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心墨无痕》——亡者游戏》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我是马脚子》——愚钝的老梆。
二十集电视连续剧《我是马脚子》
(剧中人物使用各自所代表民族的语言或YN方言,中文字幕注释)
莽莽草地,皑皑雪山,马帮铃声由小变大,由远变近。
男生赶马调:原生态,苍凉、豪爽。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踏行在乱石中。
峡谷间行进的马帮。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踏行在村寨的路口。
嘛尼堆上飘扬的经幡,送行的老人和妇孺。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踏行在莽原上。
蓝天白云下行进的马帮。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行进在崖壁上。
依门眺望的幼童,赶牛放羊的老人,背柴劳作的妇女。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踏行在雪地上。
开稍的马帮打酥油茶,揉糌粑,跳锅庄的藏人。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踏行在雪山垭口上。
开亮的马帮围着篝火吸烟说笑,奔跑的牦牛,目光清澈的藏族姑娘。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踏行在吊桥上。
过溜索的马帮。
马脚子的草鞋和骡蹄踏行在石板上。
摇着经筒转山的藏族阿妈,磕等身长头的朝圣者,溪边汲水的藏族妇人。
集镇上行进的马帮。
马店、商铺、寺庙,村落,石桥,饱经风霜祥和闲聊的纳西族老者。
展现地貌特征的谷歌地图,一条红线从西双版纳引伸到大理、丽江、中甸、德欣、芒康、拉萨;无数小红线蛛网密布滇藏川大三角。
赶马调中展示演职员表。
第一集
茶马古道主题音乐:
雪山垭口暴风雪嘶吼着,电闪雷鸣中汹涌咆哮的江河,泥石流摧古拉朽奔泻而下……
风平浪静后的山川,江面上顺流而下的驮物,泥石流中裹满泥浆的人骡尸体,垭口路边倒毙的骡马……
字幕:民国三十五年(公元1924年),滇藏地区遭受百年不遇的暴雪和洪水,滇藏茶马古道上的各路马帮均遭遇不同程度的损失。
城镇中开进的军队,踢开百姓家房门的黄狗子抢掠财产……
村寨婚礼的宴席,军队闯入,百姓纷纷逃离,官兵喝酒吃肉……
山地间行进的马帮,突然跳出的彪形大汉挥舞着长刀,几名土匪用枪顶住赶马人,倒地的赶马人尸首,骡马和货物被土匪抢走……
字幕:滇系军阀唐继尧为了扩充实力、搜刮民财,收编土匪,兵患匪患肆虐,百姓苦不堪言
一百多户人家的纳西族村落。
字幕:YN中甸县(现香格里拉)巴古宗村。
一所纳西族三房一照壁的大宅子门前围满了人,一个妇人打着滚哭喊,被几个大宅院的人拖走。远远地,还能听见妇人的哭喊。
场院里堆积着散乱货物,有的货物裹着干泥浆,疲惫的骡子们或立或倒地打滚。
中堂里,泰丰号老板木顺气急败坏地吸着水烟筒。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进中堂。
木顺看一眼管家:拉嘎家的拖走了。
管家点点头。
木顺:拉嘎是个有经验老马脚子,咋个会死?
管家:拉嘎给我们赶了四年马,你刚奖给他一头骡子,偏偏那头骡子让洪水困住了,拉嘎去拽骡子,人和骡子都让洪水冲走了。
木顺无奈地叹口气:都是命,要是我不奖给拉嘎那头骡子,拉嘎就不会死。
管家:是呢,那头骡子又听话又能干,拉嘎舍不得就去救,马锅头和振海拦都拦不住。
木顺:拉嘎是救自己的骡子死的,不是给我赶马死的,按规矩我们不陪。不过呢,拉嘎家的成了寡妇,还拖着三个娃娃,我们多少还是要拿点银子给拉嘎家。
管家点点头:老爷,损失的情况也清点完了,除了拉嘎家的骡子,我们还死了六头骡子,丢了二十多驮货物……
木顺:这个也按规矩,算到马锅头和振海的身上,他该咋个陪就咋个陪。和振海咋个样了?
管家:在江里救骡子捞货物,腰腿让冰水泡坏了,在床上躺着呢。
木顺:走,去和振海家,我倒要看看这个中甸名气最大的马锅头咋个赔偿我。
和振海家,彪悍的和振海爬在床上,妻子尼曲正在给他贴膏药。
和振海疼得龇牙咧嘴,用手捶着床沿:太惨了,我赶了二十多年马,中甸街上哪个不认得我和振海,这一下我的名声臭了……
尼曲: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只要人活着,剩下的事咋个都好说。
和振海:好说?好说个鬼,拉嘎死了,东家的骡子也死了六头,还有那么多货物,让我咋个陪呢?……
木顺和管家走进和振海家。
木顺看了一眼和振海,叹口气,坐在和振海对面咕噜咕噜抽水烟。
木顺抽了几口,看一眼爬着不能动的和振海,擦擦烟嘴,把水烟筒递给和振海。
和振海也爬在床上咕噜咕噜抽了几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和振海:东家,你莫叹气了,该咋个陪就咋个陪。我这个人,爱喝酒爱耍爱赌,没得攒下几个钱。等我的腰腿好了能爬起来,把房子抵给你,我和尼曲就搭个棚棚,去中甸的街上要饭了。
木顺夺回烟筒:振海,你这是咋个说话呢,这个破房子我要它做哪样?再说你在我木顺昌做了十几年马锅头,到头来我把你赶到街上要饭,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坏了名声呢。
和振海:那咋个办?
木顺:咋个办,你除了赶马还会哪样?今年山上暴雪山下洪水,你和振海都过不了梅里雪山,还有哪个马锅头进得了XC反过来说这又是个机会,藏区缺茶,藏人又离不开茶,谁先把茶驮进藏区,谁就会发大财。债先欠到我的账上,从你赶马的工钱里扣,赶紧把你的腰腿疼治好,我收的茶都堆成山了,就等你赶着骡子上路了。
和振海捶捶自己的腰:东家,我的腰腿病这次犯得重,怕是上不得路了。
木顺气愤地用烟筒捣着地:拉嘎死了,那么多骡子驮子都丢了,我要拿出多少银子堵这个窟窿。你是让这场百年不遇的暴雪洪水整怕了吧,百年不遇让你遇到了,以后你想遇到都难。欠债挂在账上慢慢还,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说你赶不动马了,中甸街上哪个信。
和振海:我自己心里有数呢,这次怕是真的起不了炕赶不动马了。年龄不饶人,我赶马几十年,年年睡在山野里冰雪上,腰和腿都坏掉了,一到下雨下雪就疼得直不起,全靠喝酒硬撑到现在……
木顺冷冷地站起来:那就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中甸街上都知道,你和家门上出了两个好马锅头,你赶不动马,就让你兄弟和老倔替你赶。这个和老倔真是倔得很,前几年我就看你腰腿不行了,请他到我木顺昌当马锅头,和老倔没有给我面子。现在看你了,你要请不动,那就对不起,一个月后我来收房子。你破房子不值钱,可是院子大呢,我可以再盖上一处三房四照壁的大宅子……
木顺和管家摔门而去。
和振海低垂着头,尼曲坐在炕边偷偷抹抹眼泪,继续给和振海贴药膏。
和振海:老倔和赖头他们去拉萨好多天了,也不知道咋个样了。
尼曲:你都走不过去,还有哪个马帮过得去,他们该是也要回头呢……
和振海:老倔回来,你千万莫提给木家赶马替我还债。
尼曲点点头。
和振海叹口气:要说老倔这个家伙,天生就是个赶马的,胆子大,运气好,又有一匹好头骡红比。这些年,他带着几个弟兄赶着几十头骡子总是比别的马帮到藏区早,货就卖得好价钱。有时候刚到藏区货就卖完了,用不着去拉萨了。这边大马帮才在去拉萨的路上,他已经驮着藏区换回的山货药材到丽江了,又赶在别的马帮前卖个好价钱。
尼曲:不过这些年,爱珍一直有病花了很多钱,这次他赶马临走的时候,还偷偷找我借钱给爱珍抓药。其实呢,木顺家的骡子也不过一百多头,老倔一身赶马的本事,又有好头骡红比,要是两家的马一起赶,自己还能多挣钱,我们的房子也保住了。
和振海抬起头,目光逼人:妇道人家莫胡说乱讲,老倔就是老倔,带自己的弟兄,赶自己的马,驮自己的货,挣自己的钱,几十年他就是这么个活法。他要愿意给人家当马锅头,丽江、中甸的大商号早就用他了,还轮得着木顺?我就是睡在街上要饭,也不能拖累老倔。
爱珍深深地叹口气……
乱云在天际翻滚,豪放的赶马调在山谷间回荡:
听到走马的铃声了吗?姑娘——
心里又喜又惊了吗?姑娘——
请你提了满满的奶桶,姑娘——
大大方方走出帐篷,姑娘——
唱歌的是相貌丑陋、光头上长着疤痕的五十岁左右的马脚子赖头,在他前面,走着身材魁武、络腮胡子的马锅头和老倔。
和老倔:赖头,你一天到晚姑娘姑娘唱个没完,可是你的灶台和被窝冰冰凉,赶快找个给你暖脚的老婆吧。
赖头:我到中甸街上赶集,身后跟着好多婆娘,我都看花眼了。后来看中了一个,一问,嫁人了。又看中了一个,一问,又嫁人了。见鬼了,嫁了人的婆娘都跟着我看哪样?
马脚子们一阵哄笑。
和老倔:看哪样?中甸街上跑来一只又丑又老的猴子,哪个不看?
马脚子们又一阵哄笑。
和老倔:赖头,莫开玩笑了,管她是寡妇还是丑婆娘,进门有热饭,晚上有人给你洗脚暖被窝,你还要哪样?
赖头挠挠疤瘌光头:不行,讨老婆,一天到晚在一起,还是要看着顺眼呢。
红比突然焦躁起来,和老倔拽了几下缰绳,红比蹬着蹄子往后缩。
赖头赶过来,两个人看着焦躁的红比。
和老倔:前面肯定有事了。
赖头:是呢,前年我们在白茫雪山下面,红比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没敢上山,一场雪崩就下来了。
和老倔静静地听着、观望着山谷,摆摆手:莫往前走了,几天大雨,山都泡软了,怕是泥石流下来了。
果然,一阵低沉的轰鸣,泥水滚石倾泻而下,山谷里碗口粗的树木咔嚓嚓被泥石流冲断。
赖头惊得伸出舌头:红比神了,又救了我们一回。
和老倔赞赏地抚摸着红比的脑袋,他举目环视着远山:赖头,拉萨是去不成了,走不通的路莫硬闯,要出事呢。过些日子路好走了,我们去一趟昌都。今年没得几个马帮进得了藏区,那边缺茶,我们的茶到昌都,照样卖得上好价钱。
赖头信服地点点头,招呼着马脚子们:走了,回家了。
马帮掉过头,一路叮叮当当地返回了。
夜晚,一所油灯昏暗的纳西族木屋里,和老倔扶起妻子爱珍服药,十五岁的儿子和继兴与十三岁的女儿和继花守在床前,乖巧懂事。
爱珍服下药,有气无力地看看守在床前的两个可怜娃娃:唉,莫要再浪费钱了,我这个病治不好了。
和老倔:莫乱讲,好好养病,过些天我和赖头去趟昌都,把茶买了,就有钱了。
和继兴:阿爸,我想跟你去昌都,我都十五岁了,能帮你赶马了。
和老倔的脸色阴沉下来:你记住阿爸的话,只要有一条路能养活自己,就不去赶马。
轻轻敲门声,和老倔打开门。
木顺提着点心走进门,看一眼病着的爱珍和两个娃娃,把点心放在桌上:老倔,你出来,我有话咱们外面说。
两人来到马棚,木顺捋捋铁青骡子红比的鬃毛,红比懂事地打了一个响鼻。
木顺:真是难得的好头骡,我真想用十头好骡子换你的红比。
和老倔嘿嘿地笑笑。
木顺坐在马厩里,和老倔递过一根水烟筒,木顺点着烟咕噜噜吸着,顺手把烟口袋扔给和老倔。
和老倔也拿过自己的水烟筒,点着烟,两个人对着咕噜噜地吸。
木顺:老倔,我就开门见山,镇海的事你都晓得了?
和老倔点点头:我哥躺在床上起不来,拉嘎死了,你还死了六头骡子,丢了二十多驮货。
木顺:你知道他咋个陪我?
和老倔摇摇头。
木顺:他要把房子抵给我了。
和老倔一惊,想了想:木老爷,我哥也给你赶了十几年马了,你忍心把他的房子收了,让他睡到街上去。
木顺:那你说该咋个办?
