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誓约》——烤鸭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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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章 送货

我叫萧一秋，八二年出生的。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老狗。

这名字是我以前一个非常好的朋友起的，因为我有一门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一开始我觉得这名字有些恶心，叫多了也就接受了。

我老家在河北的一个无名小村，都是一个家族的，没有外姓人。虽然贫穷闭塞，也还算得上家学渊源。小时候，常听守祠堂的大伯给我们讲祖上的故事。

明末，大概是我们家族最兴旺的时期。那时候祖上是一位王爷府中的医官，颇受重视。后来明朝亡了，自此家道中落。风雨摇摆数百年，抗日战争时，也走出去过好些有志之士，可惜直到建国，也没人回来过。

老祖宗留下来的悬壶之术，到了我这里也就是狗皮膏药这门本事，我学了个七七八八。倒也勉强安身立命。

我文化不高，初中还没读完就出门瞎闯荡，投入了社会这个大熔炉。

我那个年代，找工作讲究文凭。待遇不错的工作，第一条要求就是本科毕业。被严峻的就业形势所迫，最后还是在陕西的一个私人石棉矿里安顿了下来。

就这么贯彻着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思路瞎混着。后来考了个驾照，当起了黑车司机。

其实日子也挺美好，每个月小酒喝着，小烟抽着，也有了个女朋友。

暂且叫她小吴吧。她是个挺上进的人，长得也不错，整天和我说买房结婚的事。奈何我瞎混惯了，也没什么大本事，买房实在是遥遥无期的一件事。我很听她的话，也不和她吵架，她常常对我说教，他朋友同学多么多么有本事，我也不争执，就笑着听着。

也许是觉得我性格好，也不赌钱嫖娼，她也就这么和我过着小日子。

直至有一次，她目睹了我做狗皮膏药的过程。

矛盾就这样爆发了，毫无意外，她重新寻找心目中的良人去了。

分手后，我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不修边幅。看了一部忘了名字的励志电影，对我触动很大，想着干一番大事业！

那时候是06年，西藏旅游大热。我百般思虑下，揣着存下的五万块钱，在西藏普兰县开了个卖工艺品的小店，直至今日。

旅游旺季的时候，小店效益还不错。07年入秋之后，气温骤降，天寒地冻，旅游的人很少，有时候在店里枯坐半天，一根人毛也没有。我又借钱买了辆二手小货车，寻思着帮人拉货。一来二去，也知道了不少偏门生意，认识了不少朋友。

那天我这在店里，裹着个鹿皮毯子打瞌睡。恍恍惚惚间，进来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汉子。

这汉子眼神躲闪，进来后不断打量我挂在墙上的小工艺品。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刚过，天快黑了。哪有这个点出来逛的驴友？我知道这是来生意了。

我坐起来，从兜里掏出烟，递了根兰州过去。

那汉子接过烟，推开了我收藏的银质打火机，自顾自的点上了火，闭上眼猛吸了一口。

我注意到他抽烟的姿势和正常人不同。

正常人都是中指食指夹着香烟，而他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扣着整根烟，烟嘴朝外，暗红的烟头藏在手心。这种抽烟的姿势，哪怕你站在旁边，也看不到那一点红色的烟头，我心里已经确定，这是个捞偏门的主。只有经常深夜在空旷地带干活的人，才会养成这种抽烟的习惯。

那汉子抽着烟，神态颇有些桀骜不驯。“你这店里，也就你裹着的马鹿毯子是个值钱货。”

我笑了笑，也没分辨，我进的货本来就是糊弄糊弄来寻找情怀的驴友的。那些看起来上了年头的唐卡，银首饰。其实都是不值钱的批发货。当然也有少数从藏民家里收来的好货色，但是一般我不摆出来给不识货的人人看。

“这得看你是不是识货的人了。”对这种捞偏门的人不能太客气，太客气了反而欺负你。我话里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你既然找到了我，那就直接说事，别啰嗦。

这汉子摆摆手，看了看门外。这才凑上来低声说，“你是老狗？听说你能走货。一吨半，走三百多公里，多少钱？”

