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重生天劫之主》: 在祭祀中苏醒》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衣钵传人》: 罢官归来遇怪人。
第一章 罢官归来遇怪人
嘉庆二十四年秋,直隶省正定府安禄县柳树村。
黄昏时分,红彤彤的夕阳悬在西山边,如画;她又将一条绛色的纱巾围在项上,似火。从西山顶上到半空中,色彩杂陈,先是深红,后是橙黄,再是深蓝,各色衔接处,相互渗透,五彩斑斓,壮丽无比。
一个四十多岁神情黯然的男子,头戴瓜皮小帽,身穿蓝地小团花缎一字襟马褂长袍,半歪在胡同口一扇小磨盘上,这是刚罢官归来的衣传广,他久久凝视着瑰丽的晚霞,内心感到一丝温暖。回想往事,犹历历在目,不由心中感叹:“这世界上最可宝贵的,就是别人的真心和自己的时间啊。”
地里的庄稼被乡下人陆陆续续收割回来了,一垛垛的玉米秸秆、谷子秸秆、高粱秫秸堆满房前屋后,村中弥漫着谷子成熟了的香气,缕缕青烟袅袅缠绕房檐瓦上,比山水泼墨画更美些,那是农妇巧手煮饭的伴生品。
村里不时有庄稼人背着一包袱一包袱的粮食走过,衣传广一个都不认识。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好奇地瞅瞅他,同时又面带惊讶地瞅瞅他坐的石磨盘。
他以为自己坐的石磨盘上有什么脏东西,站起来左看右看,前前后后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复回身坐下。
忽然,几个四五岁穿开裆裤的小孩跑到街口,蹦着跳着说唱:“小辫子,一歪歪,卖糖哩,你过来。什么糖,芝麻糖,掰给俺点俺尝尝。”
一只调皮的小黄狗凑热闹似的,在他们中间穿来穿去。
衣传广听着这熟悉的童谣,脸上浮起一丝久违的笑。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啼哭嘛呼要媳妇儿!”几个女娃娃异口同声。
“小闺女儿,搬梯子儿,老鸹喯了眼珠子儿……”两个男娃娃回应。
当这些童谣再次入耳,衣传广眯起眼睛,陷入沉思,仿佛回到了自己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童年。那时祖父在京城为官,一度官至殿阁大学士正一品。每逢随祖父回家探亲,祖屋门前车水马龙,何等荣耀辉煌。父亲短寿,只做到知府,四十五岁上就殁了。自己做到通政使司左侍郎,所到之处,前呼后拥。大儿子衣世琦做光禄寺卿,二儿子世珍进士及第,封翰林院编修。衣家几代,无不光耀门楣,谁知时乖运蹇,受仪亲王永璇刺探政事牵连,自己和两个儿子世琦、世珍都丢官罢职,一家人能保住性命已是意外惊喜,多亏同僚拼死力保,皇上格外开恩。现在一介布衣,寂寥无比,闲坐街头谁人识?人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忽然,刚才那几个小孩子不声不响,一起围在衣传广身旁,好奇地瞅瞅他,又瞅瞅石磨盘。
衣传广意识到这个石磨盘有什么忌讳,他和善地问:“孩子们,有什么事吗?”
几个小孩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点点头,又摇摇头。
衣传广心里越发奇怪:“孩子们,有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终于,一个年龄大些的男孩子,伸出胳膊,指了指那个石磨盘说:“这个是不能坐的。”
“为什么?”
“不知道,大人告诉的。坐了会挨打。”
衣传广更纳闷了,难道这个石磨盘是祭祀用的?不对啊,不管是祭神还是祭祖宗,都不会摆在这里,摆在这里的磨盘,很明显就是给人坐的。
“挨你们家大人的打吗?”
几个孩子摇摇头。
“那是谁?”
“不被歪嘟泥钱儿看到是没事儿的,我见过愣子前几天站在这里撒尿,也没有挨打。”一个梳着“望天锥”发式的小姑娘怯怯地说。
“歪嘟泥钱儿是谁?”
