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阴阳半剑魔》免费试读_国帝》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仙剑奇侠传之夕与瑶华》: 暮夜梦回。
第一回 暮夜梦回
“当年掌门还未继位的时候,曾和渝州的景天大侠一起去过神界。他回来以后,我趁着他在蜀山修养,缠着他讲了许多神界的传闻……”
嘴角蓄起胡子的中年道士躺在藏书阁门前,灌了一口腰间的酒,打着饱嗝,环顾着四周围绕着自己的孩子们。
今年的蜀山收了不少年幼的弟子。他们学历尚浅,没有资格跟随师父们下山除妖,因此对这样光怪陆离的逸闻总有几分向往。常胤就这样在一群期盼的眼光中满足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天地处于混沌状态,有盘古生于其间。盘古开天辟地后,逐渐委顿而死,体内清气分裂,升而为天,浊气沉淀,降而为地。清浊交汇而生神树,成为天地间生命之源。
盘古的精、气、神,则分化成为伏羲、神农、女娲三位大神。其中,伏羲以神树之果创造了神,又在清气所钟之地造就神界,自封“天帝”,统治人神两界。
为保神树无虞,天帝指派神女夕瑶守护神树。谁知那夕瑶为陪伴心爱之人,竟违背伏羲旨意,以神树果实塑造一名女子投入了下界。天帝闻之震怒,剥夺了夕瑶的形体,将其坠入少阴参天。最终,夕瑶的精神化为了亿万精灵,继续守护在神树根系……
“那个女子好可怜,不死不灭,即使失去了形体,还要继续当花肥。为了喜欢的人,多不值得。”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女摇了摇头叹息道。
常胤擦干了嘴角的酒,似是很满意自己讲出的故事取得了弟子们的共鸣,继续不缓不急地将故事补充了完整。
“感情这事情,你们还小,自然不懂。那神树之果造成的女子如今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替夕瑶完成了夙愿。既然是心甘情愿的事情,又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呢……”
常胤的声音高亢而洪亮,直直传到了藏书阁二楼。坐在窗边的江月寒合上手中的书册,被吸引着听完了楼下传来的讲述。
这位常胤师叔是蜀山出了名的八卦狂魔,曾经值守在前山大殿十年之久,与各路往来人士多有交道,练就了满肚子的奇谭秘闻。前两年,掌门徐长卿扩充蜀山规模,原本守在大殿的弟子换了一批,常胤这才升为了高阶弟子,守在了藏书阁为诸位后辈讲述学识。
也许是换了职位,没有了从前那四通八达的消息来源,他如今的生涯有些无趣,不由喜好上了杯中之物,时常趁着酒醉朦胧为新来的弟子讲些稀奇古怪的往事,从三神大战讲到神农失踪,从女娲谪凡再到如今的夕瑶往事……即便此时的江月寒已经拜入蜀山七年之久,听过常胤口中上千个不着边际的故事,但因着他生动又通俗的讲述,时常忍不住,仍要听上一听。
不过今天的故事可真是前所未闻,师叔的消息来源竟然是掌门口述——
江月寒似是想到了什么,侧身望向窗外。
目光极远之处,是一个光辉耀目的五灵封印,那里封印着的便是蜀山禁地锁妖塔。纵仙山云雾缭绕,塔前那个身着蜀山掌门道袍的人影却依然清晰可辨。
江月寒望了许久,代表着三界五灵的封印光泽色彩几经变换,那人却始终岿然不动。他肩上的绶带无风自扬,上下飘动间,带了几分远离人间烟火的仙气,亦为那独立在塔前的人影添了几分别样的孤寂萧索。
徐长卿就这般注视着眼前的锁妖塔。他与塔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只消一步,他便能走上前去,轻抚搭建塔身的那些砖石。深灰色的纹理之中,似乎凝固着一个极尽温柔的魂魄……
记忆中的最后一眼,她熟悉的唇上眉间含尽了笑意,眼中却带着不容逼视的果断与坚决。那坚决跨越了凝固的时光,亦跨越了参商之距,让他的心上浮起些微的暖意与无尽的愧悔。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踏出那一步。