和老倔:还让他给你赶马,工钱抵债嘛,总不能把他赶出祖宗传下来的老宅子吧。
木顺:我也是这样说,可是你哥说他腰腿不行了,我晓得他不是说假话,这几年他是硬撑着赶马呢。
和老倔沉默着,咕噜噜地吸烟。
木顺:老倔,中甸街上哪个不晓得,你是能赶几百头骡子的大马锅头。我对你哥说了,只要你肯帮我赶马,你哥的房子我不收了,你赶我们两家的马,你照样挣你的钱,你捎带上赶我的骡子就算给你哥还债了。我算了一下,有个三五年,你哥的债就还清了。那时候,你还愿意赶我的马你就多挣钱,你不愿意赶我的马我也不强求。你哥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不会向你张这个口,我替他说了。
和老倔沉默着咕噜噜吸了一会烟,抬起头:木老爷,要不是我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给你赶马的。
木顺高兴了:晓得,帮你哥保住老宅子,这也算是天大的事了。
和老倔:我带自己的弟兄,赶自己的马,驮自己的货,走在路上心里踏实,赔钱还是赚钱我说了算。赶你木老爷的马驮你的货,心情就不一样了,同样的路走起来也不一样了,一旦马死了货丢了,我咋个赔……
木顺:哎呀,你哥摊上的事,百年不遇,不会再有了。凭你一身赶马的本事,没有你走不通的路。
和老倔:就算我答应了,拉萨去不成,时间已经耽搁了,要是入冬前赶不回来,人和骡子全都要冻死在路上。
木顺:这个我想到了,只要你答应,我会给拉萨发电报,两边的马帮同时出发,你只要过邦达到洛隆,把货交给拉萨下来的马帮就行了,你只走半程,我照给你全程的工钱。
和老倔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给你赶马不要告诉我哥。
木顺:是呢,我晓得。
木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这是二十块银元,算是先付给你一点工钱,等你回来了,剩下的工钱我都会一笔一笔算清楚给你。
和老倔:赶你的马是帮我哥还债,你为哪样还要给我工钱。
木顺:乡里乡亲的,你哥的债,不能只从工钱里面扣,驮货赚的钱也抵一部分债,你赶我的骡子,还是要付点工钱给你。再说了,爱珍病在床上,娃娃也要吃呢,你把家里的事整好了才能安心上路。
和老倔还是推拒。
木顺把银元硬塞给和老倔:只要我的马帮年年在路上顺顺利利的,钱会有呢,我的货只有交给你这样的马锅头才放心。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让马脚子把骡子喂好,把货备好,就等你上路了。
木顺高高兴兴地走了。
和老倔掂掂手里的银元,蹲在地上思量了很久。
和老倔站起来,轻轻拍一下红比:红比,你是个聪明的家伙,给木老爷赶马,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红比晃晃头又摇摇头。
和老倔给逗乐了:晃头就莫摇头,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和老倔神色果敢地返回木屋,把钱袋哐地扔在桌上:爱珍,我答应给木老爷赶马了。
爱珍有气无力地探起身,焦急万分:山上下暴雪,山下发洪水,死了好多人和骡子,我病不治了,你莫去赶马……
和老倔自信地:这个时候敢上路,才是我和老倔。
和老倔看看担忧的老婆,又安慰道:我这个人臭得很,硬得很,神鬼见了让我,土匪见了怕我,我的胆量和运气在中甸哪个不知道。再说了,我会小心呢……
见爱珍还要劝,和老倔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说了,就这么定了,娃娃要吃饱,你的病要治好……
一大早,和老倔把红比牵到青草茂盛的山梁上,一路上他对红比念叨着:红比,这下要看你的能耐了,不要给我丢人呢红比……
和老倔拍拍红比的屁股,红比嘚嘚地自己跑去吃青草了。
和老倔面向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远山凝神注目,他张开胡须拉碴嘴笑着,敞开结实的手臂像要拥抱群山。
和老倔牵着红比围着村口山坡上的嘛尼堆一圈一圈地转,边走边念叨:哦——白芒雪山,哦——卡瓦格博,哦——溜筒江,哦——邦达草原,哦——各路神灵,各路土匪,林子里的野熊和豹子,不要挡我的路抢我的货咬我的骡子,我驮着茶和盐要进藏呢,我是和老倔,请借给我一条平安的路吧——
木顺远远地看着和老倔转经祈祷。
一个吉日,巴古宗村口的石板路上炸响鞭炮,着藏装的和老倔与赖头在前大摇大摆地走,很有精神。红比按头骡出行的惯例打扮的花枝招展,长长的马队从巷口延伸出来,几个牵马背枪的马脚子错落在马队中。
和振海撑着身子让尼曲扶着走到门口,他含着泪水:老倔,你替我还债,替我保住老宅子了,可是今年的路难走。你要小心呢。
尼曲:我上过香了,只要老倔在路上,我要天天进香求佛,保佑老倔平安回来。
和振海点点头,尼曲扶着他走进院子。
送行的村民跟着马队,大人们的脸上多是惜别担忧的神色,只有半大的娃娃们跑前跑后笑着闹着。
村头的嘛尼堆上风马旗招展,新挂的经幡迎风飘忽,送行的人们到这里都停下来,马队围着嘛尼堆绕圈转经。和老倔神色凝重在前,骡马和马脚子们在后,赖头口中念念有词。
和老倔向木顺等送行的乡亲拱手作别,马队终于上路了。
和继兴、和继花搀扶着阿妈,他们在嘛尼堆旁点燃了松枝。
和老倔回头凝望升腾的袅袅青烟,朝满脸泪水的老婆挥挥手:回吧,回吧。
和老倔对儿子眨眨眼:好好伺候你阿妈,按时间给她煎药。
和继兴懂事地点点头。
马队终于消失在视野中,一支伤感的赶马调在望不见的远方传来:
玛达咪——
赶马出门的人呵,
备好了马匹,整好了行装,
离家三步三回头,拱手三次别故乡……
正午时分,金灿灿的阳光洒满辽阔的草原,湛蓝的天空下,黑油油的沃土开满各色鲜花,洁白的羊群和黑黢黢牦牛四处散落,放牧的小女孩头上扎着鲜艳的头巾,不时放开嗓子唱几句,时断时续的歌声回荡,衬托出草原的祥和广阔。
字幕:YN中甸县西北部高原草甸
和老倔的马队在草甸缓缓蛇行。
赖头:只要走到这里,我就一步也不想走了。
和老倔:是呢,赶马的路要都是这样的路,赶马的人就像神仙一样。
赖头动情地唱起来:
听到走马的铃声了吗?姑娘——
心里又喜又惊了吗?姑娘——
请你提了满满的奶桶,姑娘——
大大方方走出帐篷,姑娘——
年轻的马脚子来顺用模仿女生的假嗓子接着赖头的曲调:
听到了动心的歌声,阿哥——
我疯了一样跑来,阿哥——
可是看到你的丑样,阿哥——
我又疯了一样躲开,阿哥——
赖头在众人大笑中追打来顺。
马帮停了下来,和老倔和马脚子们笑着着看在草地里追逐的赖头和来顺。
满头大汗的赖头追不上来顺走回来了:是呢,我的歌声引来了姑娘,姑娘的目光全都送给了锅头,就连红比也让姑娘香香的手摸过,我只是在林子里屙屎让猴子抓破过屁股。
众人再次大笑……
茶马古道主题音乐:
缓缓蛇行的马帮朝着草甸尽头的雪山蠕动……
落日余晖燃烧着天际,金黄或绛红的霞光从白芒雪山背后的云层透射出来,掩映在山下阴影中台地上的村落以及绕村而过的金沙江幽静而神秘。
字幕:YN德欣县奔子栏镇
马队行进到村外的山坡上,赖头哦嘻——哦嘻——地吆喝着,红比打个响鼻停下了,骡马走成一堆不再前行了。
来顺:这些偷懒的家伙,看到天黑下来了,看到村子了,看到草了,就赖着不走了。
赖头:我已经闻到了酥油茶和奶渣的香味了,我的腿抬不起了,我的脚一步都不想走了。
和老倔:红比找到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开亮(过夜)。
马脚子们利索地把驮子集中成一堆,卸掉驮子的骡马倒地打滚。
来顺和两个马脚子双手反扣背着锅走回来,锅里满满的江水上面浮动着肥大的叶片,他们把锅搁在空旷的草地上,往水里撒了一些糌粑和盐,用根子搅一搅,对着骡子吹口哨,又“嘘呼、嘘呼”吆喝几声,骡子们乖乖地过来饮水,又三匹一伙、五匹一群地散开在山坡上吃草。
山坡上已经支起了白色的帐篷,帐篷外的空地上已经点燃了篝火,锅盆叮当忙成一片,一把熏得漆黑的大壶架在篝火的石头上。
来顺揉揉肩膀:我的命苦呢,轮着背水,水就在深深的江里,轮着砍柴,柴就在高高的山上。
马脚子甲:最好是轮着吃了找不着嘴,憋了一路回到家老婆跟人跑了。
众人大笑。
马脚子乙:来顺还没讨着老婆呢,后面那个事就算了,已经是够可怜的家伙了。
马脚子甲:好呢,后面那个事呢到来顺讨着老婆以后再说。
众人又笑。
熏黑的大壶开始卟卟地喷出热气,马脚子甲拎起壶把开水倒进马脚子乙手中的竹筒,马脚子乙噗噗地使劲捣着竹筒里的酥油茶。打好酥油茶后,马脚子乙用捣酥油茶的棍子蘸出一些茶汤撒到四周,嘴里念念有词祈祷一番,才把酥油茶倒回马脚子甲的壶里,马脚子甲先给和老倔满满倒了一碗茶,再把剩下的茶分到各人碗里。
马脚子们有的喝起酥油茶,有的在铜碗里揑着糌粑送入口中。
和老倔从篝火里抓起一根燃烧的柴火,把水烟点着咕噜噜地吸,顺手把烟口袋和柴火递给身边的马脚子,马脚子们说笑着卷起烟,用燃烧的柴火轮流点烟,篝火周围出现一圈明明暗暗的红点。
马脚子甲吸一口烟:赖头,你的酒呢,拿出来嘛。
赖头:才出来几天就要喝酒,酒要留到过卡瓦格博呢,现在最好是带上一坨茶到村里换只羊回来宰了烤烤,蘸着盐,美美地吃上一顿。
马脚子甲:最好是摸到哪个寡妇家不出来了,这样房子老婆都有了,就不用赶马了。
马脚子们嘿嘿笑着。
镜头渐渐拉远。帐篷、篝火、散落在帐篷四周吃着草的骡马……
马脚子嬉闹的声音渐渐模糊……
入夜的巴古宗村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油灯光从一些破旧的屋窗渗出,一声狗吠引出远近阵阵狗吠。
和老倔家里灯光昏暗,扶起爱珍吃药的人变成了尼曲,和振海身旁搁着拐杖,他闷头坐在桌旁咕噜咕噜吸着水烟。
爱珍:尼曲姐,让你受累呢。
尼曲:看你咋个说话呢,老倔替我们还债赶马走了,我刚刚上过香求了佛保佑老倔。
尼曲回头对和振海:你莫老是闷着头吸烟了,娃娃们还饿呢,你拿火腿粑粑给娃娃吃嘛。
和振海这才抬起头,解开桌上的包裹。拿出两个火腿粑粑递给和继兴、和继花。
和继兴把自己的粑粑拿给阿妈:阿妈,你病着呢,粑粑留给你补身体,我不饿。
刚咬了一口的和继花也赶紧把粑粑拿给阿妈。
和振海摇摇头:这两个娃娃懂事呢。包包里还有,你们正长身体,让你们吃就吃嘛。
兄妹俩这才香香地吃起来。
和振海瞧着两个可怜的娃娃一声深深的叹气。
爱珍听到和镇海的叹气声又哽咽起来:我真是把这个家害惨了……
尼曲生气地呵斥和振海:水烟筒也堵不住你的嘴……
和振海:堵住嘴,可能把事堵住?正好和你们两个商量一下,我经常赶马去鹤庆驮铜锅,认识了一个手艺远近闻名的铜匠大哥,我们关系好呢。如今他老了,眼也花了,缺个帮手。我看继兴懂事也机灵,不如让他去鹤庆的铜匠铺子当伙计,又学手艺又吃得饱,你们看可行?
尼曲:不行!娃娃才十五岁,太小了。
和振海:我十五岁开始赶马,十六岁就走拉萨了。
尼曲:那是你爹妈太狠了。不行,就是老倔爱珍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爱珍焦急地拽拽尼曲:舍得呢,男娃娃早点学门手艺,还能吃饱肚子,太好了。
和继兴:大爹,我不去当伙计。
和振海眼一瞪:为哪样?
和继兴:我要去赶马,以后也要像大爹和我阿爸一样当个神气威风的马锅头。
和振海愣了一下,竟然给气笑了:娃娃,你看到的都是风风光光出门、满满当当回来的马锅头,你要是看到在路上的马锅头,就不会去赶马了。
和继兴;我就是想赶马,就是要当马锅头。
和振海大怒:你要是我的儿子,打断你的腿也不准你去赶马。你阿爸现在就在路上,有些话呢我们赶马人忌讳不说,可是你逼得我不得不说。我们只要出门,你阿妈和尼曲妈妈就成了泪人,为哪样?她们知道男人一出门就把命挂在树上悬着了,能不能回来就天知道了。
爱珍和尼曲叹着气。
和振海:赶马人太苦了太险了太可怜了,又要生活,又没得别样找钱的本事,就只能去赶马。
和继兴低头不语,和继花睁着懂事的大眼睛看着和振海。
和振海拽过和继花,疼爱地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花花莫怕,你哥不听话,大爹才吵他。
尼曲:这个老家伙,对谁都凶巴巴的,只对花花好呢。
爱珍:是呢。我想过,你们就认花花当女儿算了,老了也有个人照顾。
和振海:爱珍,你这话当真呢?
爱珍点点头:我这个病离死不远了,娃娃托给你们我也放心。
和振海一瞪眼:说着好事正高兴呢,你就一坨牛屎甩到锅里。
尼曲:那就等老倔回来,把花花过继的事办了。
爱珍点点头。
和振海高兴地:花花,你可愿意?