小孩子们刚要说,一个小男孩眼尖,说了声:“来了!”这帮小孩子呼喇一下子全跑光了,连刚才那只小黄狗也不知去向。
衣传广顺着男孩眼神的方向扭头,发现胡同里远远地走过来一个老头儿,个子不高,干瘦干瘦,显然是直奔自己而来,有什么事似的。
衣传广诧异地从石磨盘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
老人已站到面前,衣传广这才看清楚,老头比自己矮半个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穿浅驼色衬衣,外套石青色八团喜相逢纹细布大褂,满面怒气,侧目而视,左手提壶,右手执杯。
衣传广不知所以,双手扶正了帽子,躲开他往旁边走,不小心撞了老头儿的酒杯一下,眼看满满一杯酒晃了出来,老人的手说时迟那时快,用酒杯稳稳接住,一滴也没洒。
空气中一股软软的清香扑散开来,吸入鼻中,五脏六腑都觉得舒服。
衣传广心里暗暗道一声好酒,更佩服老人的眼力。
“谁啊这是,好大的胆子!坐了我的石磨盘不说,还差点碰洒了我的酒。石磨盘以后不准再坐!谅你是初犯,饶过一顿打!”那老人气愤填膺,小眼睛瞪得溜圆,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老丈,对不住,对不住。”衣传广拱着手说:“在下确实不知情,以后不敢了!至于老丈的好酒,如没猜错,是三四十年陈酿桂花酒。小侄同是爱酒之人,请随我到寒舍,略叙一二。”衣传广用手指指胡同里那威风的门楼。
“哦,衣家的大人衣锦还乡了啊!”老头儿上下瞅了衣传广几眼:“令尊可是衣行远衣大老爷?”
“是的,正是先父。”
“哦?大老爷已经作古?哎,人生无常,人生无常啊!”老头儿摇摇晃晃一边朝大街上走,一边仰头把酒喝个一干二净。
衣传广满脑袋疑问,看着远去的背影,只好转身回家,他据那个石磨盘猜出,这个人跟自己住一条胡同,对门。
第二章 伯家兄弟古怪多
衣传广回家后,满腹狐疑,打发贴身小厮青子,去打听对门邻居情况以及石磨盘不能坐的原因。
青子回来后说,对门邻居大名叫伯玉垒,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歪嘟泥钱儿,他还有个哥哥叫伯玉堂,他家世代都开酒糟坊,家大业大,可惜父母早亡,留下这兄弟两个,都疯疯癫癫,半痴半狂。父母过世后,家里的酒糟坊就不开了,伯玉堂还把好好的结发妻子休回娘家,三个孩子也不要,家中钱财只留了一点,其余全给了妻子。突然有一天伯玉堂心血来潮,收拾些金银带在身上,一把火把宅子烧个精光,跑到村南去看火烧云,你说是个十足的怪人不?
不成想,一不小心把他兄弟伯玉垒的房子也烧着了,刚好伯玉垒不在家,不知跑哪里闲逛去了。
伯玉堂本想去五台山当和尚的,发现烧光了伯玉垒的房子过意不去,把当盘缠的钱拿出,找来木工、瓦匠给兄弟重新盖房子,做了家具之后,才徒步去了五台山。
几年后,伯玉垒回来,发现家里变了样,尤其是发现,那个石磨盘当了垫房角的地基后就发疯了,大吼大叫,要找他哥哥伯玉堂,此时伯玉堂已跑到五台山当和尚去了,哪里找去。
伯玉垒只得找了小工来,想把那块石磨盘挖出。结果挖到地下时,才发现这个石磨盘上下两层,均被厚厚的大石条压在上面,要挖出来,就得拆掉房子,只得作罢。
据说挖磨盘的原因,是因为磨眼里藏有什么酿酒秘方,如今磨盘也挖了,还是没找到,伯玉垒失魂丧魄一般,让小工把上头这层磨盘用土埋上,不愿意让别人坐。可惜不是自己的肉长不到自己身上,时候长了土就脱落了,加上孩子们淘气,经常挖,石磨盘慢慢又露出来,孩子们经常跳到上边玩,伯玉垒每次见到石磨盘上有人就要阻止,后来就变成骂人。于是离那个石磨盘远点,成了柳树村不成文的规定。
不让别人坐磨盘,肯定另有所因,至于到底是什么,大家都不得而知,按说秘方早没了,关磨盘什么事。
好在伯玉垒这个怪人不经常住这里,不至于天天给人添堵。
衣传广听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问青子,伯玉垒有无妻子。
青子回答,听老人们讲伯玉垒结过婚,太太不是本地人,相貌家教都是百里挑一。但他的太太生孩子时难产死了,有人说孩子活下来了,跟着姥姥家,也有人说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反正他的孩子,从来没有人见过。年轻一些的人都说他是光棍,无妻无子。
衣传广隐隐觉得这人有些故事。
因为丢官的事,衣传广经常思前想后,要么反复回忆当时的过程,吸取经验教训;要么思索以后的营生,何以为生是个问题,就算这几年不急,一大家子,每人一张嘴,总要吃饭,天长日久,光靠收租子度日,是没前途的。早晚要找个营生做。“早晚要做的事,就要早做。”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不由又陷入愁思。翻了一个身,看看窗外,天还是黑的。
衣传广自从回家之后,已失眠多时,这一天也不例外,公鸡打过第一遍鸣,他就穿戴整齐走出院子大门。
人都说落魄之人怕见人,他倒满不在乎,反正他谁都不认识。他迈出门口,挺直背,习惯性地,像做官时那样,用手正了正帽子,转身刚要往街上走,忽然远远地看到,胡同口有一个人,坐在地上,端一个酒杯,敬那个石磨盘呢!
