道，井然有序的排成了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的向东边那片樱花场地进发，好不热闹。

人群中，龙元宵的母亲眼光四处搜寻，心里有些焦急了。

“这孩子，每年都闹这出，打从出生就没祈过天。”龙元宵母亲嘴里念叨着。

“没事的，元宵她娘，孩子顽皮，等这天祈完了，他自己就出来了。”走旁边的胡婶安慰道。

祈天，老者尊，走前，村中壮年抬着龙头，每家每户都要准备食物，在广场布置完毕后，需行三扣九拜之礼，再有村首致词，祈示今年风调雨顺，人畜平安，最后行丰年令。

“庄稼是自己家种的，花的是自己的气力，与天何干，这些人迷信天，天道无常，着实可笑。”

龙元宵自顾安逸，此时已经晌午，不觉有些困意，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这一句，把他吓得不轻，从树丫上摔了下来，屁股着地的滋味儿，又痛又痒，想哭又想笑。

只见断崖处，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长发齐腰，衣袂飘飘，无奈，龙元宵这角度也只能望其背影。

“剑，好漂亮的剑。”龙元宵看着那人，目光却看着他背向身后的手中抓着的一把剑，对于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那把剑当然是最有吸引力的。

“你怎么不祈天？”男子未回头，沉声问道。

“我没什么求它的，干嘛要祈求它。”龙元宵是一点也不怯场，也不愧是这谷中小霸王，不过外号却是“鼻涕虫”。

“哦？那你求谁？”白衣人听到龙元宵的回答，不觉一惊，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稀奇！

龙元宵觉得这人很神秘，眼睛也没有离开过那柄剑。

“谁也不求，靠自己！”龙元宵故意升高了音量，其实是给自己壮胆。

“哈哈哈哈，小子有点胆色！不过尔是凡人一个，可与天斗？”那人语气中有赞赏，也有叹息。

“可惜了这世外桃源，一群愚人，你们遵从天道，天却要将你们毁灭。孩子，逃命去吧，这里将要塌了！”话毕，那人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龙元宵眼前。

“人呢？”龙元宵揉了揉眼睛，这时的他有些呆怔，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那人说了什么？塌了！不好！”

龙元宵迈着小腿，一路狂奔下山，无奈气力有限，跑到半山腰已经气喘吁吁，此时，大地猛烈颤动，天空中一声炸雷，晴天霹雳，四周山石滚落，山下已经炸了锅，东边那块樱花场地，人们四散逃跑，龙元宵的父母也在其中，母亲一边唤着：“宵儿，你在哪”。一边被龙元宵的父亲拖拽着逃命。大地似乎在颤动，天空异动，几道闪电直劈人群之中，几股青烟冒起，人群中半数之人已经焦黑，失去了生命，活着的人顾不及悲痛，四散奔逃，村首和几位老者见此情此景，又跪求于天，然而这天不怜人，一道霹雳，奔向村首，青烟过后，尸骨无存。

平日祥和的龙牙谷，今日变成了人间炼狱，山体剧烈摇晃，有崩塌之势，天雷异火不断扑向谷底，一切都像要将这谷填平。

“不要，父亲，母亲！”龙元宵看着谷底发生的一切，撕裂这心，双手攥紧了拳头，拼命的向谷底喊着。

“宵儿，我听见他的声音了。”龙元宵的母亲在慌乱的人群中似乎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呼喊，她朝半山腰看了去，虽然看不清，但她知道是自己的儿子。

“龙生，儿子在山腰上，让他快走。”她有些焦急，声音有些发抖。

“儿子，你快跑，往山外跑！”龙元宵的父亲爬上了祈天的高台，大声的朝龙元宵喊着，他用尽了所有气力，喊完后，他看着龙元宵的母亲，眼里是希望也是绝望。

天空之中再起霹雳，十余道闪电疾驰而下，龙元宵的父亲紧紧抱着元宵他娘，一道霹雳从两人头顶贯穿，青烟飘散，只留下一根发簪落在地面。

“不要，娘亲，父亲，呜呜。。。。。。”龙元宵听见了父亲喊他，也看见了世上最悲痛的一幕，他恨，恨这天。

谷底已经一片狼藉，而四周的山体也在不断崩塌下陷，龙元宵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此时的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念头，他会和这天斗，不死不休。

脚底的抖动越来越强烈，龙元宵拼命的往山上跑，他知道，出谷的路一定也塌了，现在只有翻过这座山，才有一线生机。他拼命的跑，忘了双腿是自己的。终于爬上了山，但山的另一面却是悬崖。

“我若不死，你就给我等着！”龙元宵稚气未脱，此时却一脸傲气的指着天说道。说完后，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天雷地火，随着龙元宵的一跳，龙牙谷已经不复存在。鳌山也塌陷了一半，四方镇的人，翘首相望，却没人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议论纷纷！

脱胎换骨

鳌山之下，有一条河溪，绕过鳌山流到西慕海，河流的上游是四方镇，因为河水清澈，四季不断，当地人唤其为“天水”。

天水河在鳌山西边，河面最窄处也有百余丈，河面平静，水流不是很大。鳌山下有一处渡口，对岸便是四方镇，渡口旁有一处简陋的竹屋，是这条天水河上泛舟老翁的居所了。

老翁很随和，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好人，摇船是件体力活，而他并不收别人的钱，用他的话说，渡人也渡己。老翁姓甚名谁，无人知晓，都叫他“船翁”。

竹屋有些破旧，茅草的屋顶漏了几道阳光，照在屋中一张竹床上，床上躺着一位少年，面容惨白，额头上破了一块，脸也被刮破了，衣服已经撕扯得遮不完身体，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才知道这孩子尚留一息。

