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恒武帝》——小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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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望

东周国物庶民丰，雄霸天下，是当今世上实力最强的国家。

在东周国东部，有一处辽阔的大湖，被世人称为幻仙海，海面上终年被浓浓的白雾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还布置了很多阵法机关，飞鸟不入，一直以来都是外人无法踏足的神秘地带。

在幻仙海的正中，一个奇峰突兀岛上，存在着天下第一大门派，世人称之为幻仙门。而白雾，也从未踏入过岛上一步。

两百年前，一个叫幻真的老道士来到这个岛上，开始在此开坛传法，收了很多徒弟，当时他们都只以修行者自居，并未以门派自立。

后来他的徒弟们行走世上，个个身怀绝技，留下了诸多奇异的事迹。所有有亲眼目睹的人后来回忆的时候，都觉得这岛上的弟子们亦真亦幻，真如仙人，后来便称他们为幻仙门，称岛为幻仙岛，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大湖，也就被叫做幻仙海了。

幻仙岛的东北角，有一处不太大的开阔平地，两面是环山立崖，两面是危机四伏的幻仙海。立崖有数十仗高，即便是幻仙门内弟子，修为不到一定高度的，也到不了这个地方。

这个地势隐秘且难入的小开阔地上，有两间草屋，住着一个年纪很大，常年穿一身灰色道袍的老道，和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这老道乃是当年幻仙门开山始祖幻真道人的师弟，名叫无为，在此隐居，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

小男孩名叫丁乙，长相俊俏，性格却很老实。丁乙自幼就在无为老道的身边长大，有生之年从未离开过这片隐秘的开阔地，也从不知道父母为物，在他的脑海里，世上就只有老道爷爷这个一个亲人。

这天傍晚，无为与丁乙吃过晚饭，一起坐屋外的在石椅上闲坐，老道士一边喝茶一边给丁乙讲故事哄他。

对丁乙来说，这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段了。因为爷爷每天要用大部分的时间用来打坐，爷爷打起坐来，一动不动，一声也不发，真像个睡着的石头一样，再也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了。

但是爷爷说，他年纪实在太大了，如果他不这样多多打坐的话，就会活不了多久的。丁乙很害怕没有爷爷，所以在他老人家打坐的时候，丁乙一点都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自己默默忍着。

但是每天晚饭之后，爷爷都会陪他，给他讲好听的故事。爷爷讲的故事总是那么好听有趣，故事里的情节，往往让他第二天玩味一天不腻。而且丁乙简直不知道老爷爷到底有多少故事，从记事开始，爷爷每天都讲，每天都不重样，从没间断过，他年纪大，知道的东西可真多。不过丁乙希望，他永远都有故事，永远都讲不完才好。

还和往常一样，无为饶有兴趣地给丁乙讲着故事，丁乙聚精会神地听，眼睛睁的大大的。

忽然立崖上飘下一个蓝色的身影，轻飘飘缓缓落在了一老一小的进前。“是元山伯伯。”丁乙欣喜地叫道，并一把扑过去，抱住了那中年道士的腰撒起娇。

元山也很开心不住地乐，用手捏了捏丁乙的小脸，“我们的小丁乙长得着实可爱，哈哈哈哈。丁乙正在听故事吧，伯伯过来打搅你们了。”

“不打搅不打搅。”丁乙开心的叫道。

元山冲着无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元山，拜见师叔祖。”

无为仓枯的老手缓慢地摆了摆，似乎用过了力都能摇断一般地脆弱。“不必多礼，坐吧。丁乙，给你元山伯伯倒茶。”他说话的语速也是十分缓慢，听不出是悠闲还是虚弱。

元山喝了一口茶，刚想开口说话，不禁先叹气了一声，脸色也由愉悦转变为愧色。

无为见他不语，便先开口问道：“元山啊，丁乙的事情，长青掌门怎么说。”

“元山愧对师叔祖。我已经将您老的意思跟长青师哥原原本本的说了，但是长青师哥坚决不敢从命。因为毕竟幻真师祖临去世时，曾折剑明令，绝不许本门传授丁乙功法。长青师哥虽为一家之长，可是如果答应了您老的这个请求，也无法向众弟子交代啊。”

