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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纵使人间百千愁
枯藤,死树,几只鸦,残烟,断柳,不全瓦......
战火肆虐的长云之地上,连年的战事不给人间凡世留一丝温情,原本不到数日就可收成的庄稼地在战争的洗礼下,早已火光冲天,滚滚黑烟遮盖了一直不是多么蓝澈的天空,有了着滚滚黑烟的雪中送炭,此刻更显昏暗与迷蒙。
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尖锐,渗入人心的鸦鸣声,让本来就犹如惊弓之鸟般的流民更加胆颤心惊,心神憔悴。庙堂之上的人争天下,江湖中的人伶仃飘摇。若是一方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直接来个大一统的局面也好,往往天不遂人愿,敌对两方你来我往,各有所捷,今天你打下我三座城池,明天我把三座城池夺回来,后天在抢回三座城池的基础上,再多打下你一两三座城,周而复始,没有任何大一统的前奏。
庙堂之上的人对于这个残酷的游戏乐此不疲,饱受摧残的却是这些在江湖之中的庄稼人,略显一丝不公平。两国相临近、相接壤的区域最是生灵涂炭,战火连天,满满都是断壁残垣,随便走走就可以发现早已经爬满蛆虫的腐臭尸骸,连粗略的焚烧都稀罕,更别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了。
仓皇的世道,虽仓皇,但总归是现实,没有如幻想世界中那般跳出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解救千万流民于水深火热中,也没有年青少年郎仗剑踏长风,来到这战火蔓延之地解救这些苦难之地的不幸人。
泥泞路上三三两两的流民结伴而行,身形消瘦,面色颓然,衣衫褴褛,不知要去何方?如同一片飘零的叶子,脱离了大树后,只能听天由命,随风起,随风落,当风再也吹不起它们时,这些叶子只能待在一个未知的地方,静静地的等待即将到来的腐朽。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命运。
残酷的地方,会诞生最美极美的大善良,却不会出现最恶极恶的大邪恶,从起初因为一块干粮饼而杀人的丑陋之事发生后,到因为没有食物果腹横生出一伙强盗,杀同样都是流亡的落难之人,死后烹之,食之,每每认为这已经是最恶极恶的事后,紧随其后发生的易子而食之事,刷新着世人眼中的善恶观,提升着恶的新高度。所以永远不要去用修饰词去形容“恶”,没有最恶极恶,那只是因为有些“恶”,藏得深......
不是极为信任、熟悉的人,往往都不会一起流浪同行,因为,人心隔肚皮!
大月国,桑榆州。
桑榆本就平常无奇,泛指两树,桑树和榆树,不是什么富贵物,数量繁多而且平庸,往往一国之州总是被赋予一个响亮或极彰显其特点的名字,但桑榆州真可以说得上是名副其实了,地域广袤,却极为贫瘠,没有任何让人瞧得上眼的资源,也没有良好的山脉走势,更没有仙家人寻求的洞天福地,常年被风沙包裹,天气恶劣,庄稼地也不是多么好长。成了大月国最尴尬的一州,对于大月国来说,桑榆州如同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战火的硝烟弥漫在桑榆州上时,大月国所做出的反应迟钝,这对于他们只不过是一件微小到不足以看入眼底的小事,当然,如果邻国做的相对过分了,也就是最近一次一下子打下桑榆州三城,大月国高层脸上失了几分光彩,来自民间舆论的声音也相较之前更加猛烈,大月国难得做出一次大的动静,号称挥师百万,一举北上,打着给雪戎国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教化的旗号,夺回失去的三城,随后进入雪戎国的边境,象征性的对阵两场,所谓的对阵也不过是两大堆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射两箭,吼两声,骂个娘,不痛不痒,没有气势恢宏的冲锋,更别提奋勇杀敌的陷阵了。等箭囊的箭射的差不多了,士兵骂的口干舌燥时,带领两大波人的主将都仿佛心有灵犀般,吆喝着各自的队伍回宫领赏去了。
