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叹》——王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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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以北1

（一）

西北边陲，狂风席卷，黄沙弥漫，夕阳在漫天黄沙的笼罩中显得羸弱，落日泛着红晕蹒跚地归去。当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狂风也渐渐停了下来，显得格外安宁。

在这个西北以北的地方，没有戍边的将士，没有往来的商贩，更没有繁华的城镇，只有零星地散落着的数十间低矮的茅舍。夕阳落下，房屋中便燃起一缕微弱的灯光，从远处看去，星星点点，有如星轨分布，错落有致，和天上繁星组成一副和谐的画面。

村落中央是一座别致的房屋，二十八个房间围成一个圈，园子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平台中心燃起一堆篝火，众人席地而坐，表情甚是严肃，一白发老者扶着乌金拐杖站在篝火不远处，原本苍白的脸颊被印得通红。

“三十年前老朽入宫，作为皇家星象掌尊，测国之吉凶，十余年间，无数天灾人祸化险为夷，只因道破太多天机，终不得善，沦落于此。不料连累诸多族人家眷，实在羞愧。今日星象异常，天狼星大吐嗜血之气，十二年前的预言恐将成真。”

众人纷纷私下低声议论，唯有数名长者轻合双目，神情淡定，仿佛与世无争，亦或是早已参透一切。

“至我等遣放幽天之日，苍狼王便护我家园，保我等平安，今日天狼星的戾气让苍狼王躁动不安，当下之势，当如古书所言，血祭苍狼，不然绮里一族恐将惨遭血洗。”

“血祭苍狼！”这么残酷的字眼再次从绮里璟的口中说出来时，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十二年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就在他说出口之后，皇家星象掌尊便带上他的族人与家眷走上了颠沛流离之路，最终到达这西北最边陲。

违背天意的人是不得善终的，这是琦里璟的父亲给他说的，看破不说破这是星象师的天命。然而绮里璟的内心是无比善良的，他见不得别的生物受到一点点伤害，当他决定进宫守护王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那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外，绮里璟的儿子努力望向窗内，然而只看见几个忙碌的妇女在窗上的投影。绮里璟忘了一眼，一缕哀伤划过，因年迈而僵硬的身子突然有一丝抽搐。

他该是一个快乐的孩子，他会赤脚走在柔软的沙土上张开双臂叫着“爷爷，抱抱”。他像其他孩子一样，吹着牧羊的哨子，和守护家园的狼群撒欢。他也懂得一点星象之术，不是用来占卜，只是作为无聊时的消遣。他长大了也许是个威震四方的护国将军，也许是个富甲一方的商贾，也许是个桃李满天下的教书先生。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当绮里璟看到星象异动那一刻，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苍狼王受天狼星嗜血之气的影响，它已经对这个守护十多年的村落虎视眈眈。原本绮里一族这场血光之灾在所难免，不料绮里璟的孙子提前一月降临，他便成为绮里家族不被灭族的唯一希望。

“族长，他可是你的亲孙子，你忍心将他亲自送如狼口吗？不如我们和苍狼王决一死战，也许我们能破了这预言。”大概这种话只有血气方刚的青年能够说出口。

绮里璟摇摇头，“八百年来，你有听说苍狼王战败过？至古以来，凡是进入这幽天之地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或许很久以前苍狼王和绮里家族便有某种神秘的渊源，这十余年不但没有侵扰，反而守护我等安宁。如今苍狼王受戾气所噬，舍孙又赶在今日出生，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那一夜，绮里璟独自一人带着刚出生的孙子上了山。

那一夜，绮里琰和妻子抱在一起，很安静。

那一夜，整合村落很宁静，和往常一样。

西北以北2

翌日，天未亮，众人便到村口等待族长归来。

当年被发配到这幽天之地都不曾这般担忧，一路有说有笑，有歌有舞。当年见到人间恶魔—苍狼时都不曾这般恐惧，甚至被他油亮的毛发吸引。或许不让他们恐惧的唯一原因就是绮里璟，这个肩负着整个家族安危的老人。如今他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不知还能不能平安归来。