背后不远处,是蜀山的无极阁。前任掌门清微死在无极阁前,无数的蜀山弟子为了天下苍生,亦背弃了自己与红尘的牵绊,以血肉之躯堆砌出如今的清平人间。
他从未曾敢背离过这信仰一步,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徐长卿这个名字,从未曾真正属于他自己一个人。这个名字的背后是蜀山数以千计的弟子,亦是人间那数万万人众。
他静立许久,终还是自锁妖塔前折转离去。江月寒随之收回了自己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
——自七年前一役后,蜀山门人每年都会为锁妖塔加固封印。如今封印之期已到,想必掌门又在为此沉思罢。
目光流转,扫过窗外一轮空悬的圆月,江月寒甫才察觉此时已入夜。
今日常敬师父下山历练,大师兄于清明又承担着不少杂务,原本由师父负责的授剑仪式便顺理成章转移到了江月寒手里。一向不喜欢参与派中事务的他这才临时抱佛脚,翻看起来关于授剑仪式的章程仪典。典章的乏味模糊了时间的流逝,全然未觉暮色深沉。
授剑仪式……
江月寒的手下意识抚上了腰间的长剑,指尖冰凉触感让他忍不住垂头望去。剑柄上刻着的“赠予月寒”四个字在跳跃的烛光下,折射出微微泛黄的颜色。
沉默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神色一黯,起身离开了藏书阁,将身影融入在缓缓笼罩整个蜀山的夜色之中。
秋夜的月光苍白如霜,倾盖在两边带着斑驳颜色的建筑之上,投射出纤长而模糊的影子。
江月寒缓步于石路之上。这七年来,他不止一次独行于蜀山的月光之下,从那时无知的孩童,到如今挺拔的少年。曾经稚嫩的面庞随着时间的推移多了些棱角,他驻足沉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短到心中的回忆已渐渐被蜀山岁月所占据。可每到月圆之时,他仍是会忍不住抬头望去。
山中不知年岁,唯有月色依旧。今夜月华似水,竟又让尘封往事悉数涌了上来。
那一夜,亦有着如此美好的月光……
七年前,蓬莱。那一日,是江月寒十一岁的生辰。
江月寒幼年经历水患,失去双亲,又险些葬身鱼腹,被途经此地的御剑堂大弟子谷原救下并带回了蓬莱。御剑堂掌门商风子见他天资尚佳又身世可怜,便将他收为弟子,传授蓬莱心法。
与他一同修习的,还有谷原的妹妹谷雨。二人修为均等,年纪相仿,于是常常切磋磨练,不出五年便已将蓬莱心法融会贯通。
依照惯例,心法修行结束后,蓬莱弟子可由恩师授礼赠剑、传习剑法。江月寒极其向往谷原师兄那仗剑江湖的侠客生涯,授剑之礼于他而言乃是迈出此路的第一步。为了让自己的人生铭刻上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一再央求师父将授剑仪式推迟到自己的生辰,又拉来师妹谷雨为自己助威,商风子劝说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江月寒欢呼雀跃,期待了半年有余。等到他生辰那日,上至掌门下至普通弟子,都聚在大厅为派中最小的这两位弟子庆贺。整个御剑堂内热闹非常,江月寒更是喜不自胜,来不及捱到仪式结束,便与谷雨操练起来。
怎料,他手中那把本该坚硬如铁的剑,竟在操练之时被谷雨斩为了两截。
原本期待已久的重要典礼就这样毁于一旦。一时之间,江月寒情绪大起大落,难以平复。不顾师妹的自责与道歉,他独自登上了蓬莱仙山之顶,盘桓了整整一日。
那一晚,直到夜色深沉,他仍斜靠着山顶那株巨大的梧桐树,望着海天相接处那一轮圆月以及夜色笼罩下的蓬莱仙岛,缄默而失落。
本想就这样静静观望缓解心绪,树后却传来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江月寒回头,一名身着绿色常衣的男子带着笑意,自黑暗中踱步而来。
“傻小子,又在这生闷气哪?”