号称百万,不过是不足十万的闲散游兵而已,被广大传颂的战事也只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而已,当然这些事实只有身处桑榆州战火弥漫腹地的流民才知道,而身处大月国其余之地的民众,只能知道被大肆渲染,添油加醋后的战报,人们只知道称颂谁谁谁的英勇事迹,称颂当朝领袖的果敢、爱民。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同样地国家中,人民会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一个在天上,安居乐业,一个在地上,油锅煎炸。
在风中撕扯呼啸的王旗,随着大月国号称百万虎狼之师的征讨后,已经恢复平静,不在猎猎作响,原本匪寇横行的桑榆大道,因为军队的踏过后略显宁静,远远见不到那些蛮横暴虐的三两成群,就地为寇的蝇营狗苟之辈。走在桑榆大道上的流民,对于这些军队,破天荒在心中都滋生了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之情。
桑榆大道之所以被称作桑榆大道,不是因为在道路的两旁种植着密密麻麻的桑树和榆树,而是这条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算太窄的大道是一条且是唯一一条贯穿整个桑榆州连接大月国其余州地的一条路,如果非要说桑榆州什么东西最让桑榆人引以为傲,那就是这条被他们冠以桑榆大道的路了。桑榆州的本土商人去往别州做生意时,在醉酒后,吐着一嘴燥热的酒气大声高呼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们桑榆大道虽然不是最宽的,也不是用青石板扑出来的,但谁敢说我们桑榆州的桑榆大道不是我们大月国最长的!”表现的神情往往无比自豪,说话时的语气更显气吞山河之势,但是大月国内和桑榆州相邻其他州的人往往都会看不起桑榆州的商人,虽然表面笑着打哈哈,随意附和,若是说出此话的人也有些身份,则毫不吝啬的称赞几句,但眼中无一不是漏出鄙夷之色,心中则暗暗腹诽“一条黄土路,相较于其余官道的长处不过就是长而已,整的就和你爹给你留的传家宝似的,丢人现眼。”
桑榆大道,桑榆人以前的骄傲,却是桑榆人现在的苦恼。
一个身裹厚实麻衣的女子佝偻着腰,右手拄着一根长棍,长棍之上有着细小的虫洞,但一点也不影响其坚固的本质,左手牵着一个从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女童,她们步履蹒跚,神态表现的疲惫不堪,紧咬牙关互相搀扶,相互支撑,十根长短不一的手指紧紧交错在一起。两女子的脸上被灰尘和泥垢覆盖,看不清楚容貌是否秀丽,她们也不刻意去抹掉那些灰尘和泥垢,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隐藏和保护。
全身裹满麻衣的女子走路时身形怪异,极为不平衡,让人一看就感觉其重心不稳,可能腿部带有略微的残疾,两女子前行的同时,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她们知道很多关于桑榆大道的故事,知道这条原本承载希望的大道已经被染得如何血迹斑斑,许多变态血腥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里,有些甚至亲眼目睹过,亲身经历过。
按两女子前行的方向,很明显可以知道她们的目的地,桑夏城。只要沿着桑榆大道不断向前走,不出几日就可以到达了,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她们不敢去回想,每每想到伤心处,豆子大的泪珠如脱缰的野马般从眼睛中夺眶而出,肆意在脸上流淌,不能自抑。
五六岁的少女很明白身旁女子对于自己的恩情,每每想到她为了自己所承受的苦难,心中都宛如刀绞,那声嘶力竭的求饶声,对于混乱世道的无助目光,以及噩梦过后对于未来生活坚定信念,都让少女在心中仰视,少女心中明白,此生都要跟在身旁女子的身后,如果真的要什么理由?“没理由,不然再生父母行吗?”
