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余孽》： 消失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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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消失的晚霞

羲联军彻底失败了！

那次事情之后明世隐的精神更加恍惚了，眼眸中色彩也更加黯淡。他脑子里那些模糊的记忆不断轮回着，渐渐淡出着身影。

一个金发兵卫。

他到明世隐所在的军队里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当时正是晚霞正盛时。前一刻那些士兵还在一起说等会儿吃完饭去山头那边看看晚霞呢。而现在它早已经消失，苍凉的暮色瞬间席卷这片孤独的兵营。

还在这里有什么用，当炮灰吗？

那个士兵喝多了酒，正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他坐在那里说着，同桌的人听了以后都低着头不语，向周围偷偷地瞄了几眼后去了别的桌子上。他嘲讽地看着他们，又向自己的胃里面倒了一杯酒。

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在暮色中肆意，响彻在这片孤城里，穿过人群，路过明世隐。一行六个人围住那个人。为首的是铁甲白衣，他站在那个人的对面，手中的利刃迸发的冷青色。

旁边的人都在沉默地饮酒，老槐树也低着头。

那个人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在胃里倒酒。在喝完最后一杯酒的时候，他突然的站起来，摔碎酒杯，张开嘴要说话时，一柄利刃迅速刺穿他的喉咙。风，卷动着地上破碎的酒杯子。

嘴，张咧着;血，在身上映出一片晚霞。

扰乱军心者死！

说完，白衣铁甲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人仍然在旁边沉默着饮酒，阴影在他们的脸上深深地堆积着。

那个人笑着，在他倒下去的瞬间被明世隐看到了，而且那么的清晰，过分的映在明世隐的脑子里面，他突然有点恍惚。那天晚上明世隐没有吃饭，而是和其他人一样早早的睡去。在他睡去的时候，还有一些人在沉默地饮酒，月亮孤独地徘徊着。

明世隐做了一个梦，梦到傍晚被杀的那个人，那个人轻轻地捧着明世隐的脸庞说了很多事情，可明世隐什么都没有记住。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夜里。他来到外面，风挥动着长袍。没有月光的夜更显得深沉，风吹过，把那些来自灵魂深处的泪水都随着深沉的夜色不知要卷起哪里。

明世隐消失了，又再军营的某处出现，他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垂死之人。

如果你不来这里的话，或许这一切不会发生。冰凉的话语凝结成一朵牡丹花，从金发兵卫的喉咙里刺穿出来。

嘴，张咧着。血，在身上映出一片晚霞。没过多久，第四帝国的铁骑踏遍这里。尸体不在，但花绽放尤甚。有人看到，用手触之随之化为乌有。

噩耗盲目逃窜，跌跌撞撞地传到峡谷那里。梦奇总是独自隔着这片时间海望着支离破碎的大陆，暗自落泪。自从咀嚼了这个噩耗，他第一次有了咯牙的感觉。哀愁，在地上溅出着一圈圈的涟漪。

第四帝国吗？雾林里面的一只精美花纹的老虎舔着爪子上的鲜血，踏着微热的尸体随后消失在雾林深处。

你怎么看，奕？红衣男子问着棋盘对面的蓝衣男子。

蓝衣男子没有说话，看着棋盘沉默着，额前的碎发被拨撩着。片刻后，手指夹着自己的棋子，落下。

天元？红衣男子有点震惊地说道，只是你能找到这样的棋位么？红衣男子看着逐渐消失于虚空的蓝衣男子喃喃自语着。

噩耗暴风雨般在第一，第二帝国的上空席卷着。它淹没了沉默，暴涨了欲望。满腥的血气在冰凉的刀刃上逐渐狂热，将人的血肉蒸发成一团雾气，在头顶上凝结成巨大的冰凉。冰凉渐浓，凝聚成黑色的雨，淅淅沥沥地冲刷着苍白的清晨。

路上的人撑着伞慢慢地走着。

一脚一脚踩着冰凉的明世隐将心中的温存化成冷汗，挥洒在肩膀上，滴在地上，混杂着黑色的雨水。他目前在武府找了个活儿，是个搬货的活儿。每天跨着晨曦，背着夜幕，但还算是个栖息之地。

旁边的酒馆冒着热气，管事的人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明世隐看了一眼管事，管事轻轻地喝着温酒。想必那味道极好，不然管事的脸上不会那么享受的。背着货物的明世隐这样想着。

雨，淅淅沥沥着，街上的人撑着伞慢慢地走着，酒馆冒着热气。

酒馆的里面发生了一场打斗。

一个粗布花纹的男子被几个人一起殴打，从酒馆里踢到酒馆的外面，伤势惨重的躺在地上的时候，身上又挨了几棍子。

是第三帝国的人，因为他是火红色的头发，因为第四帝国的头发都是黑色或者深褐色的。

这里俨然是第四帝国了，虽然它之前是第二帝国。被第四帝国统治的帝国里，其他帝国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立足之地！除了像明世隐这样隐藏很深的人。