江月寒心中愤懑未平,并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回应。男子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坐在了江月寒身边,学着他望着远方苍茫的夜景。
远方海面之上,圆月垂泄的光芒与夜色交融在一起,在流转的行云间时掩时现。男子晃了晃掌心的酒壶,慢悠悠吟出了两句诗:
“‘野阔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不过如此罢。”
若换做平时,江月寒定会学着他的语气,将这诗再吟一遍。可此时的江月寒却始终静立在旁,一言不发。男子察觉异样,回头看了一眼,不由莞尔。
“小寒,你噘起的嘴都可以把我的酒壶挂上去了。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他递出来一柄剑,剑柄冰凉的触感让江月寒初次触及便被深深吸引,通透如玉的剑身薄如蝉翼却凛若秋霜,挥动之间竟有着斩金截玉的力量。
似是对江月寒的反应十分满足,男子微微一笑:“昆仑剑仙慕容紫英昔时曾筑一柄名剑,剑身冰凉通透,世间少有。那柄剑毁于琼华之战,唯有铸法流传于世。我访遍大江南北,又倾心研究数月典籍,这才找到了合适的材料,依法铸成此剑。即便如此,还是错过了你的授剑仪式。只希望傻小子不要责怪我延误之罪,不然,我可是要伤心的。”
江月寒垂头接过,望着剑柄上刻着的“赠予月寒”四字,面上愠怒之色全无。他轻薄的嘴唇微微颤动了片刻,始终无法坦然吐露“感谢”二字,只好执拗地回答道:“我,我大人大量,才不会怪罪你呢!”
男子闻言大笑。那笑声爽朗疏阔,随着人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江月寒方才抱紧了剑,低喃了一句:“多谢,大师兄……”
那是他人生至此,唯一一次授剑仪式。
翌日清晨,江月寒在打斗声中惊醒。他冲出房间,所见唯有满地的尸骸和触目惊心的血色。以仙岛冠称的蓬莱,如今俨然已是一座死岛。
每日清晨来唤醒自己的谷雨师妹此时正瘫倒在房门前的血泊里。江月寒慌忙将她抱起来,少女在他怀中微微睁开涣散的双眼,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小心……”,便失去了最后的微弱鼻息。
情急之下,江月寒奔向御剑堂正厅,寻求师父帮助,却见一名身着蜀山掌门道袍、周身萦绕着诡异紫雾的男子正缓步靠近已经伤重的商风子,双手沾满鲜血,眉眼之间凶光毕现。
“还不快说?”话音未落,那男子抬起手来,指甲瞬间长了尺余,直逼商风子命门。
“清微道兄!你可是走火入魔了?为何行事如此古怪?”商风子吐出一鲜血,声音因伤重而略加颤抖,眼中满满的难以置信。
那道号“清微”的男子似是对回答颇为不满,紫黑色的指间微微用力,便没入商风子的胸前:“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少废话!”
“住手!不许伤害师父!”江月寒回过神来,大呼一声,冲上前来推开清微的手臂,横在商风子身前。
清微眯了眯眼:“哪里来的小毛贼!趁老子还没发火,还不快快滚出去!”
“小寒,你不是他的对手,快闪开!”商风子面色焦急,满是鲜血的手臂动了一动,却无法对弟子加以回护。一滴仍带着体温的血自他嘴角滑落,滴在江月寒手臂之上。
江月寒咬咬牙,丝毫未动:“蓬莱与蜀山同气连枝,你既是清微道长,又为何要这么做?!”
“与你何干?真是聒噪!”
清微周身的紫雾徒然延伸了几寸,他不耐烦地挥手一击,江月寒的身体便飞了出去。落地的瞬间,唯听到周身骨骼如同瓷器一般碎裂的清脆声响……
待江月寒苏醒,已身处驶往蜀中的船上,面前立着一位温柔端庄的紫衣女子。
通过她的叙述,江月寒方才得知,御剑堂被伪装成蜀山掌门的邪剑仙所害,近乎满门被屠。幸逢当日蜀山弟子徐长卿与一众好友前往探询,商风道长与少数弟子方能幸存。邪剑仙道行极深,被他击中的弟子无一能够幸免,唯有江月寒在被击飞之时被赶来的大师兄谷原护在了怀中,才因此幸免于难。
谷原受此重击,肢体崩裂破碎为尘,元神被邪剑仙吞噬无寻。而江月寒虽逃过一劫,却也无法继续修习与阴邪之气相生的蓬莱水性法术,唯有拜入蜀山门下修习火系心法,方能延续性命……
长路漫漫,此时已走到了尽头。脚尖触碰到青灰色的台阶,江月寒步伐一顿,从往事中收回心绪。
面前是熟悉的弟子房,窗口处闪烁着点若星火的烛光。江月寒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走上前去,正欲叩门,那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于清明沉静温和的笑容。
“我听到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便知是你。不是明天要替师父举行授剑仪式么,怎么还没休息?”