当黑夜降临时,两女子脱离了桑榆大道,向着远处的树林走去,在距离桑葚大道足够远时,两女子席地而坐,裹满麻衣的女子脱下一层层的麻衣,在她的胸脯下,包藏有一个精致如同瓷器般的小娃娃,此时正咧着嘴巴,一会看看少女,一会看看这个此时看上去身段妖娆,凹凸有致的女子。红扑扑的脸蛋惹人怜爱,女子一脸慈爱的望着这个小家伙,时而伸出手逗弄一把小家伙,总会惹来一阵阵咿咿呀呀的笑声,幸亏这里离桑榆大道足够远,也亏的她们很谨慎,不然绝不会看见第二天的日出。
桑夏城可以说的上是桑榆州中数一数二的城市了,不仅占地广,人口多,相较于桑榆州其余城池那可以说得上是华丽数倍,这些外在因素不是打动这些流民逃亡此地的原因,原因不过是桑夏城有十万精锐的军队在此常年镇守,固若金汤,雷打不动。
夜色笼罩的桑夏城没有白天时的喧嚣,没有来自巷弄作坊间的吵闹,一切都归于宁静,仅存的声音也不过是风吹树叶的沙沙作响声,在街道间徘徊。家家户户熄灯极早,桑榆州发生的战事仿佛一点也未曾影响到桑夏城的居民,若稍靠近窗边,那一定可以听到屋内传来的均匀有秩的打鼾声,以及模糊不清的梦话声。因为投胎投的好,所以不需要太过担心自身的问题,天塌下来总有个高的在顶着,桑夏城本土居民的心中无一不是这类思想。
在桑夏城的最中心,有一片庄严肃穆的庭院,庭院的大门口有两个山丘般大小的石狮子,一公一母,威风凛凛,雌狮背部自然下凹,肩首偏向左侧,两前腿直立,在母狮左前爪下方有一只小狮子,左前爪稍微弯曲,做出爱抚状,两条后腿贴在臀线两侧,倚坐在石台上。雄狮则肩首向右侧倾靠,右前爪下不是通常人家所雕饰的绣球,而是一颗形态逼真的火球。雄狮还向天做出仰天怒吼状,两个石狮的相同点,又是最大诡谲点,在于两只狮子都用同一块石料雕刻而成,唯独两狮的眼睛让城里居民经过这座庭院门口时,总会感觉到突兀的心惊肉跳,雌狮眼中的祥和目光让人沐浴春风,雄狮眼中则散发着惊天战意让人如坠冰窟。
从气派,豪华的大门进去,怕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高僧也会愿意在这样,山清水秀,空气怡人的地方修行养心吧。更不要说府里的奴仆了,不生的国色天香,不长的英俊倜傥,想进城主府当牛做马怕是都没有机会。
在整个庭院最中间的是城主与其所招录幕僚谈论军国大事的中殿,按照一般时节来说,在太阳落山之前,这里就会归于安静,但与往常相反,哪怕现在夜深人已静,中殿里油灯也依旧续着,一片敞亮。
“城主,庞褚以带领其部军马已从雪戎国境内退回,从桑榆大道直向大月皇都,中间未曾有过停留,留渊,赤离,三羊,三座城池早已是断壁残垣,遍地狼藉,城里城外无一处完整之地,我桑榆州边境三城子民流亡四方,城里,城外,桑榆大道之上,三步一残肢,五步一断首,皆是三城之内居民的尸身,我桑夏城自从战火连绵蔓延起,共收纳流民约十八万两千六百人次,城中所容纳落难流民的场所早已经是达到饱和,但无时无刻都有流民向桑夏城逃难,朝廷这是摆明了他们的漠视态度,全然装作毫不知情,我桑榆州其余城池也不愿接受逃难流民,但是桑夏城接受流民,为其提供庇护之事早已传遍桑榆大州,往后还会有更多流民逃难于此地,到时我桑夏城定会人满为患,疫病也会随流亡之人到来,微臣认为保险起见,为了我桑夏城原住民的安全保障,我们也可以效仿桑榆州其余州城,即日起,不再收纳三城流民,将城内残疾,生病的奴隶赶出桑夏城,任其自身自灭”一名灰衣幕僚高声说道,话音慷慨激昂,唾沫星四处飞溅。