和继花懂事地点点头。
和振海笑着用手捶捶腰:一高兴腰都不疼了,鹤庆的事我马上就去办……
茶马古道主题音乐:
阳光照耀着连绵不断的白芒雪山。
半山腰处,一所红白相间的寺庙魏然耸立。
拉近的寺庙红墙白墙相间,铁皮顶与平顶楼房鳞次栉比,法鼓、法号、法螺声交响,时高时低,整齐的诵经声神秘而动人心魄……
字幕:YNDQ县噶丹·东竹林寺
和老倔只带了赖头来到寺庙门前,虔诚地脱帽解衣合掌祈祷,把带来的茶和酥油敬献给喇嘛,然后走进寺庙,在佛堂里添了酥油,磕头跪拜。
赖头跟着和老倔不停地转动经筒,呢喃诵经。
马队从东竹林寺脚下通过,寺庙高高的白塔映衬在蓝天白云下,寺庙的台阶上坐着几个身着鲜艳绛红色袈裟、正在沐浴阳光的僧人为马队诵经祈祷,他们像是守望着脚下奔腾在峡谷里的金沙江,他们神色祥和地观望着通过的马队。
赖头吹起了口哨,来顺向僧人们挥动着手里的帽子表示感谢,僧人们温和地笑着……
马队渐渐走远了,僧人们相跟着迈上台阶走进寺庙。
风雪呼啸的山口,嘛尼堆上的风马旗呼呼飘舞。
山下的马队蜿蜒着朝着白芒雪山攀登而上。
字幕:YN白芒雪山垭口,海拔4292米
马队停留在半山腰一块平旦的坡地上。
和老倔举目望去,白芒雪山巍巍峨峨,连绵不断,阳光下的白雪亮得刺眼。
和老倔:开稍,要过白芒雪山了,给骡子们喂些精料和红糖,我们也该喝上一肚子热热的酥油茶了。
马脚子们从骡背上解下准备好的干柴,架起来点燃,熏黑的大锅里装满雪,青烟升腾,融化的雪水冒起了热气。
一个马脚子用腰刀从皮囊里挑出黄灿灿的酥油,抹进竹筒,使劲地捣,另一些马脚子拎着料口袋,往骡子们的头上套,骡子们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马脚子们围坐在一起,拿出自己的搪瓷碗,轮流着把铜壶里的酥油茶倒进碗里,美美地喝着。
架在柴火上的铜壶滋滋响着,马脚子们有说有笑。
和老倔拖着一支长枪走出几十步,朝着天空放了两枪。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间回荡,一股流雪像是回应枪声从山顶腾起白雾涓涓而下,和老倔仔细地看着流雪。
赖头也走过来,一起看着白雾流雪。
和老倔:在我们之前,没有马帮走过白芒雪山。
赖头也眯着眼观望了一会:不会有雪崩,可以过呢。白芒雪山还好,我最怕过梅里雪山,都不敢大声说话,怕卡瓦博格发脾气呢。
和老倔笑了笑:那要看谁说话,我过梅里雪山有说有笑,云雾就散了,卡瓦博格对我笑呢。
赖头:屁话,你哪次过梅里雪山我没有跟着?我咋个就没有看见卡瓦博格笑呢?
和老倔:眼睛看不见,是心里看见的。
赖头挠着疤瘌光头:整不懂,怪不得你当马锅头,我当马脚子。
和老倔:赖头,我们抓紧过山了……
哦——驾驾——
马脚子赶马和咒骂的声音交混,一头头驮着货物的骡子在又深又软的雪里挣扎前行。
和老倔带着两个马脚子在一个雪窝子里铺上松枝,用脚踩踏,铺满树枝的雪窝子坚硬了。和老倔挥挥手,赖头招呼着等待的马队通过雪窝子。骡子们歪歪扭扭,不时有骡蹄陷进松枝缝隙,前面的马脚子扯缰绳,后面的马脚子推屁股,他们的声音全都拉长着尾音,在风雪中传递。
一头头骡子越过雪窝子,蹬上垭口。
和老倔一屁股坐在垭口上,抖落一脸一身的雪,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哦啦嗦——总算上来了,后面的马帮再过白芒就好走了。
赖头提拎着酒囊过来:要不要整上一口。
和老倔高兴地接过酒囊,喝了一大口,把酒囊还给赖头。
赖头:想喝就多整几口,过了白芒,随便一饼茶就能灌满青稞酒。
马脚子甲赶马过来:赖头,给我整上一口。
赖头:想喝就屙上一泡尿喝,酒是马锅头喝的,我都不敢喝。
和老倔:赖头,就给他整一口嘛。
赖头不情愿地把酒囊递给马脚子甲:就整一口。
马脚子甲喝了一大口,还要再喝,赖头一把夺过酒囊。
马脚子甲抹抹嘴:怪事了,一样的酒,在山上喝着比在山下喝着香呢。
赖头:才到白芒,你自己的酒就喝光了。你要是马锅头,起码要两头骡子给你驮酒呢。
马脚子甲哈哈笑着牵马下山了。
下坡的雪地里,人和骡子的腿都在打颤,马脚子前呼后应的声音一刻不停,那些呼喊混沌不清,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
马队顺利翻过的垭口安静了,和老倔自己走到嘛尼堆旁,把散落的石头捡起来堆摆到嘛尼堆上,把刚才垫路的一些松枝很费劲地拖过来点着。
下到半山腰上的马脚子们看见白芒雪山上升起了袅袅青烟,他们瞩目凝视,每个人的嘴里都念叨着……
和老倔围着嘛尼堆转上一周,遥望着云海山峦:哦——白芒雪山的扎拉崔尼山神,请给卡瓦格博捎个话呢,让我平平安安走过梅里雪山吧……
第二集
一大清早,和振海很费劲地骑上大白马,尼曲把吃的喝的拴在马鞍上。
尼曲:你腰腿才好了一点,一路上慢点跑,办完事情赶快回来了。
和振海并没有理会尼曲的唠叨,他看着乱云翻滚的天际,满脸担忧:老倔该是过了白芒雪山,到了澜沧江了。
尼曲:这次老倔出门我心里怕呢,你都走不过去,他为了保住我们的老宅子硬是去冒险呢……
和振海难过地闭上眼睛:你这张臭嘴,我怕哪样,你就叨叨哪样。
和振海睁开眼睛:没得事,老倔赶马的本事比我大。我要把继兴送去鹤庆学铜匠,不能再让娃娃赶马了。
尼曲:是了,快去快回,爱珍和两个娃娃我会照顾好呢。
和振海揉揉腰,咬牙坚定地打马走了。
尼曲合掌在胸前:佛祖,保佑老倔,保佑我家振海……
雪山脚下树绿花红,水清草美,景色迷人。
在一处清溪旁的草地,骡子们挤成一堆不走了。
赖头:这些聪明的家伙,我们每次都在这里开稍,它们都认得地方了。
和老倔:有水有草又被风的好地方,是神可怜赶马人留下的,不在这里开稍,神会生气呢,赶紧卸驮子让骡子们舒服一下。
马脚子们一阵忙着卸驮,骡子们打滚晃抖着打着响鼻自己去溪边喝水吃草了。
马脚子们支锅生火取水说着笑着:
走到好地方骡子都高兴呢……
这样的路一直到拉萨就好了……
要是那样,土司头人喇嘛都会来赶马呢……
真想支起帐篷美美地睡上一觉……
赖头阿叔,到想姑娘的时候了,你的嘴巴套上笼子了吗……
一个马脚子学着赖头唱了一句,马脚子们一阵坏笑。
和老倔咂上一口酒,把酒囊递给等在身边的马脚子甲。
赖头:馋嘴的骡子不干活,在山上就说了,酒是给锅头准备的,你喝点马尿就行了。
和老倔:就要过澜沧江了,也不知道洪水落下去没有。
赖头:要是没有马帮在我们前头过江,就要好好看一下溜索了。
和老倔点点头:赖头,喝了酥油茶,你带两个人先走,把溜索弄结实。
赖头:好呢……
茶马古道主题音乐:
两山峡谷之间,澜沧江汹涌咆哮,一泻而下。江浪撞击岩石,激起轰哗的浪花。竹篾编制的溜索颤颤地、斜斜地跨越江面。
字幕:YN德欣县溜筒江
江岸旁,卸了驮子的骡马聚集、货物堆积,人喊马叫,紧张繁忙。
几个马脚子一起用力拽扯溜索,试探溜索的牢固状况。
赖头:溜索没得事,可以过江了。
和老倔:赖头,你带两个人先过,再过马过货,我最后过。
赖头:来顺,我过了你过。
来顺往篾索上抹了一些酥油,把坚硬的栗木块卡在篾索上,用皮条绑牢,再把皮条另一头挂在赖头腰上。
赖头脚一蹬,“哦呵呵——”一声,向对岸滑去。
远远的江面上,一个又一个人从篾索上滑过。
几个人牵着拽着恐惧退缩的红比,红比使劲挣扎一点也不配合,众人费了一番周折才把红比兜挂住。
远远的江面上,一头又一头骡马从篾索上滑过。然后是一兜又一兜的货物。
度过江的赖头和来顺等人,一批批接住人、骡马和货物。
骡子溜过来时,不听话地蹬着蹄子,溜索颤抖着。
赖头:拽住,拽住,荡回去就费劲了。
一个货包离岸边还有十几米停住了,来顺挂上滑轮,手抓着篾索滑过去,用脚勾住货包,再一把一把拽着篾索滑回来,赖头等人上前扯住来顺的衣服往回拖。
江水轰鸣。
人马到齐了,不敢稍作停留,架上驮子,顺着江边卵石路往上走,铃铛声、吆喝声、蹄铁与卵石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和老倔抬起头,远远的梅里雪山躲在阴阴的雾霭里时隐时现。再往上看,落日的余晖正在被大片浓浓的乌云遮蔽,翻滚的乌云深处,隐约有沉沉的闷雷轰响。
和老倔的眉头深深地锁起来……
山林里,和继兴砍了一大捆柴火,他一边捆着柴火,一边喊着:花花,莫走远了,林子里有熊呢。
和继花吓得从林子里跑出来,被树根绊倒,采到的山菌撒了一地,和继花捂着额头哭起来。
和继兴赶紧跑过去,看见妹妹额头被树枝划破流出了血,着急地说:你撞见鬼了,跑得像兔子那样快。
和继花哭着:我最怕熊,你就故意就喊熊来了吓我。
和继兴笑起来:我没喊熊来了,我说林子里有熊呢,让你莫走远。
和继花:反正你一说熊,我就觉得树后面都藏着熊呢。
和继兴用妹妹的手绢给她包扎了头,把散落的山菌拾进背篓,高兴地说:一大捆干柴,一篓子山菌,在中甸街上能卖两块银元呢。去中甸你可走得动?要是走得动,卖了干柴和菌子,我给你买个火腿粑粑吃,剩下的钱,给阿妈抓药。
和继花高兴地点点头,擦掉眼泪。
和继兴背着干柴,和继花背着背篓走出山林。
中甸街上,一个大户人家让佣人牵马驮走了干柴和山菌,给了和继兴两块银元和十几个铜板。
和继兴牵着和继花笑着在街上奔跑。
兄妹走出药铺,和继兴手里拎着几包草药。
卖粑粑的铺子前,和继兴把一个又热又香的火腿粑粑递给妹妹。和继花咬了一口,把粑粑送到和继兴嘴边让哥哥也咬了一口,这才高兴地边吃边跟着哥哥。
一支驮满货物的马帮走过中甸街上,和继兴很有兴味地看着马帮,对妹妹说:花花你看,头骡三只大铃铛,二骡一串小铃铛,尾骡一只千里响。马锅头好威风,漆布凉帽挂脑后,羊皮背心穿在身,牛皮草鞋亮晶晶,腰里别着十子响。
和继花:一看到马帮你就着迷,阿爸和大爹都不让你赶马呢。
和继兴:他们说他们的,我就是要赶马。
和继花:我要告诉阿爸和大爹,你要赶马。
和继兴在妹妹额头上弹了一个脑壳:你敢说,我就把你的头上弹满疙瘩。
和继花揉着弹疼的额头,不吭声了。
傍晚的巴古宗村口,焦急的和振海拄着拐杖,弓着腰。他看见远远走来的和继兴兄妹,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接着瞪着牛眼大吼:一天都不见你们,跑哪里疯去了。
和继花:我和哥哥进山砍柴拾菌子了,去中甸街上卖了两个银元给阿妈抓药了。
和振海看着和继兴手里拎着药,气消了。他看见和继花头上缠着手绢,着急地问:花花,你的脑壳咋个整的?
和继花:我拾菌子,我哥喊熊来了吓我,我一跑跌倒了,把头划破了。
和继兴急了:你这张小臭嘴乱讲呢,我没喊熊来了,我说林子里有熊,莫让你走远。
和振海并没有生气:山里是有熊呢,女娃娃家,以后不要跟你哥进山了,脸上划得尽是疤瘌,咋个嫁人呢。
和振海疼爱地牵着和继花往家走。
和继花:大爹,我哥说他要去赶马呢。
和振海回过身,对和继兴瞪着眼:你敢,我打断你的腿。我已经和鹤庆那边说好了,等你阿爸回来,就送你去学铜匠。学上一样手艺,不出门就能挣钱养家了。
漆黑的深夜,瓢泼大雨携裹着风。山脚下一个背风的台地上,白色帐篷在风雨中抖动。
电闪雷鸣,弧光闪闪。
帐篷外,骡马挤成一群任凭风吹雨淋。
两个马脚子钻出帐篷咒骂着搬石头压帐篷,用锄头在帐篷四周挖沟排水。
帐篷内,货物上覆盖了所有能盖的毡子。
和老倔把头伸出帐篷:老天爷成心不让我们睡,这雨怕是要下到天亮呢。
赖头:也没法生火,真想喝上一口又热又香的酥油茶。
马脚子甲:下雨天点不着柴火,不喝一口酒怎么行。
赖头:把你淹到酒缸里,你就过瘾了。
和老倔:下雨天是该喝口酒,腰腿就不疼了。
赖头把酒囊递给和老倔,和老倔喝了一口,用手擦擦壶嘴递给赖头,赖头喝了一口擦擦壶嘴递给马脚子甲。
两个在帐篷外的马脚子钻进帐篷,赖头把酒囊递上去,一人美美地喝了一口。
风吼雨打,帐篷抖动,酒囊在马脚子手中传递着。
赖头:****妈,这个时候,只有野兽和马脚子在野地里。
来顺:下雨最烦人了,火生不着,地躺不得,路走不成,换成刮风就好了。
赖头:刮风的时候你要下雨,太阳毒的时候你要下雪,老天爷都快让你气昏头了,要是不赶马,样样都好了。
风停雨住,云层很快散开,月亮探出头了。
马脚子们费劲地在帐篷外架起柴火。
马脚子甲捣鼓几下皮老虎:坏了,皮老虎漏气,吹不着火了。
马脚子乙:来顺,你还没娶老婆,快来吹火。
来顺:我没娶老婆咋个就该吹火呢。
马脚子乙:没娶老婆就有童子功呢,口有仙气,一吹火就着了。
马脚子们一阵坏笑。
来顺叨叨着“整不懂你们这些怪人”俯下身子吹火,浓烟呛得他咳嗽不止。
马脚子们又笑。
来顺揉着眼睛:莫笑了,我的肺都快吹炸掉了。
赖头把来顺拨到一边:小童子功不行,看我老童子功咋样。
赖头把柴火挑了挑,趴下鼓起劲头一吹,火苗呼地穿起来。
马脚子们一阵惊呼,围着篝火坐下。
赖头得意地:有火了,毡子氆氇要赶快烤干呢,这样湿湿的搭在骡子身上,骡子要生病呢。
又点起两堆篝火,马脚子们烘烤着湿漉漉的铺盖。
马脚子甲:好不容易生着火了,要不这一夜咋个熬呢。
马脚子乙:才出来几天就想家里的火塘了,太暖和了。
马脚子甲:要说暖和,还是搂着老婆的被窝里最暖和。
赖头:我没得老婆,小时候放牛,晚上冻得睡不着,在牛圈和牛睡在一起,太舒服了。
马脚子甲:怪不得你的脑壳上尽是疤瘌不长头发,让牛踩坏了。
又是坏笑。
赖头:没得老婆一个人过呢,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不赶马了会哪样?