听到这话，我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这汉子十有八九是个偷猎团伙的，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这里可以走货的消息，直接找上门来了。“那得看你的货多重，去哪。晚上走货，我价格收的高。”

一般我拉货，都是有中间人联系的，不直接和货主接触。虽然我从来不去看自己拉的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大多都是偷猎的保护动物和境外走私进来的货。出境入境的都有。

这单生意我不想接。因为这人不懂规矩。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就说我这行吧。中间人告诉我货的重量，接货的时间地点，目的地，然后谈价钱。谈妥了之后，我直接干活。中间人能确保我把货拉到地方之后，能收到钱，安全离开。哪怕我失手被抓，也根本供不出来货主是谁。中间人一般都是当地比较有威望，吃得开的大佬。直接和货主谈，赚得多，也危险。这帮偷猎的，都是些无法无天的主，手上有枪。把货送到地方不想给你钱，哪怕崩了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虽然打定主意不做这单生意，我也不好直接赶人走，只好报了一个很高的价格“我也不问你拉的是什么，一百公里我收一万，天亮前能给你送到地方。”

这汉子嘿嘿笑了一声，有些不屑，随后丢了张皱巴巴的纸条给我，上面写了个经纬度坐标。“行，那你现在走吧。”

这种见不得光的货，正常是每吨走一百公里一千三百块左右。我报了个超高的价格，没想到这汉子都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我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这一趟恐怕不太寻常。

当时可能真的是脑子被狗吃掉了一半，利欲熏心。思来想去，还是没抵住这三万块钱的诱惑。关了店门，开上停在门口的二手江铃小货车，乘着夜色出发了。

多年后的今天，我回想起来当时的选择，仍然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后面会遇到这么多这么麻烦的事情，哪怕给我三十万我也绝不跑这一趟。

第0002章 出发

从那汉子手中接过了一万五的定金，我直接上车，给油门走人。

我拉货去过不少地方，偷偷出过边境线，也进过藏北无人区，遇到过不少危险。那汉子长相憨厚，却不知道为什么，总给我一种阴森的感觉。

我心里告诫自己，小心谨慎，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另一方面，又实在是舍不得辛苦一晚上就能赚三万块钱的诱惑。

出了普兰县城，我眼皮直跳，实在是心里不踏实，怕自己有去无回。思来想去，我把车在一条无名土路边上一停，掏出手机给老枪打了个电话。

老枪是我最靠得住的朋友，老家隔壁镇上，从小玩到大，关系很铁。最早出来打工的时候，我俩就在同一个工地搬砖。来西藏找发财的门路也是商量好了一起的。

老枪那边环境很嘈杂，估计又是在打牌。他声音有些大大咧咧，好像是喝大了。“老狗，你找我啥事？”

“急事，你陪我跑一趟，见面说。”我揉了揉眉心，“你是不是喝多了？”

“屁的吧，就喝了三两，小猫撒尿一样，也算喝了酒？你等等，我出来和你说。”说完他捂着电话，我还能隐约听到他在那边兴奋的大喊，你一对K也想杀我？老子JQK的顺子！等老子接完电话再来教育你们！

等了一小会，老枪那边安静了许多。“什么事？”

“刚店里来了个莽子，要我走一趟活，三万。我心里没底，邀你跑一趟，钱一人一半。”我看了看周围，“我刚出县城，在去普兰镇那条路的路口等你。”

“行，我马上来，十来分钟到。你等着。”老枪哼哼了两声，电话挂了。

等了一会，来了辆摩托，后座正是老枪，他慢腾腾下了车朝我走来，一挥手，骑摩托车送他的小伙子就走了。

老枪是个靠得住的人，唯一的不好就是离不开酒。以前吃饭的时候他对我说过一句话。说你别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上啤的，这玩意儿喝下去光撒尿，裤裆里一股子啤酒味两天都散不干净，难受。

哪怕是现在，老枪手上还拎着大半瓶牛栏山。“老狗，接到什么活了，让你火急火燎的？”

我有意吓吓他，让他醒醒酒。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估计不一般，搞不好是军火什么的。”