想必那个人是被发现了吧！

说实话，明世隐有点同情那个人，那个人几乎没有什么活下来的希望了。那个人被打得吐血，倒在地上，血滴在地上染红了一片。明世隐突然觉得那片血像极了晚霞的余韵，他惊恐地看着那个人一眼，果然，他嘴角勾勒着，在笑。

血，一下子冲上了明世隐的脑子里面，他恍然着，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街上的人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慢慢来走着，管事的在酒桌上饮着温酒，同伴儿搬着货物，没有人注意那里，或者说根本就没人不注意那里，如同在军营里低头饮酒的那些人。

他低下头，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再滑落下来。

一朵鲜艳的牡丹花偷偷地在明世隐的掌中，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滋生着，撷去几片花瓣轻轻地飘向酒馆那里，其中一片融入那个人的身体里，剩下的几朵沉默着刺入第四帝国的那几个人的身体里面，瞬间，他们便躺在了地上，像沉沦的斜阳，一点点消散。

有刺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一瞬间，天空更加阴沉了，晨曦被这片雨幕压得更加喘不过气来，雨，更大了，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人群中不断尖叫着，有的人把伞扔了，迅速地奔跑。一时间，脚步声、尖叫声还有雨水声在一起混乱着。明世隐他们被管事的叫回去，酒馆关上了门，街上的人也都快速地消失着。桌子上的温酒灌满了雨水，被打翻在地，凄凉地旋转着。旁边的老槐树被雨水淋湿，仍然死死地站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它正在经历什么，冰凉的雨水顺着它的身上流淌，没有人会问它，它也不会去说。

第二章 欲望的沉沦

晚上，雨渐渐停息。一轮清月勾勒着夜空中，如眼眸般宁静致远。

衣服被淋湿了的明世隐和同伴儿挤在一个小屋子里，生着火，准备烤干衣服再睡觉。管事的在对面的屋子里，火光从门缝和窗子里溢出来。那里面肯定很舒服吧！烤着衣服的明世隐这样想着。他叹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氤氲着他。困意来袭，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一只玄鹤鸟从夜空中划过。

你有想过改变现状么？

刚要睡着时候，明世隐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股空灵的声音。他猛然睁开眼睛并坐了起来。他的眼前正站着一位穿着蓝色衣服的人。他站在那里，月光虚幻着他的轮廓。蓝衣男子的身旁站着一位女子，很漂亮，月光在她的发间栖息着，拨撩着明世隐的喉结。

想。

明世隐淡淡地吐出一个音节。随即，女子的手中幻化出一柄匕首仍在地上，冰凉的刀子溅出冰凉的语言。

那就杀了他，夺得你本该拥有的。

明世隐想一定是那那抹芬芳扰乱了他，不然他是不会那样去做的。他捡起那柄匕首，很冰凉，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的芬芳。

那晚的月光透澈的很，把明世隐的内心照得无比透亮。他的身影无处躲藏，如果有人出来的话一定会看到他手里拿着匕首，慢慢走近管事的那间屋子，不过幸好没有人出来。

管事的门没有锁。

明世隐轻轻地推开门，管事就躺在那里。他突然想到那时候在兵营里刺杀酒后乱言那个人的铁甲白衣男子，他沉了沉心，在管事还没有醒的时候，迅速地将刀子刺入他的身体里面。

管事一定在做一个好梦，因为他睡觉的时候脸是微笑的。

透澈的月光将温热的血液无限放大，将冰凉的刀子收缩。管事死了，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喊出来。或许在刚刚睡着的时候管事还在想着明天的事情，想明天去哪里进货，进什么的货，而明世隐他们这些人也会早早的起来，随着他一同去那里搬货，他还会坐在酒馆或者附近的人家里面，喝着温酒，看着明世隐他们做事。

明世隐和同伴儿也会慢慢地搬货。或许在搬货的时候，自己可能会出点状况，因为在不久前的一次搬货中，自己的手被擦伤了，还是管事给他包扎的呢！这样想来，其实管事的人不错。他记得同伴儿里面有个胖子，家里面出了点状况，管事二话不说又出钱又出力的帮助他，而且现在明世隐的口袋里面还装着管事偷偷给他们拿的干牛肉呢！

透澈的月光把他的内心照得无比透亮。

哈哈哈...笑着，明世隐笑着。刀子映出管事的脸，他扔掉刀子，包扎的布料勾勒管事的轮廓，他发疯似的拆掉包扎伤口的布，又把口袋里面的干牛肉扔掉，因为他能感觉干牛肉散发着管事的温热。他把死掉的管事丢在地上，自己躺在火炕上面，穿上暖和的衣服，又盖上被子，真的很舒服，他抱着被子把脸扎进去，他哭了。

匕首芬芳不再，血腥味弥漫屋子。

蓝衣男子和华服女子走进来，站在门外，挡住要进来的月光。明世隐哭着一张脸，他跪在蓝衣男子的身前抱着他的大腿。

救救他，救救他，求你们了...

