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携民渡江》： 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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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黎明之前

黎明之前，尽是黑暗。

截止到建安十三年，我的人生似乎没有黎明，但我仍然在心里对黎明的色彩抱有期待。没办法，我的乐观与消极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自从放下我的席子和草鞋投身军旅之后，黑暗就一直伴随着我。一次一次失败的结果让我有和织草鞋时被麦秸扎伤一样疼的感觉，所以我渴望胜利，当我在博望坡打败夏侯惇的军队之后，我内心的愉悦程度让我想起了二十岁时卖出了自己的第一件手工制品。

那是建安七年的事情。我又有了自己的士兵，这让我在上厕所时默默的看着自己已经长出赘肉的腿，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将军。听说曹操北上攻击袁尚，我现在的主公刘表终于热血了一把。或许是曹操在我们的空间里出尽了风头，让人们羡慕嫉妒，一向优哉游哉的刘表兄竟然急匆匆的把我从新野招到荆州城议军。

“玄德，曹操亲率大军攻击袁尚，这个消息听说了吧？”

“兄长，我一直在为您操练军队，巩固新野城防，并未听说曹操出兵的事情。”

刘表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诧异过后，我看到了他转瞬的放松。实际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曹操的动向，但只有我说不知道，他才能对我放心，让我过的更安心一点。

“贤弟原来尚不知情，曹操的军队已经出场进军二十余日，为了收复河北，他可是下了老本。袁尚袁熙虽然不善用兵，但根基尚在，我料曹操与袁氏兄弟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兄长所言极是。”

“曹操的根据地许都现在势必空虚，如果能够派我部强将率军攻打，必能取胜。“

“兄长所言极是。”

“我想让贤弟你率军北伐，你意如何？“

“兄长所言。。有道理，但我能力不足，怕不是曹操守将对手。”

“玄德啊，不要过谦。”刘表向周围看了看，确定只有侍人。“不瞒你，我荆州本部将领一直以擅长水战为天下所知，但我自己知道，论水战他们未必能胜江东孙氏，论陆战则是毫无建树，现在我手下只有作战经验丰富，擅长陆战。”

我本想推脱。按照我对刘表的了解，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按照新野当地官员的说法，在我没来新野之前，刘表很少过问新野军事，自从我来次驻军，刘表每隔一月就派下属官员来此查验军队人数、人口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我自己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话已至此，似乎已没有余地。再者北上攻曹一直是我的行军目标，自从从许昌逃出，自从我砍了车胄的脑袋重获徐州，自从我再次丢掉徐州，我一直想再战曹操，哪怕我知道，自己的军事才能和他比相差甚远。

“明白了，我愿意出战。”

“我就知道玄德你这种武勇之将不甘寂寞。我给你派精兵五千，加上你的本部人马。北伐攻打许都。”

“刘备领命。”

那是建安七年的事情。我又有了自己的士兵，这让我在上厕所时默默的看着自己已经长出赘肉的腿，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将军。但在我听到精兵五千这几个字时我就意识到，刘表不是真的想要攻许昌，救天子。至于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愿意多想。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挚友、爱将关羽张飞是耐不住寂寞的，他们的临阵指挥才能需要发挥，他们的坐骑需要在战场上驰骋，他们的兵器需要舔血，而我，我的剑也快锈了。

就像我二十八岁那年刚刚起兵时一样，除了子龙之外，可用的将领还是只有关羽、张飞二位。我知道他们都是几百年才会出一个的横勇之将。但在兵马数量上，我无论对阵哪一支军队，哪一方诸侯，都处于绝对的劣势。更何况新野还需要人镇守，我已不太放心翼德守城，只能留下云长，带着翼德和子龙出发了。

临出发的前一夜，云长告诉我，以我们现有的兵力，想要从新野一城一县的攻打到许昌，哪怕是曹操后方空虚，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最好的办法是诱敌方出城之后再战。行军过程中要注意粮草问题，一旦占领城池，不要分兵把守。这我一点我很明白，一是我的兵力不足以分兵把守城池，二是即便攻打下城池，曹操一旦把注意力回转过来，这些城池早晚要“还”回去的。