马脚子甲:会哪样?
赖头忧伤地:我会死呢,我们这种人不赶马就没得用了……
和老倔抓起一根皮条抽过去:你是老马脚子了,敢在路上胡乱讲。
赖头揉揉肩:忌讳个牛屎,怕个球,我一天马都不想赶了,一步路都不想走了……
赖头用棍子挑挑篝火,篝火更旺地噼噼啪啪燃起来。
赖头缓慢地唱:
夜晚,在松坡坡上歇脚,
叮咚的马铃响遍山坳,
我唱着思乡的歌喂马料,
嘶呜的马儿也像在思念旧槽。
搭好宿夜的帐篷,
天空已是星光闪耀,
燃起野炊的篝火,
围着火塘唱起赶马调。
我看见闪亮的星星,
在夜空里不停地眨眼,
星星啊星星,
你是否也像我一样难以入眠……
和老倔闷头吸着烟,他眼前又映现出病在床上的老婆和两个娃娃,映现出村头娘仨点燃松枝煨桑送别他的情形……
赶马调的歌声在山谷回荡。镜头拉远,帐篷、篝火渐小渐远。云已散开,一轮明月清冷地高悬,天穹呈现着深邃的钴蓝色。
清脆的藏族女孩歌声在蓝天白云间飘荡。
一座银色雪峰横空出世,傲立云端,它与周围的雪峰构成宏伟的将军阵,神勇地屹立在雪域高原。
字幕: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海拔6740米,它与周围雪山构成闻名于世的太子十三峰,是滇藏各族人们崇拜的圣山
雪峰之下的飞来寺,经幡招招,青烟袅袅。
山路上,不同年龄、不同服饰的阿居娃(藏语:朝圣的转经者)三三两两绕山转经、络绎不绝,有的老者手摇转经筒蹒跚而行,有的拜着等身长头匍匐前进。
一块平台上,高耸着像塔一样的玛尼拉康,肚口烟熏火燎成黑色,白色的炉顶青烟升腾,转山的人们围着玛尼拉康祈祷转经。
一处挂满经幡的山路口,几个老人敬香磕头呼喊着:哦——至高无上的卡瓦格博,请把魔鬼赶走,请把病痛赶走,请把害虫和伤人野兽的嘴堵住,不要把暴风雪放出来,不要把大水放出来,请把粗壮的动物给来,请把头上长角的动物给来,请让庄稼好好的长出来……
香火袅袅,祈祷声阵阵……
马队转过山口,几个阿居娃蹒跚经过。
和老倔:赖头,拿一些茶和酥油给这些可怜的阿居娃吧,卡瓦格博正看着我们呢。
赖头拿了一坨茶和一块酥油给阿居娃,为首的老人合掌感谢。
马队离开阿居娃,朝着山的深处行进。坡越来越陡,雪越来越深。
突然,红比焦躁起来不肯前行,和老倔拽了几下缰绳,红比挣脱着后退,马队停下。
和老倔与赖头交换一下眼色,眼神都焦虑不安。
和老倔抬头仰望,刚才还晴朗着的山峦不知不觉中已被云雾遮罩,静寂的山谷有了呼呼的风声。
和老倔取下长枪又砰砰放了两枪。
在回荡的枪声里,梅里雪山悄无声息。
和老倔观望了一会,指指远处平缓的山坡:赖头,你把人和骡子先带到那里。
赖头;你呢?
和老倔:我上到垭口看看,能不能过,我看一眼就明白了。
赖头:红比尥蹶子,山上就有事,不行就在山下开亮,等天气好了我们两个一起上垭口。
和老倔;拿了别人的钱,赶了别人的马,驮了别人的货,有点危险就尿了,你还有脸回家,还有脸赶马。
赖头:我是说莫冒险,慢一点,等天气好了再说。
和老倔嘿嘿一笑:你跟我过了多少趟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哪一次给过好脸?你看着天气好呢,刚走几步他就变脸了;你刚支了帐篷住下,山上又晴了;再说我们上路已经晚了,等不起。
赖头回身挥手喊着:来顺——,你们牵上骡子全部退到下面那个山坡上。
赖头返回身:我和你一起上去。
和老倔:没得危险,上去一个人就够了。有危险,上去十个赔十个。
赖头:你要这样说,我赖头没得老婆娃娃,我去。
和老倔一脚把赖头踢倒在雪地:你这个臭****一样的家伙,连个寡妇都娶不到的家伙,卡瓦博格看见你就生气。快点滚远点。你这块烂肉上去,没得事也有事了。
和老倔独自朝垭口走去。走了几步,又返回到赖头身边。
赖头赶紧站起来拍打身上的雪。
和老倔从脖子上取下银制的护身符“左贡”交给赖头:我要是回不来,把左贡给继兴,我花了十块藏银,里面有大昭寺活佛的一片袈裟,值钱呢。日子难的时候,用它换几驮包谷回来。
赖头跺着脚:你这张臭嘴,莫乱讲。
和老倔义无反顾地朝山上走去。
赖头捧着左贡,呆呆地目送和老倔。
和老倔走出很远了,赖头突然大喊:和老倔——你才是比臭****还要臭的家伙,你这块烂肉臭得苍蝇都不叮……
和老倔不回头,听了赖头的骂,乐得哈哈大笑。
赖头仍然大喊:你这个臭****,快快去了回来,卡瓦格博才不收你这块臭肉。我藏了一壶最好的小锅包谷烧酒,你回来了我们两个要痛痛快快地喝……
和老倔接近垭口时回头看看,山下的马队都变成了小黑点聚集在那片平缓的山坡上,他放心了,继续朝垭口攀登。
风吼的山上听得见和老倔不断诵念着嗡嘛呢呗咪吽六子真言的声音……
风渐渐大了起来,和老倔气喘吁吁地在雪窝里一步一挪,继续不断诵念着六子真言。他抬头看看,垭口已经不远了。
山下,赖头已经回到马队,他和来顺还有几个马脚子担心地朝山上看。
风雪嘶吼的垭口,玛尼堆和风马旗被刮起的雪幕遮住,只能听见风雪打在彩旗上发出呼哒哒的声音。
字幕:梅里雪山雪丫丫垭口,海拔4750米
和老倔终于上到垭口。
哦拉嗦——和老倔惊叹一声坐在地上:雪太厚了,只有红比能认得埋在雪下面的路,和老倔自言自语。
垭口的风嘶吼着卷起雪粒抽打和老倔。
和老倔扶着玛尼堆上的旗杆:赖头说得对,要等风停拖些松枝上来扫出一条路,骡子才能过呢,要在山下开亮了……
和老倔不敢久留,开始返身朝山下挪动。
“风太大了,眼迷住了,看不见路了,要是红比在就好了,红比认得路呢……”和老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俯身蹲着艰难地一步步往山下挪。
卡瓦格博,让风停下来,请借给我一条路,我驮来了茶和盐,我要卖掉茶和盐养活我的老婆和娃娃呢。卡瓦格博显显灵吧,让风停下来,借给我一条路……和老倔呼喊着。
和老倔脚下的雪突然松了,缓缓往山下移动。
和老倔眼睛惊恐地睁大:哦啦嗦,我不该大喊,卡瓦格博生气了,让流雪来了,我要完蛋了。
流雪带着和老倔往崖边滑动,和老倔拼命抓住崖边一丛灌木,身体悬在半空,流雪夹裹着石头砸在他身上。
已经变成雪人的和老倔喃喃自语:和老倔,你就该带自家弟兄,赶自己的马,驮自己的货,挣自己的钱。你一变,命就变了……
赖头他们惊恐地睁大眼睛,高高的垭口上,一道雪雾朝着山谷直泻而下……
和老倔已经筋疲力尽了,他仍死死抓住灌木喃喃自语:卡瓦格博,你不是变脸,你是和我翻脸了。
和老倔无奈地一笑:卡瓦格博,你是要留下我陪着你……也好,赶了几十年马,最后留在梅里雪山上,值了……
已经半昏迷的和老倔渐渐松开手指,他断断续续的呢喃:卡瓦博格……我来了……
和老倔手一松坠落下去,山谷中回荡着和老倔最后的呼喊:卡——瓦——格——博——
神鹰在雪山上盘旋,卡瓦格博安静地屹立着,云雾舔着他的额头……
巴古宗村炸了窝,村民们集聚在和老倔家门外议论着。
和振海躺在床上大哭,边哭边念叨:我把老倔害死了……
尼曲抹着泪赌气:你都哭了一整天了,你是想你们兄弟两个一起走了清净,留下我们女人和娃娃受罪呢。起来了,我们去老倔家……
和老倔家,爱珍与两个孩子拥在一起,哭成一团。
木顺、和振海呆坐着,尼曲安慰着爱珍和孩子。
爱珍坚强地抬起泪脸:木老爷,我家老倔从不欠人家的债,货没给你驮到,欠你的钱就把红比牵走顶债,反正老倔不在了,红比留着也没用,让老倔安安心心地走吧……
木顺:人都没得了,你这样说是打我的脸呢。老倔走了一半的路,这一半的工钱该拿,哪个让你还钱了。
和振海:人找不着,棺材还得要,把老倔用过的东西都放进去。老倔替我走的这趟路,就用我的那口棺材。
木顺仰天叹息:今年闹鬼呢,哪个出门赶马哪个就要倒霉。算了,房子我不要了,棺材还是我捐一口,按照纳西族规矩,先让老倔入土为安吧。
村口山坡上,木顺、和振海等陪着,爱珍和两个孩子朝着梅里雪山磕头。和振海面向梅里雪山一边喊着和老倔一边掐死了手里的公鸡,然后把黑线捆扎的红纸包(含口)塞进鸡的嘴里。众人一路返回村里,和振海捧着公鸡呼喊着:和老倔,我们一起回家吧;和老倔,我们一起回家吧……
夜晚,棺木停在屋中间,桌上摆着鸡蛋、腊肉、香肠、腊排骨及一碗米饭五样组成的祭品,米饭上插了一根筷子,与筷子成十字还摆了一根筷子。三根香和长明灯都点燃着,和振海往长明灯里添着油,尼曲陪着爱珍坐在草席上,和继兴坐在灵堂的左边,和继花坐在灵堂的右边。
尼曲:爱珍,你病着呢,不要守这么久了,去睡一会,两个娃娃守着就行了。
爱珍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要是我没得病,老倔不会拼了命赶马,我把老倔害死了。
尼曲:爱珍,你这样说就是打我打振海的脸呢……
两个女人在深夜嘤嘤地哭着,和振海木呆呆地点香上香……
出殡的这天,村里的人们跳起了“热热舞”,赖头领唱众人跟合着;喂……他已经逝去了,喂……逝世的是您的父亲,喂……一定要到上方去,喂……送就要送到上方去,喂……送到上方去,喂……音达这一家的主人已经去世了,喂……您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喂……请来这里,喂……一起都来送灵,喂……
“热热舞”跳到高潮时,和镇海手起刀落,将摆放在灵前的碗砍碎,大喊一声:起!
