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供养》：第001章 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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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生命尽头

夕阳西下，落霞炫彩，氤氲流转，宛如天花。

朝戈站在屋顶，倚在围栏上定定地看着这彩霞，看着它一会儿变幻成花朵，一会儿变幻成彩狐。

渐渐地，他眼里充满了彩霞，只有彩霞，似乎这天地间只剩下这夕阳与落霞，而他置身在其中。恍惚间，他伸出手想要抓取一把绚烂的云霞。

在失败后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入神后的幻觉。一如童年时候的自己，多么相似啊！很小的时候住在外婆家，也常常会在夜晚来到屋顶，仰望那浩瀚的星空，痴痴地看着星河在无边的黑幕中缓缓流淌。看得入迷了，也会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抓住其中一颗。只有在失败后才恍然醒悟。

稍大一点时外婆的去世，让他觉察到了人类的生老病死，开始对生死进行思考。人类的存在意义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基因不断进化和被环境淘汰后的产物，只是宇宙中的一次偶然现象吗？他相信不会这么简单！

宇宙中有亿万个星系，星系中有无数的恒星系，而地球是众多恒星系中太阳系里一颗微不足道的行星。

对于宇宙，地球连一粒微尘都算不上，何况地球上的人类？

即便人类有其存在的意义，但如此渺小的生物，他存在的意义真的重要吗？

朝戈想要领略宇宙的风景，想要探知世间的真理，想要看看这世界是否有造物主，并与祂对话！

但是！

现实是残酷的，它会扼住梦想的喉咙，让它慢慢窒息，最后死亡！他最终屈服于现实，为了生活而努力着，不再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钱！才是生活中最需要的！

回望这一生。

童年自己虽过得贫困，却毫无所觉。那时经常吃不饱饭，依然和小伙伴玩得很开心。用自己做的鱼钩去清澈的河里钓鱼。常钓到一些小鲤鱼、小鲫鱼，用路边捡的柴火烤着吃。烤得微微焦的那种最好吃，鱼刺不卡人，鱼腥味也被最大地去除。

在夏天即使冒着雷雨，也会用自己做的钓竿去钓青蛙。钓竿非常简陋，就用路边的长树枝，在一端绑一根麻绳，在绳子末尾再绑一条土里挖的蚯蚓。然后再做一个装青蛙的袋子，用铁丝在麻袋口子处围一圈固定麻袋口，并留下一个握柄。

一切准备妥当后，小伙伴们来到小沟渠边，田野里。这样的荫处青蛙随处可见，不像现在到处可见的只有癞蛤蟆。

青蛙笨笨的，轻轻抖动钓竿，蚯蚓在青蛙边上，一上一下，马上会吸引它们一跳一跳过来捕食。只要咬住蚯蚓它们绝不会轻易松口。这时就可以将青蛙钓到准备好的麻袋口子里。因为麻袋口子被铁丝固定住，所以这一切一个人就可以操作得过来。

小伙伴们只会挑一些大个的青蛙，也不会钓太多，就钓那么几只够晚上加餐就行了。有时钓得多了，家人还会骂“青蛙是益虫”“家里没有那么多油炒青蛙肉”之类的话。

小孩子的调皮捣蛋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常会去水田里摸刚刚长出的莲藕。这时的藕因为刚长出，像一支白色的，长长的笔，叫藕笔。回想起吃藕笔时那脆脆的，甜甜的味道，将藕笔断后的丝糊到小伙伴的脸上，引来一番追逐，发出纯真的笑声。朝戈的嘴角不自觉的咧开了。

当然藕是庄家，还没有长大，就被拔了吃了，自然会被大人们追打。

在秋天到收割后的田地里捡遗漏在田地里的稻穗，捡满一小袋就可以充当下学期的学费了。捡累了又会躲到哪家的甘蔗地里拔一根甘蔗，用野火煨热分而食之。调皮聪明的朝戈常会取甘蔗根部上面一点的位置吃，这个部位的甘蔗吃起来没有甘蔗根那么硬，又比甘蔗梢甜。

这样的快乐会一直延续到读高中。

高中的学业压力非常大，学校的氛围迫使着你不断学习，大家常会因为成绩落后一点而自责不已。有的人会上网打游戏来减压，有的人会把自己装成混混躲在厕所里抽烟来减轻压力。在即将成年的这一刻，即将面对的是社会这样残酷的竞争环境，时代赋予他们的是沉重的学业压力。而朝戈也会挤出时间来看小说，沉浸在那些奇幻瑰丽的世界不可自拔。