待他说完,嘈杂的对骂声瞬间响起,不隆隆震耳,却狠狠戳痛人心,桑夏城确实如灰衣幕僚所说的一般无二,本来就人满为患的桑夏城,随着难民的到来连正常出行都变得极度困难,可以称得上是水泄不通了,原本一刻钟的路程,现在却需要半个时辰,严重影响到了原住民的正常生活,虽然同属于大月国桑榆州的子民,原住民从三城子民背井离乡四处流浪起,始终认为自己从身份地位上比落难流民高出一大截,在心里,在和流民的相处中,无处不体现这种病态的思想,不是没有嘘寒问暖的,在嘘寒问暖时总是少了那么一丝真诚,多了几分鄙夷,没有原因,病态的心里体现罢了。
“城主大人,决不可听信荀厉之言,此等无为,无胆,怯懦,自私,卑鄙,下作之谏言万万不可采纳,我桑夏大城在桑榆大州乃是龙头,其与小城无不为我桑夏马首是瞻,这就决定其余小城所行之事我桑夏大城是万万不可效仿的,不仅不可效仿,还要昭告天下,桑夏为皇帝分忧,愿意接受三城流民,为其提供庇护虽然城内地方有限,但我桑夏城外依旧有沃土千里,城主可将流民收拢一处,抽出些许兵马,带领流民在我桑夏城外搭起临时帐篷,向成池四周之外开荒种田,我桑夏大城近三年粮仓粮食还有盈余,如若不够,再由城主出面向桑榆州其余城池借粮,等到来年秋收后一并奉还。时间一久,流民都会安心在此生根,城内、城外都会繁荣昌盛,何乐而不为!”一位身穿白色衣衫青年俊杰,在嘈杂的叫骂声中沉思片刻,起身说道,语速不快不慢,音色醇厚,情绪平稳,散发着浩荡正气。白衣俊杰话毕,场间再无叫骂之声,荀厉则满脸胀红,哪怕有心还想说些什么,也不敢再去多言语一句,一来这白衣俊杰是城主府的首席幕僚,城主即使从来没有授予过首席幕僚之位,但这已是他们心中不言而喻事实,二来这白衣俊杰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所以他也不愿意去争一时口舌,三来城主是一位仁义,心善之人,只要有解决人满为患的方法,城主是绝对不会弃流民于不顾的。
白色衣衫的幕僚名为佐慧,有安邦定国之伟才,是桑夏大城首席幕僚,今年十七。无父无母,在城主府由城主培养成人。
坐在最高位,身穿华贵官服的男子在佐慧说完之后,紧锁的眉头终于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样子,脸色也不再如先前般晦暗,高声说道:“好了,各位无需争吵了,这件事就依佐慧所说的方法处理,全权交由佐慧来操办,要多少士卒都可拿虎符前去调遣,需要我做的只管开口就对了,我就一个要求,这件事必须办妥当!”说罢,随手一挥将虎符丢给佐慧,大摇大摆朝着中殿外走去。
“纵使人间千百愁,佐慧在侧何来忧?”当城主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时,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众幕僚的心头。
第二章:良妇无奈沦为娼
留渊,赤离,三羊三城流民,在桑夏城的告知遍布桑榆州时,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流民到达桑夏城,在军队的管理下,桑夏城方圆二十里内一切都秩序井然,无一流民寻衅滋事,全部都安分守己,在城主府第一幕僚佐慧的统筹带领下,数以万计的小屋在城墙外搭建起来,小屋不大,但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家,是一个保障。桑榆州内,全是对桑榆城主的称颂之声,因声过大,所传甚远......
大月国皇宫,一身穿龙袍之人端坐于大殿最高位,位于他下方的百官之中,正有一人高谈阔论“桑夏城接受流民之事未经上禀,先斩后奏虽不妥当,但却无伤大雅,打着神皇陛下的旗号,做收留落难流民之事,不仅不该责备于桑夏城主,还要大肆褒奖,夸赞其举。可微臣细细一想,桑夏城主是否有点未雨绸缪的韵味在里面微臣就不得而知了,还需神皇陛下深思!”