新野到许昌中间横有三座城池，筑阳，武阴，叶县。其中叶县最靠近许昌，要取许昌必取叶县，要取叶县则需要攻打筑阳和武阴。从地理位置来看，二者基本呈横向排列，筑阳在武阴之上，位置接近，无论是先打哪一方，另一方守将只要不是童稚，就都能做到在城池被攻克之前派兵驰援。再从地势来看，从筑阳到武阴，地势平坦开阔，如果对方派骑兵出城迎战，将以一当十，一往无前。这种情况使得分兵攻打成为了唯一有可能取胜的办法。我派翼德领四千人去攻打筑阳，我领赵云率四千人攻打武阴，如果得胜，在叶县会合。

正如一场又一场平庸的战斗过程一样，我让赵云率前军在城下列出阵势，武阴守将在城楼上乱箭齐发，前军后撤，也许是看出我军力薄弱，武阴守将迅速召集骑兵追击，当我在五十里外看到前军撤回，我就知道我可以和埋伏在两边的步军兄弟们一起发挥作用了。

说实话，我爱惜我每一个士兵的性命，每一次出战前，我都知道这次和我一起出战的士兵，回来时也许就看不到了。我相信他们每个人也都想过自己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但我们是将士，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当与自己的伙伴紧靠在一起，一种莫名的氛围也得以形成，云长把这称之为士气。

“战斗，我们都可能会死；逃跑，我们可以苟且偷生，但如今的时代由不得我们寿终正寝，这一次退缩，下一次可能就会丧失死的尊严。你们！愿不愿意用几天苟活的日子去换一个机会，那就是奔向战场，告诉敌人，他们也许能夺走我们的生命，但是，他们永远夺不走我们的信念！兄弟们，跟我杀！”

我曾听见袁绍、公孙瓒、袁术在阵前喊着：给我杀！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的结局早晚都是一样的。作为队伍的首领，只有我上，他们才能无所顾忌的冲锋。当武阴的骑兵被子龙引到此处时，我们拿着长矛，拼命冲向对方的骑兵，他们的速度太快，一旦冲锋难以快速的停止下来，我听到一阵一阵战马嘶叫的声音，肉体与冷兵器接触的闷响，之后声音越来越小，脑袋越来越空，我感觉我体内的血都冲向了我的身体，想要涌出去。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做出刺杀的动作，这反倒让我觉得轻松，因为在人体与血的混合场地上我暂时忘掉了我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黑暗，同时我也不用为了没有长远的战略眼光而纠结：为了没有到来的黎明，我只有战斗。

第二章 博望潜伏（一）

筑阳城外五十里的战斗不会载入史册，不会影响大局，甚至不会为人所知，或许当筑阳的督军发现他们的万人之众被被我们几千人的队伍打败，会惭愧愤懑的拒绝记录，而我，我根本就没有督军。但与那些旷古烁今的大战一样，参与战斗的每个军士，都把自己的性命牢牢的交付给了他们的指挥官，不知道敌方的守将怎么想，我是很在乎自己将士的伤亡情况。我一度轻松的以为自己已经与我的伙伴们共同结束了俗世的困扰，直到子龙把我从堆积的人体中拉出来，我才意识到，我又活下来了。

我又活下来了，我真的命大。

记得在张纯反叛时，刘子平推荐我跟随朝中军队征讨，路上遇到埋伏，砍杀了几个人，我的手臂就酸的拿不动手戟，被人袭击是必然的。如果那一天我不当机立断的倒地装死，一定活不到今天。我庆幸自己的幸运，也后悔当时的决定。

打散了筑阳城的骑兵，这座城池基本上就算攻下来了，虽然守将没有指挥士兵倾巢而出，但如果我没估算错，其城内剩下的士兵应该不足千人。守将被擒，兵无斗志，即便我屡战屡败，也仍然能嗅出他们身上低落的气味。

果然如我所料，在我整合兵士再次光临筑阳城下时，守将立即开关投降。

“主公，俘虏的兵士该如何处置？”

“子龙，按我说，愿意加入我们的，立即整编，不愿意加入的，就放了吧。不是缴获了一些军粮吗？分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回家吧。”

”明白了，不过我想他们是愿意留下的。”

“为什么？”