无为仓枯的老手又缓慢地挥了挥，“罢了罢了。”转而将头侧向无人的一边，不住地摇头。口里喃喃：“幻真这个老糊涂蛋，死了还给人添麻烦，可笑可笑。”

元山大惊，幻真始祖名震天下，侠名八方，自己有生之年在世间还从未听到过半句有辱他老人家的话。而今这话却由他老人家的师弟口中吐出，自己虽是不平，却也不敢指正师叔祖。心想，幻真始祖和无为师叔祖两是一个爹妈的亲兄弟，他们两个可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但是无为师叔祖一说出了这话，元山可有点担心了，不怕别的，万一师叔祖他老人家发起倔脾气来，硬要收丁乙为徒，幻仙门上上下下，可有又有谁阻止得了。到时候幻真祖师令传却不能行的事情传出去，长青师兄的脸，天下第一幻仙门的脸，可就不好看了。

“无为师叔祖，”元山略带试探地说道。“咱们幻仙门在俗世上有天下第一的名声，这教化天下的责任，多少是逃避不了的。而今天下之势，各国明争暗斗久矣，形式已然十分危急。长青师兄违背幻真始祖明令这件事情，难免落人一个令出不行，一盘散沙的笑柄。传出去于我东周国不利，所以为了百姓安宁，弟子们都盼着您老人家能率先做个表率，我等也好有个楷模效仿，谨正身心。”

“罢了罢了。”无为缓慢站起身，拄着拐杖，自顾自踱起步来。“我老道道号无为，修的是无为之道，什么名利争斗，从不在意。要我做楷模，恐怕东周亡国近矣。我可不像我师兄，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自以为自己是对的，可我看却也不尽然，这世间的对错，哪是那么容易分辨的，都是自以为罢了。丁乙的事，只是我一时兴起，练不练其实都一样，我都练了这么多年了，我自己还不清楚吗，都一样的，都一样的，无所谓。”

元山大喜。“师叔祖明鉴，事不宜迟，晚辈这就回去，将师叔祖的意思转告长青师兄。”

“去吧。”

元山冲无为施了一礼，纵身一跃，跳过山崖而去了。

第二章 失意

“丁乙，过来，咱们继续把刚才的故事讲完。”

丁乙闻听立刻回过神来，只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致。

圆月高挂，清风夏夜，有虫鸣之声不绝于耳。无为今天的故事终于讲完了，他说话总是不急不忙，故事听起来慢的很，但丁乙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意犹未尽。

无为饶有滋味地喝起茶，休息休息，就该准备睡觉了，这一天也就算过去了，丁乙的印象里，从来每天都是如此，早已习以为常。

丁乙的生活实在是无聊，他很小的时候就特别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他所呆的这个地方，两面是十分危险的海水，两面是高不可攀的高山，根本就出不去。

一直以来，丁乙只见过元山伯伯他们能从高高的山上跳下来跳上去，十分羡慕。他曾经求元山伯伯抱自己上去看看，但是元山伯伯说如果抱着丁乙的话他也跳不上去的。

丁乙又求元山伯伯教自己怎么跳上去，元山伯伯总是说丁乙还小，要再长大些才能学的会。于是丁乙就日复一日地等自己长大，一等就是这许多年。

直到前一阵子，爷爷终于对他说，要想学跳上山崖的本事，必须得经过掌门长青道长的同意，收为门徒，才可以学。前些天元山伯伯来给爷爷送茶，爷爷让元山代转告长青掌门收丁乙为门徒的事，长青当时就面有难色，勉强答应去了。不想自己苦等了这些天，结果竟是这样。

想到自己不能学跳上山崖的本事，是因为幻真爷爷的缘故，丁乙也没奈何了。幻真爷爷生前是个很好的人，对自己一向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禁止自己成为他老人家的门徒，可能是因为跳那么高，太危险了吧。

“爷爷，”丁乙转身问道，“修炼到底是什么？”

“修炼啊，就是些轻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夫。但是有的人能学会，有的人不能学会，要看资质。所以不能学会的人，往往就会很自卑，很痛苦。”