听罢此话做高位的神皇陛下的眉头微皱,不过转瞬即舒,恢复常态,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刚才刚谈阔论之人的眼睛,当察觉到这点变化之时,后者眼神阴寒,嘴角微微动了动,种子先埋下,只需等到适当之时让它开花,结果!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桑榆大道上被麻衣包裹的女子依旧右手拄着一根有着细小虫洞的长棍,左手牵着女童,佝偻着身子艰难的迈着向桑夏城前行的步子,烈阳当头,汗水早已经打湿了她们的衣衫,从额头流下的汗水也将脸上故意涂抹的灰尘和泥垢冲下大半,露出简易伪装下娇嫩的皮肤,朦胧中若隐若现的绝美容颜,一路走过,引来了不少觊觎的目光,赤裸裸,不带一点掩饰,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他们就压制不了心中的阴暗,爆发出掩藏在最深处的禽兽本性,这种目光让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内心慌乱,神经紧张,从额头流下的汗水越发多了。
她们不得不加快步伐,向着桑夏大城不断赶去,一刻也不敢停歇,在她们身后已经跟着几波对她们虎视眈眈的流民,不过毕竟还达不到匪寇的层面,在这日光正好的白天,他们压抑的很好,压住了来自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若是放纵爆发,他们也要在夜黑风高之时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当她们加快步伐时,身后跟随的流民同样加快脚下的步子,当她们减慢步子的频率以及距离时,身后的流民也刻意放缓脚下的步子,一来二去,她们内心更是慌乱,紧握的两只手在她们无意识中加大了力度。
哪怕桑夏大城的城主已经昭告天下收留三城的落难流民,但桑夏城城主却绝不会主动出兵搜寻落难的流民,收留和庇护对于她们这些无根的浮萍来说已经是功德无量,足以让他们这般人感恩戴德一辈子了,所以她们心中清楚自身的处境,若是还无法摆脱身后的衣冠禽兽,那么到了晚上她们也一定会生不如死。
这点对于她们两个弱女子来说早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所以也不过多言语,只能缓慢的加快脚上的步子,越是走的快,则越热,两女子现在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爬不出这个热锅,只能忍受煎熬,将死未死,未死快死,恶性循环,轮转反复。
她们未曾指望过会有同乡或者同一个地方的落难流民可以帮她们,只求不要在这本就险峻的时刻落井下石,这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还在头顶的太阳,今天落地好像格外早,还未让这两个女子从这千钧一发的险境中脱离出,就将要不见了。哪怕一路走来遇见过太多的险境,见过太多的肮脏变态事,也不会习惯,唯一能感到心安的事便是不停留,直直的向前走,不休息,这样仿佛可以欺骗他们曙光就在脚下,就在前方。
桑夏大城还很远!
暮色被夜的黑慢慢吞噬浸染,一天的疾步行走,根本没有甩掉身后的流民,反之她们早已精疲力竭,无力在做出挣扎,哪怕脚底板水泡因急速行走而被挤破,钻心的痛楚刺激着疲惫的身体,一次次的透支着到达身体底线后的潜力,精神早就萎靡,如果不是麻衣下的孩子可能年龄稍大的女子会最先倒下吧,接着会是没了主心骨的五六岁少女吧。
桑榆大道最后一点暮色被夜色浸染后,她们身后其中一波流民的步伐愈发凌厉起来,越来越快,还不待她们做出反应她们已经被抓住脖子向着远处的树林里拖去,一整天都未曾休息,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此时只能胡乱挥动手臂,尖声呼救,还有那奔涌如泉的泪水,她们哭这视万物如刍狗的天地,哭自己的无能与渺小,哭这世道里的人心冷如冰块,心硬如秤砣,总之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枉然,她们与被凌辱肆虐只有几步的距离。
相较于白天的裂阳当头,此刻夜晚的阴风格外冷冽与渗人,吹打的树叶沙沙作响,凝噎千转,诺大的桑榆大道,诺大的树林中竟无一声鸟鸣之音填补夜色,有的也只剩下时断时续的呼救声和稀稀疏疏的树枝折断声。
抓她们进树林的流民有三人,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瘦小,一个面目狰狞坚实强壮,一个面色苍白眼眶充血,三人的相同点就是无形中都散发着邪恶。
“这两个小娘们归我们兄弟了,不想死的就给老子赶紧滚!”面目最为狰狞身形最为强壮之人向着身后其余几波还在远处徘徊的流民吼道。
“凭什么你说他们是你的就是你的,就靠自己身上那几斤蛮肉?”在远处徘徊的一波流民中明显地位较高的一人向着即将进入树林消失不见的壮汉喊道,声音虽洪亮,但明显有点色厉内荏。
“哈哈,敢问老子凭什么?你是不是个傻子?凭你想活命,这个理由充分吗?”壮汉也不多做停留,嘴角带着戏谑笑意,身影消失在黑暗笼罩的树林中。
“老大,我就说这娘们走路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麻衣底下有个婴儿,咱这会可是发大财了,你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小胳膊小腿,呦吼,那口感想想就醉人。”尖嘴猴腮之人向着最后到达小树林的壮汉谄媚道。
还不待壮汉开口,麻衣女子跪在地上,痛苦流涕,用额头使劲和地面撞击,嘴上含糊不清的求饶道:“三位好汉,只要能放过这两个孩子小女子愿意为三位好汉当牛做马?求三位好汉行行好!.....行行好!”
