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记》——卓不落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鬼市星光》： 新学期报到》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不落记》——卓不落。

一

这一夜，睡得非常艰难。

半梦中，感觉有只手又冷又湿掠过的我的脚边，我猛然惊醒，开了灯，只有自己二只大脚暴露在毯子外面，脚趾头孤独而咸涩地鹄立在灯光下，看着那么陌生。

房间里窗静门锁，地上滚着颠来倒去的红酒瓶，二只旅行箱半座半跪挤在一旁，床头柜滚着几个疲软的胡萝卜。除了命这里没有值点钱的。

脑袋里满是宿醉，脸上洋溢着不知名的肿烫。重新躺下的时候觉得浑身骨头都痛，身心就象一块泡过尿的地毯，再次昏昏睡去，梦里有群人在追追杀杀，不关我事我却吓个半死。

迷糊中那只冷冰冰的手又从脚底泥鳅般游走，我挣扎着要醒来，象在拉起一根断线的串珠，大脑浮了起来，身体却疲疲滑下。那只手还在我的脚底按按捏捏，好一阵滑腻阵恶心，脚后传来笑嘻嘻的说话声：“嗯——阴虚、还有嘴欠！”

见了鬼了？我想喊出一点声响，努力摇头希望自己清醒过来。

“谁在这里？什么鬼？”我感到呼吸压抑，声音小得自己才能听到，音质非常差，象被一脚踩扁的耳机。

“卓不落，你好啊。”那声音笑呤呤地说：“对，哥算是鬼吧，找上门来喽。”

“滚！滚！你怎么知道老子名字？”我又惊又急。

“当然是知根知底！要不知道你甚名谁、三围籍贯，我来干吗。”那自称鬼的回答。

“你是怎么进来的？”对于鬼么，这就是白问了，“你来这干什么？”我又问那个声音。

“哦，我是把你带走的。”

我说去哪呀，鬼又笑了起来：“那么，你又想去哪里、能去哪里呢？”

我突然觉得真是无处可归。

“哈哈，我来取你人间命限了。”鬼的声音安详而热情。

“滚蛋，你凭什么取老子的命！”我说。

“看来你属于湿气偏重，脾气不好。”鬼收起了笑声：“我这可是受命而来。”。

“受你命你就来，你没一点自己思考，你脑子里装的狗屎啊！”这段时间我已经活得万般窝囊，性情大变，浑身上下全是怨气。

“喂，你嘴巴可以不这么臭吗，从来没碰到过这么说话的！”鬼变了态度。

“我也从来没碰上过鬼，那你先讲讲刚才抠老子脚趾头干吗，你无比贱啊。”

“果然嘴欠，我做个脚底理疗诊断怎么了？就不能有个擅长。”

“足浴按摩怎么可能诊断出来嘴欠嘴笨？你用脚后跟说话的吗。”

“你激怒不了我，啧啧，你这可是内毒攻心，算病啊。”鬼关心地问：“平时大便粘马桶的吧？”

“呸，你这鬼分明已经变态！”

跟他对骂了几个回合，明显觉得浊气下降，清气除除上升，头也慢慢可以抬了起来。我摸摸索索想去找灯开关，心想，老子一灯射死你，那鬼显然比我先想到，叭嗒主动打开了灯。

房间顿时一片刺亮，我把将身体往床背上耸了耸，终于看到了房间里真有个鬼东西，那鬼上小下大，有个一米六左右，半透不透的象块迎风挂干了的猪皮，浮沉在我床侧。脑袋显方，头上五管六管大概都齐，看起来还就是几分人的模样，我眼睛近视，盯着鬼的样子，一时间也有点语塞。

还是鬼先开口：“你嘛，反正要死的人了，也不用太怕我。”

理论上，应该是魂不附体地怕才对，但我最近大概是霉到头了，神经有点钝化。

我也不怀好意：“你就是丑了点，老子不怕。”