他悄悄走近,只见那人正是怪人伯玉垒,口里念念有词:“你一口,我一口。我有你也有!”
衣传广站在伯玉垒身后鞠躬。
伯玉垒感觉到有人来了,一惊,站起来上下打量了衣传广一下:“你富贵之人,我潦倒穷汉,你给我行礼干什么?”
“天下之人,有富有贫,自夏商,恒也。然高下贵贱却不能以财富区分。”衣传广扶了扶帽子。
“我是歪嘟泥钱,怪人,傻人,穷人。我们不是一路的。”伯玉垒握着酒杯。
“伯叔所说称谓,全是世俗上的。凡是世俗上大多数人都认为的,不一定是对的。我断定,你是高人,潜龙也,故行礼。”衣传广恭敬地拱一拱手。
“哎哎哎,你这是折煞我,我还想活到九十九呢!我是粗人、丑人,不敢受溢美之言。你看我这模样,有人说过,”他咳了一声,脸上略带幸福的笑容:“气死木匠,难死画匠,气挺了吹糖糖人滴。”
衣传广见他幽默,忍不住笑了:“长辈不必过谦,看在同是爱酒之人份上,请随小侄至寒舍略叙一二,以解我仰慕之苦。我知道您手上的酒酿造手法不一般。”
“哎哎哎,打住,打住,再这么文绉绉,我马上就走。我歪嘟泥钱儿只受的了别人对我说的‘哪凉快到哪呆着去’”伯玉垒模仿别人的口吻。
“我家凉快,我家凉快,哈哈!”衣传广拉着伯玉垒的衣袖,兴高采烈往家走。
“好吧,看在同是爱酒人的份上……说好了,我是个浪荡人,不懂规矩,不要嫌弃……”老头有点高兴,还有点啰啰嗦嗦。
衣家的宅子,就在胡同西侧最北端,还是衣传广祖父衣静宽留下来的。父亲衣行远和姑姑衣佩香从小在这里长大,衣行远生下衣传广后不久,携妻带子赴江浙走马上任,一任二十多年,不料在丁父忧后不久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不到一年光景也撒手人寰。
衣传广丢官之后回到祖居,跟他一起的还有母亲、妻子以及四个儿子,都住在这座大宅子里。
母亲杨太夫人住在最东头两间抱夏,衣传广夫妇住客厅西边一间,跟母亲算是大连间。
大儿子衣世琦夫妇住东厢房北边两间,二儿子世珍夫妇住西厢房北边两间。正屋西边两间都是单独的门口,三儿子世瑜和四儿子世瑛各住一间。
大门楼在院子最南边,冲着胡同,朝东,高大气派,挑檐结构,檐角有石雕榴开百子图。门楣正中青砖上刻着四个大字“福禄康寿”,大字上方有黄绿相间的福禄彩绘,大字两端的门楣上分别刻着“庚”“寅”两字。门楣下方的门框上,雕有花卉蝴蝶图案。两扇黑漆大门,门面上挂着兽首铜门环。门前放有两墩抱鼓石,石上刻着刘海戏金蟾花雕,古朴大方。
里头两进院子,进大门之后,是外院,顺着甬路右拐,一道栗瓦粉墙横亘眼前,左右有东西厢房若干,粉墙中间一道垂花门,比大门楼子的雕刻精细百倍。麻叶梁头下,倒悬两根透雕莲瓣垂花柱,两垂花柱间的横木上是油漆彩画。整个垂花门采用一殿一卷式门柱,门洞里有雕刻精美的花枋。
伯玉垒来不及细看,随衣传广跨进垂花门,顺着带双钱纹图案细石墁的甬路,往正屋走。他边走边看,只见四面抄手游廊环绕,北边五间悬山顶正房,前后出檐,左右各有东西厢房四间。正房前,甬路两边各植一棵石榴树,累累果实挂满枝头,比红花更艳。
伯玉垒在心里说,不愧是世代做官的人家,这气派,我们做酒槽坊的经纪人家几辈子也赶不上。
衣传广说着“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一直把伯玉垒让到正房最中间的大会客厅,此时天才刚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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