“这白嫩的小额头都碰红了,这多不美啊,再说我们兄弟三人当牛做马就好了,哪里要小娘子你干着累人的活计,显得我兄弟三人多不厚道啊,老二老三你们给评评理,看大哥说的是对是错!”壮汉蹲下,用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阻止她不在将头磕在地上,以免损伤了面皮,影响了一会办事的兴致,那就不是太好了。女子作势又要挣扎,想拍打掉抓在自己头发上的粗糙大手,慌乱中将壮汉的手臂抓出三道血痕。
“你这小娘子到是泼辣,虽然大爷一向较为喜欢泼辣的女子,太过的话则也不妥当,你瞧瞧,大爷都即将成为你的情郎了,下手还如此不知轻重,还没开始就将大爷的手臂抓破了,若是你还这般胡闹,我现在就让两个弟弟将你这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杂种弄死在你眼前如何?”壮汉声音虽然略显温柔,实则语气中还带有几分客气,但是所叙述的内容却让女子心底起寒意,冷到了骨子里,胡乱拍打的手也就安静了很多,静静地搁置在了泥土里。
树林中婴儿凄惨的哭声,化身匪寇流民的猖狂笑声,两个柔弱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呼救求饶声,此起彼伏,林中发生惨事,在同样的时间,相离不远的桑榆大道之上,原本跟在之前两女子身后的几波未曾得手的流民一半倒在血泊中,倒在血泊中的流民眼神中满是不解,不知为何无缘无故的就死去了,死亡到来的颇为突兀,不可思议,其余一半浑身都是血痕,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不敢从原地挪动一步,流民所站位置呈半圆状,在这半圆的中心有一辆外表装饰奢华至极的马车,马车之上站着一个红衣飘飞的女子,女子冷艳的脸庞不在让得流民垂涎,反之极为恐惧,一把血红妖异的一尺短剑在女子周身上下飘飞,不是还会发出阵阵嗡鸣。
“你说说你们这些臭男人,小姐不过就天生丽质了些许,你们就把持不住自己的本性了,瞧瞧你们一个二个没出息的模样,别说小姐没给你们机会,谁可以爬上小姐的马车,小姐答应你们你们不仅可以活的无比滋润,而且还任君采之,如何?”红衣女子说罢,就用红色衣袖掩嘴轻笑,如若不是亲眼目睹了红衣女子的狠厉手短,此时这群流民绝对会一拥而上,分食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远不会像此刻依旧颤抖站在原地,不敢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以免在此触怒这个煞星。
之前红衣女子的马车缓缓驶来时,几波流民一同截停了马车,起初红衣女子还和他们调笑,搔首弄姿,随意的在这挂纱的马车中间扭动着那丰满白嫩的腰肢,隔着薄纱,投入这群流民眼中的美景只是若隐若现,不真实,让后者心中如同千万只猫爪抓挠,欲罢不能。最妙之处不过是这般了,最美的风景隐藏在雾中,勾动着夹杂欲望之人打破底线,失去理智之时变得更为勇敢,以至于每一个流民的大脑中都没有思考人家一路风雨无阻,大摇大摆驶来的马车为何连遮盖的纱布都是是崭新如初,没有被哪里被尘埃所侵污,车上所装饰珠宝未曾缺少一颗。
流民的眼中迷离、扑朔,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辆薄纱包裹的马车,和马车上等待和自己鱼水之欢的艳娇娘,当不自主的走入马车三尺之内,眼中的红衣娇娘突然飞出马车,衣袖中红芒一闪,三尺之内流民无一人存活,死在风流梦中。齐齐倒地后,身首分离,脖颈中的雪柱如同瀑布喷涌而出,瞬息惊醒三尺外的流民,突然到来的、意想不到的死亡最是吓破心胆,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么一诡谲场景,一个肤白貌美,楚楚动人的美娇娘就在眼前,一群穷凶恶极之人身体不受控制在原地颤抖,更有甚者裤裆已经完全湿透滴滴答答向着地上滴水,水珠和地上的石头碰撞在一起,声音有点怪异的清脆。
“一群孬货,任君采摘了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木头,是小女子不够美吗?入不了各位官人的法眼?”进入流民耳朵里形同勾魂索命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终于有人扛不住死亡带来的压力,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狂猛的磕头作揖,精神奔溃急速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就是再给我一百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再冒犯女侠了,女侠饶命。”当一个声音求饶的声音响起时,这道声音就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陆续有跪下求饶的流民。一个比一个磕头声响,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咚咚声响此起彼伏。
