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传奇之老虎中队》免费试读_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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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1988年

1988年，国际上那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伊朗的客机被美国军舰当成战斗机意外击落，还有亚洲人口突破三十亿大关等等，等等。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对于詹飞来说只有一件大事，而且这件大事令他几乎丧失了人生目标和希望。

詹飞高考落榜了，成绩之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班主任往日里对詹飞的自豪与期望值来看，不敢说北大清华非他莫属，最次也得是全国排名前十的211高等学府。

还无法接受现实的是詹飞父亲，老詹干了大半辈子的公交司机，无欲无求，早年丧妻后只希望独子詹飞学业有成，光宗耀祖，所以从小对儿子严加管教，所幸詹飞从小学业便比较突出省心，老詹对儿子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你爹擅长开车，你擅长学习，所以你将来肯定比爹混的好。”

本以为儿子只需要踢好临门一脚，詹家从此便扬眉吐气，谁料想成绩下来后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詹飞的分数只能勉强够的上省内高等职业学院。

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老詹当然接受不了，快五十岁的他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关着房门哭了一天，把詹飞着实吓得不轻。

刚满十八的詹飞还是第一次看到夫亲如此这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坐在客厅里伴着父亲的哀嚎默默流泪。

那个夏天对詹飞来说无异于是个噩梦，一个难熬的精疲力尽的噩梦。眼看着同班同学一个个挥别父母奔向各自远大前程，好像只有自己留在了这个绝望之地。

詹飞当然想到了死，想到了用自杀来结束耻辱，可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卑鄙自私的想法，原因有二：一是无论哪种自杀方式都会疼痛难忍，孱弱的詹飞绝对接受不了。二是父亲。

没错，詹飞舍不得父亲，舍不得这个整日里只会板着脸说的话的唯一的亲人，他无法想象老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独存于世，这太令人心酸。

老詹痛哭后第二天，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照常上班，照常给詹飞张罗早饭，午饭，晚饭，一切好似又回到了高考前得日子。可越是这样，詹飞心中越是有愧，他清楚，自己不配，不配再接受老詹的关爱，她对不起老詹，更对不起早逝的母亲。

詹飞告诉老詹，自己想找个工作不想上学，老詹回复詹飞，“甭想，高职也给我好好上！”

父子二人又是三天冷战，谁也不理会谁。

詹飞心里苦，偷着和同学出去喝酒撸串，四个人喝了两件啤酒，詹飞吐的不省人事，同学害怕出事，喊来老詹。老詹二话不说背起詹飞，默默回了家，第二天詹飞醒后一切如故，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次轮到詹飞把自己关屋里哭了一天。

和老詹不同的是，詹飞第二天从自己屋里出来，竟像是换了个人，表情坚定，神态自若，肿着眼睛就急匆匆出了门。连着几天，詹飞神叨叨忙些什么老詹也没问，也不敢问。

老詹知道儿子心里苦，不能再刺激他了。

天气逐渐转凉，老詹下班后一进家门便呆住了。儿子坐在饭桌前，桌上摆满了菜肴，还有一瓶老詹平时想喝却舍不得买的陈酿泸州老窖。

“爸，我有事想和您说。”

詹飞开酒，斟满两杯，给老詹一杯，自己一杯。

老詹鼻子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端起酒杯灌下。

“要是找工作的事儿你就给我打住，想都别想，我就是累死，也要让你把书读下去。”

老詹夹起花生米丢进嘴里，给自己又满了杯酒。

“不是这个事。”詹飞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铺在老詹面前，老詹正眯缝着眼喝酒，余光看到这张纸时，呛得一口酒喷了出来，噗的一声喷了詹飞一脸。

老詹一把抄起桌上的纸仔细端详，上门鲜红的几个大字再真切不过：《入伍通知书》。上面不仅有儿子詹飞的亲笔签字，还有地区武装部的大红章。

“扯淡！你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为啥瞒着我！你小子给……我说清楚喽……”