痛苦，是了，应该就是自己资质不行，所以幻真爷爷怕我痛苦才不让我学的了。既然自己是学不会的，那不让学也就不学了。

“爷爷，那你每天打坐那么久，修炼的是什么呢？”

“爷爷打坐也算是修炼，但是主要是修行。”

“修行？那是什么。”

“修炼，修的是身，强身健体，打打杀杀的法门，都算修炼。修行是修心，这个可是最难的。爷爷道号无为，修了一辈子无为，却还是修不好，到底还是要守在这个岛上。”

说完，老道陷入了沉思，再也不言语了。丁乙也不去打搅，他知道，一旦爷爷不说话了，那便像石头一样，决计是叫不开的。

第二天早晨，丁乙早早起来准备好了早饭，之后侍奉爷爷擦脸漱口。爷孙两人吃完饭后又闲聊了一会儿，爷爷便要打坐了。

入坐前，爷爷又照例叮嘱道：“丁乙啊，一会儿你去钓鱼的时候，记得可千万别去招惹那只妖兽，老实钓自己的鱼就行了。那是个恶毒无情的东西，不可被它的外表蒙骗。”

“知道了爷爷，这么多年了我不还是好好的吗，今天一定还和往常一样。”

“那就好，自己要小心。”

爷爷入坐后，丁乙便去做了盆鱼饵，又提了一筐木柴，再拿上两根烤鱼用的铁签和一些调料，向南边的山崖走去。

南边的山崖下，有一处一丈宽，两丈高的石缝，里面连着一片迷宫似的山洞。

走入山洞中，丁乙不禁有些欣喜激动。要知道，在五年以前，倘若有人进了这山洞，这山洞可绝不会这么平静的，一定会不停地听见可怕的吼声，并且不时地还会出现吓人的晃动，是整座山都在晃动。

原来，在这个山洞里的一个地方，封印着一只上古妖兽。这妖兽长相凶得很，脾气也不好，好杀人，曾经把东周国搅得生灵涂炭。后来幻真爷爷，无为爷爷，游魂先生，天罡国师四个人，合力才把它制住，最后分印在了这里。

可是偏偏在这只妖兽被封印的地方附近，有一处水潭，是跟外面的幻仙海相通的。幻仙海里布满了阵法机关，鱼在水里怎么游都没事，但是只要一起钩，鱼儿离开了水面，就会被机关打得粉碎，所以想要吃鱼就只能来这个地方钓鱼了。

一开始都是无为爷爷带着丁乙来钓鱼，那时候钓鱼可真是件可怕的事。这边钓着鱼，背后不远处就有一只一丈多高，獠牙巨脸还长着独角的红色妖兽，不停地撞着紫色的结界怒吼，声音巨大，地动山摇，把鱼都吓跑了。

好在爷爷做的鱼饵诱惑太大，最终总会有些不怕死的鱼过来上钩，只是往往要等上好长时间。爷爷说，这就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鱼为了吃饵可以不顾性命，咱们为了吃鱼又何尝不是一样啊。

第一次条鱼回家后，丁乙吓得整晚没能睡觉。结果第二天爷爷就又带他去了。渐渐地，丁乙不再害怕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封印妖兽的结界十分坚固，任它如何也是撞不破的，只是吵得心烦罢了。

再后来，爷爷也不陪丁乙来钓鱼了，都是让丁乙一个人来钓鱼。

有一天，丁乙发现，那妖兽虽然长的凶恶，但是举止间透着一股傻气，傻凶傻凶的，别有一番趣味，自那之后观赏妖兽就成了丁乙的一个娱乐项目。

有一次，丁乙走到结界跟前，近距离观赏妖兽。他很好奇地伸手想摸摸那个坚固无比的结界，结果手一触到，如若无物，险些就把手伸到了里面，丁乙大吃一惊，他赶紧缩手，吓得一身冷汗。

之后，他又捡块小石头朝结界扔去，那石头也是毫无阻力地进了去。看样子这结界只能防这妖兽，于别的东西却没有半点用处。以后可得离得远些，别一个跟头跌进去，小命可就没了。

有一天，丁乙突然想吃烤鱼，索性就把木柴和调料一起带上了，准备就地开吃。当他把鱼烤好，轻轻咬上一口，享受这人间难得美味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那只妖兽正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面露馋色，十分可怜。