似是心下安宁了一般,江月寒眼中阴晦全无。他学着于清明露出一抹笑意:“对不住了,这么晚还来打扰师兄……我来蜀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担当如此重要的事务,总觉得心里没底,索性就来走上一走。”
“原来如此。看你刚才的神情,还真是让人担心。”于清明无奈地摇摇头,语气似是抱怨,神情里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师父离开时特意提醒我不可插手此事,应是有意培养你处事之能。在我看来,你能力十足,应付这类事务绰绰有余,大可不必这样妄自菲薄。”
江月寒并没有太认真听他在讲什么,却依旧感受到了对面的人如亲人一般的可信与安稳,下意识地点头回应。
于清明见他一脸神游,便知道他又胡思乱想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今夜月色这么好,总不该被白白辜负。走吧,一同去后山的山崖坐坐。”
第二回 山间迷影
月色清凉,二人拾阶而上,缓步迈入月光照射下的山崖。
此时的崖岸静谧祥和,全然不似蜀山白日里层峦叠嶂烟光叆叇的仙家气象。驻足远眺,除却远处层叠起伏的山脉,所见唯有一月、一石、一木。月华透过崖边巨大的油松,投射在树下青石之上,在斑驳树影间泛起温柔的光泽。
这是江月寒七年来第一次踏足此处。过去几年,他几乎整日都待在剑台与藏书阁埋首苦学剑术道法,除拜访师父师兄外少有闲游。每有空暇,思绪便会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一日被鲜血染就的蓬莱岛,唯有投身苦练摒弃杂念,才能从汹涌如潮的记忆中找到罅隙,像常人一般吐纳呼吸。
本以为,以后的每一个漫漫长夜都将如此度过,然而今晚,他与于清明席地坐在崖边青石之上,望天际月华如水,看远处群山似墨,突觉脑海涌来的回忆里,多了许多新的影像——
从初入蜀山时掌门的关怀,到年岁渐长间师父的教导,再到如今师兄的陪伴……事事件件,都让他胸怀中满溢着暖意。心中积压如山的人生繁重与往事困顿,竟也在这暖意的催化之下,与眼底这连绵的山脉一同消融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谢……”
江月寒呼出一口气,神色间多了几分释然。于清明却不以为意,只从怀中掏出一壶不知何时带上的酒,置于青石之上。
“何谢之有?我不过是想赏赏月色,幸好有你相陪罢了。”
江月寒亦不愿点破。他谢的是师兄几年间无微不至的照顾陪伴,不单单是今夜让他恍然开悟的月朗风清。可心境通透如于清明,自然不会让这个不习惯表露情绪的师弟难堪。
一念之间,于清明已斟了一杯酒,递了过来。
“尝尝吧,这酒是我家乡的特产,宁神静气,有助修行。可惜我一向不好壶觞,只能由你代劳了。”
江月寒伸手接过,垂头看了看杯中凝碧泛白的美酒,又嗅了嗅萦绕在盏间的香气,霎时便面露欣喜,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又意犹未尽地向于清明讨要了几杯,不多时便将酒壶喝了个精光。
于清明看着他如此牛饮,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你如此喜欢,我就该多带点出来。”
江月寒虽一脸垂涎,却还是摆了摆手:“师兄幼年离家,和亲人之间的联系只剩下每年按时送来的这些特产,就算我喜欢,也不能再喝了。”
“亲人……无妨,修身养性多年,许多事情都成了身外之物。”于清明眉目微动,颔首遮掩了心中漫上的复杂情绪,语气却仍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不过这酒倒的确是珍品,除了司徒师侄,我也就只舍得送你了。”
司徒钟?