被发现了，走。

蓝衣男子卷起明世隐上了马，匆匆地离开。明世隐突然想到自己扔在房间里的干牛肉和包扎伤口的布没有拿回来，不然让别人看到一定会猜到自己的。不过，不用了，自己都不在那里了，肯定会猜到是自己的。

颠簸的马背上，把洒落在身上的月光抖散。

身后的武府里面灯火逐渐亮了起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传入明世隐的耳朵里面，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甚至还听到了咒骂他的声音。不过，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他现在很困，只想靠着睡会觉。

透澈的月光依然如故，他们的脚步一点一点吞噬着黑夜，岁月散漫，沉睡的人此刻安详着，只剩一颗奔波的心不听的流放。

可是，谁知道呢？

来到云城已经有几天了，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明世隐不知道怎么出城，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进来一样。蓝衣男子和华服女子将他扔到这里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明世隐醒来的时候，有很多人围着他。他害怕的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曾经记忆仿若伸手就能触碰。

但还好，还好。

还好，这里的人非常热情，也逐渐消磨了他的那份不安。

云城，很漂亮的地方。它建在这片大陆最高的山峰——倾崖山的山顶，下方的云雾缭绕着，仙湖烘托起它的神秘。整个城以上古白玉打造，硬朗的线条与云雾亦刚亦柔，相辅相成，纯净中勾勒着一份柔和。

清淡的阳光透过洁白的白玉，折叠着无华的芬芳，落在明世隐的指尖，他坐在桌子旁边翻动着师父留下来的秘籍，看着。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明世隐收起秘籍，起身打开门，是蝶影的小丫鬟。她说她家小姐有事请教于明公子。

嗯。他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蝶影是明世隐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她很漂亮，是在给安宝看病的时候遇见的她。她也是一名医师，而且在这里她的声望很高。明世隐跟在丫鬟的身后，穿过闹市，路过哑巷，远方的花坊传来清新的花香味儿，他用鼻子嗅了嗅，很好闻的，他很喜欢。

明公子。街边的花椰大娘叫住了明世隐，驻足。这是蝶姑娘最喜欢的花糕，每年都是我送，今年大娘腿脚不方便了，就由你给蝶姑娘吧！

嗯！他答应着，手里捧着花糕去找蝶影，上面的花朵鲜艳逼真。晨光把身后大娘的笑容圈了起来。像往常一样，蝶影在自家的药坊里等着明世隐。只不过这次药房很明显是静心打扮过的，还有人。蝶影就坐在梳妆台前，她眼眸低垂着，柔软的声音在明世隐的耳边蹁跹着。

你来了。

嗯。明世隐不知道回应什么好，颤动着嘴唇却没有其他的声音，他就站在那里。

房间里漂浮着苍白的悸动，明世隐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在哪里，蝶影很漂亮，特别是精心打扮以后，这样的容颜是以前的明世隐连想都不敢想的。明世隐躲在身后的手湿湿的，就像每晚在被子里想着蝶影的模样，那股催情的涌动最后在手心释放之后，明世隐感到的却是倾颓的低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

这样的打扮，明世隐知道今天蝶影是不会一起洽谈药谱的。突然，明世隐有想要离开这里的冲动，却怎么也迈不开腿，他仍然沉默的站在那里。

去看海云么？蝶影红润的唇瓣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四周的花朵都开放着，明世隐闻着他喜欢的花香味儿，时光柔皱着两个人的身影。

好。

他牵着蝶影的手，和想象中的柔软光滑一样。他们走出房间，穿过闹市，路过哑巷，旁边的云景花开着，散发着明世隐喜欢的味道。他们相依偎着，在明世隐认为的仙石上面，看着海云翻滚，斜阳余晖。

蝶影会给明世隐温上一壶清酒，在他累的时候。明世隐也会给蝶影讲故事，在哄她睡觉的时候。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只有朴实无华的岁月给他们的点滴笔墨，一点一滴，一笔一划的慢慢写着，却在此时凝练成一滴滴泪水，在明世隐的眼角溢出。

他终究还是跑了。

就想这场没有设想的遇见，结局他不敢奢想，其中的过程怎么执笔他更是不知道，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在蝶影向他轻轻地走过来，蹁跹着花裙并且说看海云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跑着，穿过闹市，路过哑巷，喜欢的花香味儿不在。

明世隐坐在那块儿仙石上，独自一个人看着海云。斜阳将他的色彩搅拌均匀，泼洒下来和这片白玉世界冲撞着。热情和沉着相互涌动，把明世隐的骨肉分离，又相互融合着，蹂躏成没有人的样子。

明世隐突然想找到什么东西，要把这笔浓墨重彩画下来，他翻身找了很多地方，除了散乱的石子和碎草以外，什么都没有找到，而他再抬头看那抹重彩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明世隐坐在地上露着牙齿，嘿嘿的笑着，但是这次的夕阳美景他倒是没有错过，怪不得在军营的时候，别人喜欢看，原来是真的漂亮啊！明世隐突然想到蝶影的容颜，恐怕二者相比不分上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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