众人一起用力把棺材抬起。
村外岔路口点燃了鞭炮,灵柩后面跟着送灵的亲友,赖头领唱众人跟合:您父已逝去,喂……逝世是您父,喂……起尘土,一脚起尘土,喂……两步起尘土,喂……
石桥上点燃了鞭炮,赖头领唱众人跟合:您父已逝世,喂……送到上方去,喂……三步送上去,喂……送到上方去,喂……
灵柩抬到坟地了,没有抬棺材的人们每人抱着一块石头放到坟坑旁边。
棺材放入坑内了,和继兴用衣角捧起土,先撒了第一把土。
众人撒土填埋,然后用石头垒坟,和振海在坟头上撒了一些五谷种子。
和继兴与和继花跪在阿爸坟前哭着磕头……
和老倔家,爱珍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和老倔的遗像供在桌子上。
和振海咕噜噜吸着烟:鹤庆那里已经说好了,三年学徒,一年谢师,四年没得工钱,这都是老规矩。
爱珍:好呢好呢,娃娃能吃饱肚子,还能学手艺。学好手艺,就不用赶马了,像他阿爹,最后连个尸首都找不会来。
木顺敲敲门也走进和家,把一袋粮食搁在桌上:爱珍你病在床上,我拿来一点炒熟的青稞,娃娃饿了就捏个糌粑吃,不用老是下床做饭了。
爱珍:谢谢木老爷。
木顺摆摆手:还有一件事呢,和你商量一下。老倔走了,娃娃还小,红比在你家用不着了,你还要喂养。红比是好头骡,可是一年不出门当不得头骡,两年不出门货都驮不得,就废掉了。
木顺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这是一百六十块银元,振海知道呢,骡马市上最好的头骡也就一百五六十个银元。
和振海点点头。
木顺,红比也快老了,走不了几年了。你要是愿意呢,钱你留下,红比我就牵走了。
爱珍:好呢,牵走算了,我不能让娃娃走他阿爸的路了……
爱珍又哭起来。
和继兴跑进马厩,解开红比的缰绳,拍打着红比的屁股:红比快跑,阿妈把你卖掉了。
红比回头对和继兴打着响鼻就是不跑。
和继兴抱住红比的头哭起来:红比,你太义气了,你知道阿妈用你换了钱,你就等着人家把你牵走。你要是跑了,阿妈就拿不着钱了。红比,阿爸不在了,你再让人家牵走,这个家就完了……
木顺与和振海站在和继兴身后唏嘘不已。
木顺摸着和继兴的头:娃娃,我会对红比好,你想阿爸的时候,可以把红比牵到山上去玩……
红比很乖地牵在木顺手里走了。
和继兴坐在空荡荡的马厩里哭着……
一个晴朗的日子,和镇海牵着大白马来到和老倔家,爱珍强撑着身子把木顺老爷给的青稞炒面口袋塞进装着和继兴衣物的牛皮口袋里。
和继兴把炒面口袋拿出来:阿妈,青稞炒面留给和我妹妹,我在那边能吃饱呢。
爱珍又把炒面口袋塞给和继兴:阿妈不在身边,在人家那里干活要舍得出力气,晚上饿得睡不着了,就捏个糌粑吃。
和继兴硬把口袋放回灶台上,背起牛皮口袋就走。
和振海拦住抓起口袋追出门的爱珍:娃娃一片孝心,你就由着他吧,我会对鹤庆那边说,一定让娃娃吃饱。
和振海把牛皮口袋捆绑好,返身对倚着门相送的爱珍挥挥手:走了,走了。
和继花追到马前:哥,要记着回来看阿妈。
和继兴点点头。
马出了院门。
和继花追出院门:哥,要记着回来看阿妈。
和继兴扭头对妹妹:回吧,回吧,把阿妈照顾好。
和继花也点头。
马走远了,和继花坐在门槛上哭:哥,要记着回来看我……
赖头守在村口,看和振海带着和继兴过来了,忙迎上前从怀里取出左贡,仔细放进和继兴贴身的衣袋里:你阿爸留给你的。你阿爸说,左贡是他在拉萨大昭寺花了十块藏银买下的,里面有活佛的一片袈裟值钱呢,日子难的时候,可以用它换包谷。
和继兴取出左贡,仔细抚摸着:我就是饿死了,也不会用阿爸留给我的左贡换包谷。
赖头点点头:是呢,好好留着不要弄丢了,卡瓦格博收留了你阿爸,你阿爸的神灵就会在卡瓦格博保佑你。
和振海:赖头,和老倔走了,你们一起赶了十多年马,好的像亲兄弟,你以后咋个整呢?
赖头:还是赶马,不赶马我能做哪样?我去木顺家赶马,红比最听我的,木顺晓得呢。
和继兴:赖头阿叔,替我照看好红比。
赖头:好呢,你放心就是了。
和振海把和继兴扶上马,自己也返身上马把和继兴揽在胸前:娃娃坐好,走了。
白马小跑着消失在山路上。
赖头孤零零守在村口凝望了很久……
第3,4集
第三集
山谷中的一个小村,低矮的木屋和土屋交错,石板路被人踩马踏磨得光滑而凸凹,临街的店铺大多散乱堆满铜锅、铜壶、铜盆等大小器皿,敲打铜器的声音响遍村落的每个角落,整个村落都被敲打的沸沸扬扬。
字幕:YN大理HQ县秀邑村(铜匠村)
一处破旧的院落,简陋的棚子,土炉边堆着焦炭,炉上燃着炭火,炭火里插着已经烧得通红的铜条,一个干瘦的老人夹出呲呲闪着火星的铜条在铁砧上敲打,和继兴在土炉旁拉着风箱,一脸烟灰。
老人把敲打的铜条插回炭火,咕咚咕咚喝几口水,又夹出另一根铜条继续敲打。
和继兴吃力地拉着风箱,瘦弱的脊背抽动着。
一个穿着漂亮楚巴、又黑又壮的藏族汉子牵着两头骡子风风火火走进院子,扯着嗓子喊:铜匠老爹,铜匠老爹……
门外,还有几个藏族汉子守着几十头驮满货物的骡子守候着。
老人迎出门外,刀刻般皱纹的脸上有了笑意:是旺堆锅头。
旺堆从怀里取出一条洁白的哈达,喊一声“扎西德勒”,恭敬地给老人围在脖子上。
老人很高兴地合掌致意:旺堆锅头,你要的八口大铜锅做好了,你看一下货色。
旺堆进到棚子里,看了一眼和继兴,友好地对他眨眨眼。
阿爸!和继兴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旺堆愣了一下:你喊我阿爸呢。
和继兴:你眨眼睛和我阿爸一模一样,我阿爸也是马锅头。
老人:这个娃娃可怜呢,他阿爸上个月在卡瓦格博遇到流雪……不说了……
旺堆明白意思,轻轻抚摸了一下和继兴的头。
旺堆走到大铜锅前,一口一口仔细看着摸着,点头赞叹:铜锅老爹的手艺真是太精巧了,拉萨所有的寺庙都喜欢你用一块铜敲打出来的铜锅,又薄又匀。尼泊尔的铜锅就不行了,是几块铜焊出来的,用的久了会漏水。
旺堆从怀里掏出一袋藏银:八口大铜锅的钱,铜匠老爹你数一下。
老人:不用数,每次都是一块不少。把你在门外的兄弟都喊进来,我要用小锅烧的包谷酒灌满每个人的酒囊。
旺堆高兴极了,跑到门外喊着:平措、茨仁、扎西,铜匠老爹要把你们的酒囊都灌满呢。
门外的藏族汉子都拿着酒囊笑着喊着“扎西德勒、扎西德勒”跑进来,有一个藏族汉子还边跑边喝尽酒囊里剩下的酒。
旺堆怜惜地看了一眼和继兴:这个娃娃太瘦弱了。
旺堆从搭在骡背上的皮口袋里取出一大块风干的牦牛肉,掏出腰刀,割下又宽又长的一大条给和继兴,开玩笑说:跟我走吧,我会用牛羊肉和酥油茶把你变成一个可以和牦牛摔跤的壮汉。你的腰会像大铜锅一样粗。
旺堆夸张地用手比划着。
和继兴逗笑了,他开心地狠狠咬了一口牛肉。
老人:旺堆锅头,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下了,明天一早起来再赶路。
旺堆连忙摆手:今年的路难走呢,一天都不敢耽误,要是走不到拉萨就下开大雪了,我这几十头骡子和兄弟们都会陪着我在雪山上升天了。
酒囊灌满了酒,铜锅捆在了骡背上,藏族马帮就匆匆上路了,跨出院门的时候,旺堆回头又对和继兴眨眨眼。
茶马古道主题音乐:
骡蹄踏着石板路走出街市,旺堆马帮越过山岗、走过宽阔的河滩、穿越山林,进入峡谷……
湍急的金沙江蜿蜒在群山夹裹的深谷中,旺堆赶着他的马帮小心翼翼地通过吊桥。
一条狭窄的路仿佛刻在悬崖峭壁上,头顶是悬着的巨石,脚下是百丈深渊。
在最为狭窄的转弯处,旺堆站在悬崖边上,手里挥动着树枝,大声吆喝着,小心地挥赶着骡子一头一头通过,每走过一头骡子,旺堆都用树枝佛扫一下骡子,嘴里念念有词,很好听。
年龄大一些的平措赶着后面的骡子也一边走一边念叨:“启瞿、启瞿,背着大锅的骡子,就像背着水的阿妈,脚下要踏稳些才行,拉萨的寺庙里等着最好的铜锅呢。嘿,豁嘴,靠里面走,你真的不怕跌下去呢。启瞿、启瞿……
过了狭窄的急转弯,马队停在一个较宽阔的路边,
旺堆:平措,你留下看马,次仁,扎西,让我们带着剩下的人现在就变成骡子,把那些又蠢又懒的家伙丢下的货物背回来。
旺堆带着几个马脚子返回刚才通过的险路,背着牦牛毛编织的大口袋,他们艰难地弓腰走过狭窄的急转弯。
背货,卸货,路边的货物越积越多。
当所有货物都背回来,几个人累得坐在牦牛口袋上喘气,有的马脚子开始大口举着酒囊喝着。
平措已经支好了锅子,生着了火,在煮酥油茶。
旺堆:哦拉索——连鸟鼠都不敢走的十二栏杆,我们每年都要来来回回地走呢,但愿转世后再不当要命的赶马人了。
平措给每个人的铁碗里都倒入了酥油茶,旺堆怀抱着一大块牦牛肉,用腰刀割下一条,把肉递给身边的次仁。
旺堆喝了一口酥油茶:平措,喝你打的酥油茶还不如喝一口马尿有味道呢。
平措:是草甸奶牛的酥油比不上我们雪山牦牛的酥油呢。扎西打的酥油茶好喝,那是他用了太多我们带来的牦牛酥油,你现在骂的应该是扎西。
次仁:赶快走到邦达,最少也要走到芒康,就有像金子一样黄的牦牛酥油了。
旺堆:就是没有最好的牦牛酥油也要赶快走,我怕大雪在刚到秋天的时候就来了。
平措:今年的路就没有好走过,很少看见YN上来的马帮,是要小心些呢。
轰隆隆的雷声。浓云翻滚的天际,旺堆的马队行进在灌木茂密的山林中。
大雨瓢泼而下,天已经黑了,林子里的路又湿又滑。
旺堆牵着头骡在前面喊:扎西,你在后面睡着了吗,用你的靴子狠狠地踢骡子屁股,难道你愿意在这又黑又湿的林子里过夜吗?
扎西:哦——雨水浇透了的楚巴穿在身上,比骡子驮的货还要重呢,幸亏铜匠老爹把我的酒囊灌满了。
平措:今晚怕是要睡在林子里了。
旺堆,你这个不记路的老平措,前面有一个山洞呢,上一次我们睡在那个山洞,还遇到一个采药的好心的纳西族老人,把我的拉肚子治好了。
平措:这样爱下雨的林子,怎么就会有一个山洞,是谁在可怜我们……
次仁:是佛祖在可怜我们,我看见了干干的柴火已经把山洞烤得暖暖的,锅里煮着浓浓的酥油茶,还有够骡子吃上一夜的干草。当然,这些事是佛祖派来的一个姑娘做的……
旺堆笑了:次仁,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会来赶马,你应该在寺庙里编写经书。
凸出的山崖遮住了雨水,悬着的巨石下有一片空地和山洞,马脚子们在喂骡子。洞里堆满货物,平措就在崖下的空地上点燃了篝火支好了罗锅。
平措:洞里还真是有不少干柴呢,就是没有姑娘。
旺堆:是前面的马帮给后面的马帮留下的,都是没有干柴和火就活不了的可怜人。要是不下雨,我们也要多砍些干柴,留给下雨天路过的人。
崖外,雨越下越大,淋下的雨幕把崖洞变成了水帘洞。
旺堆看着洞外的大雨:明天要是不停雨,我们就在这里住上一天。这样不停的下雨,但愿我们不会遇到泥石流。
次仁:是呢,不多住一天,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山洞,我要为佛祖念上一整天经。
平措:你好像真的准备去寺庙里编写经书了,你不要黑熊戴玛尼珠,假充活佛了。
三两堆篝火很旺,马脚子们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烤着淋湿的楚巴,开心地说笑着。
旺堆好像感觉到什么,抓起一根燃烧着的柴火,走到崖口外。亮光照射下,旺堆大吃一惊,一个湿淋淋冻得发抖的孩子缩在石缝里,正是在铜匠老爹那里拉风箱的孩子。
旺堆赶紧把和继兴带到篝火旁,扒掉他身上的湿衣服,抓过一条柔软的野山驴皮揉制成的贡布给和继兴披上。平措端上一碗热热的酥油茶让和继兴喝下去,这才割下一条牦牛肉递给他。
和继兴像野兽一样撕咬着牦牛肉。
平措:哦,像饿急了的小野狼一样。
次仁:好像是铜匠老爹家的。