江月寒略一回想,眼前浮现出那个不过十一二岁却分外嗜酒的少年模样,眉目间三分疏朗,七分狂放。虽只是偶尔在早课上见过他几面,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他不由有些诧异:“真看不出来,以师兄这样温和沉静的性格,居然会和他志趣相投。”
于清明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他年纪虽小,性情却十分豁达,不像别的弟子那般颇有门第之见,这一点我自愧不如。人生在世,若能都像他那样洒脱不羁,或许会快乐许多。”
洒脱不羁……吗?
似是被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戳到了痛处,江月寒垂头,再次被汹涌而来的记忆吞没。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眸里,渐渐积聚起了无数的晦暗晴明。
他痛苦如斯彻夜挣扎之时,何尝不曾想过做一个洒脱不羁的人,以最直接的方式将一切做个了结,然后畅快淋漓尽情痛饮一番,饮下心头执念,饮去前尘旧梦?
可经年而过,心头燃烧的不甘却从未被时光消磨。邪剑仙已死,蓬莱血仇无人能偿,多年折磨无从释放。御剑堂惨死的同门若泉下有知,一定会无法瞑目……
天命如此,何尝给过他彻底释怀的机会?
心中涌动出无数愤懑、怨怼与不甘,紧握的双拳被攥得发痛。江月寒微扬起头,深呼出一口气。这团白气未曾多作停留,便在初秋的夜晚里转瞬即逝。
于清明将他的情绪转变尽数收入眼底,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类似的情形在过去几年间出现过了无数次,曾经显现在江月寒眼中的晦涩与折磨始终都被轻描淡写地遮掩了起来,从未像此刻这般坦露过。
或许是今夜的霁月清风让他卸下了心中防备,或许是方才饮下的酒让他忍不住释放出深埋于心的隐痛,那一贯淡漠疏离的神色里泛起了许多与往日不同的微澜,无数情绪在其中交织错杂,宣泄而出。
此情此景,让于清明感到分外的熟悉却又无比的陌生。
他阖上双目,眼前又浮现出七年前那个浑身伤痕、眼神却桀骜至极的孩童模样……
“放我走,我要回蓬莱!”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被几个身着道袍的蜀山弟子架了起来,腾在半空中兀自挣扎着。一位鹤发白眉、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他面前,探出一只手按压着他的脖颈,待感受到指下频繁起伏的熟悉气息,忍不住皱了皱眉。
“果然,邪剑仙阴邪之气与蓬莱水系心法相互交融,已沿着经脉侵入他五脏六腑。即便设法将邪气逐出体外,此童寿命也必将大损,心性亦会暴虐非常……”
“没有办法缓解吗?”徐长卿站在他身侧,一脸的担忧与沉重。
时任蜀山掌门的清微道长沉默不语,眉头久蹙不解。一旁的苍古长老摇摇头,叹了口气。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过程十分艰难。邪剑仙乃是由邪念混合高人仙气修成的邪灵,灵此一物不在六界五行之中,更没有固定的形体,即使本体死亡,它的气息也会留在人体内继续侵蚀宿主元神、吸取宿主修为,修炼成为新的邪灵,甚至能够激发宿主心中的为恶欲望,然后控制宿主心智,届时体内的邪灵将与宿主合为一体,再难分离。若要摆脱最后心智尽失、狂丧绝杀的结局,只能散尽一身修为,摒弃情欲杂念,从此做一个普通凡人,再不寻仙访道……”
徐长卿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为了维持性命,他必须继续修行火系法术以压制体内寒邪,何况他目睹如此横祸,恐怕心魔已生,难以平复。这个办法行不通。”
此言一出,阁中五位长老面面相觑,似是达成了共识。
净明长老率先开了口:“如此看来,留下此童乃是一记遗患无穷的险招。为长远计,还是要早下决断的好。”
“可邪剑仙之祸,毕竟是……”站于清微身后的和阳长老打断了净明的话,却欲言又止。
清微侧目,投递给和阳一个警告的眼神,说与徐长卿的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罢了,商风道长既然有所托付,同为道友,自然要倾囊相助。先把他留下,看看是否有弟子愿收他为徒,再做打算。”
几位长老再经商议,最终认可了这个方案。蜀山弟子们在长老们的示意下,将仍然癫狂的江月寒带离了无极阁。
彼时的于清明尚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道袍,紧随在师祖苍古长老与师父常敬的身后,静默地注视着一切。
无极阁的垂帘被掀起复又落下,门外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无声地拂过于清明的脸庞。
其后的一个月,江月寒几次发作,先后伤了几位修为较浅的弟子。虽然蜀山门人知晓他的遭遇后无不同情怜悯,却再没有人敢将他纳为门徒。唯有常敬几经斟酌后,携大弟子于清明向清微道长请命,将江月寒收归在了门下。
只因二人曾见过江月寒那一面——这个还未长成少年的孩童虽然愤怒狠绝令人望之生畏,可他疯狂的目光深处,却澄澈若初春阳光投射下缓缓流动的泉水。
“师兄在想什么?”