老詹站起身指着詹飞，手禁不住地发抖，显然动了真气。

“爸，我要当兵。”

“你当个屁你！”老詹隔着桌子指着詹飞骂道，“你，你瞅瞅你小鸡子一样的体格，你去当兵，你还不得死在部队里……我们车队里老张，你张叔叔，你见过的，他年轻的时候也当兵，你看他现在浑身的伤病，你别忘了他可是从小身大力不亏啊，他都落了一身病，何况你这小身板儿……你赶紧给我打住，只要我活着你想都别想……”

老詹还想再骂，但见詹飞一言不发，火气也逐渐消退了一些。

“你说，你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都忙些什么？难道就背着我干了这些好事？我成天累死累活的还要伺候你吃喝，你说，你就这么气我？”

“还有，这一桌子菜还有这瓶酒，从哪来的，你练炒米饭都不会……”

“我买的，”詹飞补了一句，“用您平时给我的零花钱，总共花了六十七块五。”

老詹听儿子说的不像谎话，自己平时每周都固定给詹飞五块钱零花钱，这一桌子酒菜的钱，足足是詹飞好几个月的零花钱。

“爸，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让我让我参军。”

“说个屁！不听！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老詹又自己喝了一杯闷酒，夹了口菜，啪的把筷子拍在桌上，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儿子。

“那好，我说我的，您愿意听就听一句。”詹飞端起自己那杯酒，一仰脖子，一饮而尽，被酒辣的只眨眼睛。

老詹一瞪眼，“你小子敢当我面喝酒了？！上次还没吐够？！”

“爸，我妈走得早，这十多年您辛辛苦苦上着班，又一个人把我带大，真的是太不容易。”

“我知道您把所有的希望和心血都扑在我身上，我也本想用优异的高考成绩来报答您，还有我妈的在天之灵。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考成这个样子，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我也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我就成了名落孙山的那个倒霉蛋儿。”

“没错，参军这事儿我没和您商量，是我不对，但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这对我来，乃至咱们家来说，说不定将一个会是全新的开始，一个充满新希望的开始。”

长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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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武装部审兵

那晚，老詹头一次听儿子说了那么多话，好像詹飞长到十八岁，自己从没有认真去尝试着了解儿子心里所思所想。

尽管老詹心里头万般不舍，也有一千个理由拒绝儿子参军的要求，但儿子有一句话细细品味也的确在理。詹飞跟老詹说，难道除了读书外，其他人都万般皆下品了，难道中国军队几百万人就没有建功立业的人才和榜样，难道我去参军就给家人丢人现眼了？

说的也在理，儿子现在这种情况上高职也不见得比参军这条路要好，参军也未必不能改变儿子的人生，说不定还是第二春。老詹如是想。

也不知是老詹喝多了酒，还是心理防线慢慢放下戒备，爷俩儿的气氛逐渐缓和，最后竟你一杯我一杯喝光了一瓶陈酿泸州。

老詹微醺，红着脸问詹飞报的什么兵种，去哪里服役，几时走。

詹飞咬着嘴唇回复老詹，武警，海港市，下周动身。

话音落了没两秒，老詹眼圈一红突然哭了，詹飞跟着也哭了。

这一晚的情景后来据詹飞回忆说，来部队之前活的十八年里，那一晚是最暖心，最温馨的，自己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喜忧参半的泪水，也忘不了那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真情流露和释放。

接下来的一星期，老詹每天都早早下班回家陪着詹飞，准备吃的用的穿的，詹飞也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自己。

“爸，您给我带这么多吃的干嘛？弄不好还让别人以为我来春游的呢。”

“你懂什么，部队里伙食千篇一律，每天一个样，你吃两天就吃够了，到时候我看你吃啥，少废话，都带上，全都带上。”老詹不听儿子辩解，火腿肠午餐肉和罐头满满装了一背包，足有三十多斤重，沉得詹飞直咧嘴。