扎西:是呢,他给我们的酒囊灌酒呢。
只有旺堆一言不发盯着和继兴。旺堆盯了一会,拔出腰刀,另一只手撕下和继兴披着的贡布。
****的和继兴吓坏了,马脚子们不知道锅头要干什么,起身挡住和继兴。
旺堆摊开贡布,用锋利的腰刀在贡布上戳出一个圆窟窿,从和继兴的脖子套下去,皮条拦腰一扎,一件简单的皮袍子就成了。
马脚子们笑起来。
平措:娃娃,以后你不要在草丛里屙屎了,我会把你当成野山驴,用枪打烂你的屁股。要我说,你以后就叫野山驴吧,这个名字好呢。
旺堆提起和继兴已经穿烂的鞋子,嗖地扔出洞口,从驮子那里取出一双皮底草鞋,搬过和继兴的脚,给他穿上绑好。
旺堆:娃娃,你跟了我三天,现在皮袍子有了,鞋子有了,明天再给你带上吃的喝的,趁着路还不远,赶快回到铜匠老爹身边去。
和继兴恳求地:阿叔,留下我赶马吧。
旺堆:能在树上跳跃的猴子,为什么偏要在草地上爬,能当铜匠为什么要去赶马。
和继兴:我要救我阿妈。
旺堆:救你阿妈就该回到阿妈身边。
平措:跟着我们会离你阿妈越来越远,我们要一直走到拉萨。
和继兴:可是到冬天就能拿到赶马的钱给阿妈买药了,当铜匠要三年学徒,一年谢师,四年没得工钱,阿妈等不及呢。
平措:想不到,这娃娃孝顺呢。
旺堆:狮子能跳越的崖缝,兔子不要也跟着去跳,你像个瘦弱的羔羊,弄不好命都要扔在路上呢。
和继兴:我的命扔在路上不要你赔,我会上驮子、卸驮子,晚上你们睡觉我还可以照看骡子。
旺堆发怒了:天一亮就滚,再跟着我,我会用皮鞭抽烂你的屁股……
和继兴喊一声阿叔哭起来。
旺堆不理,起身走到洞口。
马脚子们看着和继兴哭泣毫无办法。
扎西:要么我们凑一点钱,还是让他赶快回到阿妈身边去。
次仁:是呢,树上的麻雀是飞不过雪山的。娃娃,要知道,我们去的可是遥远的拉萨,要过几座雪山,几条大河呢,带上你,连我们都会走不动了。
平措:扎西的话还是有他的道理,我们藏人不能见死不救。
和继兴愤愤地:你们藏人不能见死不救,我们纳西族人也不会不做事就拿工钱。
旺堆走回来:明天你的口袋里会有几块藏银,给阿妈买好药就赶快回到铜匠老爹身边去。明年去买铜匠老爹的锅,我会让铜匠老爹从以后的工钱里扣下我给你的藏银……
一夜大雨洗出一个晴朗的好天气。石崖下面,马帮一切准备停当。
旺堆递给和继兴一个口袋,往回家的方向推了他一把,牵着头骡就上路了。走出很远,旺堆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和继兴还站在石崖下面。
马队行进在险要的山路上。
平措:扎西,你的嗓子是不是让羊毛塞住了,赶马人不唱歌,马儿吃草都不香。
扎西:你没看见旺堆锅头闷头走路呢,他一定是不放心那个自己回家的野山驴子。
次仁:要我说,野山驴子会是个好马脚子。
旺堆突然挥手让马队停下,不远处的泥石流截断了山路,山上还在不断滚落着石头。
旺堆独自走到塌方处往山顶观望,在烂泥中试探着走了几步:平措,赶快走,要是再有大的泥石流冲下来,我们就要追着野山驴子一起回到铜匠老爹那里去了。
几个人站在烂泥里,旺堆吆喝着“噔——呿呵、呿呵……”一头一头骡子连拉带推、踉踉跄跄通过泥石流。一头黑骡子突然一歪陷进了烂泥中,驮着的一个袋子滚落而下,卡在山腰的树杈上。
平措要下去拾,旺堆急忙拦住:不要因为一个口袋把我们都留在了这里,赶紧把骡子拽出来,离开这个吓人的地方。
他们拽出黑骡子,通过了塌方的路段。
这时候,他们吃惊地看到,一个穿野山驴皮袍子的家伙像猴子一样灵活地下到山腰,把卡在树杈上的袋子扛上来,连蹦带跳越过烂泥堆,来到他们身边。
旺堆看着泥猴子一样的和继兴要生气,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的是头又倔又野的山驴子。
旺堆又割了一条肉给和继兴:奖赏给你。要知道,那个口袋要比这块肉值钱呢,你口袋里的藏银已经是你的了。
旺堆牵着头骡就走,马队把和继兴甩在路边。
走出很远了,旺堆回过头大声喊:要我说,你不要像一条牦牛尾巴,讨厌地拖在我们后面,这样的马队连一个小山都过不去。要走就走在马队里,山里的熊和野狼已经饿得肚皮贴在脊背上了,它们一直跟着你呢。
和继兴愣了一下,跳着笑着跑过来。
马队继续前行。
旺堆向和继兴招招手,和继兴走到旺堆身边。旺堆神色凝重:有些话呢是不该在路上说的,谁让一头又傻又愣的野山驴闯进了我的马队。干马帮就是冒险,就是拎着脑袋找饭碗,只要走上马帮路,就等于立了卖身状,是死是活,是找钱发财还是血本无归,全靠你自己的运气和能耐了。运气是命,能耐就在路上学,我们做的事你看不懂就问,都要记住。
和继兴认真地点点头。
旺堆看着苍天叹息一声:哎,赶马人里又多了一个叫野山驴子的可怜家伙……
巴古宗村和老倔家。
爱珍一阵剧烈的咳喘,和继花轻轻捶着阿妈的胸口。
爱珍:花花,你哥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托人带句话回来。
和继花:阿妈,我好想我哥。
爱珍:花花,你去你干爹家,让他找个人去鹤庆看看你哥,我实在不放心。
和继花点点头。
尼曲正在一架破旧的木纺织机上织布,脚在踏板上踏,手在投梭和打纬,土织机咯噔卡、咯噔卡地很有节奏。
和振海的腰痛病又犯了,趴在床上呻吟着。
尼曲:你这个腰,二十多年冰天雪地里睡坏了。
和振海:那么多马脚子都一样睡,腰也没坏掉。我这个腰,是一次落下的石头砸着了,阴天下雨就开始疼。
和继花推门进来。
和振海很高兴:花花,正好你来了,快用白酒给我搓搓腰,疼死了。
和继花已经很熟练的把毛纸在塘火里点着,再引着粗瓷黒碗里的白酒,用手蘸着给和镇海搓腰。
和振海:哦哦——好舒服,花花真把我伺候好了。
尼曲:花花,你哥去做铜匠了,你再大些也要跟着我学织布,手艺是可以带上天下走的,到哪里都有得饭吃。
和继花点着头:嗯。干爹,我阿妈想我哥了,让我来问一下有没有人去鹤庆,看一下我哥。
和振海:是呢,去了几十天了,也没有带个话回来。等我的腰不疼了,我去鹤庆看看继兴。
尼曲:让赖头去,你这个腰走不得远路了。
和振海:赖头带着红比去德欣了,今年木老爷的货只能去德欣卖给藏族马帮,要少卖一半的钱呢。等赖头回来,我让他去鹤庆。
澜沧江溜筒江渡口。
旺堆把和继兴捆在自己身上,江对面,平措、次仁和扎西挥着手。
和继兴紧张地闭上眼睛。
旺堆用手抓了一下和继兴的裤裆:到了要命的时候,赶马人不会闭上眼睛,要是吓得尿了,我会把你送回铜匠老爹那里。
和继兴赶紧睁开眼睛。
旺堆严厉地:牦牛不怕高山风雪才让我们藏人喜欢,赶马人要用胆量换到运气。
和继兴咬着牙:记住了,阿叔。
旺堆:要赶马就要练出豹子的胆量,鹰的眼睛,还要像狐狸一样聪明,你还差得远呢。走了——
溜索上滑过拥抱着的两个人。
崎岖的乱石路上,骡子们踉踉跄跄往上走。
旺堆站在路边:平措,小青怎么瘸了。
平措把小青拴在一棵树上,搬起小青的后蹄:铁掌钉歪了,可怜的小青就这样在石头上走,伤了踝骨了。
旺堆上前看了看,捏住小青的后蹄,小青疼得抖了一下。
旺堆掏出腰刀在小青的后蹄割了一个口子,手一挤,浓液顺着口子滴落。
旺堆:平措,拿些盐抹在小青的伤口上。
旺堆和平措一起给小青换了新铁掌。
和继兴在旁边凝神注视。
旺堆看一眼和继兴:牲口不会说话,要是不爱惜牲口,我们就没有饭吃。
马队路过雪山脚下的一个村落,旺堆从一个藏族老人手里接过一顶羊毛织的绒帽和一双毡子做的柔软的藏靴,把十几个铜板递给老人。
旺堆把帽子套在和继兴头上,又把靴子给和继兴穿上,满意地打量一番和继兴:有了野山驴皮袍子,戴上藏族阿妈织的帽子,穿上藏族老爹做的毡靴,你就能过雪山了。
清脆的藏族女孩歌声又在蓝天白云间飘荡。
那座横空出世,傲立云端的卡瓦格博展现在旺堆马帮的眼前。
马队停在飘扬着经幡的山顶平台上,还有更多的一串串风马旗呼呼抖擞,漫天白云被风驱赶着,像一群天马在奔驰。
附近有几个转山的阿居娃各自磕着等身长头。
山顶上庄严耸立着一座错落有致,飞檐高耸的寺庙。
字幕:梅里雪山飞来寺,海拔3400米
旺堆带着和继兴、平措和次仁叩拜着飞来寺,添着酥油灯,掀动着转经筒,向喇嘛送上茶和盐,跪在地上听着喇嘛诵经……
马队朝着梅里雪山行进……
巴古宗村木家场院,赖头赶着马队,驮着满满的货物回来了,引得村民纷纷观看。骡子或打滚或打响鼻,货物堆得满院子都是。
赖头给红比梳理着鬃毛,拍拍红比的脑袋:你这个聪明的家伙,晚上给你上点好料吃。
管家清点完货物给木顺报告:羊毛十八驮,鹿茸十二驮,都是上好的四平头蝴蝶茸,旱獭皮十驮,大黄六驮,藏红花六驮,贝母两驮……
木顺高兴地招招手:赖头。
赖头赶紧跑过来。
木顺:先喝口茶,厨房就要做好饭了,老规矩,六个大菜和包谷烧酒。
木顺凑近赖头:不过呢,今年没有走远路,价格卖不上去,你就要辛苦些,多跑几次短途。这批货,你只能歇一天就要赶快送到丽江去。
赖头:短途不累,路也好走,木老爷放心,后天一大早就上路。
木顺:货交给丽江后,你还要辛苦去大理下关,把茶驮回来,明年进藏就指望这批茶了。吃完饭,管家会把这一趟的工钱给你们结算清。
赖头点头:好呢好呢。
木顺一走,颤颤巍巍拄着拐的和振海就把赖头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去下关驮茶,正好路过鹤庆,你去看一下继兴这娃娃,爱珍病重呢,天天想他。
赖头也压低声音:好呢好呢,路上可以在鹤庆开亮,我带着红比去看继兴,继兴一定想红比呢,我也想娃娃呢。
赖头递给和振海一个包裹:一张雪山藏獒皮,我用白嘴驮的茶换的。眼看要过冬了,你的腰腿不好,睡觉垫在腰上才好呢。
和振海:你自己只有白嘴一头骡子,驮的货该换点钱回来。
赖头:算了,木老爷的货都卖不上价钱,我那点茶换点有用的就可以了。
和振海拍拍赖头的肩头:唉,老倔不在了,我就剩下你这个兄弟了……
和振海抚着腰驼着背走了。
赖头招呼着马脚子:来顺,叫上他们几个吃饭去,老规矩,六个大菜加上包谷烧酒,你和我都没有老婆,咱爷俩慢慢喝,再美美睡上一觉……
黄昏时分的梅里雪山半山腰,旺堆马帮忙着开亮。
和继兴背了满满一锅雪回来。
旺堆满意地点点头:野山驴,雪水化了烧开我们就能煮上一锅酥油茶了。
和继兴:第一锅雪化了先要喂骡子呢。
旺堆:谁和你说的。
和继兴:我阿爸说的,人就是渴的要命,第一口水也要让骡子喝。
旺堆笑了。
平措:只要看一眼上驮子卸驮子的动作,就知道能不能吃赶马这碗饭,野山驴这娃娃行呢。
扎西:不过野山驴架锅子还是不成,酥油茶还没有煮好呢,锅底就先朝天了。
搭着帐篷的次仁:扎西,牦牛肉再香,也要一口一口地吃,你第一次赶马还不如野山驴呢,让娃娃慢慢学。
平措:我们的次仁,又开始黑熊戴玛尼珠,假充喇嘛了。
次仁停下手里的活,从怀里掏出玛尼珠,就地坐下一边念珠一边开始大声诵经。
几个人哈哈笑起来。
天已经黑下来。帐篷前照旧燃起篝火,骡马都栓着蹄子静静地站立在帐篷外面。
罗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扎西往锅里撒着糌粑、盐和一些路上采摘的野菜。
旺堆让和继兴坐在自己身边:野山驴,开亮(过夜)后,平措、次仁、扎西先做了什么?
和继兴:他们卸了驮子就赶快查看了骡子的蹄子,化了雪水放了盐和糌粑喂骡子,平措阿叔说骡马只能喝冷水,雪化了就行不要烧热。
旺堆点点头:这些不会说话的可怜家伙给了我们饭吃,我们要充满感激和崇敬。不管开稍还是开亮,第一件事要赶快把沉重的驮子卸下来让骡子舒服舒服,有草的地方骡子会自己找草吃,没有草的地方就先要给骡子喂水、喂我们带来的草料,让骡子先吃饱休息,然后人才做自己吃的。接下来,平措他们又做了什么?