丁乙有心想把这条鱼给它，可是钓一条鱼有多难，又十分舍不得。几经思量，终究还是败给了妖兽凶傻可爱的脸上。丁乙心一横，朝鱼咬了一大口，然后将剩下的扔进了结界里。

那妖兽见鱼扔了进来，激动得不自禁地摇了下尾巴，獠牙大嘴一口将鱼吃进口中，嚼了几嚼，连肉带骨全吃进肚中。面色怅然若失，显然没吃够。

丁乙走到他进前，躬身施了一礼，愁苦道：“老兄，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不老实，我钓一条鱼有多难。我知道你还没吃够，小弟只恳求你能安静一会儿，别吓跑鱼，小弟能多钓些鱼，一定多多分给你吃，你可愿意帮这个忙吗？”

丁乙原以为这只妖兽也和寻常的虫鸟一样，听不懂人语，只是无聊说这些逗逗它。不想那妖兽听了后，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不发一声。

丁乙大喜，“没想到你居然能听懂我说话，真是太好了，只要你肯配合，鱼我担保你吃个够，你且稍等，看我的。”

那妖兽不吵之后，鱼果然好钓多了。丁乙一连给妖兽扔进三条鱼，那妖兽吃完就趴着不动了。丁乙扔进第四条时，那妖兽看也不再看。

丁乙很奇怪，以它那么巨大的个头，三条鱼也就塞个牙缝，为什么就不吃了呢。

然而之后的日子里，丁乙每天投鱼给它，它每次就只吃三条。

丁乙很不解，就去问爷爷，爷爷说，那妖兽在结界里不吃不喝一百多年也不渴不饿的，它就是解个馋，日后你只可投鱼给它，千万不要靠近结界。

日久天长，那妖兽受了丁乙投鱼之贿，多少还念几分情分。那妖兽也不知什么本事，人只要一进洞口它就能分辨出来，每次只要是丁乙一个人进山洞里，保管没有半点响动，然而要是幻仙门里其他人进去，那就一切照旧。尤其是无为爷爷，无为爷爷要是进了山洞，妖兽就会闹得更凶。

今天还和往常一样，丁乙只身一人走进洞中，洞中太平。走过一番七弯八拐的山洞，来到水潭边，看那妖兽，懒洋洋趴在地上，眼皮也不睁一下。丁乙朝水中撒了饵，放下钩，剩下的便只等上鱼了。

那鱼竿上有铃，丁乙没必要死守等鱼，回过身去看妖兽。两年前丁乙就已经跟妖兽混得可以将手伸进结界去摸摸它了，但是还是不敢全身走进去。

丁乙也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熟得走进去跟它玩，那可真是了解了一桩大心愿。今天见它慵懒，或许是个好机会。

丁乙走到结界进前，那妖兽就趴在近处，丁乙想伸手进去拍拍它，算是打个招呼。这种招呼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丁乙也没太紧张。不想手刚碰到结界，那妖兽突然从地上跳起来，红毛炸立，巨口大长，嘶吼如雷，一种无法自控的愤怒。

丁乙吓得赶紧缩手，惊恐地看着它。这妖兽平时是脾气不好，翻脸无常的，可近两年来跟自己也没这么凶过，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两年多来的苦心经营成果，今天就都付之流水了吗？

丁乙很不甘心，温和地劝道：“老兄，是我啊，我来给你钓鱼来了啊，你不要这么闹，鱼会被你吓跑的。”

那妖兽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减些杀气。丁乙顿时心宽了不少，想它今天一定是错将自己认为旁人了。

“老兄，是我啊。”丁乙勉强作笑，伸手又试探性地神像结界。不想刚一触碰到结界，妖兽又怒吼起来，霎时山摇地动。丁乙只觉得结界上传来一股巨大的电流，登时打得他意识感到模糊。

这时耳听身后传来一个老迈铿锵的声音：“危险！小娃娃快快助手，可摸不得。”

丁乙很惊讶，这并不是无为爷爷的声音。转身看去，一个身着白袍，长发及脚，头顶中央却秃得光亮的老者站在水潭上。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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