赵云顿了顿“一是，主公仁义之名世人皆知，从以往的情况来看，即便我们在战斗中兵力有损耗，往往也会很快恢复，就是因为降卒不断，我想这次也不会例外，二是，他们大多数人，或许已经没有家了。”

确实如此，在乱世，归田卸甲，宜家之乐，多么奢侈。

当我和子龙领兵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发现翼德已经带兵在此等待。按他的话说：“等候我们多时了。”记得在老师卢植处学习时，我曾偶然的进入他的书房，偶然的看到一本书，偶然的对这本书产生了好奇之情。它的名字很奇怪，好像叫什么《刈䢥帼叁》，里面有个人物叫“苝鎏”，据说他高七尺五寸，唇若涂朱，眼睛能看到自己的耳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里面还有个人能一手按住猪不动，另一只手把它掐死，这个人名字我忘了，只是记得他经常说这句“我奉XX将令，等候你们多时了。”巧了，难道翼德也看过这本书？

“主公，想什么呢？”翼德粗糙的声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震了回来。“哦哦，没什么。。翼德啊，你在这里等了我们三天，说明你很早就攻下武阴了，你是怎么打下来的？“

“很简单啊，对阵时我冲进他们的军阵一矛挑了他们的守将，他们的士兵大多数是新兵，指挥官死了，阵型大乱，无心战斗，城池被我趁乱夺了。与其说我们的军队打败了他们的军队，不如说是他们自己根本就没有战斗意志。”

“看来对于军队来说，人数多有时并不能代表什么，没有斗志的兵士没法在战场上起到任何作用。而我们虽然人马少，但士气在，就算失败，也会拼到最后一人。“子龙的话让我们认同，在这场仗后，我本以极度微弱的信心之火又燎起来了。

叶县已经十分接近许昌，而我们也已经十分接近叶县，准确的说我们就在叶县一百里外的地方。在攻打筑阳、武阴二城的过程中，我和张飞的兵马都有损耗，但在战胜后都有战败士卒降了我们，加上城内粮草的补充，从新野出兵北伐到现在，除了体力有明显的损耗之外，在人马方面并没有明显减少。有兵，有粮，有翼德这种万人敌式的猛将，有赵云这种处事谨慎智勇足备的良将，我想攻下叶县不是难事。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曹操的反应这么快，等我正在和翼德子龙商量作战计划时，传令兵竟急匆匆的闯入大帐来向我报告，曹操已经派将领回防叶县。回防军主将身份暂时不知。我不知道我在曹操心里是什么地位，在他面前我从未胜利过，如果他能够藐视一下我，派他手下的一些中等将领回防叶县，我还有些许胜算。车胄，蔡阳，当他们死在我剑下的时候，我就发现曹操手下不全是良将。

短暂的等待后，曹操一如既往的让我失望了。其回防叶县的军队，领兵主将已经探明，是曹操手下地位最高的将领夏侯惇，副将为以用兵精到、指挥才华过人著称的于禁和他手下最擅长防守战的将领之一李典。想不到他竟然用如此一流将领带着三万人马反击我。再详细的勘察地势之后，我决定将阵线后撤，在博望地区与曹军对峙。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

其地实险要，适合埋伏。其位于方城县西南三十公里处，北负伏牛山，南面隐山，西倚白河，为伏牛山延伸于此的漫岗，如果和夏侯惇的军队发生正面冲突，我们绝无胜算，对方都是久经沙场的将领，手下的兵力又远远的超过我方，强行抗衡等于送死，我只能打游击，搞埋伏，才可能对其造成一定的杀伤。但无论如何，这次北伐许昌的方案算是失败了，退军到博望，只是为了磨一点曹操的兵力，让我们更好的撤退。

”主公，我知道博望林间山道较多，适合藏军，也知道夏侯惇的大军难以在此地全部开展，所以我建议主动出击，之后用佯退之策，诱敌深入，两翼包抄。夏侯惇、于禁、李典中的任意一人必在其前军，让其前军大乱，我们就相当于胜利了。”

我最好的朋友张飞一直以勇武绝伦为人所知，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对军事有独到的见解。他的这个计策是目前的情况下可行性最高、合理性最强的办法，虽然我也想到了佯退诱军，却远远没有他的计划细致。

“翼德，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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