闻言，老枪眉毛一挑。“去你的吧，拉军火找你这个破江铃？我隔壁给人做裤子的老太太骑个自行车都比你这破车快。”

“哟？是吗？也就三百来公里，我说三万，人家都不还价，直接给了我一半定金。”看见他拎着个酒瓶子我就生气，跟路边小流氓似的。“天天就知道喝，喝不死你这王八犊子。”

老枪哈哈一笑，朝我走近两步，掀开了大衣下摆，朝我挤眉弄眼。“你怕个鸡毛，爷我今天为了你，带着喷子出门。”

我低头一看，他裤腰带里插着个枪把子。多半是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这玩意远了根本打不准，但是拉到二十米内，一枪一大片。哪怕遇着狼了，也能搞一搞。

我没说话，心里倒是安稳了一些，翻了个白眼招呼老枪上车。

老枪胆子大，人猛。刚来西藏的时候他就在批发市场倒腾些违禁品，军火碰不着，带毒的小药丸不敢碰，什么藏羚羊的角啊皮啊这些，倒是碰了个遍。一开始很是得罪了一批人。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一把喷子，当天就摸上当地黑老大家堵人去了，直接把枪管顶在人家脑门子上问服不服，临走的时候还把人家养的一条拉布拉多犬轰成了渣子。据他自己说，那黑老大当时吓得尿裤子了。

我是半点也不信尿裤子这事的，不过那黑老大再没来找过老枪麻烦倒是真的。

一上车，老枪大咧咧地坐在副驾驶，靠背往后一放倒，撇着腿就躺下了，膝盖顶着我的变速箱，我挂挡都费劲。

我心里那个生气，把他膝盖猛的推开。“老实点，你大爷的。好歹系上安全带，万一颠簸那么一下子，喷子走了火，你裤裆里就和搅鸡蛋似的。”

老枪不以为意。“行，你车上你说了算。”他从裤腰带一掏，把喷子随意丢在脚边，系上安全带就闭眼休息了。

这次接货的地点以前我没去过。在一个山谷口边上。挺偏僻的，没有景点，附近几公里也没有村庄。走到一半连土路都没了，只好摸索着往前开。走了快三个小时了，才走八十公里。幸好我车上自己装了个卫星的GPS，一路上弯弯绕绕，也快到了。

我摇醒了睡的正香的老枪，“马上到了，打起精神。这地方偏的鸟不拉屎，估计运的东西有点邪乎。”

老枪这时候也醒了，看了看GPS上的指示，也是一脸凝重。车灯照亮的地方，草都没几根，哪来的保护动物让你偷猎？

正当我俩暗自谨慎着的时候，前面闪出来一个人，挥着手让我们停下。

我一脚急刹，拍了拍老枪的大腿，示意他小心看着点，别下车。

那人来到我边上，敲了敲玻璃。我正要开门，却被那人顶住了车门。我当时心里一慌，脸上却不动神色。摇下了玻璃开口道：“怎么了兄弟？”

那人看长相是西藏本地人，高高瘦瘦，围着个羊皮袄子，眼神阴冷。“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老狗，你们让我来接货的。”我对他笑了笑，递上一根皱巴巴的双喜烟，这烟又甜又冲，本地的西藏人却大多喜欢。“兄弟怎么称呼啊？”

那人把我的手推开，根本不领情。“你别下车，我们把东西装到你车上，我跟着你一起走。”

我想告诉他，我老狗做这个生意不是一天两天，讲的是个信誉，我连货都不问是啥，直接给你拉到地方。但是他就这么用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不容拒绝。

我心里有火，猛的一推车门直接跳车，他一个踉跄退开几步，眼中凶光一闪，从后腰拔出一柄刀子！后面正在往我车上装货的几个人听到动静，也冲了过来，个个都有刀。

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老枪反应快。他飞快下车，单手举着喷子，直接就怼到那西藏汉子脑门子上，嘴上骂骂咧咧，“给你脸了是不是？你动一个试试，比比谁手上的家伙猛！”

我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不得不说，我其实是一个挺怕事的人，打架我倒是不虚，可这种刀枪炮的场面，明显就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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