竹屋的门没有关，一会，门中进来了一个人，背着光不知道那人模样，只是感觉是个老者，走进屋才知原来是船翁，满头白发用一根灰色布带束着，眉须下垂，下巴上的胡子也挂到了胸口，人有些清瘦，不过目光却是有神，身体微驼，倒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

船翁慢步走入屋中，手里捧着一个包裹，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摇了摇头，嘴里念叨：“天地不仁，凡人又有何错，这孩子死里得生，一切都是定数，今日让你脱胎换骨，也不知道是幸是祸，既然注定让我遇见，这也是天意”。说完后，船翁抬头看了看天，嘴角有一丝轻蔑的笑意。

船翁靠床沿坐下，将包裹放在那孩子旁，慢慢的打开来，才露出那包裹中物件的一角，就有一道青色光芒射出，只见那物件慢慢露出真相，居然是一副人骨，只是那骨似玉般晶莹剔透，在这昏暗的屋子中格外显目。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子，是福是祸，看你造化了，可别浪费了这副鳌玉骨了。”船翁说着，眼睛盯着那副“鳌玉骨”，神情之中似乎在回忆着往事。

船翁将那孩子扶起，坐立在床上，右手从上而下挥动，顿时手掌心冒出一团蓝色火焰，他将火焰推入孩子体内，口中默念一声：“出”。只见那孩子身前多出一个幻影，竟是孩子的魂魄。船翁并没有停止动作，左手结印，中指和拇指勾起，“起”，船翁嘴里一喝，那副龟玉骨似乎活了一般，瞬间也坐立在床上，船翁右手吸掌，将孩子肉体之身拉向床下，左手持印，又有几番变化，那副龟玉骨竟似活了一般，开始扭动，骨体旁边也泛着白光，白光隐退，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副血肉之躯，皮肤白皙，头发披散，遮盖了容貌。船翁右手再挥，此时手掌中并没有光芒，他将右手贴近那龟玉骨化身的人形背上，轻喝一声：“进”，只见那孩子的魂魄和那血肉之躯重叠，渐渐的消失了。

船翁将那血肉之躯慢慢扶下，双手交替，在胸前结出一印，顿时屋内光芒四射，一颗七色光球绕着血肉之躯之上盘旋，最后消失在了那副躯体的眉心。

“老了，真不中用。”船翁摇摇头，背负双手，向屋外走去，可看见了地上那个孩子的尸体，又将其扶起，放在了床上。

四方镇上，人们都在议论龙牙谷祈天那天发生的事。

“哎呀，好惨啊，一个村子，三百多口人，全被埋了，听说大部分人是被劈死的。”

“是啊，也不知道那村子撞了什么邪，怪得很，怪得很。”

龙牙谷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事也惊动了当地官门，可没有谁敢再去那块天罚之地，此事在人们道听途说中又有各种版本。

船翁这几日没有摇船，因为四方镇那边没有人会再来鳌山，他也偷闲，在江边做上了渔翁。

要说这天水河好，水产算得上其一，渔翁今日可是满载而归，鲜活的鱼儿在篓中活蹦乱跳，渔翁面色得意的说道：“你就一条鱼的命。”那鱼似乎听得懂船翁的话，蹦得更凶了，其他的鱼只是安静的躺着，嘴巴张着，贪婪着生命最后一丝空气，只有那条，不断的蹦跳，船翁行致一处溪流处，矮身下来洗洗手，那鱼竟从篓中扑腾而出，落入水中，船翁不急，反而很欢喜，“哈哈哈”笑声回荡在山间！

河渡口旁的竹屋中，船翁烧煮了一锅鱼汤，自己用勺子撇了一勺汤，放入口中，笑意非凡的说了声：“好了。”

“啊！”竹屋中一声惨叫，船翁却没有理会，用碗盛了一碗鱼汤，向屋内走去。只见那副血肉之躯此时正坐在地上，眼睛盯着床上那具尸体，头发依旧披散，看不见模样。

船翁将鱼汤放在了窗边桌子上，伸手将那血肉之躯扶起，坐在床沿上。

“那是你，你怕他？”渔翁拍了拍那血肉之躯的后背。

那血肉之躯还在呆怔，床上的不是我吗？他心想，我怎么能看见自己？这是哪？我死了吗？很多问题涌上心头。

“你先把这鱼汤喝了，我来慢慢告诉你。”船翁将鱼汤送到血肉之躯的面前。

血肉之躯伸手准备接过，却停顿了一下，转过脸来看着船翁，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毛轻扬，深凹的眼中是一双红瞳，嘴唇有一些发紫，实在不像一个活人样。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细瘦的手指上指甲勾长，只是一愣，他接过了鱼汤，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慢慢喝，还有。”船翁见他如此风卷残云般的吃相，脸上也有半些欣慰。

“那日我路过鳌口，听见龙牙谷有异动，便撑船过去，在谷后崖涧发现了你，便将你带了回来，你伤得很重，只剩下一息，我用命术将你换成这副躯体，他已经死了，你的魂魄在这副肉体中。”船翁看着那副孩子的躯体，慢慢的将事情的原本告诉血肉之躯。

“你叫什么名字？”船翁问道。

血肉之躯刚好将碗中的鱼汤喝完，听船翁这样问道，竟然一惊，碗从手里落下，却缓缓的下落，平稳的落在地上。

“龙。。元。。宵。”血肉之躯开口了，声音有点颤动，整个人也有些激动。

“你能想起那日发生何事？说给爷爷听听。”船翁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的问道。

天已暮色，天边晚霞映江红，鳌山沉伏，遥望着西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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