那鬼哈哈大笑，说我理解你的情绪，一眼就看穿是个没什么情商的人。“情商顶个屁用，太监察言观色情商高，能传世还是能泡妞？”鬼听了吱吱假笑，象二头猪在亲嘴。我转头想找眼镜看个仔细。鬼看我左右张望，小声告诉我：“找什么呢，不用找了，人死什么都不可能带走。”

为什么死，什么理由？我竖起身体来问，“你要理由干什么？只要我们上门了，别人都不问的。”鬼摇摇脑袋。

“莫名其妙，我平白无故怎么会死？”

“这个死因呢我们帮你决定了，是噎死。”那鬼用下巴指指我床边那堆半死不活的萝卜，“你就是咽急了萝卜，造成食道痉挛，压瘪气管导致窒息，很平常的，反正明天医生会有结论的。”也不容我考虑，语气认真。

“尸检这块你可以放心。”鬼又补充了一句。

死都死得这么不体面！我卓不落无缘无故为了块萝卜噎死，尸体抬回，我亲朋死敌茶余饭后还得笑成怎么样，我怎么面对上下五千年祖宗十八代。

“检你妈个猪皮丑八怪萝卜干！”我火腾串了起来，跳落床边：“你凭什么决定我，老子才不服你！”

“怎么死都是命中给你注定的东西，铁板钉钉都写好了的，我也是按着文件来的。”鬼一边手中甩出一条丁零当啷的什色链条，“从没碰到过有谁敢不信命、不认命，你是非要我来治治身上哪块地方不服是不是？”

“凭什么要信命，哪个孙子有资格给我写命，谁选的他，我没吃他一口饭，他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老子浑身都是不服，老子这就回敬你一个呸！”我边骂边将一口酝酿的恶痰向他吐去，那厮猛然一颤，身形像块果冻般晃来晃去不能自持，手上链子荡向我这，我趁机连忙一把抓过链子，紧紧缠到手上。

“卓不落！你！你怎么一点素养都没，还算当过老师的人，不知敬畏还朝我吐口水，你看你牙都没刷！”鬼看来以前也没遭过这种待遇，终于急了。

“我没理由地被你夺走了生命，还要注意自己够不够素养；我血肉肺腑任你拖去宰割，我还得自查口腔臭不臭！”我盯住不放：“能说得出这么准则背离得天荒地老的话，那你既然不值得敬，老子何苦畏惧你。”

鬼说这是二码事情，“跟你讲过了我只是奉令取命的，由不得你我。”我说就是一码事情，“连个死也让我死得一点不得体，你们就不可以稍微重视一下，别人能死于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弄个萝卜敷衍我？”

“死法这东西嘛，其实帝皇将相、地痞流氓死相也都差不多的，谈不上高下，什么车裂腰折马上风，还有身首异处的不就比你更惨？”鬼晃晃正方形的脑袋：“再说了，就算搞场弹尽粮绝、死而后已，也不是扑通扑通排着队跟着跳的，这些骗人骗己的表面文章其实也没几个相信了，你都要走了，还计较那些干什么？”

我顶了一口怨气说，奶奶的，我平生说话怕漏嘴，打架怕拘留。活着的时候渺小无力，满世界不给我出路。今天这就不经我同意，没我授权，上门拖去就死，“现在连你们鬼都不讲个公平正义！”

二

呆在房间时间久了，那鬼面相渐渐化开分明，其实长得也可算是慈眉善目，身体看似粗壮，不象一个要命的倒象一个摊饼的。脸上晶莹剔透略显透明，所以也估摸不出年纪，身上没多余装饰，就披得一条灰纱，面料感觉象蚊帐布，直垂到地。