红衣娇娘看着这排猛然上去,又铆足力气砸向地面的脑袋,突然想到自己还是小女孩时常在村外溪水边用棒槌敲打衣服的母亲,细瘦的胳膊藏匿着天下间最强大的力量,一上一下用力的挥动间,藏匿着她这二十多年生命中感受到的最大道理,在此时此景想起这些每当四下无人才会想起的藏匿于心的快乐事,导致了玩乐之心一扫全无,立刻被阴霾,暴戾,愤怒之情替代,右手猛然一挥,刚游至红衣娇娘头顶的那把红剑消失,在流民眼中只是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残影。
女子望向远处那块传来嘈杂声音的林间,双脚踏剑,向前飞去,不愿意分出一点心神理会已然没有生气还摆出跪拜状的尸体,和之前三尺内流民一样的死法,身首分家。
林间麻衣布被撕裂的声音尤其突出,女子已经放弃了抵抗,噙着泪水的双眼没有光彩,她想到了自己将会面对的结局,供这三个禽兽蹂躏完,他们肯定会杀人灭口,自己又无力挣扎出眼前的困境。灰了心,丧了气。她不指望会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有也只会是落井下石的贼子。壮汉见女子不再挣扎,心中顿时失去几分兴致,胸腔中出现一抹怒火,一巴掌摔在了女子脸上,声音干脆,不拖泥带水,让女子痛彻心扉,将女子的头打的向一边靠去,嘴角处也流出一缕血水,女子仍是一声不吭,壮汉顿时怒火中烧,撕扯衣服的力道越来越大,嘴上还大骂着污言秽语。
当卸下女子身上最后一件遮挡的衣物时,林间响起了树枝折断的声音,随着声源越来越近,也就越来越清晰,除了地上一丝不挂已经绝望的女子,流民三兄弟都已经察觉到传来的异动,在三兄弟四顾找寻时,一把红色小剑从尖嘴猴腮样的流民左耳飞进又从右耳飞出,脱离右耳时,剑尾携带厚重血雾,三兄弟中老三当即毙命。
红色小剑杀死一人后也无多余动作,飞向正南方,悬停于空中,树林自动分开,一个身穿红衣笑容诡异的美艳娇娘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我是桑夏城红绸仙楼楼主赤颜玉,不到一刻钟前我心情甚好,现在我心情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心中不是很欢喜,也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救那个小姑娘和你嗷嗷待哺孩童的一个机会,入我红绸仙楼,为我红绸仙楼办事,想必你也知道红绸仙楼,风花雪月之地,入我仙楼毁你一人,生两人,三个呼吸之内给出答案,多余废话不要多说”自称为桑夏城红绸仙楼楼主的赤颜玉说明利害关系后伸出一手,一呼一吸伸一指,当第三指升起到一半时,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愿意”三个简单的字,用尽了女子后半生太多的东西,不仅仅是力气。
“作为回赠你的礼物……”赤颜玉话未说完,猩红之光就以贯穿剩余两人头颅。
桑夏城城主对于落难流民的救援称得上是雪中送炭,无数落难流民蜂拥而至于桑夏城外,在佐大人的领导下,修起了屋子,开垦了荒地,在此定居下来,桑夏大城因为人口的涌入,比以往更加热闹,城市经济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大月国和雪戎国接壤的地方依旧有着你来我往的战争,依旧如十年之前那般滑稽与玩笑,成为庙堂中人的权术游戏,甚是欣慰的是逃亡于此地的落难流民,自从逃难到桑夏城后生活也变得稳定,不在风雨飘摇了,活的很是滋润,安逸的生活对于没有大追求的人民来说总是最适合的。他们早已经忘掉了桑榆大道上发生的种种邪恶丑陋之事,所有经历过,参与过的人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隐姓埋名安稳活着。
更没有一人知道在桑榆大道旁的树林间!
只因三字,
良妇无奈沦为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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