太阳慢慢地爬了出来，还是那般猩红，这景象不似往日温暖，更多了一层血腥味。远方山丘传来一声哀嚎般的长鸣，渐而出现一个身影。“是族长，还有他的临天骑”

临天骑，是一匹狼，一匹跳的很高很高的狼，仿佛可以跳到天际，所以人们叫他临天骑。它和其他生活在村落的狼匹一样，侍候着一个唯一的主人。它为他们狩猎，为他们牧羊，还充当他们的坐骑。当然，它们也从人类那里得到了食物和快乐，以及来自于不同物种的情亲。就在前一天，它们听到苍狼王的召唤，突然之间集体消失。人们都知道，它们是回了那远方的山丘。

临天骑驼着绮里璟向村口奔来，那坚韧有力的狼爪在黄土之上留下深深的痕迹，虽然如风一般快，但是很稳。绮里璟此生最踏实的时刻除了在妈妈怀里就是在临天骑背上。

须臾之间，绮里璟便来到众人面前，双眼还是那么深邃，依旧从面部看不出一丝表情。

“父亲，孩子他……”

“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他拯救了整个绮里家族。从此以后，大家就像往常一样生活，在这里有苍狼王的庇佑，没有战乱，只有一如既往的祥和与安宁。舍孙不辱使命，然终究是晚辈，大家记得他的故事便可，不必太过挂念。”

“父亲，他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名字这东西只是标记一个人的符号，不要也罢，不要也罢……，他是在月光下被苍狼王带走的，就叫他绮里月吧。”

“绮里月，多么婉约的一个名字，他长大应该是一个诗人的……。父亲，你是说你看到了苍狼王？”

苍狼王只是一个传说，它凶残至极，几百年来，凡是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曾经灵武将军帅三千精骑进入幽天绞杀苍狼王，时至今日，无人知晓灵武将军下落。绮里家族在这里生活十多年，狼群见过不少，然而始终未见苍狼王身影。如今绮里璟说他见过苍狼王，众人都感觉十分讶异。

“见是见过，但是当时月光不是很明亮，而且离得比较远，只看清大致轮廓，并未看清它具体模样。”

也许绮里璟是世间唯一一个见过苍狼王的人，而且还那么近，近得可以从它的眼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面庞。那猩红的双眼仿佛发着光，如天狼星那般狰狞。而绮里璟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更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看着它。

“八百年了，人们知道你已经八百年了，见过你模样的人都已经成为你身后的白骨了吧？如今星象异动，恐将天下大乱，嗜血之气聚于西北，这幽天之地除却我绮里家族便是你苍狼王。老夫远离朝政，远离兵权，能至天下大乱，唯有你苍狼王。照古书所言，今日前来献上舍孙，望善待绮里家族，望善待黎民众生。”

苍狼王从绮里璟手中接过孩童转身离去，每一步都仿若地动山摇。在四周黝黑的地方，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绮里璟，似乎在等着一声令下。绮里璟仰望天空，望着刚刚挂起的明月，一丝闭上划过脸颊。那几丈高的白骨山已经告诉绮里璟了，这是不可能回得去了。他缓缓闭上双眼，等着承受这一切。

然而直到天明，眼前依然只有白骨山，回身，临天骑吐着舌头对着绮里璟哈气，然后趴下让绮里璟乘坐。绮里璟回头望望白骨山，留下了坚毅的泪水。“不得善终”，原来是这般失亲之痛。

更或许这只是一个开端。

“家父有些累了，我先送他回去歇息。”绮里琰扶绮里璟下来，并对众人说道：“既然家父安然归来，那么苍狼王定不会再为难我们绮里一族，十余年间，我们与苍狼朝夕相处，如同家人一般，如今灾像化解，日后望大家与平日一样，与苍狼和睦共处，共护这幽天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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