和继兴:他们把所有货物堆在一起,用搭在骡子身上的贡布和毡子把货物遮盖好,然后在货堆上支起了帐篷。
旺堆又点点头:一路上先要照顾好骡子,再要照看好货物,最后才管我们自己。
扎西煮好饭,挑一些撒向四周,口中念念有词。
扎西把第一碗菜粥端给旺堆,然后一边做手势一边对和继兴说:每次吃饭都要先敬天地山神,撒一些给周围天上飞的地下爬的的小动物。第一碗饭要给锅头,添饭时要平平地添最上面一层,不能挖洞洞。添完饭,勺子要平放,不能扣在锅里。锅头面对我们明天要走的方向坐着,他对面是不能坐人的。生火做饭的锅桩尖也必须正对我们明天要走的方向。烧柴必须一个口子顺柴火,不能烧对头柴。吃饭呢是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刷锅洗碗,洗好的罗锅不能反着扣。野山驴子,你都要记得,犯了规矩就会挨鞭子,再记不住就会被赶出马帮……
和继兴:我记下了。你们都是长辈,我来给你们添饭,你们吃完了我才吃,吃完了我去刷锅洗碗。晚上你们只管睡觉,我来照看骡子。
旺堆笑了,摸摸和继兴的头:野山驴子,这些都是小事情。赶马一路上,什么事情都能碰到,土匪强盗,野兽毒虫,山崩地裂,刮风下雨,毒草毒水,过山过河,那些才是大事情,你要用心看,慢慢学……
旺堆看了看骡子:扎西,小青今晚要单独喂一点包谷,这个可怜的家伙腿坏了,也要在雪地里站上整整一夜呢,明天过垭口走不动就麻烦了。我们的精料不多了,剩下的骡子明天早上再喂。
扎西抓了一只料袋套在小青的头上。
别的骡子都打着响鼻。
扎西:这些又馋又懒的家伙,看着小青吃都不高兴了。
平措打着哈欠: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明天过垭口要早起呢。
旺堆:平措,你给野山驴子多垫个毡子,把毡子下面的雪铲干净。
和继兴:阿叔,我不睡,说好了帮你们照看骡子。
旺堆:傻瓜,我们在雪山上呢,没有野兽咬骡子,再说每头骡子的左腿都栓住了,它们会乖乖地在雪地里站上一夜。你好好睡,明天要过梅里雪山垭口,那可是连老马脚子都头疼的地方。
次仁:雪山上太冷,今天晚上难睡了,屁股下面现在就开始冷了
扎西:弄点草垫上就行了。
次仁:在雪山上呢,哪里有草。
平措:让山洞里那个姑娘扛一捆上来嘛。
几个人笑起来……
一大早,东方刚刚透出白色,和继兴的耳朵就被旺堆揪住了。
和继兴抬起头,帐篷已经收起,篝火燃得正旺,扎西背来一大锅雪,架在篝火上烧。
平措和次仁嘴里吹着口哨,往每头骡子的头上套一个料袋,骡子们美美地吃起来。
旺堆走到小青跟前,搬起后蹄看了看。
锅里的雪水烧热了,扎西开始打酥油茶。
旺堆背对篝火撒着尿,嘴里吹着口哨。撒完尿,顺势捧起一把雪在脸上搓着,再捏点盐巴用手指头在嘴里抠抠,吃一口雪在嘴里咕嘟几下,啪地吐出来。
和继兴学着旺堆的办法洗了脸,漱了口
骡子们津津有味地吃着料袋里的精料,它们懂得仰起头,把料袋里最后的料倒进嘴里。
马脚子们把加了红糖的酥油灌进牛角,扳倒骡子往嘴里灌酥油。
众人开始喝着酥油茶吃糌粑。
旺堆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对和继兴说:骡子要吃些精料,灌些酥油,它们才有足够的力气,身体会发热,才能过雪山垭口。不过雪山不能这样喂骡子,它们会拉肚子呢。
和继兴点点头。
驮子架好,马队开始艰难地过垭口。越往上走,风越大,雪花飞舞,旺堆牵着头骡在前,和继兴紧紧跟着旺堆,平措他们在后,互相呼应着攀登。
噔——噔——呿呵、呿呵……
哦——哦——启瞿、启瞿……
哦嘻——风太大了,耳朵都要吹掉了……下面的马脚子呐喊着。
平措对着下面:闭上你的臭嘴,吵醒卡瓦格博他会发怒。
旺堆凑近和继兴:野山驴,紧紧抓住骡子尾巴不要松手,就要到雪丫丫垭口了,风会把你吹到冰缝里山崖下面去呢……
骡蹄陷进雪里,拔出来,马脚子们拽着、推着……
和继兴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眼,手紧紧抓住骡子尾巴。
马队走几步就要停下来,马脚子们张大嘴喘气。
哦——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平措小声说。
哦——阿尼卡瓦格博,赶快让风停下来……次仁小声叨念。
垭口处,嘛尼堆上的经幡被风扯动着呼啦啦响。
马队集结在垭口。平措和次仁把带来的经幡挂在嘛尼堆上,马脚子们抛撒着彩色的龙达(纸风马),集体小声诵经,虔诚地看着龙达在蔚蓝的天空随风自由翱翔。
旺堆指着远处披着霞光的金色卡瓦格博:野山驴,你第一次上到梅里雪山垭口,先对着阿尼卡瓦格博磕头吧,说出你心里的话,阿尼卡瓦格博就会保佑你。再对着你家乡的方向,对着你阿爹留下的地方,好好磕几个头……
和继兴跪在垭口,朝着卡瓦格博,朝着东北方向合掌叨念磕头。
和继兴瑟瑟地发抖。
旺堆摸摸和继兴的头,从怀里掏出几片草药塞进和继兴口中:是西洋参片,一直含到走过雪山。平措,野山驴子的头烧的烫手,我们赶快下山了。
颤抖着的一双双藏靴,颤抖着的骡蹄……
和继兴被皮绳捆在马背上,他昏睡着。
旺堆牵着捆绑和继兴的坐骑,大声喊着:平措,我们要感谢卡瓦格博给我们的好天气,要是赶上暴风雪,野山驴就要留在山上,和他阿爸永远在一起了。
卡瓦格博率领着太子十三峰,在夕阳照耀下习习生辉。
远远的雪山下,旺堆马帮渐行渐远……
第四集
雪山脚下的一个溪畔草地,和继兴躺在软软的垫着毡子的草地上,旺堆在冰冷的溪水里浸湿一只料袋搁在和继兴头上。骡子们自由自在地吃草,平措他们支锅开稍。
和继兴软弱无力地:阿叔,我把你们害苦了。
旺堆:雪地里的牦牛犊,走几步就看得出能走多远。我就说嘛,你不该跟着我们,该回到铜匠老爹那里去。
和继兴:我不是牦牛犊,我是野山驴,是最能走路的野山驴。
旺堆气笑了:要是给你披张虎皮,你还变成老虎了。要我说嘛,梅里雪山已经过来了,你要是过得了吓人的怒古拉和吓古拉雪山,才算是野山驴。我要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在邦达草原找个阿妈留下你,要是到了怒古拉才后悔,你就变成雪山上的干牛粪了。
和继兴有气无力地哀求:阿叔,带上我走吧,我就是变成雪山上的干牛粪,也不愿意在草原上放羊。
旺堆把手放在和继兴头上:哦,烫得就像罗锅下面烧了一夜的石头,我用雪山下来的冰水都不能让它凉下来。
和继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我要赶马,我要挣钱救我阿妈。
平措端碗走过来:山坡上的败火草就像羊圈里的羊粪一样多,救活了多少可怜的赶马人。野山驴,一口喝下去,退烧解毒的。
旺堆扶起和继兴,让他咕嘟咕嘟喝下药。
平措感叹:娃娃,要知道,赶马最怕赶新牲口。新牲口记不得路,认不得毒草,看不见危险,路走到一半就倒了。可是呢,旧牲口总有走不动的一天,新牲口总有一天会变成旧牲口。赶马人也是一样,到我们走不动的时候,我们的野山驴会变成一个好马锅头。
和继兴睡着了……
茶马古道主题音乐声中:
远山映衬下的大草原,旺堆马帮行进着。
和继兴从旺堆的马上掉下来。
崎岖的山路,旺堆背着和继兴;
美丽的湖畔,平措背着和继兴;
林中的小路,次仁背着和继兴;
风中的雪原,扎西背着和继兴;
夜晚的帐篷,躺着的和继兴看着篝火和旺堆他们忙碌的身影,他干裂的嘴唇透出笑意……
秋风扫落的树叶铺满巴古宗村的石板路,赖头带着驮满茶叶的马队回来了。
和振海家。木织机停着,和振海、赖头和尼曲唉声叹气。
尼曲:怎么去和爱珍说呢,病成那个样子,知道娃娃丢了,还不要了她的命。
赖头:老铜匠说,继兴可能跟着一个藏族买铜锅的马帮跑了,那个马锅头叫旺堆,那天给继兴肉吃,有说有笑呢。马帮一走,娃娃也不见了。
和振海:旺堆?不认识。娃娃要是真的去了XC能活着走下来就不错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继花在门外哭喊着:大爹,我阿妈喘不上气了。
三个人大惊失色,匆匆赶到和老倔家,爱珍的脸憋得通红。
爱珍断断续续地:振海哥,尼曲姐,赖头兄弟,我不行了,留下两个可怜的娃娃就全靠你们了。
和振海:你好好养病,莫要想那么多,两个娃娃和我亲生的一样,你放心就是了。
爱珍:赖头兄弟,见着继兴了吗?
赖头:见着了,娃娃好着呢,长高了些,也壮了,就是变黑了,整天在炉子旁拉风箱,敲敲打打的,烟熏火燎的,不黑才怪呢。
和振海赞许地对赖头点点头。
爱珍欣慰地笑了。
赖头拿出几个银元:这是娃娃捎回来的,让给你买药呢。
爱珍摇摇头:赖头兄弟,你撒个谎都不会,娃娃没得工钱,哪里有银元捎回来,又是你和振海哥凑的,我知道呢。
赖头有点尴尬:不过呢,娃娃送我的时候说,要你好好养病,他会好好学手艺,还说过几年他出师了,就把你和花花接过去呢。
和振海听着赖头说话,一再满意地点着头:是呢,听到娃娃这么懂事,我也高兴呢。
爱珍声音很低:太好了,放心了,谢谢了……还有一件事,我死了放到老倔的棺材里,我和他住在一起……
爱珍睡着了一般。
尼曲凑上去:爱珍,爱珍……
和振海上前把手放在爱珍鼻孔处,良久,他摇摇头:走了……
尼曲搂着和继花痛哭起来……
和老倔的坟墓前跪着穿着孝服的和继花,木质的墓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和振江、李爱珍。
尼曲搀起和继花:你跪得太久了,我们回去了……
和老倔家,和振海和赖头陪着尼曲整理和继花的衣物。
和继花仍然哭着:尼曲阿妈,我不走,我要在家等我哥哥,我怕我哥哥回来找不着我。
尼曲听了流出眼泪。
和振海:傻娃娃,你哥只要到了村口,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还怕找不着你。
和继花:我不走,我要在家等我哥哥。才没得几天,阿爸阿妈都走了,哥哥也不管我,一个好好的家咋个就完了……
和继花哭的喘不过气。
赖头擦着眼泪:娃娃太可怜了,要是知道继兴……
和振海跺了赖头一脚。
和振海揽过和继花:莫哭了花花,你哭得我心里像猫抓呢,你莫喊我干爹就叫阿爸。
和继花哭着点头:嗯,我晓得。
和振海忍不住老泪横流:老倔啊,兄弟啊,我把你害死了。
尼曲给和继花擦着眼泪:十三岁个女娃娃住在空宅子里,地下的爹妈都不得安宁,走了,走了……
和老倔家的门被一把锁锁住。和继花跟着三位长辈三步一回头地哭着离开了自己的家。
冰冷的秋雨飘洒着,天过早地黑下来,旺堆马帮冒雨在山谷的一块平地停下来。
旺堆伸手接着雨水:雨水一凉,大雪就要到了,我们要赶紧走呢。
平措:可是野山驴病得重了。
背着野山驴的扎西也走到了,他搁下昏迷的和继兴,坐倒在雨水里,累得大口喘气:哦啦嗦——我都要吐血了。
旺堆:就在这里开亮了,平措,赶快支帐篷生火,野山驴快冻成石头了……
平措晃着和继兴:野山驴子,野山驴子……
和继兴一动不动。
平措:锅头,野山驴子怕是不行了。
旺堆急忙蹲下,摸摸和继兴的头,推晃着昏迷的和继兴
旺堆站起来:不开亮了,给骡子们喂些精料,我们要连夜赶路,天亮就能赶到拉达村,现在是到了请央金奶奶帮忙的时候了……
天亮了,雨停了,云层中透出了太阳的几缕光线。起伏连绵的草原上,几十户低矮的藏式平顶石头屋子稀疏地散布着,村落里传出公鸡的打鸣声。
屋顶平台上,一位藏族老人早早点燃了松枝煨桑,青烟在草原上飘着,老人看见了一支马帮走过来。
字幕:XCZG县拉达村
旺堆湿漉漉的马队停在一户石头屋子前。
旺堆背着和继兴急切地喊着:央金奶奶,央金奶奶,我是你的儿子旺堆。
过了好一会,石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门牙已经掉光、黑黑的脸上布满皱纹、穿着厚厚藏袍的藏族阿妈手摇转经筒走出来。
旺堆:央金奶奶,一路上都在下雨,可是一见到你,太阳就出来了。
央金奶奶咧着缺牙的嘴灿烂地笑着。
旺堆:阿妈,为了救这个娃娃,我们五天的路三天就走来了。
央金奶奶看了一眼旺堆背上昏迷的和继兴,赶紧摸摸和继兴的头,一边口中诵经,一边打开屋门让进背着和继兴的旺堆。
光线暗淡的小石屋里,和继兴躺在用石头垒砌又铺了厚厚干草的炕上,央金奶奶为他脱掉湿漉漉的野山驴皮袍,盖上柔软暖和的用很多块不同颜色土布缝制的被子。
旺堆:这是我在路上拾到的孩子,过雪山冻病了,我要把他留在你这里,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央金奶奶:旺堆,你们自己烧火打酥油茶吧,我要赶紧去寺庙请喇嘛来。
央金奶奶弓着背摇着转经筒匆匆走了。
石屋外,平措他们已经把货物堆集在石屋前,骡子们在马脚子的照看下散落在草原上尽兴地吃草。阳光已经彻底驱散了云层,上午的草原金光灿灿,连白雪皑皑的远山都看得清楚。
旺堆看着门外的情景,又回头看看睡熟的和继兴,脸上有了舒心的笑意。
旺堆他们坐在灶台边美美地喝着酥油茶。
央金奶奶带着穿绛红色袈裟的喇嘛进来了。
喇嘛翻看和继兴的眼睑,摸摸额头,掰开嘴看看舌苔,静静地把脉。
喇嘛:受了严重的风寒,身体太虚了,要好好地补一下,吃下我带来的药,还要好好养些日子,最好每天都喝到一些羊奶……
央金奶奶和旺堆恭敬地点着头。
喇嘛从带来的药箱里取出几个纸包交给央金,旺堆把一坨茶恭恭敬敬地捧给喇嘛,喇嘛道谢后带着茶走了。
门外的马队已经整装待发,旺堆把几块银元,一坨茶和一袋糌粑留给央金奶奶,央金奶奶则把一大块上好的牦牛酥油交给旺堆。
叮当的马队开始上路了。
旺堆拦住相送的老人:阿妈,你说野山驴子能活吗?
