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镇》：末镇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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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镇茶馆

末镇的天总是阴的。

“原来这里是个卖饮料的小摊，几年前我到这里来，从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手里盘下了这块地方，开了这个茶馆。”

“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了，也不想记得了”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末镇靠着这座跨江大桥活着，我的茶馆就在这桥边，来来往往的人都乐意来这里歇歇脚。”

“看来你生意还不错。”坐我对面的姑娘笑着说。她一身素色的衣服，齐肩的短发别在耳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

“我都到了这么个破落的地方开这个茶馆，还要在乎钱，那活得多累，”我抬头看向窗外。“原先开店的老太太，把店交到我手上就走了，我看着她抱着那个小小的蓝布包裹着的全部家当，跛着小脚，颤颤巍巍的踏上店门前的桥，这个她可能看了大半辈子也没走过的桥，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却一次也没有回过头。那时候我还在想，到底什么是他妈的活着。”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他妈的活着，”姑娘耸耸肩，“但我知道像你这样文绉绉的装逼说话的真的让人想锤你哎。”

“这么难受的嘛，不是说现在小姑娘比较喜欢文艺青年嘛。”我笑着丢给她一块泡泡糖，“我叫孟一，跟你聊天感觉还不错。”

“红林。”

“你要是不装逼我倒是能多跟你聊两句。”红林把泡泡糖放进嘴里的时候还不忘翻个白眼。

“平时来这里的要么是些老头老太太，要么是匆匆的过路人，像你这个年纪进茶馆的可不多。不过小同学，我这茶馆虽然环境一般，价格倒是不低的哟。”我看着红林咕噜转的眼珠子，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过嘛，我这人喜欢听故事，谁要是能讲让我感兴趣的故事嘛，也是可以考虑免单呢～”

红林眉头一挑：“哦？那你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故事啊？”

“灵异故事。”我笑着舔了舔嘴唇。

“挖槽！这么刺激！快讲几个你听过的来听听！”红林一听到灵异两个字，激动的一拍桌子。

“哎，不应该是你说给我听吗？”我瞪了瞪眼睛。

“哎呀，我们是朋友嘛，孟一，我都告诉你你我的名字了哟，快讲一个鬼故事吓吓我！快点快点！”

茶馆里压抑沉闷的气氛仿佛因为红林的灵动的话语带来了几分生气，看着她好奇的眼睛，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吧，那就讲一个。”

“不许用装逼的口气，通俗点噢！”

“知道啦。”

桥下的人(一)

讲这个故事的人，是一个老实八交的男人。

他说他家里的事情说的开心的时候，会露出一口被烟熏的焦黄的牙。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女儿才八岁，喜欢在他农忙回来抱着他还沾着泥点的裤脚甜甜的叫他爸爸。这是他觉得一天最让人舒坦的时候。

“日子当然是越过越好的，我脑子比较灵光，我包了好几台拖拉机，整个生产队的农耕活都得从我手里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歪着头抽着烟，眼睛虽然眯着，却很神气，满脸的骄傲。

“我刚从医院回来，半个月前摇拖拉机的时候愣了神，被拖拉机把抡着了脑袋，不就是个小事嘛，前两天开始头疼的厉害，我跑到医院你猜医生怎么说，他说我头里出血要手术。头疼而已，不碍事，我琢磨着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了。现在的医生嘛，就是吓唬人。”他说到这里狠抽了一口烟，“光是住院费就要几百块，还开刀，有这些钱都够供我姑娘上大学了。”

“其实吧，那天我愣神是有原因的。我谁也没说，谁信呢，既然你喜欢听，我就说给你听，也能省个茶水钱不是。”

“我是民和村人，家里一直是农民。我们那里几十年也没个什么变化。住住在村子里，田都是集中的一大片，中间隔着一条河，要说起来这条河还是我爹妈公社那时候集体挖的，不过那时候好像出了事，说挖出了死人闹鬼什么的，不过那个时候谁敢扯什么牛鬼蛇神，都一把火烧了，那时候没工钱，但是可以拿工分，还有白米饭，我爹妈都舍不得吃，揣袋子里晚上回来给我们兄弟姊妹们吃。我家在整个庄子的最西边，过了和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田。

后来弟弟妹妹们都结婚过了搬走了，我爹妈走了之后房子留给了我。我家旁边的房子里人要不然搬走了，要不然死绝了，要知道农村里头这种事不多，但是也有，过着过着家里老人没了，家里又没个后，房子就荒在那了。但是也是怪的很，我家旁边一连绝了好几户，最后就剩我一家靠着这河边了。

我也想过换个地方，不过吧，也住了几十年了，突然说换地方还真有点不习惯。前几年也攒了些钱，就找了泥瓦匠把原来五家梁房子推了，起了个二层小楼。

我家旁边那条河吧，可能是因为不是条活水河，河水一直是黑色的，常年飘着绿色的浮萍叶子和各色垃圾。河上只有一座水泥桥，没有扶手，就是孤零零一座桥，也是从庄子里到那片农田里唯一一条路。我看到的最多的，就是门口那座暗灰色的桥，就那么一座桥，桥下面是黑色的河水在慢慢的淌。

那天早上，我因为要早点上街有事，一个人先起来了。那时候差不多才四点多吧，不过快到夏天了，天亮的比较早，虽然看什么都是暗得，但也能看的清。

平时已经穿短袖的时候了，那天早上竟然有点冷，不是那种冬天风吹的那种冷，而是在大夏天突然走进了地窖的那种感觉，是四周没有风却阴森森的冷。新房子才建好没多久，门都是新的，不过奇怪的是，那天我刚买没多久的门，愣是推了好几下才推开。

“我倒是希望那天没能推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口气抽尽了手里的那支烟，并没有去抖烟灰，不过随着他手不自觉的发抖，烟灰簌簌的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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