“和你这么说吧，不论怎么不可一世的、富甲天下的，再活得忘乎所以，临到我们当前，一概都是又瘫又跪。”哈哈，鬼干笑二声：“你嘛也就因为穷光蛋一个，活得又不如意，才梗着脖子来谈份义正词严的闲道理。”我说这地下人间我是看明白了，跪跪只会被当成一个屁，懦弱更是增添嫌弃。不活便不活，休想要我低眉顺眼事孙子。那厮见我开始接受现实，便准备继续疏导，说生也未必就欢，死了也不一定就是最差选择，一边拢了拢身上的蚊帐，乃见刚才那口恶痰婉延忧伤挂在一侧，当即收起笑容，“还有这么野蛮的事情！你这人野猪不如，竟然可恶到…”我想去拍拍他的肩膀，手下去了却是个空。忙说要不你解下来我帮你去刷刷干净，就是我这里也没干净的毛毯，不知道你喜欢穿什么…，“废话不要说了！”鬼恨恨地说，站到窗前用窗帘把自己裹了一圈，身上的蚊帐扔了出来，我连忙接过，说着不好意思，进了卫生间，把水开得哗哗直响，直想扔进马桶里再浇泡尿上去，斗不过你也要恶心死你。罢罢，这门后面撒尿终究不是我等风格，死就死个光明磊落。

那披纱确是奇货，貌似灰不拉几一大坨，却又轻若羽毛，我想这应该就是隐身衣之类无疑了，上上下下遮了好几回，但效果略小于一根破毛巾。

鬼从窗帘里探出头来，勉强说声谢了。“刚才有句话要给你讲清楚，你说公平正义，其实天地间生死最是公平，不过这公平吧，又不是我现在一句二句讲清楚，我会找个时机，让你弄个明白，你们学校里做过学问的人嘛，就是一付认死理的迂腐。”

我吐了口气说，别恭维了，屁学问，我早被开除了。转而问他：“好吧，鬼兄不知道怎么称呼？”

“本名封锈，封是见血封喉的封...

不会是不锈钢的锈吧。

“正是，当时起名本意吧，就是自封于昨日，任时光流淌而我独固步。”

长成这样的应该叫王丫蛋才对，“行吧，对了，你怎么也不怕光的？”我也没兴趣听他驻颜有术的神话。

哈哈哈，鬼笑成一块果冻：“那你以为一开太阳我们就不出门？蠢！那白天就不会有人去世了？好了，你一起问吧，是不是还想知道到了国外怎么还由我们定夺死生？”

本来是想问的，那问题的确够笨，只好说，你们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全时空覆盖。

“等一下我们一起怎么走…”“不不，就是你们平时怎么把人带走的？”我忙换个问法，把话题从自己引开。

“这个简单！我拿出生死薄一对，看准对方后脑，上去一掌击出魂魄来，索命锁一系就走了。”

听得我脑后几块骨头相互打颤，牙齿都撞得叮当作响。

生死薄？索命锁？——手上抢到的那根链子镶红嵌绿，顾不上细看，管它是不是索命的，赶紧往手臂上捋。他瞟我一眼开始大言不惭：“你们人所能想到的，我们早已先你一步，你们的那些行为，都在我的股掌之间。以智商论，你们只配给我们**，当然智商仅是我们差异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奶奶的，这也就是品种优势，看长相你这孙子怎么也不像比我聪明。”本要脱口骂他又狠狠咽了回去，争一句话上下也证明不了什么……

我说刚才想拍你下肩膀却拍不到，“你们是不是像块塑料一样，打你没感觉，骂你不生气？”

“是触不到，不是不气愤，是不计较。”

“万物触摸不到，那也可怜的，缺少了很多非常真切的感受。”

“与世间之物不交错，不是没感觉。跟你讲不明白。你们俗人有的，我们只会更丰富。”

我咬咬自己的手指：“譬如我们人类有身体的苦痛，内心的悲欢，这个就比较高级。”

封锈也把手指放到嘴边：“我们对自己的身体同样有感觉，触感远比你们更多元。”

这就好！我说：“什么味道？我这脚气也算陈年，你多元说什么都对。”