央金奶奶:如果他是野山驴子,那就能活。
旺堆:如果他不能活,水葬,顺着玉曲江就能回到他的YN老家,太便宜他了。天葬,一个瘦的没肉的家伙,秃鹫都会骂。要我说嘛,让他活着,他会是一个好马脚子,他该受的罪还多着呢。明年供捧酥油花跳锅庄的时候,我会骑着骏马来接他。
央金奶奶咧着嘴笑了。
马队走远了,央金奶奶手摇转经筒诵着经直到看不见马队。
旺堆的马帮行进在湛蓝的湖畔,秋天的草场已经变成金黄色,在蓝天白云和雪山的映衬下,金黄的草场和湛蓝的湖泊伸展到无际。行走在这样的地方,旺堆他们神采飞扬,有说有笑。
旺堆:美得不能再美的长草滩,我们要走上好几天呢,要是一直走在这样的长草滩就好了。
平措:一路上要是没有草原、湖泊和美丽的姑娘,我是走不下来的。
次仁:还可以看到宁玛派、萨迦派、噶举派、噶当派和格鲁派不同的寺庙,拜见那些尊贵的喇嘛,还有不同的锅庄和弦子舞。我的头让很多喇嘛摸过,所以今天我还能好好地走在草原上。
扎西:一路上能吃到不同味道的酥油和酸***看见穿不同衣服说不同话的人,还有不同味道的牛羊肉。除了糌粑,还能吃到不同的麦面饼子和香喷喷的大米,可以尽兴地喝茶喝酒。我们驮回去的东西又能换到钱。虽然我们老是淋雨,睡在冰雪里,要过吓人的雪山,可是一想到这些,只要格桑花一开,我还是要高高兴兴地上路。
旺堆:再好的地方我们也要快点走过,在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到来之前,我们要赶回察瓦龙。剩下的整整一个冬天,青稞酒、羊肉和暖暖的火塘会一直陪伴着我们。嘿……可惜,野山驴子在最难走的路上病倒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来。
平措:次仁,你差不多是半个喇嘛了,你给野山驴子占一卦。
次仁:不用占卦,野山驴子将会成为雪山草原最年轻最好的马锅头,我可以拿十头牦牛和你打赌。
旺堆:下一次上路,我要请上一位会唱歌的马脚子,你们只会说废话。不唱歌,再好的风景,也要有云雀一样的歌唱来陪衬。
旺堆自己哦哦地唱起来。
后面三个家伙笑着:听到这么难听的歌,骡子们都要摔倒了……
说笑声伴随着铃铛声掠过长草滩……
和继兴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藏族老阿妈坐在自己身边,手摇转经筒,闭着眼睛诵经。
和继兴缓慢地用藏语喊了一声奶奶。
央金奶奶睁开眼睛,看到醒过来的和继兴,张开豁着牙嘴笑了。
和继兴看到老奶奶慈善的笑,又叫了一声奶奶。
央金奶奶很高兴:你会说藏话呢。
和继兴:我们中甸有很多藏族人,阿爸也有很多藏族朋友,他们经常来我家做客,我也会说了。
央金奶奶:我叫央金,你就叫我央金奶奶。你这么小的年纪,阿爸阿妈怎么舍得让你赶马。
和继兴:我阿爸是纳西族马锅头,过卡瓦格博的时候摔下山谷再也没有回来,阿妈病在床上等着钱买药。我在铜匠铺子里学手艺要等四年才能拿到工钱,赶马能快点挣到钱给阿妈买药,就偷跑出来,旺堆阿爹收留了我。
央金奶奶点着头:孝顺的孩子,你是个可怜的小提布呢(提布:藏语,意为被遗弃的可怜孩子)。
和继兴重复着:提布,提布,我有三个名字了,我的纳西族名字叫和继兴,我的赶马名字叫野山驴,我的藏族名字叫提布。
央金奶奶慈祥地笑了,她手中的转经筒不停地摇着……
悠扬的藏族民歌声中——
央金奶奶给和继兴喂药;
央金奶奶端来一碗羊奶,和继兴依在炕上喝着;
和继兴紧跟摇着转经筒的央金奶奶走在草原上;
央金奶奶羊圈里的母羊分娩了,和继兴抱着可爱的毛茸茸的羊羔;
大雪封盖的湖面上,和继兴刨冰装在背篓里回到小石屋,央金奶奶笑着接过背篓;
和继兴手里挥着抛兜子,在雪原上与藏族邻居说笑着赶着羊群;
和继兴搀扶着摇着转经筒的央金奶奶行走在上山的路上,山顶是一座庄严的寺庙;
和继兴与央金奶奶跪拜在神龛前;
和继兴与央金奶奶聆听着喇嘛诵经;
和继兴和央金奶奶清早一起在屋顶的塔炉煨桑,和继兴对着金色的阳光说:我的纳西族名子叫和继兴,我的赶马名子叫野山驴,我的藏族名子是我的央金奶奶起的,叫提布……
央金奶娘摇着转经筒笑着……
一大早,巴古宗村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息,每户家门上都贴了春联和门神,娃娃们忍不住零零星星放起了鞭炮。
和振海家,木织机上坐着和继花,尼曲在旁边教她织布。
赖头牵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红比在门外大声喊叫:尼曲姐,花花,你们还走不走,难道你们打算在中甸过夜吗。
尼曲在屋里也喊:赖头,你现在嗓子越来越大了,是因为你当了锅头吗?院子里有两捆我织的土布,是要让我扛到红比的马鞍上吗?
和振海弓着腰走出来:赖头,明天吃年夜饭你到我家里来。
和振海压低声音:老倔和爱珍刚走的第一个新年,花花要难过呢,我们一起陪花花吧。
赖头:好呢好呢。
尼曲领着和继花走出门。
赖头乖乖地一边把土布捆到红比鞍子上一边唠叨:上驮子就上驮子,尼曲姐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肉上呢。
和振海哈哈地乐着。
和继花亲热地抚摸着红比的头……
中甸古城街市空前热闹,赖头牵着红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前走,一边抱怨:一到腊月临近过年,纳西人就疯了。
尼曲找了一个空地,把花布摊在地上,立刻就被人围上了。
女人们挑选着布议论着:这个正好做腰围呢……这块麻布织得又细又密,做长衣最好……
尼曲:花花,纳西女人的眼睛都像镜子,布织的好不好,她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回去要好好学,我的眼睛越来越花,以后织布就靠你了。
和继花点点头。
卖完布的尼曲领着和继花在五颜六色的摊子前挑选着,尼曲拿起一双绣花鞋蹲下来给和继花试。
尼曲买了火腿粑粑,拿起一个给和继花吃,剩下的让卖主包好。
和继花吃了一口粑粑掉泪了。
尼曲:花花,你这是……
和继花:我哥最爱吃火腿粑粑了,要是我哥在,我就把粑粑掰一半给哥吃。阿妈,要过年了,我哥为什么还不回家。
尼曲有点紧张:过年买铜锅铜碗的人多,你哥要在鹤庆过年了。
和继花:鹤庆离中甸可远呢?,我想去看我哥。
尼曲:远着呢,过了丽江还要走很远。过了年,让你赖头叔去看你哥,把你哥接回来。
和继花:嗯,让赖头阿叔带上红比,我哥想红比呢。
尼曲点点头,轻轻地叹口气。
除夕夜的和振海家,祭台上摆着贡品,香火缭绕。尼曲摆好两双碗筷,念叨着:老倔,爱珍,一起吃团圆饭了,继兴在鹤庆呢,花花,还有你的兄弟赖头在我这呢,我们一起吃团圆饭了。
和振海端起酒:赖头,我们敬老倔还有爱珍一个酒,一起干了。
和振海和赖头把酒洒在地下。
和继花眼泪汪汪。
尼曲:花花,不能哭,过年了,你要是哭,你阿爸阿妈一年都不得安宁。
和继花赶紧把眼泪擦掉。
刚过午夜的爆竹声中,和继花独自来到自己的家门前,抚摸着冰冷的铁锁,终于忍不住坐在门槛上大哭起来:阿爸,阿妈,哥哥……
和振海和尼曲在暗中看着,尼曲抹着眼泪……
藏历新年的拉达村,人们集聚在一起,草地上已经支起了大锅,里面炖着羊肉。穿着节日服装的亲友和邻居都互相拜年,互赠哈达,说着吉祥如意的话。
央金奶奶给和继兴穿上了白衬衣和新藏袍,把他推出门,门外的几个孩子吵着闹着,央金奶奶拿出自己做的酥油果子分给孩子们,咧着嘴笑。
几匹小藏马被马的小主人牵出来玩,他们让和继兴骑。和继兴还没有坐稳,一个孩子就踢了马屁股一脚,小马猛地跑起来,和继兴跌下马来,引得大人孩子一片笑声。和继兴追上马,骑上去,在草地上尽兴地奔跑。
和继兴驱马转回来时,央金奶奶正到处找他,石屋门前拴着两匹马,和继兴看见了旺堆的坐骑,立刻大喊着阿爸跑进屋去。
旺堆正喝着酥油茶,和继兴搂住他的脖子,酥油茶洒得到处都是。
旺堆:我说过嘛,等到供捧酥油花跳起锅庄的时候,我会来接你。
夜晚的草地更是热闹非常,篝火燃得旺旺的,人们聚在一起围着篝火唱着祝福歌,跳起锅庄舞。
央金一直不停地摇着转经筒,看着年轻人狂欢,乐得合不拢嘴。
旺堆已经喝得大醉了,和继兴拉起他去跳舞。
旺堆东倒西歪地站起来:只有跳着锅庄的姑娘看着最美,只有央金奶奶酿的青稞酒喝着最香,我的脚已经软得像晒在阳光下的皮囊了,可是不跳上一支舞怎么对得起野山驴呢……
旺堆摇摇晃晃和人们一起跳起来。
和继兴挽着旺堆的胳膊唱着跳着,篝火映红了他们欢乐的脸庞……
清晨,央金奶奶给旺堆的酒囊里灌满酒,把装着食物的皮口袋挂在马鞍上,然后摇着转经筒看着和继兴与旺堆做好了上路的准备后,挥挥手,让他们走。
和继兴落泪了,上前跪在央金奶奶面前,搂住央金奶奶,把头埋在央金奶奶的藏袍上。
央金奶奶慈祥地笑着摸着和继兴的头:好的骏马不能老是走在平平的草地上,还是跟着旺堆去远远的跑吧。
和继兴与旺堆骑上了马,围着央金奶奶转了一圈,一扯缰绳奔驰而去。
央金奶奶站在雪地里,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密,扎着红头绳的花白头发被风吹得飘散着……
黄昏的草原上,旺堆与和继兴在一条小溪旁边生火开亮,没有帐篷,他们喝够了酒,吃饱了央金奶奶备好的食物,就并排躺在柔软的干草上。
旺堆:要我说,你一定在想央金奶奶。
和继兴:我想现在就骑上马回到央金奶奶那里去。
旺堆:央金奶奶是我在路上的主人家,你知道什么是主人家吗?
和继兴摇摇头。
旺堆:赶马走远路的人,路过一些村子,都要用他们需要的茶、盐换我们需要的酥油、糌粑和干草,以后会和熟悉的人家成为一家人,这就是我们在路上的主人家。到了那些地方,我们会住在主人家,得到休息和我们需要的东西,留下他们需要的东西。我们在夏天去丽江,一路上因为有草可以慢慢走,除了越过要吃些精料雪山,骡子自己一路上都能吃饱。可是回来的路上天冷了没有草,我们就要快快走,每到一个主人家,他们会拿出在夏天就准备好的干草,还有我们需要的酥油糌粑。没有主人家的帮助,我们就会遇到很多困难,有的人和骡子就可能永远不能回家了。
和继兴翻过身子,支着下巴认真听着。
有一次下大雪我们路过拉达村……
回忆的画面:
央金奶奶站在寒风刺骨的路边雪地上,冻得跺着脚,她看到有马帮过来咧着豁牙的嘴笑了,打开皮口袋,拿出一块酥油。
央金:像雄鹰一样勇敢的人,我没有了过冬要用的茶和盐,我只有这块酥油了,就用它换一点茶和盐吧。
旺堆从马上下来:阿妈,你都快要冻僵了,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雪地里。
央金:我是一个孤老婆子。
旺堆接过酥油闻了闻:这是一块纯得不能再纯的牦牛酥油。
央金奶奶笑了。
旺堆把酥油装回皮口袋还给央金奶奶。
央金奶奶有些失望。
旺堆:平措,拿一整坨茶和一些盐巴留给这位老阿妈吧。
平措把茶和盐巴放在央金奶奶脚下,马队准备出发。
央金奶奶拉住头骡的缰绳:像菩萨一样好心的人,雪下的很大,正是要喝一碗酥油茶的时候,要不的话,我是不会收下茶和盐的。
旺堆他们在央金奶奶暖和的小石屋里大口喝着酥油茶。
平措:一路上还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酥油茶呢。
次仁:是央金奶奶放了太多酥油,酥油茶才会这样好喝。
央金奶奶把旺堆拉到自己的羊圈:好心的人,你把这些干草拿走吧,你的骡子驮着东西要走很远,它们需要这些干草呢。
旺堆:央金奶奶,我已经换到了够骡子吃上一路的干草,再说你的羊还要靠这些干草过冬呢。
央金奶奶很着急,她抓过一只又肥又大的羊:你把它带走吧。
旺堆有些着急:那一点点茶和盐换走你一只羊,我就比恶魔的心还要黑。
央金奶奶不知所措。
旺堆:要我说嘛,央金奶奶,你明年夏天多准备一些干草,就用那些干草换我现在留下的茶和盐。
央金奶奶这才笑了。
旺堆他们上路时,央金奶奶送到路口,手里摇动着转经筒,祝福他们一路平安。
旺堆回身相望,眼睛里竟然有了闪闪的泪花……
和继兴的眼里也有泪花。
旺堆:回身望着央金奶奶的时候,我想起了已经离开我的阿妈,每次赶马上路,我阿妈就是这样子摇着转经筒,在路口送我。
和继兴的眼泪簌簌地滚落。
旺堆:第二年,央金奶奶又在路口拦到了我。村里人说,只要听到马帮的铃铛声,央金奶奶就会跑到路口去看,央金奶奶就变成了我在拉达村的主人家。想不到的是,以后的一年,要是没有央金奶奶,一头病倒的野山驴子就活不成了。
和继兴:我是央金奶奶救活的小提布,我会好好孝顺央金奶奶。
旺堆:到了央金奶奶走不动的那天,我会把她接到我在察瓦龙的家里,给她养老送终。说到你嘛,跟我回到察瓦龙去,要学的事情多着呢,现在嘛,你连一个马脚子都还顶不上呢……
编后语:关于《《我是马脚子》——愚钝的老梆》关于知识就介绍到这里,希望本站内容能让您有所收获,如有疑问可跟帖留言,值班小编第一时间回复。 下一篇内容是有关《《权利巅峰之最强教师》:逃离!》,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点击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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