大学了，朝戈混了一个三流学校。在学校学习不努力，也不荒废。毕业后凭着三流的文凭，三流的才能，三流的颜值找了一份三流的工作。刚开始薪水只有三千一个月，但他并不觉得少，后来相亲认识了一个女孩子，父母身体也不行了，开销大了，五六千的薪水也不够花了。

不过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不知怎么的，他还是这么挺过来了。就这么工作养家，平平淡淡得生活，没有了年轻时的豪情壮志，没有了扼住命运喉咙的魄力，有的只是被生活磨平的锐气，被生活磨平的棱角。

“唉，我这一生虽然平淡，但也无愧于谁了！”

回神过来，朝戈掏出手机：“喂！大毛！你在哪里？”

“爸，怎么了？我不还在深圳上班呢么。”朝国矛接通电话随意道。

“快回来！你老子我要死了！”

“说什么呢爸！你这声音还中气十足，怎么就说这丧气话。”朝国矛马上端正身体，严肃说。

“我感觉到了！我就要老死了，我已经活了七十岁，也该到时候了。回家吧，回家吧，回来让我看最后一眼。”

“爸！”朝国矛顿时眼泪止不住的流出。哽咽地还想说什么，却只听到电话挂断后的盲音。

……

“喂！二毛！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你还不清楚啊！说吧！老头子，有什么事？”

“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把你射到墙上去！对你爹一点都不尊重！我……”

“打住！老头子！有事说事，没事我可挂了啊。”

朝戈沉默了，在朝兵矛快不耐烦的时候才说道：“回家吧，我快要老死了。回家吧，把你那些个孩子都带来，我感觉到了，就在这几天。”

电话那端半天没有回音，良久才听见“啪”的一声，那是电话落地后的撞击声。

……

“喂！细毛！你在哪里？”

……

朝戈一个一个将自己快死了的消息传达给每个亲人。然后沐浴更衣，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深夜，房子里静悄悄的，朝戈心渐渐静了下来，耳中开始嗡鸣，他听见了自己颅内血液回流的激荡！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刻在了基因里的，不为意志所转移。没有人是不怕死的，除非他不是人。有时人不怕死，比如战场上士兵英勇无畏的冲锋，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迫于外界环境压力，基因使肾上腺素大量激发，短暂的忘记了死亡的恐惧。

朝戈活得越久越对这种恐惧有深刻的体会。在他年轻时从不会想到这些，即使想到有老死这回事也不会产生恐惧，因为那太遥远了。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一刻的临近，他怕了，他怕死，这毋庸置疑，虽然他从没有对包括亲人在内的任何人说。

死，是不可避免的。朝戈通过看书，通过旅游等来排遣寂寞，扫除恐惧。

他常会这样安慰自己“没有死的生是不完整的！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人人都有死的那一天，连宇宙都有寂灭的时候，何况人类！”

恐惧在静夜里悄悄爬上朝戈的心头，让他的心脏骤然加速。而他也似乎很有经验，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又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反复如此。内心渐渐安宁。夜，再次归于平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起伏。

第002章 轮回

几天后，一群子子孙孙围绕在床边。不时有人难拟悲伤发出哽咽的声音，气氛沉重而压抑。

朝戈看着这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对朝国矛说：“这都是我生的？”

朝国矛本来还挺悲伤，听他问出这么个问题，半天才反应过来：“呃，是的。都是从您这棵大树上发出来的。”

“这有几口人？”朝戈好奇地问。

这朝国矛还真没有仔细的数过，他询问朝戈：“要不，数数？”

“数数！数数！仔细数数！”朝戈急不可耐道。朝国矛刚要数，又被他拦住：“我亲自来数！”

强撑着要坐起来，又无力的倒下，旁边的人赶紧扶他坐好。

靠着床头，朝戈喘了会，吩咐道：“都一排排站好咯，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

朝国矛赶紧指挥大家站好，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1，2，3……45，46。嗯，没想道我居然这么能生！都发出47条枝了！”朝戈那老脸上得意洋洋。

“老头子，是46口人。”朝兵矛小声提醒道。

“愚蠢！你看那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么！”

朝兵矛无言以对，心想“不是看你是最后一天，非得给你怼回去不可！”

朝戈想了想，说：“厨房里还有两个卵子，煮了给我吃吧。”

“太爷爷，那是鸡蛋，不叫卵子。”五岁大的曾外孙女李琦玉辩解道。

“混账！我说卵子就是卵子！”

小姑娘还要分辩，被妈妈拉了一下，撇了撇嘴，悬而欲泣。

看着那就要掉下来的泪珠儿，朝戈心疼地说：“好好好，就叫鸡蛋，就叫鸡蛋！我的乖宝哟！”说着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又是摸头，又是捏脸。小女孩才破涕为笑。