后来的事实证明，老詹的话对了一半，而这三十斤满载爱心的背包，也让詹飞度过了刻骨铭心的日子。

临走的前两天，詹飞被区武装部喊过去，说是和带兵的部队领导见面。詹飞激动不已，穿上自己平时最爱的那条运动裤，套上白毛衣和羽绒服，兴冲冲赶到武装部。一进武装部大楼，十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在排队，詹飞低着头，握着入伍通知书跟着排队。

“在这排队干嘛？”詹飞问排在自己前面的人。

那人一回头，一脸坏笑得看着詹飞，“你还真是个雏儿！部队的头儿在里面，说是先审审咱们这些新兵，再决定往哪个兵种上分。”

这人说话一嘴的江湖气，像是学校门口经常见得那种社会小青年，让詹飞感觉不太舒服，可他的话却让詹飞有点惊讶。

“分兵种，什么意思？咱们不是已经定了是武警么，怎么还分……”詹飞厚着脸皮接着问。

这个“社会哥”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废话！武警里面也有守桥看监狱的，还有喂猪做饭的呢！别问了，一会该轮到我进去了，我还得好好表现一下，真给我弄去喂猪做饭，我特么还不如当逃兵跑回家……”

这下詹飞明白了！原来当兵不是那么简单，这和工厂是一个道理，虽然都是一个厂的工人，但每个工人都不同的岗位和工序，有的是钳工，有的是铣工，还有的是维修工，或是装配工，同理，部队也一样，不同的岗位才能让整个部队运转起来。而眼前这个“社会哥”对喂猪做饭这个岗位的态度也再明显不过了，他看来那就是低人三等的兵种，甚至不惜当逃兵也不干这个。

“天哪！老天保佑我，千万别把我分去喂猪！”

“詹飞！詹飞来了没有！”

詹飞听见有人喊自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随口喊了声，“来了来了，我在这儿！”喊完从队伍里跑出来，来到小屋门口。

一个武装部干事模样的人不耐烦的冲詹飞回了句，“以后喊你，你就喊“到！”以后就是军人了，没人说来了来了！”

詹飞迷糊糊挨了两句，连说对不起。

“哎？！张干事，怎么这小子不排队就先进去了，我们这都老老实实排队呢！？”

“社会哥”跳着脚在后面冲武装部的人喊，这张干事一看是“社会哥”，赶忙安抚道，“别急别急，慢慢排队，这个是部队领导点名要见得，我也没办法啊。”

“嘿？！那我爸还送你五条烟也白送了……”“社会哥”有点急了，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就觉察不对劲，想收却也收不回来。

张干事一个箭步跑到队伍里，一把将“社会哥”从队伍里拽出来，指着鼻子警告道，“你小子胡乱说什么话呢，谁……谁那你家的东西了，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入伍通知书收回来，你当个屁兵吧你！给老子滚回去！”说完，照着“社会哥”屁股上踹了一脚，“社会哥”在穿军装的面前显然底气不足，灰溜溜站回来继续排队，努力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抖着腿吹着口哨。

詹飞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洪亮的回答，“请进。”

詹飞拽拽羽绒服，捋了捋头发，推门进去，顺手轻轻将门带上。

“你叫詹飞，今年高中刚毕业，对么？”

詹飞抬头见眼前桌前坐着两个身着武警军服的人。一人国字脸，约四十岁左右，另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黑瘦黑瘦。刚才便是国字脸在问自己。

詹飞观察到国字脸军装的肩章上是一条杠三颗星，而那个黑瘦的年轻人肩章是两根红色的细杠。

“对，我是詹飞，今年九月份刚高中……高中毕业。”

詹飞说到“高中毕业”这几个字时突然有种耻辱感，毕竟自己是个连大学都没考上的废物，失败者。

“我查过你的档案，也和你学校老师同学侧面了解过你，你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啊，怎么这次会落榜了呢？是家里有什么变故，还是有其他原因？”

詹飞的痛处再次被提及，詹飞霎时间觉得有点害臊，还有点委屈，眼圈一红就想掉眼泪。

“哟，哟！大队长，您看这小子还要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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