不知多了多久,身边传来一声好奇的呼唤。于清明回过神来,缓缓睁开双目。
不知何时,江月寒已躺在青石之上,以手为枕,遥望着满天清辉。他起伏的心境已然平和了许多,即便眼底仍有沉郁之色,却不复之前情绪翻涌间的波澜迭起。
于清明见状,原本担忧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说出口的语气也平静了不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刚来蜀山的样子。”
“那时候的我,正好和现在的司徒师侄差不多的年纪。”江月寒顿了一顿,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无奈与不甘,“师兄,你说人世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同样的年纪,为何他可以快意人生,我却要经历这一切苦难折磨?”
于清明摇摇头:“世事运转自有其道,得失之间难言公平,只是映照在每个人身上各不相同罢了。”
江月寒似懂非懂,只好进一步发问:“既然一切都已冥冥注定,那生之为人究竟为何而活?”
微风拂过,枝摇影斜,一片初秋的叶随风而落。于清明却不急着答话,只抬手将这一片飘落的叶接入掌心。
“苦难各有千秋,世事百转千回,微薄人力无法决定,更无从抗衡。唯有尽力做好所能掌控的一切,才不算辜负人生一场。”
“师兄如此说,莫非是相信天命了吗?”江月寒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端坐的人影。
于清明对他报以温和一笑:“天命渺茫,信与不信都是徒劳。我所信者,唯有心中之念、掌中之剑。”
“心中之念,掌中之剑……”江月寒注视着面前人的双眸,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圆月如霜,远山似墨,于清明端坐于山月之前,眼中映着的关切一如当年的谷原,竟让他有了片刻的恍惚。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即便他现在仍挥不去心中痛苦,亦看不透所谓天命,但月色如旧,手中之剑依然锋利,在这世上,仍有值得他守护之事、守护之人。
江月寒心中微动,眼神里渐渐有光芒汇聚:“我想,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于清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似是安慰:“当年几位长老断言你会被吞噬元神丧失本性,可没想到心志坚定如你,竟会将邪念强压下去,几年来再未发作。你做的已然很好。”
“哪来什么坚定顽强。只是觉得仍有未尽之事、未完成之心愿,必须活着,只能活着罢了。”
江月寒话音一顿。从他眼神里逐渐汇聚起来的璀璨光芒如同天际闪烁的星河。
“但我以后,不单单想活着,还想做更多的事,为你,为师父,为蜀山。”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坚定,却也带着属于少年人的通透干净,让于清明有了些许的诧异,也有了暌违已久的惊喜。
往事烟云,人正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听得有悠远的钟声飘然响起,回旋在山崖之间,惊起了几只憩夜的鸟,斜斜一行飞进了月盘。
于清明似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抚了抚微皱的道袍:“钟声响了三遍,已快到夜禁时分,再不回去,山门就要锁了。”
“才与你闲聊几句而已,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江月寒撇撇嘴,随他站起身来,“都怪师兄大道理不断,唠唠叨叨,真是越来越像师父了。”
“你若是多懂事一点,又何须我们操心。”
于清明对江月寒有心玩闹的埋怨之词半点也不恼,只挑了挑他那斜飞入鬓的眉毛,似笑非笑地振袖一挥。还没等面前人体会到这笑容背后包含的意味,他掌中的流光便化为一柄长剑,稳稳当当地横在脚下。
于清明从容不迫地踏了上去。霎时长剑光芒璀璨若流星飒沓,载着剑上白衣胜雪的人影,一同消逝在了夜空尽头。
江月寒回头看向漫长的山路,又呆在原地片刻,方才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他资历未到,还没学习御剑飞行之术。师兄这一走,他就只能靠着两条腿从后山爬回弟子房了。
而此时的于清明御剑行于月色之下,听着身后远处传来的呼叫,眼底眉梢尽是得逞般的笑意。
他可不是睚眦必报之人,要怪只能怪今夜风景太好,让他有了捉弄师弟的兴致。
更何况,夜行可增强眼力,增进腿功,打磨意志,乃是修仙问道无上佳品。
师父临走时吩咐过,要多多磨练师弟的品性。既是师命,自然——
不可不从。
早知师兄并不像外表看起来一样良善可欺,就不该一时贪玩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不然何必落得如此下场?