窗帘里一阵干呕。

看来他也不象自己说的先知先觉。

“你这人配不上和你推心置腹。”封锈看也不看我。

我说配是配的，就是现在地位太不对等了。我也是心里千般不平、万般不服，所以你多包涵了。其实我一直就是个脾气很臭的人，以前不敢大臭，臭出来的总是比心里想发泄的减了许多。而且我还是是报复心很强的人，以前都是不敢大报。反正这次要归于一死了，心里自然少了许多忌惮。

“走了！无缘无故和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吗。”封锈搓搓手，“啧啧，你为什么长那么高的？有没有二米呀，长得这样高有什么用啊？”

我站桌子上还有三米呢，怎么！又没穿你家衣服吃你的饭。

“你过来，蹲下去、头要和我手平、转过身，等下把后脑壳朝我。”

不仅要就范，你还要服从分配遵守纪律。这话听着其实也熟，在我一生中，应该无数次被这样摆布，都是为了活下去。

但现在都要一命呜呼，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连赴死都要姿势正确！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先核对生死薄……”我始终狐疑，一开始就没见到这孙子身上带着什么书，现在他就裹块窗帘，难不成这么神圣的东西夹在二腿之间？

“生死薄？”拂锈双手在自己上下拍了一阵，对着我眼神炯炯。

“对，生死薄。”我说我说你不用看我，如果我能拿了我还不把自己改成万岁万万岁。

“用手指头改吗？”半透明者脸上一脸轻蔑。

我说重要的是你都没有生死薄，怎么让人相信你是受命而来，万一你是什么孤魂野鬼来借身还魂。

“这二天我事情是多了点，这次确实是忘了带。你报纸电视看到没有，最近我一直忙着在收人。”

我说我从不看电视。

“这个不重要的，名字没有错嘛——卓不落，身高、体貌，都对起来的。”那鬼东西对着我摩拳擦掌，“到了那边再看不是一样。”

“如果生死薄上没我名字呢？我岂不冤死！等到了你们那边，那些阎罗大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都是你们一个圈子的，我跟谁说理去……”

“什么油头粉面的？”

“是牛头马面，人一到你们那边以后，不是由他们负责送到油锅里去炸吗？”

“没这马！哪来的火锅油锅？都什么地方听来的？”

“大家都这样传的，书上就是那么写的。”

“什么书这么写的？”

“四书五经资本论。”我随口胡扯。

“你们都中毒好深！人世间怎么满是谎言。”封锈正色道。

“那…你们，你们那边现在领导是谁？”我也觉疑惑。

“现在问这么多干什么，不如这样，我先把你魂魄打出来收了，到了那边自会明白！”他也不肯告诉我。

我心里一阵悲凉，喉咙一股气塞，感觉已被萝卜噎死，“普天普地都恃势凌人，刚才和你聊天，拂锈，我本以为你可以是通情达理。”

“卓不落，今天我可没欺负过你吧？”他反问。

“我知道你指的什么，今天是我有点不太礼貌，但是封锈你说天地间生死最是公平，既然讲公平，是不是起码先讲个程序公平，怎么都他娘的说过象放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用给我上课！”那鬼果冻般脸上腾腾杀气：“我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然何以服人？何以立威？”

“你想干吗？”我退后几步。

“把我的披风拿来。”不锈钢气冲冲地套上了蚊帐，“行，我这就回去拿了生死薄，让你死个明白清爽！”

事情转换得突然，我多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逃的。”

“你哪里可逃？”也是，这事情普天之下没一人逃脱过。

看这铁骨柔肠的东西急着要走，我差点又嘴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鬼东西叫声“去也。”又朝我诡异一笑：“不行，我得给你留个记号。”便朝我脸上画了个圈，我只觉得满脸泛痒。

我欠过身准备给他开门，转头已经空无一鬼，灯光不暗，地板无缝，立地消失无影无踪，该品种确实是有真功夫。

手摸到脸时感到麻酥酥的，赶紧跑去镜子前面，见整张脸变得又黑又糙，黑得就象野猪的屁股。我操！

这孙子就是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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