不一会，鸡蛋煮好，大媳妇就要喂他吃，被他止住：“二毛，你来喂我吃。”

平时总和他对着干的朝兵矛出奇的没有任何反抗情绪，他坦然的接过放着鸡蛋的海碗，先用里面的水洗了洗手，然后开始剥鸡蛋，剥得仔仔细细，一丝不苟，鸡蛋剥好后酥嫩酥嫩的，白里透黄。

朝戈接过鸡蛋，二毛都让着他，顿觉意兴阑珊，也没有了吃鸡蛋的欲望，他对大家说：“都出去吧，大毛，二毛，细毛留下。”

大家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眼泪都止不住的流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儿子，朝戈让大毛扶自己躺下，又静了一会，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脸安详。

“爸~！”三人以为他去了，惨痛悲呼。

“吵什么吵！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会了！”

三人声音戛然而止，这一停一顿的，差点没堵出病来！

“我这也没留什么遗产，银行里有一点钱，还有这个房子，你们几个分了吧。”说完朝戈闭上了眼睛，一脸安详。

朝国矛看着朝戈闭上了眼睛，用疑问的表情看着朝兵矛。

朝兵矛只能硬着头皮，冒着大不敬，试了试朝戈的鼻息，确定的点了点头：“这回真去了。”

三人这回却发不出刚才的悲痛感觉，心里真真是堵得难受！

……

朝戈迷迷糊糊地，大脑感觉非常不清醒。整日里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五感渐渐清晰了一点，每日有那么一小会时间可以做出简单思考，然后又因为身体疲累而沉沉睡去。

慢慢地，他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他竟然成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还在母亲的体内，被羊水所保护着！难怪他头脑混沌，因为他的身体还没有长全。

发现自己还是一个未出生的婴儿后，朝戈开始安分起来，静静等待着出生的那一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婴儿，难道真的有孟婆？然后孟婆忘记给自己喝孟婆汤了？他不得而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朝戈清醒的时间一天天增长。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听着他们说着不同于地球的语言，看见透过肚皮后的微弱光线。有时他也会轻踢肚皮，和母亲互动。

“当家的，你看，你快看！我们的孩子好聪明！”朝娘拉着朝父看她的肚皮，果然朝娘说一句话，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踢一下肚皮回应。

“吾儿果然非凡！他日必定成为人中之龙！”朝父老来得子，非常开心。

“啊~！不行啦！不行啦！我要生了，我要生了！”突然，朝娘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墙，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渐渐沁出汗珠。

“啊？这怎么说生就要生啊？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朝父一把年纪，揪着自己的胡子，急的围着朝娘不停的转圈。

良久才反应过来，叫来隔壁大娘帮忙照看一下，自己去村长家里找他媳妇柳明桂，柳明桂是村里有经验的接生婆，村里谁家生小孩都找她。

朝父来到老村长家说明原因，柳明桂二话不说就跟上朝父去他家。

柳朝村祖辈逃难到此，后来泥石封闭出口，因此柳朝村与世隔绝，谁家要是生小孩在村里都是大事。因此村长也跟上他们，帮忙照看一下。

走在回去的路上，傍晚的彩霞将天边映红，五彩的霞光打在三人身上，投出三条长长的身影。

村长看着这美景对朝父说：“朝哥儿，你老来得子，连老天爷都高兴呢！你看这云彩，多好看！”

朝父一看可不是嘛，这样绚烂的彩霞，他以前可从没有看见过。要不是急着孩子，他真想多看一会，呵呵笑着说：“谢您吉言！谢您吉言！”

三人到了屋里，柳明桂马上吩咐朝父去叫几个女的来做帮手，自己则去忙乎了。

……

屋里朝娘喊叫声越来越大，天边的云霞也越来越绚烂。七彩的霞光甚至照得四周的物体都变幻了颜色。朝父和村长都发现了这异象，朝父急着孩子，无暇它顾，只有村长一脸惊异地看着这一切。

终于，屋里柳明桂惊喜的叫了一声：“出来了！”

旁边的大娘也开心的说：“是个大胖小子！咦，他怎么不哭？”

“让我来打两巴掌，就会哭了。”柳明桂笑呵呵的说。却不想朝戈因为呼吸到这一世的第一口空气，被肺腔内的羊水呛住不停的咳嗽。

“这孩子真是有灵性啊，也不哭闹，自己把羊水咳出来了。”柳明桂小心捧着朝戈给朝娘看了眼。

朝娘终于露出放心的笑容，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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