江月寒望着蜿蜒的山路发出一声哀叹,然后在无限的悔意之中踏上了下山的旅途。
幸亏于清明并非是真心为难。当年徐长卿扩建蜀山时,为方便弟子入山吸纳日月精华,曾把后山的山路上覆满了石阶,是以江月寒此番夤夜而行并不十分辛苦,不出片刻便已走到了山下。
背对着缓缓关闭的山门,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迎着月光伸出了七年来第一个懒腰。
白日的研习与方才的夜行让他有了久违的困倦之感,再无暇去追思往事,只想趁着夜色深沉回房好好睡上一觉。如此,才好应对明日的授剑之礼。
念及此处,江月寒转身,踏上了回弟子房的道路。
同样是月色独行,却再不复之前那样阴郁沉闷的心境。迈出的脚步有着前所未有的轻快,甚至他还有了闲情站在路边树林外逗留了片刻,嗅了嗅夜晚含着树叶清香和初秋凉意的空气。
谁知这一停留,便听到了林中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丝缕妖气的若有若无,令他心惊。
未及多做思虑,江月寒剑已出鞘。一道剑影伴着炎光绽开,迅疾若流星火雨,瞬间焚烬了面前的几株松柏,直冲声源而去。
可这剑招虽迅疾,却终不及那人步履之快。不过转瞬,足音与妖气都已消匿无踪。
江月寒匆忙上前,顺着足音消失的方向追了几步。林中树影绰绰,早不见刚刚的身影。唯有空气中残余的气息提醒着他,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他紧绷太久,草木皆兵。
江月寒下意识向无极阁方向疾行了几步,复又停在原地。他忽然想起,夜禁后普通弟子不可随意通行无极阁,若此时前去禀告掌门,定要与值守的弟子多费口舌。他一贯不喜与人纠缠,更何况如今情况紧急,不如先跟随在后,既能探清来者目的,还可防备突发事件的发生。
略一迟疑,心中便有了决断。江月寒拈指作决,划了一道传信的符咒朝着于清明的方向递了过去,随后施展法术隐掉足音,循着空气中几近消弭的气息尾随而去。
来者似是有备而来,对蜀山地形和布防了解得颇为透彻,一路上时而没入草丛时而藏于树梢,远远地避开了所有巡逻守夜的弟子,更让江月寒一路追而难寻。若非江月寒临时起意,只怕整个蜀山的巡逻弟子都不会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等妖气浓厚到足够让人察觉其主人所在之处的时候,江月寒已跟随至经库门前。
经库与锁妖塔、无极阁一样,乃是蜀山三处要地之一,存放着数万本道家秘藏和蜀山自立派以来所有的机密档案,即便是蜀山的高阶弟子,亦要经过掌门允许才能阅览经库中的藏书。由此可见,来者目的明确,绝非善类。
江月寒默默在心中盘算着应对之策。
虽暂时不知对方身份,但一路跟来消耗了不少时间,传讯的符咒此刻一定到了于清明手上。他收信后前往通禀掌门再来经库,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拖住来者的动作,已经足够。
夜晚的清风洗涤尽了心中的顾虑。江月寒提着剑,无声无息地跃上了经库二楼的屋檐。
月光透过他身侧的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人影。
那人始终在原地翻找,浑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悉数落在了江月寒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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